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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小時候》第2章 雛菊
  第2章 雛菊
  01
  “詩年,我今晚不跟你們去網吧了,慕北約我去溜冰。”晚上,我們幾個人聚在唐曉婉寢室門口,唐曉婉化了個大濃妝出來,往嘴上塗著口紅朝我們說道。

  楊帆嗤笑,調侃面紅的唐曉婉:“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樣,見色忘友這種事你都乾出來了。詩年她剛失戀,你這會兒就甜甜蜜蜜地跟人約會,你就不怕傷咱姐妹的心啊!”

  “得,你還別拿詩年的事壓我,她跟暨雨分手了,一點都不值得可憐。你看她自己,哪像失戀的樣子啊!今晚還吃了我兩碗豬肉餃子呢!”唐曉婉手指著一旁咬著糖的我笑道。

  我白了她一眼,將嘴裡含過的棒棒糖塞進了唐曉婉那紅豔小巧的嘴裡,挑眉道:“賠你的豬肉餃子!”

  唐曉婉假裝要伸手打我,被從寢室出來的加亮給一把攔住。

  “呀!唐曉婉你有必要嗎?不就是兩碗豬肉餃子,你就受不住要打詩年啦!哈哈!人家是化悲痛為食欲,你就別計較了!”

  唐曉婉掙扎,從嘴裡拿出棒棒糖轉頭塞進了加亮嘴裡,恨恨道:“啊呸!姐姐我哪是計較餃子啊!安詩年這渾蛋竟然讓我吃她的口水!”

  “滾!這棒棒糖你們倆都含過了你還往我嘴裡塞!唐曉婉你太惡毒了!”加亮苦著臉咒罵道。

  樓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鬧下去宿舍樓的大門就要鎖了,我們就出不去了。

  我一把揪住要撲向唐曉婉的加亮,一邊朝唐曉婉擠擠眼睛:“你不是要約會嗎?還不快去,都十點多了!外面大冷風吹的,你想讓人家等你多久。”

  唐曉婉媚眼一翻,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他愛等多久就多久,要知道,很多時候,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啊呸!雞皮疙瘩都被你弄出來了!你不走,我們還趕著走呢!今晚詩年請我們去網吧玩!哈,沒你的份!”

  楊帆不講面子地朝唐曉婉啐了一口道,然後拖著我就往樓梯奔去,我的手裡還拽著咬棒棒糖的加亮。唐曉婉也不怒,瞪了我們一眼,然後也笑嘻嘻地衝了下來,四個人很快又鬧成了一片。

  唐曉婉的男朋友是隔壁電大的,曉婉跟他在網上認識,兩個人談了沒多久,那人具體長什麽樣我們也不清楚,唐曉婉沒把人帶給我們看過,我們開玩笑地問她要過照片,但手機拍得模模糊糊,也看不真切。隻記得那男孩跟唐曉婉一樣,染著一頭紅色的鬼毛,乍一看,唐曉婉的像雞冠花,那叫慕北的就是一頂大雞冠,倒是相配。

  雖說大學一般都不怎麽管學生的著裝打扮,但我們學校比較古板保守,所以唐曉婉她們幾個因為染發的問題已經被學校警告過無數次了,但是她們依然我行我素,尤其是唐曉婉的發色,是最為誇張的,可是因為她家挺有背景的,學校礙於唐曉婉她家的關系,數次警告過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一下樓梯,我們就分開了,唐曉婉去學校後門跟慕北會面,我跟楊帆、加亮則去翻學校的圍牆,溜出去到附近的網吧上網。

  來景豐上大學真是我人生的一大敗筆,一直想著到大學了,學校應該管得沒那麽嚴了,我就自由了,可沒想到,景豐大學管得比我念中學時還嚴。這都快要大四畢業了,我們也沒有自由的特權,一切都還得遵守校規。

  所以,連出去上個網,我們也隻得悄悄翻牆。

  長夜漫漫,今天莫名其妙地特想放縱一下。結果放縱的法子就是出去上網,只能說“弱爆”了。但是除了上網,我們也實在想不到去哪兒玩。

  加亮是我們四個人中最矮的一個,體育也是最差的一個,每次爬牆出去,都是我們中的兩個人先爬到圍牆上拉她,然後剩下一個人推她的屁股把她給推上去的。現在唐曉婉不在,只能楊帆一個人拉她,我在下面推著。

  還好加亮長得瘦小,體重輕,我一抬就把她抬上去了。

  楊帆先從牆頭跳了下去,加亮還伏在圍牆頂上,眼朝下望著,似乎看到楊帆在下面接著她,才吸了一口氣閉著眼往下跳。

  看她們都跳下去了,我緊了緊衣袖正準備跟著爬過去,就聽到外面傳來加亮的一聲痛呼,然後是咒罵。

  “啊!楊帆,讓你接住我的,怎麽沒接啊!我腦袋撞牆上了,疼死我了!”

  我跳下牆的時候,加亮正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哭吼,楊帆一臉抱歉地站在旁邊幫加亮揉頭。

  “對不住啊!你也知道晚上燈光暗,看不清楚啊!我哪知道抓的是你的下半身而不是上半身啊!你現在怎麽樣?還疼嗎?要不要去醫院啊?撞到頭可大可小的!”

  楊帆苦著臉朝加亮道。

  加亮從地上站了起來,手還捂著頭,擦了把眼淚,甕聲甕氣地說道:“去什麽醫院!能有什麽事!就撞了一下又死不了人!快走!再不走,天都亮了!”

  加亮不耐煩地朝我們擺手,身子有些晃。我趕緊走上前去,扶著她,盯著她的臉蹙眉,說道:“你真沒事?我看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你臉都青了!腳都站不穩!”

