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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當自強》第71章
  第71章

  安然充分領教了被冷落的男人有多可怕,如果不是自己軟著身段討饒,怕是兩天也別想爬起來,這男人就像一頭餓了數月的野獸,好容易見了葷腥,恨不能把她骨頭都嚼碎了吞下去。

  而且,斤斤計較比自己更有過之,自己跟他冷戰,是因他一次又一次的哄騙自己,如今卻被他拿來清算,他甚至記得,她多少天沒跟他說話,他們多久沒有親熱,甚至她幾次沒給他做菜等等,安然自己都記不得的瑣事,他都記得異常清楚。

  誰說男人度量大來著,安嘉慕簡直小肚雞腸到讓人無語,且善於打蛇上棍,歪曲事實,這件事從哪兒說也該是自己佔理,如今反成了自己的錯,以至於逼得安然在某種難以啟齒的威逼利誘下,簽下無數喪權辱國的條款,這男人方才故作大度的放過自己。

  丟開了梅大的包袱,安嘉慕徹底曝露了本來面目,這男人奸詐狡猾,老謀深算,並且,更無所顧忌,而且,跟忽然變成俊朗的梅大親熱,安然還是有些別扭,不過別扭沒持續多久,就什麽都忘了,這男人總有本事讓她在頃刻間就忘了今夕何夕。

  夫妻久了,身體早已契合,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區別只是過後會忍不住看他的臉,除了別扭,安然還有許多想不通的事兒,需要他解釋。

  可惜幾次激烈的運動過後,已經榨幹了她身上最後一絲精神,也就腦子裡劃過一絲念頭,就撐不住睡了過去,怎麽洗的澡換的衣裳,都不知道。

  反正這男人對這種事早已駕輕就熟,也喜歡做這些,安然索性就心安理得的交給他,也算一種夫妻情趣。

  轉過天,近晌午安然方才起來,想起小叔子安嘉樹在翠園,自己當嫂子的卻睡到這會兒,實在說不過去,忙要起來,卻這一動便覺渾身都疼,勉強下地,兩條腿一軟,不是安嘉慕及時進來抱住她,就坐地上了。

  安然抬頭,見安嘉慕瞧著她笑,那笑容像隻偷了腥的大貓,不禁瞪了他一眼:“還笑,不是你,我怎會如此。”

  安嘉慕越發笑了起來:“所以說,夫人以後少跟我鬧別扭才是,這欠下的帳一天天的還不妨事,一股腦的還,自然是這個結果。”

  安然沒好氣的捶了他一下:“這樣我怎麽做菜,你兄弟可在呢。”

  安嘉慕低頭親了她一口:“放心吧,嘉樹怎會如此沒有眼色,知道他哥跟嫂子小別勝新婚,自然不會留下討嫌,他還想著抱侄子呢。”

  安然這才放了心,提起這個,倒想起件事來,瞥著他道:“之前你那麽著急的要孩子,是不是怕我不原諒你,給自己找後路。”

  “呃……”安嘉慕目光閃了閃,這事兒即便是事實也不能承認,如今他媳婦兒好容易不計較了,若因此勾起來,再跟自己鬧,可不壞了,嘿嘿一笑避重就輕的道:“為夫年紀大了,總得有個一兒半女的才像話,我抱你出去吃飯,今兒的晌午飯可是你徒弟做的,別說,這小子如今還真有長進,我瞧過不了兩年就能出師了。”把安然抱到了外頭。

  沒瞧見狗子,這小子機靈著呢,知道師爹跟師傅在一塊兒的時候,不喜他在跟前,便盡量避開,他跟順子早就瞧明白了,得罪了師傅沒什麽,以師傅的性子,至多也就數落他們一頓,只要認錯態度良好,就能過去,可師爹不一樣,師爹的手段他們可不是見識過一回兩回了。

  不說在齊州把錢世臣弄到京裡去,收拾崔慶跟葛順生的事兒,就這次劉易財,可真是損到家了,這還是看在逍遙郡王的面兒上,不然,估摸上官瑤想嫁人都沒戲。

  這樣的人還是離遠點兒好,在師爹眼裡,除了師傅,別人那都是可以隨意收拾的,不過,狗子心裡也異常崇拜師爹,太解氣了,就劉易財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在松月樓屢次跟自己對上,不要臉的程度跟他師傅王品榮一脈相承,怪不得是師徒呢。

