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縣衙和賭場差不多,真的想要站穩腳跟談何容易,沈聰混跡那麽多年才有今日的殊榮,和縣衙的人打成一片,他不是喜歡到處結交人的性子,勾心鬥角的地方不適合他。
回到院子,沈聰和小洛已經回了,裴征放下背簍,問小洛在學堂可學了新的詩,小洛搖著腦袋,拿起身側的小籃子讓裴征吃茅梅,回來的路上沈聰摘的,一小半籃子,“夫子說要背《三字經》,背了三字經就寫字。”小洛站在沈芸諾腿邊,一隻手抓著沈芸諾衣角,抬起頭,晶亮的眸子盡是期待,“娘吃,我和大姐都有好多呢。”
沈聰不怕麻煩,遇著多得地方特意停下馬車幫他摘,小木那邊有得了不少,沈芸諾摸摸他的頭,“娘不吃,吃少吃些,之後去屋子裡看會書,叫大姐陪著你。”小孩子記性好忘性也大,從上回小洛念詩把之前學的忘記後,沈芸諾就讓他每日回來去自己屋裡看會書,她在書上做了標記,小洛翻開一頁哪怕不認識字也知道那頁的內容。
大丫聽到沈芸諾說她的名字,忙提著小籃子跑了出來,見她裡邊也裝著不少,沈芸諾失笑,“大丫,和表弟去屋裡,讓他背詩給你聽。”沈芸諾洗了手,見邱豔已經在灶房忙活了,緊接著去了灶房,說了周家來人斷親的事兒,剛進屋的沈聰也聽著了,沒當回事,“我看做豆腐的法子是保不住了,人人都有私心,改明兒你三弟妹娘家的嫂子就能把法子漏出去。”韓家那邊有他壓著,量他們不敢亂說,然而周家則不同了,周家的人可不是一條心,肯定會來事兒,尤其掙錢的法子是從周菊裴俊手裡得來的,周家一大家子人哪會不鬧的?人人都存著私心,邱老爹沒有兒子,村子裡的族人沒少想要吞了他的田地,周家那邊可想而知。
見沈芸諾若有所思,沈聰將裡邊的門道說了,就是在村子裡賣出事,也會招人嫉妒,周家沒有根基,能存得住法子才是怪事,沈聰去凳子上坐下,守著灶眼裡的柴火,“等著吧,之後還是鬧事兒的時候,不過斷了也好,父母親情也要看緣分的,有的人生在一家一輩子跟仇人似的,有的人哪怕隻一眼就覺得血濃於水了。”
沈芸諾明白他是想到邱老爹了,那會邱老爹一根筋的要把邱豔交給他,而且對他們兄妹幫助挺多的。
沈芸諾洗了菜,去壇子裡拿了一條肉出來做粉蒸肉,問起沈聰和知縣大人的臘腸生意來,沈聰頓時來了精神,“我和知縣大人說過了,之後,我們提供貨物,除非我們自己在鎮上開鋪子賣,其他的臘肉臘腸全部賣給他,至於他如何處理我們就不管了。”在清水鎮,有知縣大人罩著出不了岔子,再說還有賭場那邊的人手。
沈芸諾暗暗思忖,也就說他們的臘腸批發給知縣大人,自家只能賣零散的就是了,這個法子她覺得再滿意不過,誰知,沈聰又加了句,“不過,知縣大人說,即使我們要賣,也要等三年後。”
物以稀為貴,知縣大人是想掙頭份,沈芸諾暗暗思忖,點了點頭,“哥同意了?”
“我哪能一個人拿主意,說回來和你商量商量,決定成的話,我明日去鎮上就和知縣大人定下。”知縣大人家大業大,本還提出和他分成,沈聰拒絕了,大戶人家牽扯的利益多,加之七大姑八大姨,沈聰不想牽扯太深了,能掙點銀子,本本分分過日子,那些刀口上混的日子他也厭倦了。
沈芸諾點頭。
翌日,沈聰和裴征早早去山裡摘菌子,沈芸諾收拾好屋子,還沒等沈聰他們回來,周菊就來了,沈芸諾現在疑惑,想著必然是裴家院子出事兒了,雖然分了家,那邊還是不讓人安生。
“三嫂,小栓他娘回來了,說要伺候咱二哥,一輩子哪兒都不去了。”劉花兒和李林成親村子裡的人都聽到風聲了,裴萬傷了腿,劉花兒怎麽又想著回來了?