  “能有什麽事啊!還不是剛被嚇著了!我就是剛才蹲久了有些頭暈,走走就沒事了!我告訴你們哦,我雖然沒你們厲害,但也沒弱到這個程度,腦袋撞了一下還整出事來!走吧走吧!都別像唐曉婉,嘴裡盡說些壞的。”

  加亮一個勁兒地說她沒事,我跟楊帆看她臉色也開始轉好了,也能自己走了,便也沒再多說,三個人勾肩搭背地朝離學校最近的網吧走去。

  路上我接了一個電話,是暨雨打來的,他問我為什麽沒回宿舍。敢情他晚上一下課就在我宿舍那裡等著了,不然怎麽會知道我沒回。

  我笑著說去網吧玩了,還問他來找我做什麽。

  暨雨說,不是讓你把髒了的衣服給我嗎?我晚上幫你洗。

  我松開加亮她們的手,一個人停下腳步聽著暨雨在電話裡絮叨,說什麽“你怎麽又晚上偷跑出去玩了”,“晚上外面很亂的,你在哪個網吧,我去找你”等等一系列他此刻不該說的話。

  也不知怎麽了,我突然覺得他說話的聲音聽得讓人心煩。我們不是吵架了嗎?兩個人都完了還說這些幹什麽!
  “不是讓你別來煩我了!我們都分手了,你還幫我洗什麽衣服啊!你又不是老媽子,大老爺們兒的給女的洗什麽衣服。是不是當初童茹婷使喚你使喚慣了,還是你對人好慣了,我再說一遍,你,暨雨同學,麻煩你別再煩我安詩年了,咱倆沒任何關系了。你繼續做你的乖孩子,我做我的壞女生,成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斷了,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有人說話,我心一橫,要掛電話,就聽到暨雨艱澀地開口說:“安詩年,我沒想跟你分手。”

  就那麽短的一句話,我的心刹那間就亂跳個不停,一下子掛斷電話,才發現手指竟然在顫抖。

  “詩年,誰打來的?是不是暨雨?他跟你說什麽了?”楊帆她們回頭朝我問道。

  我麻木地跟了上去,將手機關了放進了衣兜裡,語氣僵硬地說道:“沒什麽,他就說沒想跟我分手。”

  加亮跟楊帆都瞪大了眼睛看我,然後驚叫:“真的假的,暨雨還不想跟你分啊!那你怎麽說,跟他複合嗎?”

  “複合什麽!我跟他就是吵了一架,也沒說過分!”我回過神來,給了加亮跟楊帆各人一個栗暴,怒道。

  心臟還是加速地跳著,我摸著自己躁動的心口,茫然地望著天空,也不知道跟誰說,聲音就這麽從嘴裡飄了出來。

  “其實我不想要他!我怕!”

  “怕什麽?”加亮跟楊帆一同湊過腦袋問我。

  我看著她們,表情一本正經。

  “怕心沒了!”

  耳邊一陣爆笑,我的腦袋被人敲了幾下。

  “安詩年,你就裝吧!還耍文藝范兒呢!走啦!上網去!”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走進網吧的兩個女孩,嘴角揚起了一抹苦笑。

  看,誰也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有多怕那份不真切的感情,不明白我其實比誰都怕受傷。

  02
  加亮跟楊帆在玩炫舞,我一個人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開著QQ看網頁。逛了一下微博看了一下校內,沒什麽事可做,又不想看電影,只能翻找著QQ名單找人聊天。

  我QQ上加的人本來就不多,非認識的人不加,一拉開黑了一片,在線的沒幾個,還是幾個不常聯系的初中同學。鼠標點到親人那欄時,看到安知墨亮著的QQ時,我一瞬間有些蒙了。

  安知墨從小到大都是眾人眼裡的好孩子,違反校規校紀的事從來不乾。可我現在看到的是什麽?他在用電腦上網!
  我們的大學簡直跟高中沒兩樣,都是半封閉式教學,晚上到點就統一熄燈斷電,可那家夥竟然在上網!此刻我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安知墨跟我一樣,逃出學校在網吧,具體在哪個網吧,我不知道。

  “你在哪個網吧?”想也沒想,敲擊著鍵盤,我將話給安知墨發了過去。

  安知墨QQ的頁面上那炫舞遊戲的圖標消失了,讓我更加確定有人在上那個Q,心裡一陣火燒火燎,見沒有回復,又發了一連串的話過去。

  “問你在哪兒呢?死了還是手殘了,不會說話啊?”

  “安知墨,你玩什麽?你不是好孩子嗎?你大半夜地跑什麽網吧?”

  “回不回話啊?你小子還跟我玩強的?你要再不回話,信不信我明天找到你學校去?”

  “安知墨!”

  ……

  “砰”的一聲,我一拳砸在鍵盤上,引來周圍人的頻頻側目。

  望著安知墨暗掉的企鵝頭像,我心頭鬱結了一團火,無處發泄。

  翅膀長硬了!這小子,竟然還跟我玩起冷戰了。

  他這是點了“在線對其隱身”的圖標直接對我隱身了,還是那小子不想理我、直接下線了?

  怎麽,現在都不向我求饒了?不求情了?
  “詩年,你沒事吧!怎麽了啊!乾嗎發這麽大的火?”坐在我附近的楊帆走了過來,拍著我的肩膀問道。

  我喘了一口氣,將跟安知墨的對話頁面給關了,挫敗地對楊帆說道:“沒事,就一小屁孩!你玩你的吧!都兩點多了,天亮了我們就走人。”

  “安詩年,能把你的臉弄這麽臭的小屁孩就一個,是安知墨吧?怎麽了,你弟弟又惹什麽麻煩了?”

