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番外23
  護國公府，眾人都圍在抱松堂的屋子裡，宮裡的太醫進去了又出來，只是都是搖了搖頭。

  “老太君年歲已高，藥石無醫了！”袁太醫歎了一口氣。這位鄭老太君活了八十來歲，也算是高壽了。

  屋子裡哭聲一片，鄭老太君從開春這身體都不好了，一直在治病，只是收效甚微，現在聽了太醫這一句話，知道是不能了。

  老太君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蕭定邦覺得心裡塌了一大片，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自己和妻子這風風雨雨六七十年，什麽事沒有經歷過，什麽苦沒有吃過？

  如今兒孫滿堂，家族興旺，妻子也算是走的安詳，從此以後，這世上只剩下自己這一個老頭子，在等待著死亡了！
  “都別哭了，給你們母親準備後事吧。”蕭定邦吩咐道。他還要見妻子最後一面。

  蕭定邦拖著沉重的腳步去了內室，床上的妻子已經是虛弱的只剩一口氣了，這麽多年，自己年少輕狂，也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是最後她都是包容了自己，把整個府上都打理的穩穩當當的。給自己生兒育女，繁衍後代。不說蕭家一門是如何的榮耀，就自己出息的子孫，從來沒有給自己丟過臉過。

  “老太婆，是我來了！”蕭定邦溫柔的說道。

  鄭老太君睜開了眼睛，說道：“老頭子，你終於來了，我是不行了，以後你一個人可不要孤單。”

  “沒事，你等著我，我也很快就會過來找你的。”蕭定邦說道，自己這個歲數，也是隨時可能就去了的，去了也好，可以和老太婆在一起。

  “別說瞎話，你還要替我好好的活著，這一大家子離不開你！”

  “老太婆，我已經不管別人了，說好了，一起的，你為什麽就不能等等我？”蕭定邦從來沒有掉過的眼淚就出來了。

  “是我失信了，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了，老頭子，等我去了後，你得好好的吃飯，千萬不要發你的脾氣，孩子們都是當祖父祖母的人了，要給他們留些面子。呵呵，連小靜姝都當祖母了，我也活的夠久的了。”

  蕭伯湛四兄弟幾個在外面等著，直到蕭定邦走了出來，“你們母親想見見你們，都進去見最後一面吧。”

  等蕭靜姝和李曄過來的時候，屋子裡哭聲一片，整個府上都換上了白布，蕭靜姝知道自己來晚了。不由的悲從心來，疼愛自己的祖母離開了人世，可是自己竟然沒有見到最後一面，堂屋裡蕭定邦死死的坐在椅子上，看見這二位過來的人都趕緊行禮，被兩人給免了。

  “是靜姝丫頭回來了，你祖母剛剛還問到你呢。”蕭定邦緩過神來。

  “祖父，我來晚了！”蕭靜姝跪在了蕭定邦面前，這個時候還在乎什麽國禮不國禮的，李曄也在旁邊陪著靜姝。

  等大家從正房裡回來，才知道太上皇和太后過來了，一時之間都忙亂了起來。

  靜姝被秦氏給迎到了一旁的暖閣去了，說道：“太后娘娘也要保重身子，老太君也是壽終正寢，是喜喪，咱們就讓她安安心心的走吧。”

  范氏也勸了幾句，好不容易靜姝才穩住了情緒，說道：“伯母，母親也別顧著我，現在你們事情肯定很多，我們等一會兒就回宮了。在這裡只能給你們添亂。”都在伺候自己了，人手肯定來不及。

  范氏和秦氏知道這個禮，於是也沒有多說什麽，都知道靜姝不是矯情的人，於是過了不多久，靜姝和李曄就告辭而去，不能像其他姐妹一樣，能跟著哭喪，不然就是於理不合。

  回到宮裡，大兒子也過來問安，知道母親今天傷心，於是說了許多安慰的話，靜姝歎道：“你自己事情忙著呢，就不要過來了，你太祖母也算是個長壽的，只是這突然間沒了，我心裡難受，等過一陣子就好了。”