周菊也不解,進了屋子,鞋面濕了,她也顧不得,見沈芸諾將背簍放牛車上,幫著搭把手,歎氣道,“昨晚就回來了,昨天下午那事兒鬧得我多大的精神,聽著那邊堂屋,劉花兒又是認錯又是給磕頭的,估計是真的存了心思改好了。”天不亮,宋氏就敲她的門讓她過來請沈芸諾和裴征過去,家裡沒銀子了,沒錢給裴萬抓藥,再者,裴秀出嫁,像是要三家都出點力,又有劉花兒回來,事情可算是湊到一堆了。
沈芸諾抬頭看了眼天色,答非所問道,“四弟妹沒吃飯吧,進屋坐會兒,我讓小洛大丫他們起床了。”沈芸諾帶周菊回堂屋坐著,老宅那邊的事兒她是不想搭理的,如實道,“你三哥他們去山裡了,估計還有會兒才回來,你先坐會兒,待會吃了飯咱一起過去看看。”
李林長得賊眉鼠眼,劉花兒跟著他能有什麽好日子過?還以為劉花兒只是看重李家的田地多,眼下比較,可見李林怕還有什麽不妥當的,搖搖頭,進屋叫大丫小洛起床,昨晚聽著兩人玩得熱鬧,她來叫了兩次也不見他們睡覺,扯開小洛身上的薄被,輕輕捏了捏他臉頰,揚了揚眉,“起床了,太陽都出來了,不然去學堂吃到夫子要懲罰的。”
話剛說完,就見小洛雙腳一踢,睜開了眼,小臉崩得緊緊的,沈芸諾拉起他,替他穿好衣衫,抱他下地,“四嬸來了在堂屋呢,小洛過去和四嬸說說話,我叫大姐起床。”
大丫賴床,不好糊弄,沈芸諾費了好一會兒的勁兒才把人從床上拉起來了,抱著大丫出門,沈聰和裴征回來了,沈芸諾放下大丫,急急忙去灶房打了水出來,以備他們洗漱,朝後院喊了聲嫂子,去灶房將早飯端出來。
裴征聽了周菊的話臉上並無波瀾,韓梅是個有心思的,可知道維護面子,而劉花兒則是喜歡算計然而凡事都寫在臉上的,當初李家那門親事裴老頭看好得很,如今被休回家的劉花兒嫁去李家又自願回來,李林什麽性子可想而知,周菊知道裴征他們什麽都不避著沈聰和邱豔,想了想,將宋氏的打算說了,“我看娘和爹估計都是同意的才會想著請你和大嫂過去商量商量。”
她先通知了韓梅再來的這邊,今日和裴俊商量不賣豆腐了,裴俊擔心裴萬動怒,拉扯到傷口,一直在東武那邊守著,劉花兒跪在外邊,任由宋氏裴老頭打罵都不吭聲,隻道歉和磕頭。
“待會我去鎮上的時候順便去看看二哥,小栓他娘的事兒究竟什麽意思還要看二哥的意思,四弟妹,你和四弟說,爹娘啥意見,他都別吭氣。”裴老頭和宋氏寒了他們的心,這幾年還能鬧騰使著勁兒的鬧騰,之後有後悔的時候。
裴征不欲多說,而且一早的好心情因著裴家的事兒也沒了。
吃過飯,整理好東西,沈芸諾將小洛要帶去的柴火全放在牛車上了,叮囑了兩句,沒和周菊去裴家,那一爛攤子事兒,她不想聽,回到屋裡,聽上邊金花叫她,“阿諾妹子,你上山不,俺們一起去山裡。”