  “他還能有什麽事,不就是為了那女孩子跟我犯強!你也別管了,快去玩吧!累了就像加亮那樣睡會兒,反正都包夜了,不玩也浪費。”

  我瞥了一眼隔了幾個位子趴在桌上睡覺的加亮,朝楊帆說道。

  看我真不想說,楊帆也沒糾纏,放了瓶咖啡在我桌上,攤手道:“睡什麽啊!花錢就是來玩的!我才不睡呢!你也別睡!上線陪我玩遊戲啊!”

  “玩什麽?”

  “炫舞!”

  “不玩,我反應慢!你自己去玩吧!我還是看電影好了!”我朝楊帆搖頭道,隨手搜了部韓國恐怖片準備看。

  別看楊帆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膽特小,最看不得恐怖的東西,這會兒見我要看恐怖片,打了個寒戰,抱著她的咖啡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位子。

  我也沒真想看恐怖片,楊帆一走,我就把電影關了,又一次點開了安知墨的QQ。

  “限你三秒,安知墨你這小子給我出來!別裝死!再不出來我給你打電話了啊!”

  三秒後,依舊沒人回話,我喝了一口咖啡,繼續敲擊鍵盤。

  “安知墨,你可以啊!敢跟你姐這麽對著乾,羽毛都沒長全,就想飛了?我整不了你,還真不是你姐了!”

  “滴滴”的聲音響起,和安知墨的對話框終於有了反應。

  他回了我一串省略號。

  我火了,還沒等我第二次拍桌子,對話框裡又多了幾條回復。

  “賤貨!”

  “死安詩年!”

  “賤女人!”

  “搶人家男朋友的賤女人!”

  我抓著咖啡瓶的手有些顫抖,望著對話窗口那刺眼的咒罵,我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時之間緩不過氣來。

  “你不是安知墨吧?你是哪個死人!”

  我剛發完,安知墨的QQ又暗了下去。

  重重地靠向椅背,我大口灌著咖啡,眼睛緊緊地盯著電腦屏幕。

  就憑安知墨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就敢肯定剛回我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弟。

  安知墨就算再生我的氣,也不敢罵他姐是“賤貨”。

  腦袋像被人劈了一下,我將咖啡罐往桌上一放,板著臉又一次敲起了鍵盤。

  “你是童佳寧吧?別否認,姐姐我不是傻子,不用想就知道是你!安知墨除了你還會給誰他QQ的密碼?你小妮子還真夠可以的,第一次沒發覺你這麽有能耐啊!又會裝可憐又會說謊,這會兒還敢用安知墨的身份跟我叫板!我安詩年搶誰的男朋友了?回去問問你姐,暨雨跟我在一起是什麽時候?是你姐踢了他之後。上次沒讓你受苦,你還真不知道我安詩年不好惹。我告訴你,你再跟我玩這套,我讓你好看!我再說一遍,離我弟遠點!滾遠點!”

  剛發完這串話,肝火太盛,我感覺喉嚨乾得厲害。我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去外面買了瓶礦泉水,回來的時候,對話框上滿滿的一版字。

  “姐,真是我啊!我是安知墨!你弟弟!”

  “我不是童佳寧啊!”

  “姐!你別瞎猜啊!我錯了行不行?你別害其他人啊!”

  “姐!”

  姐你個大頭鬼,這丫頭估計知道自己惹事了,又在給我裝。她還真不了解安知墨,安知墨向來不擅長解釋,他做錯事只會哭,不會說那麽多廢話。

  所以,那個人就是她,童佳寧!

  跟我鬥,她還嫩了些!
  03
  有些人,你不扇她兩巴掌,她永遠也不知道你有多“喜歡”她。你對她太客氣,她永遠也不清楚你不可觸犯的底線在哪裡。

  我發現我對童佳寧太客氣了。

  我將QQ的狀態設置成了忙碌,與安知墨的對話框一直開著,對方不停地發話過來討好求饒,我靠在椅背上,望著那些因為慌亂而有很多錯別字的句子,想象著某台電腦後面那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子,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情就特爽。

  我不好過,惹到我的人也別想好過。

  這就是我安詩年的原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安知墨的QQ叫了一會兒後終於沒聲了,看來童佳寧是放棄了。我笑著喝完了瓶子裡的最後一口水,上了趟廁所回來,也沒見QQ上再有任何動靜,索性關了,去看綜藝節目。

  天空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新的一天到來了。

  楊帆玩遊戲玩得正在興頭上,我喊她走的時候,她還有些依依不舍。

  “下次再來吧!”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楊帆才關了機跟我走了出來。加亮還在睡,我們走到她旁邊的時候,她還是一動不動地趴在桌上睡著,我們喊了她好幾聲,她依舊沒反應。

  楊帆伸手推了加亮一把,加亮的身體就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和楊帆都驚恐地盯著地上的人,臉色赫然變得慘白。

  加亮就這麽躺在我們腳邊,鼻子還流著血,周圍的人都在恐慌地尖叫。楊帆伏在地上抱著加亮的頭,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身體僵硬地跪在地上,伸手探向加亮的鼻子。

  一點氣息都沒有。

  什麽時候,人才會一點氣息都沒有?

  “死了嗎?安詩年,你什麽表情?加亮怎麽了?她有氣嗎?有沒有氣你說啊!”楊帆推了我一把,朝我哭吼道。

  我身體不穩地摔倒在地上,愣愣地望著楊帆懷裡面色青黑的加亮,腦袋一片空白。

  “死了,怎麽會?怎麽就……就沒氣了呢!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死了。加亮怎麽就死了呢?”

