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疑惑
張啟元的讚譽並無惡意,甚至在眾人面前為他貼金,這就讓他納悶了,這廝居心何在?他可不認為張啟元抬舉他。
卻見張啟元正色道:“雖然,五行拳暗合儒門之道,但二位大人亦是飽學之士,時下又正值亞秋,觀賞陳州紫最後一豔,氛圍太沉悶卻是不好。”
“王秀耍賴,出手慢了我半拍。”朱榮本就有氣,見張啟元按照約定發難,一時管不住嘴吆喝。
張邦昌面色不敢,頗有興致地看著兩人,朱牽埱卻臉色大變,暗罵兒子混蛋,老子好不太容易把人聚在一起,來拉攏了王秀,日後能在沈默面前說句話,卻不想兒子竟不爭氣,這要是惹急王秀,還不知今後會有何變故。
張邦昌是朝廷大臣不假,馬公事和他關系緊密不假,但不管毛用啊!他的頂頭上司是沈家,在商人的圈子裡沈家是金字招牌。
沒待朱牽埱說話,張啟元淡淡地笑道:“朱兄此言差矣。”
朱榮凝眉瞪著張啟元,表情跟吃屎一樣,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難道這廝有時玩我的?他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王秀倒是頗有興致地看著張啟元,等待這廝下面的招。
“五行拳默而不言,全憑眼力和運道,更有揣摩對手出手習性,朱兄輸的不怨。”張啟元完全不在意朱榮,沒去看那幾乎要殺了他的目光,淡淡地道:“既然幾位大人在座,我們又是參加解試的書生,不如就在匯軒樓以酒來場小解試,也好增加點趣味,讓二位大人和朱大掌櫃評判。”
原來是賣弄文采,王秀嘴角微翹,倒沒想到張啟元來這手,不能不說高明。張啟元這廝在商水就是有名的書生,雖說為人虛偽,人品嘛也就那麽回事吧!但不能不承認,這廝確實有兩把刷子,功底子頗為深厚,說白了也是肚裡有幾兩墨水的人物。
讓人推脫不了的建議,恰當好處地化解了尷尬,賣朱牽埱個人情,又給張邦昌、馬公事好印象,不漏聲色地拍了二人馬屁,最狠毒的是要拉人為他上位墊背,別人又說不出他什麽用心,畢竟大家一起吃酒的酒令,你自己文采不好,活該被罰吃酒。
“妙,實在是妙,我等讀書人聚會吃酒,自是要詩文對酒,張家小官人說的好。”馬公事忍不住撫掌微笑,做足了文士派頭,一張肥臉擰成了一躲絢爛地菊花。
張邦昌嘴角微抽,險些被馬公事酸掉了牙,但他也不能太不給面子,畢竟對方是簽書判官廳公事,是外放的京官,他撇撇嘴笑道:“不錯,用個什麽題為好。”
馬公事自以為飽讀詩書,賣弄道:“時值牡丹最後爭豔節氣,放眼望去盡是嬌色,大人何不以牡丹為題。”
王秀一聽,心念一動,嘴角劃過一抹笑色,這位酸的掉牙的馬公事,還真為福星。
張啟元時時關注王秀,卻見其笑容詭異,不免有些狐疑。不過,他也沒往深裡想,馬公事臨時起的牌頭名,就看個人的文學功底,他相信自己就算王秀答上來,他也會在知州面前露臉,王秀答不上來最好,正可讓他一枝獨秀。
左右他都沒有弊端,這才是他的算計,朱榮就是塊墊腳石,所謂廢了王秀手腳,也就那麽一說罷了,傻瓜才乾那順人不利己的破事,一旦被查出來,什麽都完蛋了。
“二位大人提議甚好,不知從何人開始?”朱牽埱笑咪咪地,心裡卻盤算著,可得要維護好王秀,以免沈默知道拿他出氣。
張啟元瞥了眼王秀,淡淡地道:“二位大人,王大郎著心學正論,更兼詩詞通達,不如大人定牌子名,他取個頭籌。”
張邦昌暗讚張啟元圓滑,上下都為住了,正是做官的好苗子啊!不覺高看了幾眼,他的志向是在京城,能拉攏幾個年輕俊傑,也是不錯的,萬一他們題名黃甲也是善緣。
當下,溫和地笑道:“那就請王家小官人先來。”
王秀身子略弓,笑道:“在下才疏學淺,豈敢做將頭,還是請他人先來妥當。”
張邦昌對王秀、張啟元的態度很滿意,年輕人知道謙讓很好,不用擔心日後孟浪造次,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太謙虛反倒是虛偽,王秀有些明了張啟元的用心,無外乎試試他的水,但其目的還是有點模糊,他們之間已經不存在解不開的矛盾,張家奪雜貨鋪子的事,隨著沈默一場酒和城北一座鋪子低價購入化解。就算是相互看不順眼,至少短期內沒有利益牽扯,那這廝打的什麽算盤?