  “那我就給外太祖母弄一個好的封號，母親覺得如何？”李乾說道。

  “還是不要了，蕭家一門夠榮耀了，我看祖母也不在乎這些，你到時候派人上柱香，盡盡你的孝心就可。”

  “是！”

  長夜漫漫，蕭靜姝又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李曄摟住了她的腰身，說道：“說不著，我們就說說話吧。”

  “嗯，我看今天祖父一下子就沒有精氣神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祖父和祖母的感情很深，這幾十年相濡以沫，冷不丁的去了一個，這怎麽受的了？
  “我看這樣也好，祖父的承受力比祖母要好，祖母先去了也是好的。”就像自己，如果可以，他寧願死在靜姝的後面，免得靜姝承受不了痛苦，孤零零的活下去。

  靜姝知道她的意思，說道：“咱們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我想都不敢想，都要好好的活著。咱們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不是嗎？”

  “對！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護國公鄭老太君的喪事不可謂不隆重，除了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不能親自去祭拜以外，其他的幾個皇子，公主都親自去了，一時之間，護國公府熱鬧非凡。京城裡大半的官員都去了。

  誰都知道這位鄭老太君的身份地位，且人家護國公府的人知道好歹，沒有弄什麽外戚專權的事情，倒是連禦史也沒有話可說了。甚至有人想給鄭老太君立碑列傳，只是後來也沒有成。

  這之後，護國公就身體一直不好起來，大家都說是傷心過度，或者是沒有活下去的意志了。都說這護國公和鄭老太君是夫妻情深，惹得很多人都羨慕不已。但是大家都是私底下說上那麽兩句，明面上誰敢胡說。那可是當今皇上的外太祖父，和外太祖母！哪裡是旁人可以隨意編排的？

  蕭定邦把蕭伯湛和蕭仲清都叫到了身邊，說道：“我們護國公府歷代都隻忠心與皇上，如今皇上也是有我們蕭家的血脈，對於咱們蕭家來說，已經做到了極致，所以以後對我們蕭家來說，低調才是生存下來的根本。千萬不要學那眼皮子淺的人，惹禍上身後後悔莫及。

  我的身體眼看著不行了，這幾年我也聽外面說，要把這國公爺的位子給老二的，這樣才能把咱們蕭府發揚光大。只是你們兄弟兩個人心裡都要有數，這樣的說法不是在助咱們護國公府，反而是在害咱們護國公府。老二，你是國丈，當然，你得了這個國公爺的爵位是一時之間能讓我們蕭家成為最好的世家，但是記住盛極必衰。這國公爺的位置還是你大哥接著好。

  老大是有些本事，不過隻用於守成，且幾個孩子都是老實本分的。這對我們蕭家來說剛剛好。所以我已經上本了，讓老大你接了這個爵位了，你們兄弟二人都不要有怨氣。”

  “父親，從來我都是認為大哥該得爵位的，我只不過是沾了孩子們的光，父親說的有理，我們蕭府要想長久下去，低調才是王道。入籍皇上也有了太子，如果我們不懂得避其鋒芒，那可就是有新的外戚來和我們爭鋒相對了！”

  蕭伯湛也說道：“父親放心，這護國公的爵位我一定把他好好的守好了！二弟和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是什麽樣的人我都清楚，我們兄弟二人一定會和和睦睦的。”

  “你們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

  在一個夜晚，蕭定邦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沒有一點兒痛苦，對於他來說，能早一點去黃泉也是好的，起碼妻子不會等那麽久，如果再時間長了，妻子等不及了轉世投胎了可如何是好？

  這一次的喪事按照蕭定邦的意思，弄得很簡單，只是最後把二老合葬在一起了。

  接下來就是上面要請封國公爺的事情了，按說蕭伯湛當了那麽久的護國公世子，這當上國公爺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其中有人抱著什麽樣的意圖，竟然上折子想要讓蕭仲清當國公爺。