  我語無倫次地問楊帆。楊帆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抱著加亮一動都不敢動。

  網吧裡,有人喊“死人了”“有人猝死了”,喊什麽的都有,然後我好像聽到老板邊罵晦氣邊打電話給警察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跟楊帆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加亮被人抬上了擔架,無數的人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可我滿眼都是加亮那張鼻孔流血、表情僵硬的臉。

  等我的意識再次清醒過來時,我跟楊帆已經被帶到了警察局問話。警察告訴我,加亮死了,腦溢血外加精力消耗過度,猝死了,救不活了。

  警察問我們,加亮的腦袋是不是受過撞擊。楊帆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就縮在角落裡抖。我雙臂環抱,告訴警察,加亮跟我們出來的時候,腦袋不小心撞到圍牆上了。

  警察說你們這些孩子啊!撞了牆也不看看,還上一整夜的網,不出事才怪。腦袋撞了可大可小,現在神仙也救不過來了。我們已經通知那女孩的家長去醫院領屍了,做完這份筆錄,你們倆也可以讓家長接回去了。

  我什麽話也說不出,只是感覺身體冷得厲害,緊緊地抓著問話警察的手,眼睛酸疼地看著他,不死心地問。

  “加亮真的死了嗎?”

  “是真死了!看,這是醫院的驗屍報告!騙你們做什麽?”

  一份報告被放在了我的手裡,我的眼裡只看得到上面某欄裡寫著的“死亡”兩字,瞬時,我的力氣像被全抽幹了似的,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你們說,人怎麽這麽容易就死了呢?

  明明不久前,加亮還跟我們打打鬧鬧,現在怎麽就醒不過來了呢?
  生命真的這麽脆弱嗎?一個人真的可以這樣,說離開就離開了嗎?

  原諒我們真的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那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不管她在別人眼裡是不堪還是美好,對於我們來說,安詩年、楊帆、唐曉婉、加亮,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三年多了,我們四個人從開學到現在一共度過了三年多的時光,突然少了一個人不再跟我們一起走,心是那麽難受,那麽疼,那麽懊悔,為什麽今晚要出來?為什麽要爬圍牆?為什麽要上通宵的網?

  狂歡、放縱、年少輕狂,也抵不過加亮一條年輕的生命。

  那天,加亮毫無預兆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跟楊帆,以及後來趕到的唐曉婉,開始明白,生命之輕,生命之重,生命之痛。

  04
  我們大概是早上五六點左右進的警察局,做完筆錄,警察廳裡的大掛鍾已經指到了七點。楊帆是她爺爺來接的,臨走的時候,楊帆還沒有緩過神來,她爺爺很生氣,不停地敲她的頭罵她不學好。楊帆沒有爭辯,很安分地將這些指責全部接受,一聲不吭地跟著她爺爺走了。

  臨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那雙茫然的大眼睛裡,還閃著淚光。

  我坐在屋內的長椅上,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走好,努力地想擠出一絲微笑,可怎麽也笑不出來。

  楊帆走了快有半個小時了,我一個人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不停地吸氣、呼氣,可心臟依舊跳得很快,細細地生疼。

  剛給我們做筆錄的警察叔叔提著早飯經過我的身旁,停下來問我為什麽還坐在這兒,沒人來接嗎?

  我艱難地擠出聲音來,誠實地回答說我爸媽在國外,照顧我的爺爺奶奶在縣城,而且他們是文化人,又愛面子,我不想麻煩他們,我再坐一會兒,身體不抖了我就自己走了。

  那個警察是個熱心人,把自己的早點分了些給我。我擺擺手拒絕了,這個時候我怎麽會有胃口吃東西?
  向他們要了杯熱茶,又坐了會兒,感覺到身體不再那麽僵冷了,我放下杯子,默默地對著那個警察叔叔的位子鞠了個躬,也不管他有沒有看見,便轉身低著頭出了警察局。

  我感覺我現在很清醒,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我隨手攔了輛出租車,打的到了市醫院,我不清楚加亮的屍體有沒有被她家人帶回去,只是本能地想來這個地方看一下,心想,再看一眼也好,以後就看不到了。

  這樣想著,我的鼻子又開始泛酸。等我站到醫院門口時,我的眼淚早就忍不住流了一臉。很多人認為我安詩年的心是鐵做的,冷血無情,其實我自己知道,我不曾擁有一顆鐵打的心,我的心很脆弱,最受不了看親愛的人突然離去。

  醫院候診大廳裡擠滿了人,來的竟然以年輕人居多,臉上都帶著驚慌的表情,看到醫生就拉住,語無倫次地詢問:“醫生,聽說有個景豐大學的女孩子猝死了,她是不是叫楊琪?”

  “醫生,我同學她昨晚也出去上網了,現在還沒有回來,你看下那個死掉的女生是不是她啊!她長頭髮,胖胖的,叫劉恩飛。”

  “醫生,你們把屍體放哪兒了?告訴我們吧!讓我們看看啊!大家都很擔心啊!要是我們的朋友怎麽辦?”

  ……

  “都別吵,要問的去服務台,我們很忙!今天意外傷殘的特多,沒空跟你們說!”

  “孩子,你別抓我了,我不是負責那一塊的,我不知道啊!我剛來上班!”

  “到底出什麽事了啊!這些孩子怎麽了?怎麽都圍在這裡不走啊!還讓不讓人家工作了!”

  ……

  被纏著的醫生們很無奈,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在那群擔心的少男少女手中掙扎著。

  我站在人群最後,雙腿很軟,再也走不上前,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自己的頭。

  是加亮啊!是加亮!死的人是加亮啊!是我的朋友!

  我在心底呐喊,我想對那群焦急的學生喊,讓他們別再擔心,死的人不是楊琪也不是劉恩飛,是我安詩年的朋友——加亮。

  可是我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不是安詩年嗎?她怎麽哭成這樣?”

  “什麽?安詩年也在這兒,她哭什麽?”

