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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66章 禁庭(66)
  第66章 禁庭(66)
  今上騎高頭大馬,身上披黑狐氅衣,那狐毛出鋒罩住半張臉,只看見深邃的一雙眼。(5)
  一個在簷下,一個在後殿,雖身處同一所寢宮,然而咫尺天涯。

  她抬頭看漸漸冷清下來的穹隆,太陽懸掛在西邊的天幕上,她把手伸進光帶裡,沒有半點溫度。西北風從指間穿過,反而冷得徹骨。她癡癡望著那斜陽,她在大鉞度過的第一個冬季,是她活了十六年來最難以忍受的。汴梁是乾冷,建安是濕冷,每到這個季節春渥就準備好熏籠,她整天裹著被子坐在上面,連搬都搬不下來。春渥怕她上火,必須給她煎涼茶,她十四五歲了,還張著嘴等她喂她……現在春渥在哪裡?她覺得自己一下子沒有了方向,這種恐懼比失去愛情更碩大。

  風裡傳來了啷啷的聲響,是黃門跑動起來,腰間的鑰匙相撞。他到了台階下,遙遙向上行禮,湊到秦讓耳邊回話。秦讓側耳細聽,突然臉上一陣惶恐,忙不迭回手把他遣退了,提著袍裾上階陛,腳尖一絆,險些磕倒。

  穠華走過去,“有消息了麽?”

  秦讓囁嚅了下,抬眼往殿裡看,今上從門裡走了出來,“說。”

  秦讓應個是,一邊拿眼瞟她,一邊期期艾艾道:“軍頭司傳話來,說……在皇城以南三裡,發現了苗內人的屍首。”

  穠華頓時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你再說一遍。”

  秦讓咽了口唾沫,“找見苗內人了,在城南……”

  她晃了晃,一下子跌坐下來,腦子裡發懵,人抖得如同枝頭枯葉,追問:“現在人在哪裡?”

  秦讓忙攙她起身,“已經帶回來了,在軍頭司衙門。”

  其實今上早就有預感,春渥從失蹤起就注定了結局。他也憤怒,剿滅雲觀的殘部後一心對外,竟忽略了城中別的勢力。他擔心她,上去相扶,“皇后……”

  她一把推開了他,“在軍頭司……我要去見她。”

  她半瘋半癲的樣子,臉色慘白如紙。頭昏眼花,連天地也看不清了。跌跌撞撞下台階,錄景和秦讓怕她跌倒,拿手左右護衛著。她深一腳淺一腳,仿佛踏在雲端上,不在乎下一刻會不會從階上滾下去。隻覺得自己的心要碎了,身體在闊大的襖中縮成一個核,風從四面八方襲來,刮得她體無完膚。她幾乎是一路嚎哭著往前去,空曠的天街上留下她悲聲的嗚咽。

  他在後面緊跟,幾次想接近,都被她拒絕了。他居然有種孤苦伶仃的感覺,這次恐怕是要徹底失去她了。

  她腿裡發軟,踉蹌著往前跑,摔倒了爬起來,手心和膝蓋再疼,也抵不過心裡的恐慌。她要去見春渥,也許是他們弄錯了,也許那人根本不是她……她提裙跨過貽模門,軍頭司就在門外,佔地很大的一處院落。可是將近的時候她卻有些遲疑了。她害怕,如果是她怎麽辦?如果是她怎麽辦……

  她渾身都在哆嗦,克制不住的顫抖,牙齒磕得哢哢作響。軍頭司正門大開著,接近傍晚時分,裡面黑洞洞的,像個張開的獸口。

  他見她卻步,知道她怕,自己先進了閣中。眾班直揖手行禮,他垂眼看地上,屍首用白布蓋著,只看出隱約的人形。指揮使把布揭開,他抿緊了唇,臉上神色凝重。

  她還是進來了,看見春渥的臉,平靜的,沒有半點聲息。她膝蓋一軟跪了下來,爬過去,拿手輕輕推她,“娘……”

  春渥一動不動,再也不會理她了。她揭開罩布看,她胸前的道袍被血染透了,變成了深黑色。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把她搬起來,抱在懷裡。痛極了,想尖叫、想嚎啕,可是發不出聲音。半天才倒過氣,撕心裂肺地哭出來。