  李乾看著這些折子，不由的皺了皺眉頭，說心裡話，他是希望外祖父得到最好的，是人都有私心，外祖父的爵位不是世襲的，以後沒有了可怎麽辦？
  而這護國公的爵位則不同，除非改朝換代，否則是鐵定的。

  而這個時候，蕭仲清也上了折子，請封蕭伯湛為國公爺，李乾把外祖父叫進宮，問了一通後，終於把這爵位給定了下來，於是新一代的護國公出現了，大房的蕭伯湛。

  而大太太范氏也成了國公夫人。二房的人沒有一個不高興的，他們知道這事這樣做是對的，不僅僅是為了長遠打算，且一家子也不會因為這個事出現矛盾。還有一個理由是，二房的人都很出息，要得功名，自己去掙些，犯不著去奪別人手上的。

  大太太范氏心滿意足，只是還有一件心事，是她這十幾年的一個心病，那就是一直被關在莊子上的妍姐兒，自己的女兒，如果，如果，她現在能回到自己身邊，那該多好。

  事情已經過了那麽多年，妍姐兒的性子早就被磨光了吧，太后那邊應該不會在意了吧。

  她如今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就盼著子女在身邊。妍姐兒也三四十歲的人了，如果再拖下去，豈不是以後到死了都不得在身邊？

  要不要和國公爺提一提呢？如今這府上就自己一房的人，也沒有了老太爺和老太君了，應該沒有事吧，好歹是自己的孩子，都能活幾年，最後的一段時間，能不能留在自己身邊呢。

  大太太范氏懷著忐忑的心情對蕭伯湛說了自己的打算，“妍姐兒受了這十幾年的懲罰，也該夠了，她現在就是回來了，也不會弄出什麽事來，老爺，您看能不能？”

  “不是能不能的問題，這事還得和太后娘娘說說，現在父親和母親不在了，如果我們自己做主，豈不是對娘娘的不敬？畢竟妍姐兒當年是做錯了事，對象還是娘娘。如果我們私自給接出來，豈不是顯得眼裡沒有太后娘娘？”

  “老爺說的是，我過幾天進宮去，和娘娘說說，希望娘娘能原諒妍姐兒這孩子，我也沒有別的要求了。”

  大太太范氏見了蕭靜姝的面，支支吾吾的把想要接妍姐兒回來的意思告訴了靜姝。

  妍姐兒，自己的三姐，如果不是大伯母提起，她都想不起來她了。看著大伯母的頭髮都花白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盼了死刑的人坐牢也是做個二十年就夠了，妍姐兒也被關了十幾年，自己什麽都看開了，且說到底，這事如今已經是護國公府的私事了，肯過來問自己，也是對自己的尊重，他們就是暗地裡接回來了，要是不刻意打聽，也是不知道的，於是蕭靜姝說道：“伯母家的事，伯母說了算。我這裡沒有問題。”

  以後肯定是極少會護國公府了，那麽何不就成全了大伯母一次？
  范氏感恩戴德，回去後和蕭伯湛一說，蕭伯湛也對了自己的大兒子說了，於是就決定去莊子上把人給接回來。

  全氏晚上的時候對丈夫蕭銘說道：“三妹妹回來，到底安排到那裡是好？府上的幾個小孩子，一人佔了一個院子，現在把他們騰出來，豈不是又要鬧騰？”

  她心裡是既不願意妍姐兒回來的，妍姐兒的脾氣她也知道，如今她自己的孩子都去媳婦了，孫子都有了，還要把一個姑奶奶接回來。以後如何相處，都是個問題。這府裡就蕭銘一個兒子，不存在分家之類的事情，那麽這妍姐兒就只能是一輩子跟著自己家了。對她好，對她壞，都是個問題。

  且關了這麽多年，脾氣肯定古怪，天天爭吵怎麽辦？誰想到妍姐兒的生命力那麽旺盛，就這十幾年都還好好的活著。

  蕭銘道：“母親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你就擔待一些，我也就這一個親妹妹，不管以前如何，咱們就包容她一些，如果她回來了還是不消停，就單獨給她一個院落，就像和莊子上一樣，你就辛苦辛苦，算是為了我和孩子們吧。”