  有人發現了我,驚訝地出聲,引來了更多人對我的注目。

  我沒有躲避,就這麽任由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肆意地大哭。

  看吧,安詩年也會傷心,安詩年也會哭,因為安詩年失去了她的好朋友。

  “安詩年!安詩年!詩年!”

  有人大喊著我的名字朝我奔來,痛哭的我被攬進了一個混著朝露氣息的懷裡。

  暨雨的臉在我的視線裡模糊不清,可他的聲音卻是那麽清晰。

  “安詩年,還好不是你!不是你,就好!”

  “好什麽!死的不是我,但……是加亮啊!好什麽!”

  我在暨雨的懷裡終於吼出聲來,這是我沉默了好幾個小時後,才擠出的一句話。我想掙開那個人的懷抱,可是沒有力氣。

  然後我聽到那個人沙啞地說:“對我來說,只要不是你就好。”

  有個男孩子衝進了人群,對著眾人面露喜悅地大喊:“我問到了,死的是景豐大學的加亮!大家可以放心了!走吧,都走吧!”

  “還真是加亮啊!怪不得安詩年在這裡哭呢!”

  “加亮不是隔壁班那個小黃毛女生嗎?”

  “可不是,就是老跟安詩年她們不學好的那個。”

  “突然死了還蠻可憐的。”

  “走吧走吧!管那麽多乾嗎!”

  ……

  “站住,都給我站住!”

  我想從地上爬起來攔住那群人,想喊住他們,質問他們憑什麽這麽高興,憑什麽這麽說加亮。

  可是,我發現自己真的很沒用,我不僅沒力氣爬起來,我連喊的聲音都微弱得厲害。沒人回頭,沒人理我,沒人感到抱歉。

  “安詩年,別這樣!松口,你給我松口,不準咬自己!”

  暨雨不停地拍打著我的臉,手使勁地掰我的嘴,試圖不讓我的牙齒咬住唇瓣,可根本沒用,我不松口,疼得麻木,我已經不知道怎麽松口。

  我們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唾棄我們。欺負別人,凶殘霸道,那是因為先有人欺負我們,我們為了保護自己才還擊。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當我們是壞孩子,卻從不追究我們變壞的原因。但是,就算是壞女孩又怎樣?壞女孩死了,就活該嗎?就不值得被同情嗎?

  暨雨沒法讓我松口,他驟然俯下頭來,用自己的嘴堵住我的嘴,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空白,牙齒木然地松了一下,暨雨的舌頭立馬鑽了進來。

  這是暨雨第一次吻我,也是我的初吻,一點都不浪漫,卻帶著滿口的血腥和我吞咽的眼淚。

  這是個悲哀的親吻。

  05
  我最終沒能再見加亮一面。

  我、楊帆,還有唐曉婉抱著加亮喜歡的白色雛菊去殯儀館送她最後一程的那天,天下著細雨,我們滿手都捧著花,根本沒有空余的手打傘,雨打在身上,涼涼的、冷冷的,就像我前些日子流過的淚。

  我們四個人,曾經都互相聊過自己的家庭。加亮告訴我們,她媽媽是寡婦,她親爸爸在她初三時得胃癌死了,她媽一年後改嫁給了一個加油站的老板。她後爸肥頭大耳,仿佛渾身都能流油似的,她媽媽好歹也算縣裡一枝花,就這麽浸在油缸裡了。

  加亮媽媽跟新老公很快生了個男孩。因為他們一邊要管加油站的生意,一邊要照顧小兒子,沒時間管加亮,所以加亮一上大學,就好像與家人斷絕了關系一般,跟我們一直混在一起,平時也很少看到她爸媽來看她。加亮是我們四個人中最弱最膽小的,卻也是最缺心眼最好玩的一個。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加亮的情景,那時楊帆跟唐曉婉還沒跟我混在一起,我的名聲還沒有被傳得那麽壞。

  那是大學剛開學時,寄宿第一天,加亮沒人來送,一個人整理東西。因為個兒小,又毛手毛腳的,下樓去打開水準備擦床鋪的時候,被人撞倒,開水不小心灑了一些在一個女孩子的腳上。那個女孩子疼得又哭又罵,將送她來上學的爸爸媽媽都引來了。那對中年夫婦護著女兒,將孤獨一人的加亮罵了很久,最後還不解恨地舀了一碗熱水朝加亮的臉上潑。那時,我就站在宿舍的陽台上曬東西,正巧看到加亮被欺負的情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蹚那渾水,只是覺得當時的加亮忍著眼淚不哭的樣子,很讓人心疼。

  我衝下去的時候,加亮正用手擋開水,水大部分灑在她的手上,她痛得慘叫連連。我連忙去用冷水給她敷手,開水很燙,加亮的左手被燙掉了一層皮,之後留了疤,一直到現在她的左手還是很難看,一層死皮揪在一起,像老人大量缺水的皮膚。而那個腳上被濺到水的女孩子,當時穿的是運動鞋,燙得並不嚴重。女孩跟她的父母被在一旁打開水的楊帆跟唐曉婉給攔了下來,我們都指責他們故意傷人,最後鬧到了校長那兒,可校長隻讓他們賠了錢,加亮的手就那樣了,除了植新皮沒法複原了。

  加亮出事,她爸媽也沒來看她,只是在電話裡說生意忙,她弟弟又吵,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聽醫生的話養傷。從那之後,加亮的日常生活差不多都是我跟楊帆、唐曉婉三人一起照應著。我們四個人就這樣湊在了一起。誰被欺負,大家都會站出來幫忙。人家欺負我們,我們便以牙還牙,絕不手軟。因為你手軟了,別人只會覺得你好欺負,越來越肆無忌憚地找你的麻煩。久而久之,我們成了全校最壞的四個女生,眾人怕我們、厭我們、指責我們,卻沒有人想過,我們之所以變成這樣的原因。

  我們冒雨來到了殯儀館,剛走到門口,加亮的媽媽就帶著一幫人將我們打了出來。

  手中的花落了一地,大人們的腳踩在上面,白色的雛菊被踩得髒兮兮的,那些花兒一定很疼。

  大人們揪著我們的頭髮,加亮的媽媽哭著吼我們。

  “都是你們這些壞女孩帶壞我女兒!是你們害死她的!你們這些壞妮子,乾嗎不去死啊?為什麽死的是我女兒!”