  而且忘恩負義,這邊師傅都快砍頭了,都沒說去瞅瞅的,反倒勾搭上總督府的小姐,天天鬼混快活,不過,就上官瑤那模樣兒,得虧他下的去嘴,太不挑了。

  狗子知道安然的習慣,做的菜不多,且最近喜歡素食,便做了一道前些日子在崇元寺安然做過的羅漢菜。

  這道菜是安然跟崇元寺的僧廚學的,羅漢菜其實就是寺廟裡的炒合菜,各種素菜蘑菇放到一起清炒,口味清淡爽滑,吃的是蘑菇青菜本來的鮮味,因材料有十八種之多,正好跟十八羅漢相合,便又叫羅漢菜。

  安然學來之後,考慮到不是什麽呢地方都有這十八種食材,許多時蔬只有蘇州才有,還要分時令,這就使得這道菜不能廣為大眾所知,便稍微變了一下,選了常見的幾種蘑菇蔬菜,加上豆腐乾清炒,成菜清香脆嫩,別有風味。

  自然,狗子做的這道卻是地道的羅漢菜,是自己給雅舍的菜譜,三菇六耳加上十幾種山珍時蔬,比之崇元寺的更講究精致。

  畢竟雅舍的消費水準在哪兒擺著呢,便是一般的菜也必須精工細作,方能滿足那些食客的要求。

  另外一道是安然昨天做的鍋巴裡脊,狗子昨兒才跟安然學的,今兒做出來是想讓師傅指點,湯是簡單的蘑菇湯。

  大概怕不和安嘉慕的口味,還另外做了一小碗刀削面,這還是狗子頭一回真正料理一頓飯,無論從葷素搭配,還是營養口味,都能盡量照顧到她們夫妻的口味,可見動了腦子。

  而且,廚藝大有長進,安然不免有些愧疚,雖收了徒弟,真正教導他們的時候卻不多,三個徒弟大都是師傅跟兩位師兄帶出來的,自己這個師傅當得極不稱職。

  安然臉更紅:“我是想狗子呢,覺得自己這個師傅當的不稱職。”

  安嘉慕倒是松了口氣:“怎麽才稱職,一道菜一道菜的教嗎,你不是常說,學廚子除了勤練基本功外,靠的是悟性嗎,這悟性想來不是師傅能教的,不過,你收的這三個徒弟,倒都是極有天賦悟性的,不說狗子順子,便冀州的德福,得了你師父師兄的指點,廚藝也相當厲害,子和說了幾次要把他調到安記酒樓裡掌灶,這小子只是不應,知道你在齊州,便一門心思想去。”

  安然瞥了他一眼:“想來你是不會答應的,你千方百計的瞞著我,把自己裝成了梅大,連說話兒的聲兒都變了,怎會把德福弄到齊州來,不是見我實在想見師傅,成親的時候,師傅師兄怕也來不了齊州。”

  安嘉慕咳嗽了一聲:“那個,吃菜,吃菜……”

  夾了幾筷子菜堆到安然的碗裡,企圖蒙混過關,安然卻不想輕易放過他,放下筷子看了他一會兒:“你這一提冀州,我倒是想起件事兒來,師兄說我走了之後,你納了妾,是個南邊兒唱戲的,聽說極喜歡,為了她遣散了府裡的女人,住到了青竹巷裡,過恩愛的小日子去了,是我師兄記差了,還是你又騙了我什麽?”

  安嘉慕知道這件事躲不過,早早晚晚都得解釋清楚,安然能原諒他隱瞞身份,卻絕不會原諒他找女人,這是她的底線,索性放下筷子,把她攬在懷裡:“那時我已經到齊州扮成了梅大,之所以扮成梅大,一開始就是想接近你,想弄明白你到底為什麽死活都不願意跟我,說實話,我從來不覺得三妻四妾是錯的,畢竟男人大都妻妾成群,不是我誇自己,比起別人,我還算潔身自好的呢。”

  見安然撇著小嘴,安嘉慕忙道:“當然,那是過去,所以,一開始你那麽說的時候,我無法接受,後來發現你是說真的,再然後,咱們越來越好,我便也覺得你說的是,兩心如一,才是真正的喜歡,也插不進旁人。”

