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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約》第52章 Story XIV:最初的七日約(5)
  第52章 Story XIV:最初的七日約(5)
  “這裡是百裡予安的西門,再過一會兒,城就會開始下沉,此處就會出現幻境。你帶著鏡子快點走吧。”

  四月沒有去接鏡子,只是問,“我們一起,接下來就要去阡泥城了不是嗎?”

  佐看著四月好一會兒,然後突然開口,“鏡子裡會照出並非人界的景象。我並非人類,因此會出現在裡面。”

  四月一怔,然後笑道,“又如何?三界如此寬廣,你想生活在哪裡,我都可以陪你一起。”他伸手去拉她,可佐卻猛地一下退後閃躲著。

  “還記得之前給你講過那個殺人如麻的女子嗎?”說到這裡,她不由面如死灰,“我接近你,並非巧合。但如今我卻……無法完成任務,這是奇恥大辱,我寧願留在百裡予安。”

  四月依舊微笑,可等了一會兒,佐的樣子依然絕望。他的面孔不由也變得悲哀,“只有我死了,你才算是完成任務嗎?”

  佐點點頭,“但我不想這樣。”

  就在那一刻,佐伸手推住四月的背,把他強硬地推出了『浮生若夢』的大門。吹雪嘶鳴一聲,跟著四月跑了出去。四月剛剛回身,墨色的眼睛還來不及轉來看向佐,那扇大門便在二人之間關閉,沙礫逐漸堆砌了起來,漸漸地覆過了佐的腳面,也開始掩埋那大門。

  很快,佐就會看到幻覺了,只是不知那幻覺對死神是否有用,否則若能在自己最想見到的景象裡死去,不失為一種浪漫。心裡產生了願望,死神便會變得脆弱。就算再回到地獄,她也無法再向之前一樣執行地獄之君的任務了。佐心想著,不由覺得幾分悲戚。可就在此時,大門發出巨響,四月駕著吹雪生硬地闖了回來。他一如初見,一襲白衣,配著如水寶劍。

  佐一愣,隨即自嘲道,“原來幻境對死神是有用的。就好象第六環上方的橋一樣。”

  可就在此時,那“幻影”對她伸出了手,“佐,和我走吧。我們遠走天涯,你再也不用回那個地方,再也不用執行那些慘無人道的任務。”

  幻影多半會做出被迷惑之人心想
  即便在幻境裡,佐也無法再對四月說任何謊言。她勉強扯出個微笑的面孔來,“四月,我們有著彼此的立場。而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而幻影也向微笑了,溫潤如玉,清澈如水。

  “那,佐,比起我能活下去,我更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就在那一刻,佐突然意識到什麽。

  這句話不會是佐希望四月說出的話,因此真正的“幻影”是不會說出這句話的。

  可當她發現這點的時候,對方已經跳下了馬鞍,那溫暖的手不輕不重地握著她的手腕,就像舞池裡牽引著女伴的紳士一樣,輕柔地將她向外送去。當他們交錯彼此的時候,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那樣輕輕的,似有若無的一句話,讓佐幾乎無法確認這些詞語是否出於他的口。

  當她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了百裡予安的門外。大門再次在二人之間關閉,四月墨色的眼裡是滿滿的笑意,那溫和的光芒似乎把佐完全包裹了起來。

  死神覺得恐慌,她大喊,“四月,出來!讓我留在百裡予安,即使在那裡,我也不會死,因為我是——”

  她的話被百裡予安沉重的城門擋在了外面。她拚命地去推那扇門,可城池已經半埋入了沙礫之中,空中漂浮著鍾聲,就像一首波瀾壯闊的挽歌。佐隔著門大聲地呼喚,“四月,你快出來!”

  城池緩慢下沉,佐不明白,那樣巨大的城可以好象沉入水底一樣慢慢墜落,而她卻只能站在沙漠之上。她用更大的力氣去推那扇門,可是門紋絲不動。她只能無助地大喊,“四月,你在哪裡,四月!”

  可很快,用地獄文書書寫的『浮生若夢』牌匾離她越來越近了。那原本水聲潺潺、漂浮著木草香氣的城已經化為了漫漫黃沙。佐無法推動那扇被埋在沙子裡的門,緊接著,她甚至連門都看不到了。

  “四月!四月!”

  她推著門的手滲出了微微血漬,她的喊叫聲漸漸變得輕微,最後化為哽咽一般的顫抖。她哀求著、卑微地跪在漸漸消失在黃沙之中的百裡予安之上。

  “四月,我推不動這扇門……”

  佐的鮮血融進了無盡的黃沙裡。她的耳邊,四月的最後一句話還在回響。

  四月他最後說,“我隻遺憾,無法履行承諾,與你共赴阡泥城。”

  四月,你不知道。這一切因你而起。

  沒有你,我一個人去那裡做什麽呢?