  我們誰也沒有反駁,沒有回手,連脾氣一向最暴躁、最受不得委屈的唐曉婉都沒有吭聲。我們三個人就這麽被打趴在雨中,看著散落了一地的白色雛菊,臉上濕濕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加亮喜悅而又哀戚的聲音。

  “你們最喜歡什麽花?我比較喜歡雛菊,雛菊的花語是愉快、幸福、純潔、幼稚、天真,多美好的詞語啊!就如同青春。”

  拖著滿身的傷痕,我們三個人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在雨裡抬頭看天。

  愉快、幸福、純潔、幼稚、天真……

  加亮,你都做到了。

  停留在二十一歲青春的你,請在天堂繼續地愉快、幸福下去吧!再也沒有人能汙染你的純潔,嘲笑你的幼稚,詆毀你的天真。

  而我們三個,終究失去了你這朵最美的雛菊花。

  06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掛斷了電話,將手機往衣兜裡一揣,坐回自己的座位。

  “電話沒打通?暨雨沒接?”

  楊帆靠在位子上朝我問道,一旁的唐曉婉冷嗤了一聲道:“今天你生日,暨雨他連面都沒露,他還當不當自己是你的男朋友啊!”

  “只是手機關了,估計有事忙也說不定,他們班一向事多,不是還有課外培訓什麽的嗎?什麽生日不生日,大家一起吃頓飯意思意思就行了。加亮走了快一個月了,這段時間我們也沒聚過,這次就當大家聚會吧!”

  說到加亮,我的喉嚨被嗆了一下,咳了起來。楊帆跟唐曉婉各自垂下頭,沉默著沒再說話。

  今天沒在大排檔吃飯,楊帆她們說,好歹也是個生日,大家找個有氛圍的地方,結果就挑了市中心一家裝潢不錯的“味千拉麵館”。

  結果來的人只有我們三個,原本最不濟也會有四個人的,可是,加亮不在了,我們永遠都是三缺一了。

  習慣了大排檔上的自由豪放,突然換了個安靜的地方,大家都有點拘束。

  “詩年,你弟也不來嗎?今天是周日,難道他們還上課?”蛋糕上來了,唐曉婉將切蛋糕的刀遞給了我,挑著眉頭問道。

  我沒接刀,直接朝她們擺了擺手。

  “昨天我問過他了,他說今天有什麽競賽培訓,來不了。反正也就是吃個飯,他不來也好,我看不著心裡也少添堵。要吃哪塊你們自己切,也就我們三個人,隨便切吧!”

  “安詩年,你最近也太好脾氣了!一年也就一次生日,你弟早不培訓晚不培訓非等這天培訓,擺明就是不想給你慶生。你都沒找那個女孩子的麻煩,他還這麽對付你,也太不像話了!”楊帆氣憤地拍了一下桌子說道。

  童佳寧在安知墨QQ上罵我的事她是知道的。有天我上QQ翻跟安知墨的聊天記錄正好被她看到,一直追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嫌她老問也煩,就實話實說了。楊帆當即說要找童佳寧這小妮子的麻煩,被我攔了。加亮出事後,我們已經很少惹事了,也不是說怕惹麻煩,只是突然覺得以往做的那些事也沒多大意義。

  “一會兒換地兒吧!這裡一蹺著腿坐,就有好多人看你,怪不自在的。暨雨跟安知墨都不來,反正就我們仨,我們拘束給誰看,還是換大排檔爽些。”唐曉婉直接用手抓了塊蛋糕往嘴裡塞著,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的心頭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有些疼。我看了看四周柔和溫暖的色調跟談笑甚歡的一桌桌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將一旁的蛋糕盒蓋拿了起來蓋到了沒人再動的巧克力蛋糕上,然後抬頭看著對面表情鬱鬱的兩人,笑道:“走吧!我們去大排檔!”

  身旁的玻璃窗上映著我的臉,我的笑很澀。

  “那蛋糕呢?要帶著走嗎?”楊帆邊背著包邊朝我開口道。

  “你們有誰要吃嗎?要吃的話就帶走!”我一邊回答,一邊低著頭在口袋裡掏著錢。

  “我們仨誰都不愛吃甜食,本來想著是專門為你慶祝生日才買的,結果又沒其他人來。這是巧克力的,我家慕北不愛吃這口味的,就你那暨雨跟你弟愛吃,不然還可以打包回去給慕北,省得浪費了,怎麽說也是花錢買的。”唐曉婉瞥了一眼桌上的蛋糕盒,念道。

  “就丟這兒吧!大家都不愛吃,沒必要勉強自己。”

  付了錢,只動了一口的巧克力蛋糕被丟在了桌上,我們誰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就各自背著包出了門。

  去大排檔的路上,經過一家禮品店。楊帆跟唐曉婉突然同時拉住了我的手,看著街道左邊的小店。

  “安詩年,你要什麽禮物?自己去挑,甭管多貴,今天我跟唐曉婉都給你買。”楊帆開口朝我說著,而唐曉婉則在一旁玩弄著塗著紅色豆蔻的手指朝我笑。

  “你們搞什麽?咱們不是說好大家生日都不送禮的嗎?去年大家都沒送,今年乾嗎要送禮物給我?”