  安然有些出神,這些雖是自己經歷過得,如今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又不一樣,自己其實也相當自私,就如他說的,這裡的男人莫不如此,三妻四妾已經成了這裡普遍的規則,哪怕連上官瑤這種刁蠻的千金大小姐,當初在冀州別院的時候,對安嘉慕的侍妾也能容忍默認,可見骨子裡是認可這種婚姻模式的。

  自己用現代的婚姻觀去衡量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男人,簡直是異想天開,她一直從自己的角度考慮,卻從沒有設身處地的替安嘉慕著想過。

  而且,在感情上被動消極,如果安嘉慕並沒有想通,而是一氣之下放棄了自己,沒有追到齊州,他們此生就真的錯過了,不過,如果他不去齊州,兩人沒有經歷那場大火,自己也不會真的嫁給他,他也不會認同自己的觀念。

  有時安然想想,或許安嘉慕到現在也沒真正認可自己的婚姻觀,卻因不想失去自己,而選擇妥協。

  這麽想是有些現實,但婚姻本來就是現實,如果兩人都堅決的認為自己是對的,也不可能成為夫妻。且婚姻是需要經營,能把這份不想失去貫穿始終,自己的婚姻就是幸福而成功的。

  想到此不禁抿嘴無聲的笑了笑:“你若想顧左右而言他的話,是沒用的。”

  安嘉慕:“放心,衝著夫人的小心眼,為夫也得解釋清楚才行,你這丫頭可不好糊弄,你想想,當日若不是知道我在冀州納了個侍妾,你會放下戒心嗎,會不疑心忽然出現的梅大嗎,你敢說,你當初沒懷疑過?”

  安然愣了楞,他說的是,梅大第一次出現的時候,自己的確對他有些懷疑,忽然想起什麽,推開他:“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知道我對你起了疑心,所以,才讓梅先生話裡話外的點出你要納妾給先生送喜帖的事兒對不對,你還真是有本事,連梅先生都能支使著跟你一起做戲。”

  安嘉慕苦笑了一聲:“你哪知道我是怎麽求梅先生的,加上前些年,梅先生欠了我一個大人情,才勉強答應,後來是瞧見了我對你的真心,怕我們錯過,才幫我隱瞞。”

  “那青竹巷的又是誰?”

  安嘉慕搖搖頭:“哪來的什麽寵妾,何曾有人見過,不過是我使的個障眼法罷了,更何況,明知你喜歡青竹巷的院子,我又怎會讓別的女人住進去。”低頭要親她,卻被安然躲開了:“快吃飯,一會兒該涼了,這可是我徒弟做的,不能浪費。”

  安嘉慕知道她這般說,自己就算過關了,心裡暗暗松了口氣,真怕這丫頭又跟自己倒過去的舊帳,以他對這丫頭的了解,自己在她心裡可謂是劣跡斑斑,能不計較自己有過那麽多女人,便是佛祖保佑了,回頭讓管家去崇元寺多添些香火。

  兩口子吃了飯,還沒等消食呢,嶽錦堂就來了,不是跟平常一樣串門子,而是正兒八經的叫開大門,讓管家通報說有聖旨到。

  管家嚇的臉都白了,忙進來報信兒,安然不免有些慌,看向安嘉慕:“聖旨怎會下到翠園?”

  安嘉慕叫仆婦進去拿衣裳,兩人一邊兒換一邊道:“估計皇上聽見了你的名聲,想招你入京。”

  “招我入京?難道是想讓我也進禦膳房?”

  安嘉慕搖搖頭:“你如今已嫁我為妻,進禦膳房倒不可能,我猜,皇上有意讓你跟韓子章比試廚藝,先出去接了聖旨再說,不用怕,萬事都有我呢。”

  這句話就像一顆定心丸,瞬間便讓安然穩住心神,是啊,自己怕什麽,自己不過一個廚子,既沒作奸犯科,也沒殺人放火,難道無緣無故的,皇上還能要自己的命不成。

  兩口子出去跪下,燃香接旨,嶽錦堂異常嚴肅的宣讀了一遍,大意就是太后壽辰將至,為彰顯皇上的孝心,遍請天下名廚入京,為太后娘娘烹製佳肴,順道辦一場廚藝大比,聽說安然廚藝精湛,故此特意下旨邀安然進京。

  雖是聖旨,措辭倒也客氣,接了旨撤了香案,嶽錦堂笑眯眯的道:“恭喜安大廚了。”

  安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既說相邀,安然能否不去?”