  全氏無法，只能是安排住處，又安排屋裡的陳設。面子上不能丟。

  接妍姐兒回來的馬車終於到了，只是范氏見到十幾年沒有見的妍姐兒，怎麽也不敢相信，這臉色蒼老的女子是自己以前的那個妍姐兒，“你，你是妍姐兒？”范氏顫聲問道。

  妍姐兒的眼珠子這才動了，說道：“怎麽，連母親也不認識我了？是不是覺得我變老了啊？”說話的聲音冷兢兢的。范氏想要抱著她大哭一場的衝動也沒有了。

  全氏在旁邊說道：“三妹妹回來了，院子已經都準備好了，我帶著三妹妹去看看，如果哪裡有什麽不合適的，你和我說說。”

  “什麽合適不合適的，我怕討人嫌，現在只要有個住處就不錯了！”

  如今的妍姐兒變得尖酸刻薄，她心裡的怨氣更深了，自己的父母就十幾年不管自己，如今想起自己了，是想補償了，可惜，太晚了！

  全氏臉色一沉，這叫什麽話！要不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我可不會這樣！

  范氏也覺得場面有些僵，就說道：“妍姐兒也累了，就進去吧。”

  見過了蕭伯湛，蕭伯湛說了她幾句，妍姐兒道：“父親終於成了國公爺了，我還以為得不到呢，如今可算是成了。還沒有恭喜父親呢，要不是你成了國公爺，我恐怕還在莊子上呆著呢。還有大哥，也恭喜你，成了國公府的世子，大家都得償所願，我都恭喜！”

  一番話說的在場的幾個人都臉色變黑。“混帳東西，說的什麽話，難道大家都欠你的？你看看你什麽樣子！你母親為了你，留了多少淚，你一點兒也不感激，反而說這尖酸刻薄的話，難道我們把你接回來還是錯了？”

  “說的好聽，這十幾年來不聞不問，還不是因為怕得罪那蕭靜姝，得罪了她，這國公爺的位子就不是你們的了。我說的難道不是？我是你們的女兒不是？

  在你們眼裡，這爵位比我更重要，現在又莫名其妙的接我回來幹什麽？哦，也是了，因為已經得到這爵位了，所以才想起了我，是不是？告訴你們，我不稀罕！我本來就沒有想回來，我如今回來還有什麽用？你們假惺惺的樣子，直接讓我惡心！

  我撐著一口氣不死，就是想要告訴你們，我從來都沒有做錯過，我要好好的看著你們這些人的下場！實話告訴你們，來的路上，我就已經吞了毒藥了，我什麽都不怕，現在我是想說什麽都說什麽！要不是皇宮我進不去，我肯定會找那蕭靜姝算總帳。呵呵，什麽親情，什麽對錯。都是你們給我定下來的，我一點兒也不稀罕！”妍姐兒說著說著嘴巴裡面就流出了血，范氏聽了這些話直接暈了過去，“我會好好的看著你們的，你們且得意著。”妍姐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快請大夫！”

  只是大夫也無力回天了，剛剛接回來的妍姐兒就這樣死在了親人的面前。她是到死都不會覺得自己錯了。

  “我這是遭了什麽孽啊！”范氏醒來後知道妍姐兒已經死了，直接大喊一聲，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想著要把人接回來，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
  幾個出嫁的姑奶奶也趕回來探望范氏，只是畢竟不是親生的女兒，說話都有所保留，而且知道妍姐兒的事情後，都覺得妍姐兒是不知道好歹。但是范氏作為一個母親，那心情是別人不能理解的。

  全氏也是被妍姐兒那一下子嚇著了，幾天都睡不好覺。隨後蕭靜姝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卻沒有什麽反應，是啊，能有什麽反應呢？人都是為自己活的，如果連命都不在乎了，那真的無話可說了。

  人生在世，總得為自己做出的錯誤付出代價，像妍姐兒這樣，永遠不會認錯的人，永遠覺得自己沒有錯的人，也算是一個奇特的存在了，只是卻不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