  我不解地問她倆,楊帆不說話,轉頭看唐曉婉。唐曉婉也沒說話,只是二話不說地將我拉進了那家裝潢精致的禮品店。

  “去年我們都沒送,但你弟安知墨送了你一個卡通髮夾,你從來不舍得戴,把它藏在錢包裡,時不時地拿出來看看,對著那夾子笑。我們都知道你心裡有多高興。本來以為今年你有了男朋友,有暨雨疼你,我們送不送禮物都不重要了。可是沒想到暨雨沒來,連你弟也沒來。那麽,我們只希望能夠讓小小的禮物帶給你多一些開心。唉,詩年,其實心裡不開心就說出來,我們沒人會笑你的,你沒必要強顏歡笑,你看看你的臉,那笑容有多難看。”

  唐曉婉將我的臉對著飾品區的鏡子,說道,然後伸手扯過一旁的一對耳環放在我的耳邊。

  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僵硬地伸手撫摸嘴角的弧度,乾澀的笑容,果然很醜。

  “就算要逗我高興,也沒必要給我試耳環吧!我又沒耳洞,而且你還拿這麽貴的,換個吧!挑個普通的頭箍給我好了。”我推開唐曉婉拿耳環的手說道。

  唐曉婉白了我一眼,嘴裡罵了我一句“不識好歹”,不死心地又把耳環在我耳邊比量了一番,感覺真的不適合後,才無奈地將東西放回櫃台,轉了個身,去旁邊挑發箍。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慢慢收起了笑容,目光落在了那片琳琅滿目的精美飾品上。

  鏡中,一身肥大衣服的我,站在被各式物品裝扮得光怪陸離的窄道中,如此格格不入,有些扎眼。

  來不及探尋那突如其來的狼狽與自卑,楊帆的尖叫、唐曉婉的怒罵已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之後我所見到的一切,都刺得我心臟疼痛不已。

  我想,安詩年,這次是真的受傷了。

  07
  “安知墨,你就這麽對你姐嗎?你姐說你有什麽競賽在培訓,你這是在培訓嗎?哪有人培訓培到禮品店來了。怎麽?有了女朋友就忘了親姐了?陪女朋友陪得連你親姐姐的生日都不顧了!”

  唐曉婉尖利的嘲諷聲傳到我耳中時,我的身體微顫了一下,僵硬地轉過身去,透過飾品欄的格子縫,看到了對面垂著頭的少年。瞬時,我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很是難受。

  “嘿!怎麽又是你這個女孩?我說你才多大啊,穿什麽高跟鞋?剛踩了我一腳,真疼!”唐曉婉身旁的楊帆跺著腳咬牙切齒地朝身前倔強地昂著頭的女孩子怒喝。

  見童佳寧絲毫沒有抱歉的樣子,楊帆更火了,伸手就揪童佳寧的頭髮。安知墨緊張地要去攔,卻被唐曉婉給擋著,任他怎麽推唐曉婉,唐曉婉就是不讓他過去。

  “臭丫頭!上次QQ上的事還沒跟你算帳呢!你還真以為沒事了?我們不是讓你別跟安知墨那小子在一起了?你還死纏!怎麽?不見棺材不掉淚嗎?這次我就替詩年新帳舊帳跟你一並算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楊帆邊罵,邊用手用力地捏著童佳寧的臉頰,還不時地敲著她的頭。被唐曉婉堵著的安知墨像隻抓狂的豹子,不停地號叫。禮品店裡的其他客人都被嚇得躲得遠遠的,老板應該是個怕事的主,看到唐曉婉跟楊帆一副流氓少女的打扮也沒敢出來攔。而我,則一個人站在另一條走道中冷眼旁觀。

  安知墨在唐曉婉的手下掙扎,雙腳憤怒地踢著橫在兩條走道中間的架子,表情猙獰地喊:“姐,你出來啊!你快攔住她們啊!求你讓她們別打童佳寧了!姐!”

  我看著扯著嗓子呐喊的少年,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是我看著長大的弟弟安知墨嗎?安知墨不是一向懦弱得不知道反抗嗎?為什麽這個時候他會變得這麽瘋狂。

  “安詩年,你出來啊!安詩年,你不是想打我嗎?你乾嗎不自己打我!讓別人欺負我算什麽?”

  楊帆一記巴掌打在童佳寧的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童佳寧捂著臉朝我哭喊著,然後我聽到我弟弟安知墨憤怒的吼聲。

  “安詩年,你要是還想要我這個弟弟,你就讓她們住手,放了童佳寧!”

  我走了過去,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另一邊的鏡子裡映著我面無表情的臉。我沒喊楊帆她們住手,但大家都停下了動作。楊帆松開了哭得滿臉是淚的童佳寧,唐曉婉也放開了安知墨。安知墨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緊張地朝蹲在地上號啕大哭的童佳寧撲了過去,他緊緊地抱著那個女孩,心疼地給她擦眼淚。

  我突然回想起,自己像童佳寧那麽大的時候,因為為安知墨出頭而常常挨打,那時,安知墨除了蹲在我身旁比我哭得更大聲外,根本沒有像現在這樣抱著受傷的女孩,輕聲細語地安慰。

  是小男孩長大了嗎?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所以就不需要我這個姐姐了……

  “安知墨。”我站在一旁悲愴地開口道,聲音帶著些酸楚。

  “一直說不想要我這個姐姐的人是你啊!安知墨,是你不想認我這個姐姐,不是我不想要你這個弟弟啊!你為了一個外人,跟我叫板,我可以不在意,但你什麽時候學會了跟我撒謊?你不能陪我過生日,沒事。你想跟這女孩子約會,也可以,但是你為什麽要騙我呢?為什麽要騙我說你要培訓呢?什麽競賽培訓,全都是狗屁!從小到大,你說,姐姐我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麽要騙我?”強忍著眼裡酸澀的淚,我倔強地看著蹲在地上抱著童佳寧不敢抬頭的男孩子,質問道。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激動,我隻覺得心口被最親的人刺了一刀,疼得我不得不咆哮出聲。

  安知墨低著頭,手臂將懷裡的女孩子圈得更緊,甕聲甕氣地反駁:“我要是不撒謊,你知道我跟童佳寧在一起,你不發火才怪了!要不是你討厭童佳寧,不讓我們在一起,我乾嗎要撒謊?”