金花挖野菜的速度快,可能沈芸諾教了她兩招,即便是一背簍野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尋思著再去山裡挖些回來,沈芸諾抬起頭,見金花背著背簍,手裡握著刀站在石梯上,應聲道,“等會,家裡還沒收拾。”
邱豔知曉沈芸諾要去山裡的,插話道,“你去就是了,無非幾個碗的事兒,我洗了就成。”邱豔在家裡的活計本來就做得不多,洗碗對她來說不算難事,尤其,金花確實是個熱心腸,性子急躁,等人的話怕沒多大的耐性,“你去山裡小心些,剩下的我來就成。”
沈芸諾想想也成,沒和邱豔說什麽,背著背簍拿著刀,又提了個籃子,準備再弄些茅梅回來。
推開門,隔壁空地的刀疤他們正在忙活,沈芸諾一一打過招呼,總感覺刀疤情緒不佳,她也沒放在心上,走近了,聽金花小聲嘀咕道,“刀大哥這兩日心情不太好,大老爺們一個人蹲在茅廁裡都在罵人呢,估計場子裡出了事兒,你還是別惹他了。”
賭場的事兒沈芸諾知道得不多,沈聰在裡邊的時候也不和她說,聞言,朝下邊偉岸的背影投去一眼,那會,沈聰在賭場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久而久之,進了縣衙,也是,不認識的,第一眼會被沈聰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和眼下的刀疤差不多。
金花抵了抵她手臂,低聲道,“別看了,估計是年紀大了想要成親了,之前聽他說想要成親來著,這兩日不說了,也不知哪兒不對,走吧,我們去山裡,你教我的法子真不錯,炒出來的野菜確實香味重。”
之前家裡有半頭野豬,金花依著沈芸諾的意思將肥的全部熬了油,肉也混在裡邊,前兩日的摘回家的花椒混著油一起熬了保存著,炒野菜放些,味道比之前白水煮出來的好吃得多,不過也是眼下起屋子,之後日子是不能這麽過的,太浪費了。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山,而沈聰駕著牛車在村頭停下,讓裴征和周菊走著去裴家,他和小洛坐在牛車上等著,小洛指著裴勇家的房子,問沈聰,“大堂哥走了沒,要不要去叫一聲?”
沈聰抱過他,替他整理了下胸前的衣衫,“不用,你大堂哥肯定走了,離得遠,他要比咱早走才行,不過路上應該能遇著他。”小木懂事得不像七歲的孩子,昨天沈聰接他們下學讓沈聰在村頭等著一並送他去學堂,那孩子執拗得很,肯定是不樂意的。
讓小洛給自己念兩首詩聽聽,目光卻盯著村裡裴家的方向。
裴征和周菊回到屋子,劉花兒跪在院子裡,蓬頭垢面,和當初離家那會的意氣風發相去甚遠,裴征抿了抿唇,徑直進了東屋,裡邊味兒重,裴征不自主的蹙了蹙眉,開門見山的問裴萬,“小栓他娘的事兒,二哥怎麽說?”