  (7)

  就在此時,四周空間旋轉,天翻地覆。時空如跑馬燈卻是向後飛散而去,與四月徜徉星空之下,笑談千年過往,與他在集市準備物資,還有和他大漠茫茫初識。

  可轉瞬,化為無盡黑暗。

  當一切塵埃落定,她已經站在了地獄之君的花園外。

  司掌死亡和睡眠的雙子不知去了哪裡,可那恬靜的水池,巨大榕樹下的蔭涼和空氣中甜美的茶點味道從未改變,此刻,看起來就像虛假的一樣,可明明數秒前,一切都在絕望地沉入黃沙,四月他……就在門的另一側。

  自己怎麽會來到這裡。

  佐迷茫地站在那裡,無法言語。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贏了。

  在失去死神力量、完全沒有任何準備還被Q陷害的情況下,她再次贏得了賭局。

  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她以引路人的身份接近急於尋找百裡予安的四月,獲取他的信任,在不知不覺中和他立下以言為約的賭局——佐帶四月去百裡予安,四月帶佐去阡泥城。沒有實現自己承諾的人即為輸,或者,中途死去的人默認為輸。

  Z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笑了起來。

  那笑聲激烈卻又帶著幾分淒慘。死神沒有絕望,因此沒有希望,沒有痛苦,因此沒有快樂。而在這一刻的Z,就好象一個凡人一樣,迸發著愉悅的笑聲,卻又好像地獄最深處的死靈一樣,表達著深深的絕望和痛苦。

  就在此時,地獄之君的聲音從接見室裡傳了出來。

  Z沒有停止她的大笑,完全忽略了她主人的召喚。

  過了許久,她才移開了蓋住自己的眼睛的雙手。深琥珀色的眼睛裡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地獄中的死神沒有眼淚,因此她流出了鮮血。

  她收斂了笑意,好像失去魂魄一般地走進了地獄之君的接見室。

  關上大門,氣溫驟然又降了數度。原本恬靜的小型花園和大片的兩生花都不見了。眼前一片黑暗,而佐就佇立在那片深深黑暗裡。

  過了沒多久,地獄之君的聲音緩緩地響起了,
  “Z。”

  Z抬起頭來,流著血淚的雙眼沒有表情地看著深深的黑暗,半晌,她突然說,“Lord,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之前我的強大,是建立在我的‘無知’上。我不懂得痛苦、絕望、愛與悲傷這樣或那樣的情緒,因此我可以戰無不勝。”

  黑暗裡,Z的生意冰冷卻又孤獨。

  “但您最優秀的仆人,它的強大,必須是建立在知曉這一切的基礎上。就像達納多思和修普諾斯,他們有著自己的個性、情感、喜好,但即便如此,當您發出任何命令,他們都可以抑製自己的情緒,向一枚冰冷的匕首,完成無論怎樣的任務。”

  當她說完這段話後。Lord突然開口,他的聲音顯得格外親切與溫和,“Z,我的孩子。你曾經的無敵在於無情,而神的無情卻是要建立在斬情之上。你能理解這些,說明你已經可以成為真正的神了。”

  Z怔怔地看著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本是她一心想從Lord那裡獲得的讚許,這也是她作為死神千百個紀元來最高的成就。可就在此時,她似乎感到自己的胸口縮緊了一下。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口,在人間還在跳動的心臟靜如死水,那裡似乎破開了一個大洞,不管什麽都無法將它填補。

  Z木然地問,“Lord,接下來,我該怎麽辦?”

  Lord輕歎,“孩子,你在猶豫什麽。”

  Z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地獄之君的問話。

  對話嘎然而止,當Z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地獄之君的接見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仍然是死神,還是已經獲得了某個神位。她茫然地沿著各環向上走去,她想回到人間,再去那茫茫大漠看一眼。很快,Z就來到了阿凱隆特河附近,如火一般的曼殊沙華幾乎要將河岸燃燒起來了。

  那就是阿凱隆特河,人類落入河中,永世不得超生。死神墜入河中,會忘記一切,重新定罪轉生。

  Z盯著河水發呆,突然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Z。”

  她回過頭去,Q那一張原本嫵媚的臉此刻因嫉妒而扭曲了起來,“你回來了,但你贏得可真丟人。跪在沙地上痛哭流涕,贏成你那個樣子,我都沒臉回到地獄。”

  Z茫然地看著她,“四月……”

  “四月?那個人類的男性!你能害死他都是運氣。”

  “他死了嗎?”