  嶽錦堂愕然:“你不要命了,這可是聖旨,再說,到了如今的地步,你跟韓子章的這一戰避無可避,早些把那家夥收拾了,你們廚行也能早一天太平,省的讓這一條臭魚攪的滿鍋腥,還是說,你怕輸給韓子章,若擔心這個,大可不必,韓子章雖廚藝不差,可你更強,本王對你有信心,而且,這件事急,咱們明兒就得動身。”

  說著不禁歎了口氣:“不說你們,本王也不想走啊,如今雅舍的買賣正好,我都恨不能就在這蘇州城落戶了,哪舍得回京啊,可聖旨下了,就不是想不想的事兒了,是必須走,明兒就得上船。”

  因事情太急,兩口子便也沒時間恩愛了,各準備各的,安然在家收拾行李,安嘉慕跟嶽錦堂去料理雅舍的事兒。

  嶽錦堂一走,雅舍就沒人盯著了,怎麽也得調個妥帖的人過來,這個人選倒讓安嘉慕頗有些為難,雅舍跟別的買賣不同,來的客人都是江南頂尖的權貴,這些人可不好伺候,加上雅舍裡還摻雜著別的買賣,這就需要一個能力卓絕,且八面玲瓏的管事才行,這樣的人還真不好挑,隻得先讓翠園的管家過去支應一陣,回頭再找合適的。

  回來跟安然一提,安然倒是想起個人來,便跟安嘉慕提了一句,安嘉慕點點頭:“安志的確合適,不過,沒想到你會提起他,還當你不喜他呢。”

  安然知道他說的是他當初串通安志騙自己的事兒,不禁白了他一眼:“一碼歸一碼,再說,你是安府的大老爺,他的衣食父母,你讓他騙我,他哪敢逆著你,且,他的確頗有能力,在冀州有些可惜了。”

  安嘉慕也覺得安志最為合適,便叫人送信去冀州,調安志速來蘇州。

  行李已收拾妥當,打包搬到了船上,安然特意去辭了明月先生,先生倒是沒說什麽,只是遺憾以後再想吃安然做的菜,就難了,安然不禁好笑,這大燕朝的吃貨還真是無處不在。

  轉天一大早,兩口子輕車簡從出了蘇州城,到渡口上船。

  這一到渡口,安然就不禁愣了,他們出來的早,如今天色還未大亮呢,之所以這麽早走,就是不想驚動廚行裡的人。

  安然在蘇州的這些日子,一直深居簡出,卻因為安然的不藏私,只要知道的菜,或者想出來的新菜,都會記下來,傳出去,讓整個江南的廚行一掃之前被北派廚子擠兌的頹勢,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

  更何況,她力挫王品榮,等於為江南除了一害,廚行裡也因王品榮成了死囚,南北廚子不再互相擠兌,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廚行也安生了許多。

  便之前覺得安然就是嘴上說說,絕不會把絕活外傳的,那些人,如今也閉上了嘴,這些事對於安然來說沒什麽,但在這些廚子眼裡卻不一樣。

  聖旨前腳到了翠園,後腳廚行裡就傳了個遍,不用刻意組織,也不用誰挑頭,今兒一早就不約而同到了渡口,薄暮蒙蒙間,烏壓壓的人群一眼望不到邊,比當初安然來蘇州的時候壯觀許多,一張張臉雖截然不同,臉上的真誠不舍卻毫無二致,讓安然莫名感動。

  安嘉慕扶著她下車,安然站好,先給大家行了禮方道:“安然不過一個廚子,當不得各位廚行的先輩如此相待,各位請回吧。”

  松月樓的東家崔福上前道:“姑娘廚藝精湛,卻從不藏私,心系廚行,把眾多絕活留在了江南廚行,若姑娘都當不起大家夥相送,卻不知還是誰了,我們心裡著實過不去,便把姑娘的絕活,您的那些創新菜,一一收錄起來,編撰成冊,這是我們江南廚行的一點兒心意,請姑娘務必收下。”說著把手裡的托盤送了過來。

  安然揭開上頭的紅綢,倒不禁愣了,托盤裡是一本書冊,刊印的頗為精致,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封面上的幾個字,安家食單。

  安嘉慕進了船艙就發現安然仍然坐在窗口,瞧著手裡的安記食單發呆,安嘉慕坐到她身邊:“想什麽呢,這個冊子你可都瞧幾天了。”

  “我只是在想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安嘉慕愣了愣:“先有蛋還是先有雞?想這個做什麽?”