裴俊和韓梅坐在旁邊,宋氏也在,聽著這話,宋氏不悅道,“什麽小栓他娘,那是你二嫂,你二哥的腿成這樣子了,以後誰還願意跟著他?你二嫂既然知道錯了,不嫌棄老二,你們都該勸著才是。”
裴征了然,裴萬心裡是不願意的,視線淡淡的掃過宋氏,這些日子,宋氏老了不少,額前的發絲全白了,精神也不太好,沈聰還在村頭等著他,裴征不欲多待,“二哥,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今日我去鎮上順便幫你抓藥,想吃什麽了,說一聲,我還有事兒,就不耽誤了。”
裴老頭不在,裴征倒是覺得奇怪,裴俊轉過身,明白裴征買了牛就是為著去鎮上方便的,該是還有事“三哥去忙吧,我守著二哥。”頓了頓,又道,“爹出門了,說是去找什麽朋友。”裴老頭態度堅決要給裴秀說親,要劉花兒回來,一早上卻不見人影,可見終究是沒放在心上,裴萬的事兒三兄弟當初說好了,裴俊想著等裴征回來再和他商量銀子的事兒。
韓梅低著頭,不發一言,劉花兒這次回來估計是真的知道錯了,家裡有個女人伺候著凡事都要細致得多,而且,劉花兒回來,她也不用一日三餐送飯,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好的,不過明白這件事不是她說了就算的,裴勇不在,如果自己鬧出點事兒,裴勇回來兩人怕又要鬧一場,兩相權衡,斂了自己的心思,靜默的看著宋氏。
裴萬態度堅決,劉花兒自然不可能留下,走的時候,劉花兒抱著小栓不肯撒手,人走了不到兩個時辰,隔壁村李家就來人了,說劉花兒偷了家裡的銀子,還把李林打傷了,昨晚發生得事兒,李家人也沒有注意,今早發現李林屋裡遲遲沒有動靜才推開門進屋,李林已經不省人事了。
宋氏對著來人破口大罵,又罵劉花兒不安好心,之後,倒是沒人知曉劉花兒的去向了,裴征回來的時候聽著村子裡的人說起這事兒並未表態,今日將裴老太太生辰的壽禮買回來了,他先去了裴家大房,羅春苗在家,裴征看了老太太,把東西放到她手裡,又和他大伯大伯娘說了幾句話才回去了。
裴元莊看著裴征送的禮,朝自己婆娘道,“往回你總說幾個孩子是白眼狼,如今看看這禮,以後給我安生些。”幾個孩子小的時候老太太嘗嘗拿吃食給他們,劉氏就是和老太太對著乾,明裡暗裡紙裴勇幾人是白眼狼,之前沒分家,幾人想要偷偷孝順老太太也沒法,可自從分家後,裴征對老太太照拂一點不差。
老太太精神矍鑠,提著籃子回了屋,拿起那邊的衣衫才發現裡邊還有十多個銅板,裴元莊進屋也見著了,替老太太把東西收拾起來,“阿征是有孝心的,幾包糕點放您屋裡,您想吃就是了。”
難怪裴征走的時候讓老太太進屋試試衣服,原來還給了錢。
老太太收了銅板,之前裴征也偷偷給了她幾個銅板讓她想吃什麽自己買,如今又收著錢,老太太心下歎息,“我留著幹什麽,給小安他們幾個吃吧,年哥兒時常從鎮上拿糕點回來,小安嚷著沒吃夠,我看這麽多包,可要花多少錢啊。”上了年紀,眼神不太好,雙手顫抖的拿出衣衫往自己身上比劃,“老大,這衣服是從鎮上買的?”摸著衣服料子舒適不說,上邊花紋複雜,不像是農家繡的。
裴元莊仔細看了眼,“是了,阿征該是剛從鎮上回來,估計要花不少錢呢,您壽辰那日就穿這身吧。”
劉氏站在門口沒說話,宋氏和她一輩子妯娌,吵鬧了半輩子,如今自己的兒子出息了,有本事,她呢,想清楚了,劉氏面上高興起來,進屋,也發現裡邊的銅板了,叮囑裴元莊道,“二弟妹自來是個小心眼的,這些咱可得藏著捂著,否則她知道阿征孝順娘而對她沒有表示,還不得鬧翻天?”宋氏什麽性子,她再了解不過,最是會來事的。
老太太也想著了,顫抖的將手裡的衣衫推出去,“老大媳婦說得對,不若將東西還回去好了,他是個有孝心的,當年我沒有白疼他……我心裡有數就好了。”老太太當年願意幫襯幾個孩子無非都是她得孫子孫女,換成別人家的她是不管的。
