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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33章 禁庭(33)
  第33章 禁庭(33)
  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原來真的隻為和他相遇。(1)
  皇后回寢宮後當然不得消停,也不細說,坐在窗下暗自垂淚。春渥和阿茸勸解無用,隻得掖手站在一旁看她。哭久了,也哭乏了,便抽抽嗒嗒回榻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殿中剛熏過蠓蟲,空氣裡有艾葉燃燒後的味道。她撐起身看,天色在半明半暗之間,宮中已經開始掌燈了。紗窗外一排宮人舉著燈籠過來,模糊的光點緩慢升高,停在簷下微微顫動。

  她有些餓,高聲喊金姑子。佛哥端著燭台進來,趨身問她,“聖人眼下好些了麽?”

  她點點頭,“一好就餓了,金姑子不在麽?”

  佛哥說:“大約有什麽事,匆匆出去了。聖人稍待,春媽媽給你做羹,想也快來了。聖人先前回宮未梳洗,婢子伺候你到披香池沐浴,讓春媽媽把羹送來,好不好?”

  她連連回手,上次落進鳳池導致她對水產生了恐懼,大一點的池子都叫她心慌,都是拜那個人所賜。今天他明明很心虛,態度還那麽強硬,她說不過他,最後慘敗而歸。回來後想想一肚子窩囊氣,懊悔當時沒發揮好,其實她可以說得更犀利些的……

  罷了,不去想他。她起身到鏡前拆頭,吩咐佛哥準備浴桶,慢吞吞擦洗完了,換件牙鍛長衣,趿著軟鞋坐在偏殿露台前看月亮去了。

  春渥回來,送了盞羹給她,她揭開看了眼,撅著嘴放在花幾上,“我想吃細粉科頭。”

  她挑食成性,春渥拿她沒辦法,“那我著人去辦,細粉科頭加雞絲好麽?”

  “再要一碟醋薑,兩塊羊脂韭餅。”

  春渥無奈轉身,示意簾外侍立的人照吩咐籌備,自己斂了袍子在胡床上坐下來,覷她臉色,小心問:“現在不惱了罷?”

  她仰在竹榻上,一手蓋住額頭長歎:“今上仗勢欺人,使我不得開心顏。”

  不得開心顏還要這要那的!春渥道:“你在福寧宮和官家對罵,我聽阿茸回來說了。鬧成這樣,打算怎麽收場呢?我怕太后知道了,又要來怪罪你。”

  “別怕。”她擺手說,“官家比我更不想讓太后知道,他自己會遮掩的。反正我打算同他老死不相往來,他要是有氣節,把我送進瑤華宮做女道士好了。”

  春渥忙啐她,“別胡說,你當女道士好做的麽!進了瑤華宮,這輩子就完了。”

  她不以為然,蜷起身側躺著,問春渥,“後來聽見福寧宮有什麽消息傳出來麽?”

  春渥說沒有,“官家身上帶著傷,你這個時候計較,不合時宜。”

  她呐呐道:“我忍不住了,在他書房看見那些東西,哪裡還顧得過來!上回鬼面人闖進寢宮,弄得我一身傷,娘是看見的。他下手這樣狠,在艮嶽又差點淹死我,這些仇我都記著呢,總有一天要報的。”

  春渥卻很能體諒人,臉上掛著朦朧的笑,低聲道:“年輕男子麽,性急在所難免。他和你鬧,是因為想與你親近,又不得要領,所以做出來的事離經叛道,你要體諒他。”

  她翻了個白眼,“誰要和他親近,我現在想起他就覺得煩惱。”

  “心裡裝著一個人才會煩惱,否則風過無痕,有什麽可惱的?”春渥笑道,“我們聖人長大了,你爹爹泉下有知,一定覺得很歡喜。”

  她總是往那上頭牽扯,穠華不喜歡聽,索性闔上眼,聽蟲袤的叫聲,伴著清風明月,也別有一番意境。

  隔了一會想起崔竹筳來,“崔先生當了待製後一直沒什麽消息,娘可知道他近來好不好?”