  “去了天界,他是天界加護之人。你這不是廢話嗎?”Q突然覺得和Z交流很吃力。

  Z怔了好一會兒,突然她側過頭來,“Q,你知道嗎?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Q交叉著雙臂,不知道地獄界最天才的死神到底在想什麽,“人類有自我毀滅的傾向,尤其當他們遭遇了激烈的情感之時,比如愛,再比如恨。”

  Q還在消化Z所說的話,Z在那一刻已經衝上前去。她扣住Q的手腕,而Q根本無法掙脫。在離開地獄之君的花園時,她已經獲得了超越死神的力量。她的神力可以輕松地禁錮住Q,就這樣拉著她,義無反顧地跳入了深不見底、冰冷刺骨的忘川之中。

  死神的墜落激起了巨大的水花,震動了地獄每個環的守環者。

  不知情的死神與地獄之仆們難以置信地面面相覷,他們無法相信Z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睡眠和死亡雙子抬起了頭來,面帶悲傷地看著上面的阿凱隆特河。地獄之君將黑暗釋放,瞬間彌漫了地獄的每個環、將哀悼帶給了每個守環人。

  在地獄邊陲、死神的誕生,巨大白繭開始晃動。地獄之仆連忙趕過去,一隻巨大的白繭突然破裂,銀發的少年從裡面誕生。他的眼睛是泛著無機光芒的灰色,他的聲音仿佛天生的死神般冰冷而不具情感。

  地獄之仆慌忙將屬於他的字母獻了上去,他接過來一看,聲音裡帶著幾分迷茫,“V,這就是我的名字麽?”

  在V之後,地獄之仆等待了很久,卻沒有第二名新的死神誕生。在那一天,地獄十三個死神位,空出了一位,兩名轉生的死神,卻只有一名被頂替。

  Z站在轉生之石上,地獄之君的黑暗又來到了她的身旁。

  “Z,我的孩子,為什麽你會做出如此選擇。”

  “我無法背負著關於他的記憶生存下去,我亦無法忍受永生無法再與他相見。”

  “你本不該如此脆弱。”

  “但是Lord,”Z回首,她的笑容蒼白而絕美,“人類卻因他們的不堪一擊而美麗。”

  地獄之君深深地歎息著。黑暗中,他卻又給了Z一個機會。

  這是地獄之君的私心,也是他身為神卻尚存的情感。

  “Z,我們來打一個賭吧。”

  Z眼前無盡的黑暗中出現了一扇銀色的門。Lord的聲音緩慢而漠然,“打開那扇門,你便會忘記所有一切,開始你的轉生。在轉生中,你雖然會遇到不同形式的四月,但你每次都會死於他的背叛。直到你識破了他的背叛。”

  “這就是賭局嗎?”Z不確認地說。

  “不,這是賭局的先決條件。當你識破他的背叛時,我會讓你再次擁有‘死神的力量’。這一次,你要為我收集人類不會背叛的證據。只要你收集滿七顆,我便給你再次選擇的機會——”

  “再次選擇的機會,那是什麽?”Z仰著頭,卻看不到Lord的身影。

  “等到那個時候,一切自然揭曉。”

  就在此時,一顆銀色的水晶緩緩地飛向了Z,然後瞬間埋入了她的胸口。於此同時,銀色的門也好像呼吸一樣一起一伏地閃耀著光芒。Z胸口的銀色光芒引導著她,而她也一步一步地接近了那扇銀色之門,就在她的雙手接觸到那扇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是佐,眼前的這扇門,就是地獄裡的第七扇門。

  就在這一刻,銀色之門猛然開啟,萬丈光芒衝進了黑暗轄管的地獄之府。Z的眼睛被刺痛,可來不及遮擋,記憶突然像潮水一般倒灌了過來。在Z穿過銀色大門的無數次轉生中,她一直在與四月相遇、再分離。即使她親眼目睹了他們的相遇,她依然毫無印象。比如聖女貞德和查理七世,比如佐和純乾。每次輪回裡,她都義無反顧地愛上他,而在每次輪回裡,都以他的背叛而告終。

  只有在最後一次輪回裡,佐被該隱的復仇延長了生命,她再次遇到了四月的轉世,夏端。在那一世,她終於識破了“四月的背叛”—一次次的陰差陽錯是命運的安排,四月從未背叛過她。

  但忘記了身為死神時種種的她沒能識破這些偽裝,也沒能堅守自己的“相信”。

  在她又一次失去了夏端的時候,地獄之君那慈祥而冰冷的聲音再次出現,提出了真正的賭約。

  “孩子,你後悔嗎?我給你一次機會,如何?”

  在那個賭約裡,Z將重新獲得死神的力量,穿梭時空,去收集人類之間不會背叛的證據。只要收集到7塊七日水晶,她就可以開啟地獄的大門,穿過七重門,來到地獄之君的花園。Z就贏了——地獄之君會賜予她沒有詛咒的轉世,讓她與四月再次相遇,讓命運自然地帶領兩個人的未來。

  這是一場無盡的輪回,也是一場殘酷的試煉。正如該隱所說,地獄之君設立了賭局,而他目的卻不在賭局。就在Z收集七日水晶的過程中,她對於這次賭約的記憶,卻也漸漸地消失了。

  忘記了那刻骨銘心的回憶,忘記了四月的轉生夏端,忘記了收集七日水晶的意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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