第467章 歐陽澈的投效2
“如今天下紛爭,正是相公用武之地。”歐陽澈得到王秀的肯定後,顯得很興奮,繼續說道:“大宋之弊,在於冗官冗兵。要解決二者,首先就要澄清吏治,不澄清吏治,消除冗官,就不足以寬養民力,不能寬養民力,就不能厚培國本,不能厚培國本,就不足以顯耀武功。”
“本朝苛稅七倍於前唐,生民看是富足,實則卻非常疾苦。天下之財輸於京師,而地方不能自留錢財,朝廷養兵養官之費,佔歲入十分之九。不除冗官冗兵,又談什麽寬養民力,談什麽厚培國本?如今國家之事,內憂外患,亂無頭緒,以至於二帝北狩,山河破碎。”
歐陽澈話鋒一轉,又高聲道:“奇恥大辱,又不能不說是中興大好時機,歷朝歷代的興盛大治,無不是建立在戰亂之後,相公久在廟堂,必然心知肚明。”
王秀很欣賞歐陽澈的見識,對國事有著深刻獨到的見解,畢竟還是這個時代的人物,有著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但思想在當世可謂超前,許多見解與自己有著驚人的相近。無論怎樣說,話語中隱隱對政策的不滿,還有對生民的憐憫,更有對開封作為國都的不屑。
“德明議論是天下吏治,如今百年沉屙所積事情,是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但事有輕、重、緩、急,雖然按理說要改,但是真正實行起來,卻需要多走一點彎路,才能達到最後的目的,德明可明白?”他也很坦白,沒有繞圈子。
歐陽澈沒有奢望王秀能滿口應承,采用激進的懲治官場腐敗,如果真要急切地認可,並要付諸實施,他肯定會退避三舍,聽了這番意味深長的話,他細細琢磨片刻,才道:“相公之意,在下受教了!”
王秀和善地笑了,溫聲道:“東華門一面之緣,就知德明非尋常之人,果然不假。”
歐陽澈得到了王秀的肯定,顯得更是興奮,臉面上泛出陣陣紅潮,謙恭地說道:“相公過講,在下願常聆聽相公教誨。”
王秀心中一動,應該是投靠的承諾,只是他沒有真正探明歐陽澈心意,不敢貿然招攬。要知推崇、敬仰和依附、投靠可不是一會事,親信的招攬可不能隨意,有可能事關得失成敗。他不願輕易漏出招納之意,萬一弄巧成拙,傳將出去對他的聲譽是很大的打擊。
“以德明所見,如今當以何事為先?”
歐陽澈立即意識到王秀是在向他問政,回答的是否得體,關系到日後的錦繡前程。誰人又無功名之心?絕對是大好的機會,他強忍著心中激動,深深吸了口氣,道:“在下對相公主議遷都,甚是欽佩。如今河北、河東不在我手,開封是天下百姓的負擔。遷都江南,暫避虜人鋒芒,依托江淮、荊湖山川屏障,可以安心恢復發展。”
看著王秀不住點頭,他不由地精神一陣,繼續道:“如今天下大亂方平,南遷後首要是休養生息,於民便利,對虜人可用忍讓之策,對西李要聯絡吐蕃諸部,不惜官爵,先拿下西北馬場,再謀圖兩河。”
盡管,沒有擺脫傳統士大夫階層的普遍認識,但王秀認為歐陽澈說的很不錯,著實讓他對刮目相看。
“以在下之愚見,大宋國策應以北和、西攻、南擴。”
王秀神情大動,簡直說到他心裡去了,不由地目光一亮,若有所思地問:“南擴,又待如何?”
歐陽澈饒有意味看著王秀,道:“相公,不是早就有所行事了嗎?”