  安然方才回過神來,這要是跟他解釋,可不知要解釋到狗年馬月了,安記食單的事,自己並未對外人提過,可前有齊州的八大館子,後有江南廚行,一前一後送了自己兩本安記食單,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天意,自己實在想不出。

  自己莫名來了這個世界,本來的目的就是想補充安家食單,卻在放棄的時候,卻隱約達到了初始的目的,而且,這些食單並不是自己整理收錄,而是集合了廚行裡眾多前輩的智慧。

  她早就發現,除了自己做過的菜,還有許多是別人的絕活,在齊州的時候,聚豐樓的八寶布袋雞跟匯泉閣的烹蝦段,還有其余老字號的招牌菜赫然收錄其中,如今江南的也如此。

  這些可都是老字號密不外傳的絕活,如今都記在安家食單裡,這讓安然怎能不感動。怪不得爺爺常說,只要以誠心相待便會收到同樣的誠意,只是這些她自己都迷糊呢,又怎麽跟安嘉慕解釋。

  故此搖搖頭:“沒什麽,你不是跟嶽錦堂下棋呢嗎,怎麽回來了?”

  安嘉慕把她摟在自己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跟他下棋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回來陪陪我家夫人呢。”說著往外頭瞧了一眼:“還說在江南住上一兩年呢,不想,才幾個月就走了。”

  語氣中頗有感歎不舍之意。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是樂不思蜀呢,難道就不想回冀州,嘉樹說,安府如今可冷清呢,他都不想回去了。”

  嶽錦堂:“他倒是會說嘴,之前也沒見他在家待幾天,一年裡大半年都在外頭,也不成個家,讓我這個當大哥的操碎了心。”

  安然也不禁有些好奇:“在安府的時候就聽府裡的下人說,嘉樹不喜女子近身,這是什麽緣故?”

  安嘉慕搖搖頭:“我也不知,嘉樹打小性子便有些古怪,倒是跟安子和頗為親近,兩人常在一處,比我跟嘉言都要近些,有些話也喜歡對子和說。”

  安然隻覺腦子裡閃過什麽,卻忽覺手指一疼,安嘉慕竟然咬了她一口:“你咬我做什麽?”

  要抽回來他卻不放,反而變本加厲的湊到耳邊咬她的耳朵。

  安然剛要惱,卻聽他道:“提起嘉樹,我倒是想起一件舊事,當初在安府西邊夾過道撞上嘉樹的丫頭是誰?”

  安然腦袋嗡一下,心說,他怎麽知道的,這件事自己可誰都沒跟說,準備爛在肚子裡的:“怎麽?心虛了?你是跟為夫坦白,還是讓為夫嚴刑逼供,自己選,若是等為夫動了大刑,便你告饒也是沒用的。”

  語氣頗有幾分危險,安然頭皮都發麻,安嘉慕要是真想折騰她,那絕對比什麽刑罰都厲害,卻仍然抱著一絲僥幸,琢磨他是忽悠自己呢,便強撐著道:“什麽夾過道,我哪兒知道……”

  話未說完,感覺一隻大手從自己腰間探了進去,安然急忙抓住:“我,我說,其實那天的事兒,我自己也不記得了,我是不能吃酒的,一旦吃了酒便會,便會……”

  真有些說不出口,偏安嘉慕不打算放過她:“便會如何?”

  安然不好意思說,卻不免有些惱起來:“酒後做過什麽,我一概記不住,我哪兒知道如何?”