  春渥道:“沒有消息不是最好的消息麽,你那時和親,崔先生追隨至汴梁,又入天章閣效命,是想就近讓你有個照應。如今你好,我想他也就安心了。崔先生年紀不小了,聖人還是替他留意好姑娘吧,也讓他成個家,別耽誤了他。”

  穠華對崔竹筳一向很信賴,在建安時事事都聽他的。崔竹筳是個持重的人,人情也達練,以前她在閨中受他指引便罷了,如今已經做了皇后,再與外男來往,對她的名聲不好。這世上哪有學生抱著目的入敵國,先生誓死相隨的道理。今上心思縝密,不說不代表他不懷疑,所以更要避嫌。崔先生也知道這個道理,才示意她不宜妄動。如今風平浪靜,兩下裡安生才是最要緊的。春渥不是個能心懷天下的,在她看來只要日子太平,一直這樣下去也很好。

  穠華經她點撥才想起來,“崔先生今年二十六,是到了該娶夫人的年紀了。可惜我是和親,與外命婦們來往也不多,否則倒可替他張羅。”

  春渥道不急,“慢慢就有機會了。八月裡有秋社,婦人歸外家,太后必定安排聖人去榮國長公主府上過節,到時候命婦往來,聖人自然能認識好些人。”

  她頷首說好,一時又怏怏的,“不知怎麽,我高興不起來。本來替人做媒的事很有意思,現在……興致全無。”

  她不明白,旁人看得真真的。自己的問題還未妥善解決,哪裡有興致擔心他人呢!春渥拍了拍她的手,“是牽掛官家麽?要是牽掛,我讓時照上福寧宮走一趟,打聽官家傷勢。明日你服個軟,事情就過去了……”

  “我服軟?”她怪叫起來,“憑什麽我服軟,我又沒做錯!你不許讓人去,叫他以為我稀罕他呢,我才不折那個面子。你安生洗洗睡下,莫管那許多。”

  春渥無奈道好,“不過今日起我就不陪你睡了。”

  她聽了大惑不解,直起身問:“為什麽?”

  “因為你大了,已經許了人,不能一輩子同乳娘睡在一起。該與你同床共枕的是官家,他才是伴你余生的人。”她說著,眼裡泛起點點淚光來,“到了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了,以後我和阿茸住,你就一個人睡。這樣萬一官家駕臨,你們小夫妻好和和睦睦的,官家心裡也高興。”

  “我才不同他睡!”她赤足下地,拖住了春渥道,“娘,你不要扔下我。我自小和你睡,如今叫我一個人,我會害怕的。”

  春渥笑道:“有官家,他會接替我的,你怕什麽?你不是孩子了,要懂事。像上回鬼面人夜闖湧金殿,挑的是我不在的時候。那次官家興許是想留宿的,但凡你聰明些,揭穿了他,或者如今已經如膠似漆了。”

  她紅了臉,捂著耳朵晃頭,“別說了,我不想提起他。”見佛哥和阿茸端著食盒進來,自己拖過花幾拍了拍,“來,放在這裡。有果脯沒有?你們都坐下,咱們一道賞月。”言罷輕輕吸溜了一聲,“唉喲……”

  三人嚇了一跳,“怎麽了?”