  她對不起她,是她害了她。最後一個疼愛她的人也失去了,她終於一無所有了。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她碾壓得粉碎,她椎心泣血,傷極痛極的模樣叫人黯然。

  “娘把我也帶去吧,我活不成了……”她邊哭邊說,帶著些許希望,嘗試去摸她的手,可惜冰冷。她暈眩,無法呼吸,覺得魂魄從頭頂上杳杳飛出去,也許自己真的也要死了。

  他強行把她拽了起來,她的樣子令他害怕,她站不住,他隻得懷抱住她,轉頭吩咐錄景,“驗過了便厚葬吧。”

  錄景道是,她卻頓足說不許,哀聲喚著娘,探出兩臂想去夠,他不容她再靠近屍體,她掙不出去,眼睜睜看著春渥被班直抬走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脖子,強行把她按在懷裡,“我會下令緝拿……那些帶走她的人,一定抓起來交你處置。”

  她不要聽他的話,如今全在他口中,他說不是禦龍直乾的,她未親口問到。春渥的屍首在軍頭司,誰知道是不是他們整治死了推說尋回來的。

  她恨他,咬牙切齒地恨他。他說些什麽她都聽不見,揚手甩了他一記耳光,“殷重元,今日起我與你恩斷義絕,再見亦是仇人!”

  那記耳光響亮,驚呆了所有人,頓時跪倒一大片。她是無所畏懼的,他要是能殺了她最好,反正已經生無可戀了。她覺得解恨,仰起頭,一縷發搭在她的嘴角,她笑起來,含著淚大聲地笑,形容駭人,恍如鬼魅。

  他挨了她一巴掌,尊嚴掃地,若換了別人早就千刀萬剮了,可他卻忍住了。他理解她現在的心情,她必須找個人來恨,才能抑製滿心的不甘和怒火。

  他垂手說:“是我無能,若沒有去祭天,或者能早些找到她……”

  “是你殺了她,別再演戲了!”她尖聲道,發狠指著他,“你殺了雲觀、殺了乳娘,你還要殺我的母親和弟弟,我今生和你勢不兩立!”

  她看見旁邊的鹿角刀架上供了把棠溪寶劍,抽出來便朝他刺過去。她是真的想殺他,只有將他碎屍萬段才能解她心頭之恨。可惜她力寡,被眾人攔住了。錄景顫聲道:“使不得啊聖人,他是官家呀,千萬莫做叫自己後悔的事。”

  她不後悔,現在看見他的臉就惡心,原來從愛到恨不難,僅僅只需一個轉身。她試圖突圍,但她沒有這個能力,到最後筋疲力盡,除了痛哭別無他法。

  以後該怎麽辦?她不知道路在哪裡。但是必須離開這座皇城,半分也呆不下去了。她擲了劍,搖搖晃晃往外走,天已經快黑了,她沒了頭緒,站在一片混沌裡綿綿哀哭。

  他追出來,“你要到哪裡去?”

  她不理會他,僵著身子挪步。他不能讓她這個時候走,怕她會出事。他上前攔她,臉孔隱匿在暮色裡,只聽嗓音微哽,半似央求地說:“你不要走,我不放心。”

  她抬起眼來,“還想再吃一巴掌麽?”

  他沒有動,她果然揚手又是一耳光,他忍痛生受了,“只要你好過些。”

  她哪裡能好過,恨他,更恨自己。要不是她意氣用事,她們不會到鉞國來,春渥也不會死於非命。如果沒有以前種種,即便在建安直面戰爭,死也死在一起,怎麽會像現在這樣不明不白!春渥是受她連累了,她悔恨,奮力抽打自己,被他鉗製住了雙手。他求她冷靜,冷靜是個什麽東西?她奮力推開了他,“我要回瑤華宮。”

  他說:“今天天色晚了,明天……”

  她沒等他說完就朝宮牆撞過去,他大驚失色,慌忙去擋。她果真一心求死,用了十分的力氣,把他撞得一聲悶哼。他彎腰咳嗽起來,依舊拽住她不放手,又不敢強迫她,隻得讓步,“我命人備車……”

  她轉身朝右掖門走去,他淒惶看著她的背影,捂著胸口跟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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