  安嘉慕卻道:“嘉樹的性子你大約知道一些,並不是個愛發脾氣的,除非碰到了他的底線,而他的底線,這麽多年來也只有一個,就是不喜女子近身,那天一早他闖到書房院,火氣甚大,上一回見他如此,還是因有個不知底細的歌妓,湊上來要坐他的腿,而嘉樹自己也說,那天晚上之所以沒看清那丫頭的長相,是因那丫頭一見他就撲了過來,死命抱住他不撒手。”

  噗……安然剛喝進嘴裡的一口茶都噴了出來,索性推開他站了起來:“你到底想問什麽?沒錯,那天晚上撞上嘉樹的就是我,你算舊帳,那咱們今兒就算算,即便那晚上是我又如何?不過是吃醉了,分不清是誰罷了,你呢,有多少女人,外頭有多少相好,要不咱們今兒一一算個清楚明白。”

  安嘉慕倒樂了,抓住她的手一拽抱進懷裡:“你這丫頭不老實,說嘉樹的事兒呢,怎麽倒起舊帳來了,我還當你不在乎,原來心裡一直吃著味兒呢,這倒沒必要,縱然之前有多少女人,也過去了,自從有了你,我可是從心到身都異常清白,好了,咱們不提這個了,往後再不許你吃酒。”

  安然心說,你不說,我也會記住,教訓太深刻了,卻又聽這男人道:“不過,我們夫妻在房裡的時候例外……”安然剛要說什麽,已經說不出來了,盡數吞進了安嘉慕嘴裡,這男人有時真挺惡趣味的。

  到齊州的時候,安然讓狗子上了岸,去齊州給師傅送信兒報平安,順道把順子帶去京城,這一次機會難得,順子待在自己身邊也能長長見識。

  本來還說把德福叫來,卻被安嘉慕以缺廚子為由,留在了冀州,等過年安然跟他回冀州的時候,卻又發現,德福被調去了江南,讓安然頗為奇怪。

  直到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安然才發現,安嘉慕這男人的奸詐程度,從很早開始就在有意無意清理她身邊出現的男子,不管對她有沒有企圖,只要年紀相當,都是他的眼中釘。

  甚至,後來狗子順子大些了,也被他弄的老遠,一年到頭見不到安然幾回,等到兒子出生,他這個當爹的還異常沒有節操的兒子爭寵……

  這是後話了,暫且不提,且說如今,安然他們進京的時候,已經臨近七夕,嶽錦堂直接進宮了,安然住進了安家在京城的宅子,就在侍郎府旁邊,兩邊的花園都是通著的。

  聽安嘉慕提過幾次,當初安嘉言高中娶了謝氏之女,便在京裡買了這兩處宅子,整修擴建之後,旁邊便是如今的侍郎府,這邊的一直空著,隻他偶爾來京的時候才會住幾日,平常也是侍郎夫人常來看顧著。

  安然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雖說見了安嘉樹,到底安嘉樹是個江湖人,這安嘉言卻是朝廷大員吏部侍郎,侍郎夫人更是謝氏之女。

  王謝兩氏乃大燕頂尖的世族大家,皇上的生母,已故去的端敬太后,逍遙郡王嶽錦堂的母親,還有江南總督上官義的原配妻子,都出自謝氏一族,朝中眾多大臣都與謝氏有著姻親關聯,這個家族盤根錯節勢力相當龐大,是真正的世族。

  且這位侍郎夫人,還是正經的謝氏貴女,若論起來,跟皇上和嶽錦堂的關系,可比上官瑤近多了。

  安然倒有些好奇,當初她怎會下嫁給安嘉言,即便安家生意再大,再有錢,畢竟只是商賈,這些世族最重名聲地位,一般不會跟商賈聯姻,難道是看重了安嘉言這個潛力股,仿佛這是唯一的解釋。

  安然的緊張倒讓安嘉慕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臉:“真難得見你如此,在蘇州渡口面對那麽多人,都未見你如何?”