朱牽埱不失時機地道:“還請大人提牌頭。”
何為冷冷一笑,看朱牽埱的臉色很不好,甚至有些敵視。
張邦昌淡淡一笑,轉頭眺望沿河淺紫嬌紅的牡丹,稍加沉吟,道:“人說美人如花,此景卻不是,既然在江面看花,面對萬裡清空,那就對宛丘牡丹,取江城子。牡丹,你四個後輩玩玩。”
王秀微微頷首,心下暗自歎息,又要借鑒別人的詩詞了,太沒勁又太給力了,他稍有失神時想到解試出題,虞美人。懷陳州千紫,那可是絕句啊!他幾乎要笑出來了,立即龍飛鳳舞,也腹稿也不打,立即借用數十年後文學大家劉辰翁的大作,估摸著閱卷官也會讚歎不已。
一個州的解試而已,以知名詩人的詞,簡直就是牛刀宰雞,大材小用。他心中有數,亦是眺望遠景,慢悠悠地道:“百花飛盡彩雲空,牡丹叢,始潛紅。”說罷,轉首看向朱榮,目光充滿了蔑視,甚至可以說他就沒把這廝當回事。
朱榮一愣,不想王秀矛頭第一個宰他,當即就有點楞,他就那點水平,淹不了瓶底的水,哪有本事出口成章,在州學解試上,也是絞盡腦汁,才修修改改憋出了一曲詞,還不知道閱卷官噴沒噴飯。
別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裡越發慌張,臉上的肉都不自主地顫抖起來,最終老臉一紅,不得不咬牙吃下一杯酒,心裡把王秀恨到骨頭裡了。
朱牽埱無奈一笑,自己兒子什麽德行,他心知肚明,既然願賭服輸,讓王秀給他點教訓也算不錯了,要是能幡然悔悟發奮攻讀,那可就更好了!
何為很光棍,明白他只是打醬油的,自然也沒本事手到擒來,王秀並非取名人舊詞,似乎是信手隨意而作,真是讓他佩服到極點。他二話不說,直接舉杯幹了下去,光棍地不行,引的馬公事笑道:“何家小官人行事果斷,倒是人才。”
何為一陣嘴角抽縮,暗罵馬公事混蛋,這是誇人還是罵人呢?有這麽說話的嘛,傻帽。
張啟元目光凝重,指尖觸桌案,沉吟一下,幽幽地道:“培養輕年,造化奪工。”
這句是承上啟下,並無太多出彩,但關鍵在‘工’字上,若用‘人’便落了俗套。就是這一句,就算有人能出口成章,也會吟成“培養輕年,造化奪人。”
張邦昌不禁眼前一亮,暗自頷首不已,但聽在王秀耳中卻如雷貫耳,用幾乎不敢相信地目光看向張啟元,有驚詫,又驚喜,更多的是疑惑。
別人不明白,他可是明白自己在借用,張啟元竟能對上,且一字不差,這是什麽意思?他腦袋裡一陣嗡嗡作響。
“脈脈向人嬌不語,晨露重,洗芳容。”王秀脫口而出,一雙眼睛緊盯張啟元,緊張而又有幾分興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