裴元莊堅持,“娘,您收著就是了,阿征送過來必然是想清楚了,而且,分了家,二弟妹想管也管不到他頭上,當年他們如何對您的,我心裡還有數呢,您就穿著吧。”村子裡還有老人分家的,分家後其他幾房雖然不管孝順老人了,逢年過節也該給老人送些禮,然而這麽多年,老太太從來沒有收到過二房的禮,對這點,裴元莊是有氣的,尤其當年裴家分家的時候隻多了半畝坡地,宋氏在村子裡到處嚷嚷他們佔了便宜,二房分家他是去看過的,裴征幾兄弟分到手裡的可少多了,即便如此,裴老頭還想跟著裴勇過日子。
劉氏也勸,“娘,您就收著吧,您的孫子孝順,以後福氣可長著呢。”老太太年紀大了,劉氏也懶得計較了,而且幾個兒子說得對,家裡有老人在,祖上蔭護,自己才有現在的好日子。
老太太點頭,拿了衣衫,讓劉氏把雞蛋糕點還有錢拿走,裴元莊皺眉,“阿征送給您的,您自己收著,真想給小安他們吃,叫他們到您屋裡來就是了。”裴元莊雖然是農戶,因著裴年在鎮上做工的事兒,他格外注重名聲,尤其家裡不缺這十幾個銅板,把糕點衣服鞋子拿出來,將籃子裡遞給劉氏,“雞蛋交給老大媳婦,每天給娘煮一個吃。”
日子好了,老太太隔天一個雞蛋,有時候自己舍不得會給下邊幾個曾孫子,裴征送了來,倒是能每日一個雞蛋。
劉氏點頭,提著籃子去了灶房,隨後出門找自己幾個孫子,老太太手裡好幾包糕點,可要拿出來嘗嘗鮮,她自己無所謂,就是想讓幾個孫子吃,回來的時候,和老太太說了李家來二房找人的事兒,老太太靠在椅子上,直歎氣,“老二啊,性子是養歪了,幸虧幾個孩子是好的。”
裴征回到家裡,見沈芸諾還沒有回來,把昨晚換下的衣衫拿去洗了,聽著不遠處傳來說話聲,裴征抬起頭,見沈芸諾背著背簍,走路一瘸一拐的,嚇得不輕,扔了手裡的衣服飛奔了出去。
“下回你就離我遠遠的,我皮糙肉厚,即便摔倒了也不礙事,你細皮嫩肉的,哪怕是抽筋估計身子都受不住。”金花嗓門大,下邊壘牆的人都望了過來。
金花扶著沈芸諾,一個勁兒的怪自己沒看清路連累的沈芸諾,到院子門口,放下背簍,準備擱下背簍先扶著沈芸諾下去,就見裴征衝了上來,臉色陰沉,大大咧咧如金花也察覺到裴征眼神裡閃過的狠厲,解釋道,“裴三兄弟,阿諾妹子沒多大的事兒,就是腿抽筋了,緩緩就好。”
沈芸諾抬起頭,人已經落入裴征懷抱,和金花說話,金花踩著木棍滑了一跤,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扶金花,弄得自己腿抽筋了,感覺摟著自己手的力道大得驚人,聞著他身上的皂角味兒,沈芸諾無奈,“我沒事兒,就是腿抽筋了,緩過這一陣就好。”
裴征後背直冒冷汗,見沈芸諾瘸著腿,首先想著就是去山裡遇著野獸了,拉開沈芸諾,臉上血色全無,眉頭擰成了一團,“怎麽會抽筋了?”腿抽筋不算大事兒,的確過了那一陣就好了,為此,裴征臉上才稍微有了血色。
金花在旁邊幫忙解釋道,“我和阿諾妹子摘茅梅,一不小心打滑,她扶我,結果腿抽筋了。”
裴征的手還落在她肩頭,下邊的李杉等人已經唏噓開了,“裴三兄弟別太緊張了,腿抽筋不算啥大事兒,緩緩就好了,我婆娘之前也抽筋,照樣乾活,沒啥大事兒。”
就是他們都以為沈芸諾在山裡遇著什麽傷著了,李杉也白了臉,想著金花和沈芸諾一起的,真要沈芸諾出了點事兒,沈聰那邊他都沒法交代,想著沈聰的手段,後背濕了一片,好在幾人乾活,旁人隻當他乾活流的汗。
裴征站了許久,臉上才有了暖意,低頭看向沈芸諾褲腳,轉身蹲下身背起沈芸諾,男的俊朗女的好看,金花一陣羨慕,再看下邊的李杉,就愈發嫌棄了,“李杉,給我回來,我找你有話說。”
羅城來了興致,推了推李杉,打趣道,“指不定嫂子也腿抽筋了,要你上去背她呢。”
趴在裴征肩頭,背簍裡的野菜抖了出來落在沈芸諾頭上,聽著羅城的話,沈芸諾面色發紅,“我自己走吧,沒多大的事兒。”此時,小腿還微微泛疼,也是動作大了才會抽筋。
裴征淡淡的瞥了羅城一眼,目光雲淡風輕,卻是叫羅城打了個寒顫,訕訕笑道,“裴三兄弟回來了。”難怪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征喝沈聰久了,周身難免染上了殺氣。
沈芸諾隻得騰出一隻手,蓋住自己後腦杓,緊緊勒住背簍繩子,以免裴征彎腰,裡邊的野菜全撒了出來,回到屋,邱豔坐在石階上做針線,見裴征背著沈芸諾也嚇得不輕,走神間,針不小心刺入指頭,疼得她抽了手,“怎麽了?”