  “哈!”聽著安知墨的控訴,我不覺冷笑出聲,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咬著唇苦笑,“這麽說,你撒謊還都是我的錯了?我問你安知墨,你到底圖童佳寧什麽?你喜歡她什麽?單純嗎?漂亮嗎?聰明嗎?你姐我告訴你,這個女孩子一點都不單純,要不要我給你看她前陣子上你QQ罵我什麽?賤貨!呵呵!她罵你姐啊!安知墨!你捫心自問,你姐我哪裡賤?還是你跟她想的一樣,心裡覺得你姐我就是個賤人?你想跟她在一起是吧?好,我現在不管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我什麽都不管你了!你要出事了、受委屈了,找爸媽、找爺爺奶奶或是外公外婆都好,就是別來找我了!我受不住!”

  不管怎麽擦眼睛,眼淚最終還是流了出來,我紅著眼朝安知墨說道。

  聽到我哭了,安知墨抬起了頭看著我,表情有些驚訝,嘴裡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開口。倒是他懷裡的童佳寧按捺不住了,捂著被楊帆打腫的臉,推開安知墨,從地上站了起來,高傲地走到我面前,瞪著我叫囂。

  “我沒有罵錯!你就是賤貨!是你搶了暨雨哥哥!暨雨哥哥本來跟我姐姐是一對的!要不是你,我姐就不會一個人!不過現在看來你也沒搶到暨雨哥哥的心,不然他今天也不會丟下你去接我姐了!你不知道吧?你以為暨雨哥哥是有事,所以才沒陪你過生日嗎?他是去找我姐姐了!安詩年,看你多可憐?誰都不喜歡你!你聽好了!暨雨,他現在跟我姐姐童茹婷在一起!”

  童佳寧剛說完,還沒來得及笑,臉上又挨了一巴掌,這次動手的是唐曉婉。

  “明明長得蠻好看的一個小姑娘,乾嗎擺出這麽惡心的嘴臉?看著就讓人想打!詩年,我們走,別理他們!他們一個個的都是披著羊皮的狼!”

  唐曉婉甩了甩手,邊說著邊伸手要拉我走,她的手剛觸及到我的衣服,就被我給避開了。

  我漠然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到了童佳寧的面前,目光陰冷地看著她說道:“撥你姐的號碼,打給你姐,問問她,你那暨雨哥哥現在還在她那兒嗎?”

  “詩年,你想乾嗎?”所有人都愣了,楊帆率先朝我驚問道。

  “不乾嗎!就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我折騰累了!不想猜來猜去!”

  我冷冷地答道,手機直接塞進了童佳寧僵硬的手裡。

  “打啊!怎麽不敢打?那說明你在撒謊了!暨雨沒跟你姐在一起?”我譏笑地看著童佳寧。

  童佳寧擦了一把眼淚,一手捂著臉倨傲地拿起手機。

  “誰說我不敢!我就讓你看看,你有多失敗!”

  手機很快接通了,童佳寧的聲音突然變得歡快而又輕柔,不難想象她有多喜歡電話另一頭的人。

  “姐,你剛出院一定很累吧!吃飯了嗎?”

  “啊!手機啊!是問朋友借的!呵呵!”

  “暨雨哥哥還在你那兒嗎?我能跟他說說話嗎?我想問問他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哦,要等一下?那你讓他快點接啊!”

  童佳寧邊說邊得意地朝我眨眼,楊帆跟唐曉婉都冷著眼滿臉嫌惡地站在一旁。這次沒等她們倆動手,我已經一把搶過了童佳寧手裡的手機,放到了自己的耳邊。

  我的心跳得很快,呼吸變得很沉重,電話裡一陣窸窣聲,接著一個熟悉而又清脆的聲音帶著笑傳了過來。這一刻,我感覺喉嚨像被扼住了一般,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近乎窒息。

  “佳寧嗎?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那人笑著問。

  我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漸漸地攥緊,心裡堵得慌,想哭,卻又覺得很可笑。

  “佳寧?”暨雨又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擔憂。

  我吸了一口氣,沙啞地開口。

  “沒看出來這是我的手機號嗎?”

  暨雨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聲音變得慌亂。

  “安詩年?”他問,似乎在恐慌、在害怕、在擔心。

  我沒有回答,只是直接掛斷了電話,站在原地用力地呼吸了幾口。

  其實我很想問,暨雨,你到底把我當什麽?我安詩年,到底算什麽?
  可是,我問不出來,受傷了就是受傷了。我這一刻是真的難過,真的覺得心很疼。先後被兩個在乎的人傷害,我需要時間去恢復,不想再追問什麽了。

  我平靜地看向表情嘲諷的童佳寧,然後是我那讓我感到陌生的弟弟安知墨。

  “你們贏了!都贏了!好好去慶祝吧!楊帆、曉婉,我們走!去吃飯!”

  我就這麽在眾人的注視下,狼狽地逃出禮品店。一路像無頭蒼蠅般奔跑,楊帆跟唐曉婉的咒罵聲還在我的身後回蕩。

  “安詩年!你逃什麽!你是個懦夫!”

  沒錯!安詩年很懦弱,這麽點小事,就給傷到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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