  她說:“我肚子有些疼呀。”用力按壓一下,咦了聲,“又不疼了。”

  春渥是知道的,她入大鉞之後才成人,初潮在初四。算算日子,這趟晚了幾天,也是時候了,便回身對佛哥招了招手,“把軟布置備好吧!”剛說完,穠華便坐在地上了。

  這下子慌了手腳,看樣子來勢洶洶,她痛得臉色煞白,連喊都喊不出了。眾人忙合力將她抬回殿內,請太醫、往上回稟,忙作一團。當真來了倒好了,可是行經不暢,血像被封閉住了,半天未見影子。醫官只能開調停的藥,又不好催逼,唯有等著了。

  她痛得冷汗淋漓,也不言聲,抱著蓋被躬得像隻蝦子。單是這樣便罷了,還伴腹瀉嘔吐,症候實在叫人憂心。

  不多時太后來了,看過之後讓人燃手爐來給她焐著,說:“不要緊,受寒罷了。我年輕時候也常這樣,有的人身底子好,百無禁忌,我不行,一逢著信期就像死過一回似的,皇后是隨了孃孃了。往後細心調理,自然就好了,別怕。”

  她痛得抽泣,還要寬慰太后,“臣妾無事,勞師動眾的,讓孃孃夜裡趕過來,是臣妾的罪過。”

  太后捋捋她的鬢角道:“你和官家對我來說一樣,不是取媳婦,賽過多個女兒。昨日孃孃是氣頭上,怪罪了你,你莫往心裡去。官家都同我說了,你在外舍身救夫,我得知了很敬佩你……好了,不要說話了,安心靜養。官家那邊也別擔心,明日叫貴妃過去侍奉就是了。”

  她點點頭,“多謝孃孃。”

  太后替她掖了被子,略站一會兒就去了。

  穠華痛得渾渾噩噩,只聽見殿裡細微的動靜,像是做夢,又分外真實。然後雲霧繚繞裡進來一個人,穿著公服,內襯白紗中單,漸行漸近,才看清是雲觀。

  她掙了掙,起不來,也開不得口。他說:“你別動,我只是來看看。”

  她很著急,喉嚨裡像堵了團棉絮。他過來,坐在她床前,把她的手合在掌心裡。依舊是她熟悉的笑容,輕聲說:“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我未走遠,一直在看著你,只要你好,我心裡便安慰了。我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恨,都和你沒關系。你既然嫁了重元,就好好做他的皇后吧!”

  她覺得他一定是誤會了,想同他解釋,他人影一晃,又不見了。

  殿裡安靜下來,痛也變得飄飄忽忽。手爐涼了,棄在一旁,她艱難地翻身,蒙蒙看了眼,發現床前的確坐著個人,是今上。

  她一瞬清醒過來,“你怎麽來了?”

  “鬧得這麽大動靜,福寧宮裡也得了消息。”他臉上淡淡的,大概因為剛吵過,現在又碰面,有些不好意思。別扭地問了句,“你好些了麽?”

  這是女科裡的毛病,談起來總覺得難堪。她訕訕紅了臉,背身道:“官家回去歇著吧,我不要緊。”

  他沉默下來,先前醫官說了病因,還是與上次落水有關。鳳池水深,又在山間,較之一般的湖水更涼。她體內淤積了寒氣,這次才會發作得這麽厲害。他原本是想懲戒她,現在覺得很後悔。她大概也怨他,只是礙於體面,不好開口罷了。

  他坐著沒動,“你睡,我在這裡陪著你。”

  她悶聲道:“不用,你走吧。”

  她還在生氣,他知道。中晌吵過之後他也反省,錄景說哄女人不能硬碰硬,就像市井裡做買賣一樣,總要有一方表現出和解的意願,事情才能有轉機。他和她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之前通了那麽久的信,多少對她有些了解。她不像是肯伏低的人。再說自己做的那些事……實在不怎麽光彩,他也感覺慚愧。朝堂上天威不可褻瀆,到了禁中雖是君臣,也是夫妻。背著人下個氣,似乎沒有什麽掃臉的。

  她態度冷硬,他有些低落,隔了會兒才道:“苗內人說你一個人會害怕,所以我留下陪你。”

  她聽他這麽說,嘴角莫名垂下來,賭氣道:“我不要你陪,官家自去養傷。”