王秀莞爾一笑,抬了抬手,示意歐陽澈講下去。
歐陽澈會意,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不然今個也不會拜會王秀,沉聲道:“組成武裝海船隊進行海外貿易,再鼓勵國內農桑貿易,這是大宋國力迅猛發展的關鍵所在。在下以為,僅貿易還不足讓大宋得到迅猛發展,揮戈南下佔據物產豐富的南夷地,役其民、開其山,為大宋所用.。”
王秀聽著歐陽澈的政見,對超前的見識感到驚歎,大宋不是沒有具有海洋意識的士人,是沒有讓他們發揮的空間。
歷史上一個流星般地小人物,竟擁有著如此深博的海外殖民意識,盡管這意識中明顯帶有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赤裸裸的血腥。但是,他不認為歐陽澈懂真正的原始積累,只是具有法家思想的儒者,在他看來無論是任何形式的擴張,必然要循循漸進,披上一層溫情脈脈脈的外衣,以減少當地的反抗,這才符合征服者的利益,除非你有絕對的實力。
歐陽澈的思想只是赤裸裸的征戰,在他看來南方的蠻夷,根本就不是天朝大國的敵手,征服他們即便是大宋如今的國力,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王秀還是很欣賞,盡管歐陽澈的海洋思想不盡成熟,手段不夠高明,但已經是難能可貴,有征服蠻夷思想的士子,看天下可真不多,不能太苛求別的了。
歐陽澈緊張地偷看王秀,見他眉頭緊縮,神情嚴肅,心中頓感緊張,他明白自己的思想,在陳東等人那太離經叛道,從來不曾與他們談論。
目前,王秀的名譽聲望,讓他有了投靠的決心,不流芳百世便遺臭萬年,他不知道王秀日後會如何?搏一搏,也不算是平庸地白過一世。
“德明大才!”
歐陽澈精神大振,不由地驚喜地望著王秀,但他竭力控制表情,不讓自己太過興奮,以免給王秀留下不好印象,但那閃爍的目光,深深地出賣了他。
王秀一點也沒在意,平庸的人不一定沒有野心,但沒有野心的人絕對是平庸的人,面對天大的際遇視若無睹,天下真沒有,歐陽澈的追求和渴望人之常情。
當年,他何嘗不是如此,去和何老道議論三倍之利,又搭上了蔡京的船,最終周旋在帝王將相中間,所幸的是他通過作弊熬過來了,有資格俯視眾生,去看當年的自己。歐陽澈的確有他當年的影子,和藹地笑道:“不過,德明南擴之說,太過於剛烈,恐不容於朝廷。
歐陽澈一怔,隨即明白王秀的意思,他與生俱來的天朝大國的思想,讓他對來自北方的勢力有相當的重視,至於南方的小國,在他意識中根本不值一提,容之是德,滅之是理。
他有自己的理念不假,也會竭力的去堅持,但在具體措施上,既然王秀說話,他隻得道:“在下受教了。”
王秀淡淡地笑道:“德明一腔好才學,能在海事司供職,他日再選大郡歷練,日後必然大有作為,好過一小縣萬倍。”
歐陽澈領悟王秀真正的招攬於他,明顯的是已經要納他為親信,他清楚地權衡一番,以他及第第十,外放不過知三等縣,入了海事司供職,遠遠好過一個從八品知縣。
他按耐激動的心情,起身說道:“大丈夫在世,能得一知已足矣,在下定然不負相公之望。”
“德明請坐!”王秀態度親近了許多,溫聲道:“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於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
歐陽澈細細品味,隱隱明白‘剛烈,恐不容於朝廷’的意思,王秀隱諱地指出,他在大宋海外擴張政策上過於激進,礙於他的顏面不便指出,用孫子謀攻篇代以暗示。
“相公所謀甚遠,南海諸國小而多,若是攻之太急,必然引起諸國聯合,這對大宋南進極為不利。在下才疏學淺,急功近利,忘記以仁義之師無敵天下。”
“仁義之師?”王秀啞然失笑,四方征戰,無不是爭利而已,何來仁義二字,韶樂背後是利馬堅兵,三皇五帝時代,誰又能知道呢?不過,歐陽澈投效,有些話還是不能對他盡言,需要慢慢地觀察這個人。
在送走鍾離秋後,王秀剛剛回到書房,不想李長昇卻在門外求見,他是有些累了,可還是讓李長昇入內。
“先生。”李長昇顯得心事重重,似乎有話要說,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整個人顯得局促不安。
王秀看在眼中,溫聲說道:“二哥,有事就說不要像個小娘子,”當初你在東水門,勇猛絕不下於五哥啊!”
李長昇猶猶豫豫,咬著牙道:“先生,我、我想.。”
王秀見李長昇支支吾吾,臉面憋得通紅,不由地笑道:“二哥這是怎麽了?莫非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嗯,一定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放心,我來給你做媒,就算是宰相家的姐,咱家的二哥也能娶。”
李長昇大為窘迫,那個老臉騷的通紅,連聲道:“先生誤會,先生誤會,不是小娘子,是別的事情。”
“哦,那是什麽事?”王秀眉頭一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