  安然白了他一眼:“這能一樣嗎,那些都是廚行裡的人,不是我的前輩就是同行,可現在要見卻是朝廷大員。”

  安嘉慕搖搖頭:“不是朝廷大員,嘉言跟嘉樹一樣是我兄弟,你是他們的嫂子,長嫂如母,嘉言最重禮數,斷然不會難為你,他媳婦兒雖出身世族,在你跟前也是弟媳。”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安嘉慕扶著安然下車,一下車就瞧見大門前烏泱泱一大片人,婆子丫頭,小廝,管事……一個個即便低著頭,余光卻都偷偷打量自己。

  安然心裡明白,即便自己嫁給了安嘉慕,成了名正言順的安家大夫人,可自己的身份經歷,恐怕這些人都清清楚楚,包括之前安然爬床勾引安嘉慕的事情,也會算在自己頭上。

  不用怎麽想,安然就能猜出她們想的什麽,她們不會在意自己是個多厲害的廚子,她們只會覺得,自己跟他們一樣,原先是個下人,現在一步登天,當上了安府的女主人。

  這些人心裡的不甘,不忿,不屑,即便迫於安嘉慕的威勢不敢表現出來,卻仍會從心裡瞧不起自己,應該說既羨慕又瞧不起。

  大宅門裡總免不了這些,這也是安然當初千方百計要離開安府的原因,這些爾虞我詐,攀高踩低,鬥心機,鬥手段,鬥嘴皮子,後宅裡的女人除了鬥來鬥去,就剩下怎麽討好男人了,有什麽意思。

  瞧見安然本尊,侍郎夫人謝一娘微怔了一下,自己也是前幾日才知道大伯娶妻之事,心裡不禁暗惱丈夫瞞著自己,卻也不好說什麽,女子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是她自小的閨訓。

  即便丈夫有行差做錯的時候,作為妻子也得包容,不可指摘,只不過也未想到大伯如此胡來,竟然正兒八經的娶了府裡一個下人為妻,且,還是個名聲不怎麽好的丫頭,這像什麽話,難道讓自己堂堂的侍郎夫人,給個下人見禮不成。

  若不見禮,如今她是安府正經的大夫人,就是自己的嫂子,這禮數卻不能差的,本還以為是個輕浮卑賤的丫頭,卻不想卻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打扮雖簡單卻並不輕浮,身上雖沒幾樣首飾,可僅有的幾件,卻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可見大伯多稀罕這位新大嫂。

  更頗有姿色,還不是那種俗豔的女人,並無絲毫小家子氣,舉手投足落落大方,若不是知道她的根底兒,自己沒準會以為是哪家的閨秀呢,倒是生了個唬人的樣兒,也難怪把大伯迷得五迷三道的。

  記得她娘說過,真正厲害的狐狸精是瞧不出狐狸精的樣兒,卻最能勾男人的魂兒。

  安嘉言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咳嗽了一聲,謝氏回神,跟著他迎上前見禮:“大哥大嫂,一路可平安?”

  安嘉言的話音剛落,忽然從後頭跑出兩個小男孩,一頭裝進安嘉慕懷裡:“大伯大伯,您可來了,我跟弟弟天天盼著您來京城呢……”

  安嘉言臉一沉:“規矩都忘了,見了大伯該如何?”

  兩個孩子忙站直,一臉正經的:“皓思,皓玉給大伯磕頭。”撲通跪在地上就要磕頭,安嘉慕一邊一個抓住他們:“別聽你們爹的,才多大就教的跟個小老頭似的,這裡沒外人,不用磕頭,來,這是大娘,大娘手最巧,做的點心吃食,比宮裡的禦廚還好吃。”

  兩個小家夥叫了聲大娘,然後好奇的看著安然:“大娘真會做吃食嗎?”

  安然笑了點點頭:“會,改天大娘做給你們。”卻伸手從後頭的仆婦手裡,拿了兩個盒子,遞給他們:“這是大娘叫人給你們做的小玩意,拿著玩吧。”

  兩個孩子倒是極有規矩,雖覺安然的樣子不像個大娘,卻仍然禮貌的謝了安然。

  謝一娘上前一福:“一娘給大嫂見禮。”

  安然忙扶起她:“一家子何用如此客套,早聽嘉慕提起過弟妹能乾,把侍郎府管的井井有條,卻一直不得相見。”

  說話兒也從旁邊仆婦手裡拿了個小盒子,放到她手裡:“頭一次見,這是嫂子的一點兒心意,弟妹可別嫌棄。”

  謝一娘嘴裡客氣了幾句,本未在意,卻一瞧那盒子,不禁愣了愣,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這,這盒子上的標識莫非是江南金家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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