  他也受得冷落,不聲不響,只是歎了口氣。

  她反倒流下眼淚來,無聲地啜泣。然後他的手落在她肩頭,緩聲道:“我先前態度不好,但說的都是實話。我愛慕你,做了那麽多,全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一定覺得我古怪,僅憑一幅畫像幾封書信,就喜歡上一個人,其實不是。我十三歲那年曾跟翰林去過建安,你在宴上把遄死念成踹死,當時我在場。”

  這倒出乎她的預料了,她訝然轉過身來,努力地回憶,仔細端詳他的臉,“那次的宴會是我爹爹招待遠客,並沒有說是鉞國皇子啊。”

  “你爹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喬裝入綏,有我自己的目的。”他頓下,微微笑了笑,“大婚當晚那首兒歌我曾教你唱過,可惜你似乎已經忘記了,連同我這個人,一道忘記了。”

  他越說穠華越覺得不可思議,那麽久遠的事了,他卻記得那麽清楚。

  他很難堪,別過臉不敢看她,語氣卻很堅定,“我認識你在十年前,甚至比雲觀更早。所以我沒有瘋,也並非為了一時獵奇。至於那個面具……我只是沒有勇氣面對你,我有點……害怕。”

  她愕在那裡,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輕松了,但又莫名的沉重。他的眼睛籠著一層霧氣,看上去讓人心酸。這算什麽呢,苦戀十三年?怎麽可能,那時她才六歲!但是印象中的確有這麽個人,俊秀的少年,立在夕陽下,對她輕輕微笑。

  她閉上了眼,“什麽時辰了,是在做夢吧?”

  他說沒有,“快到子時了。”

  “你坐了兩個時辰麽?”她心裡很難過,難過得沒法描述。突然覺得一切都令她厭惡,這和她原本設想的不一樣,簡直像個杜撰出來的故事。然而都是真的,記憶的確模糊了,但只要有人提起,她還是能夠分辨真偽的。

  她徐徐歎了一口氣,“時候不早了,官家上床來吧!”

  他緊繃的神經終於松懈,忙依言褪了鞋,在她身側躺下來。

  她重又背過身去,“半夜裡腦子糊塗,明日再議。”

  他說好,“你肚子還疼麽?我讓她們給手爐換炭。”

  她說不必了,“怪燙的,肚子都快燙出水泡來了。”仔細感受,依舊隱隱作痛,便瑟縮了下,複蜷縮起來。

  他靠近些,她能察覺,也許同她相隔只有幾分的距離。她有點緊張,本想往內側挪一些,他的手探過來,擱在她的腰側,然後慢慢挪動,居然鑽進了她寢衣裡。

  她扣住他的手尖低叱:“你幹什麽?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

  他微微吸了口氣,被她抓住了傷處,依然忍著,和聲道:“我想給你焐著。”

  “焐著?你打算摸我的肚子?”她覺得不可思議,“我警告你,別仗著身份壓製我,我可是……”

  “除了有頭腦,還很有尊嚴。”他接了她的話頭,用力把她按回去,“男人的手掌暖和,比手爐好用,你可以試試。”

  她還是不相信他,“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亂摸!”

  他不耐煩了,寒聲道:“我身上有傷,打不過你。”

  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試試罷,“不能亂動!”

  他沒說話,有些蠻狠地把手壓了上去。

  她的肚子冰冷,他以前都不知道,原來女人身上會這麽涼。那圓圓的肚臍在他掌心裡,她應該很舒服吧,痛快地舒了口氣。他卻有點後悔了,作繭自縛,這漫漫長夜,接下來怎麽度過才好呢。

  近來總是晚睡,夜越深越精神。他心頭有很多事堆積,朝堂上的、七夕的刺殺案、還有她。

  低頭看,她先前不安穩,睡夢裡眉頭都緊皺。後來大概好些了,漸漸舒展開,鼻息咻咻,像隻小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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