裴征臉上緩和不少,“沒事兒,抽筋了。”小時候他們都去河裡洗澡,知道抽筋那會腿有多疼,放下沈芸諾,替她將頭上的野菜拿開,“試試,腳還疼不?會不會是扭傷了?”
沈芸諾搖頭,“是抽筋了,我坐會,待會就好了。”她背上還背著野菜,裴征順手取了下來,剛下那一瞬,感覺自己心都快跳出來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嚇得說不出話來。
沈芸諾朝邱豔解釋了一番,裴征見她提著的籃子裡邊裝了不少茅梅,聽邱豔道,“估計是樹上落下來的枝椏,大丫爹回來讓他去山裡撿回來當柴火燒。”
沈芸諾搖頭,“不是乾枝椏,估計誰砍了忘記抱走的。”是根圓滾滾的竹子,顏色和草差不多,邱豔才沒看清楚的。
裴征皺了皺眉,“你先坐會兒,我去把衣衫洗了端回來。”轉身快速走了出去,邱豔吸了吸手指,朝大丫道,“瞧瞧你姑姑為了給你摘茅梅都受傷了,還不趕緊給揉揉?”
大丫一臉緊張的挨著沈芸諾,上下打量著她,沈芸諾站無奈的牽起她的手,把籃子遞過去,“沒事兒,待會就好了,明天讓你爹去鎮上買幾根骨頭回來,喝了湯以後腿就不抽筋了。”
大丫深信不疑的點了點頭。
下午,周菊過來,沈芸諾才知道李林和劉花兒的事兒。
周菊四處瞄了兩眼,見大丫不見才小聲道,“小栓他娘也是舍得下手的,聽隔壁村的人說,命根子是毀了,好在下邊有個兒子,否則不得找小栓她娘賠命?”劉花兒也是膽子大的,竟敢跑到裴家來,“小妹也聰明了,見李林那樣,這回怎麽都不答應爹說的這門親事,李林真要是個好的,小栓他娘會做出那樣子的事兒,屋裡正在鬧呢。”
而且,周菊總感覺這兩日裴老頭鬼鬼祟祟的,像是心裡藏著驚天大秘密似的,“也不知道對方給得多少聘禮,爹到處幫著說好話,說起來也是緣分,今天我才知道,爹給小妹找的不是別家,正是李林下邊堂叔的兒子,也是姓李的,叫李塊頭,出了名的塊頭大,據說也是個不學無術的,爹真的是要拿小妹賣錢了。”
沈芸諾蹙眉,裴老頭可是最怕和那種人往來了,怎麽想著說這門親事了,要知道,自己進了裴家的門,裴老頭不敢得罪她就是看在沈聰的份上,如今把女兒嫁給那樣子的人是為了什麽?
“今日爹一早就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叫俊哥和大嫂去堂屋商量小妹的親事,說要一家拿二十文錢出來。”六十文,辦席面是遠遠不夠的,壓箱底的話,依著裴家現在的境況多了,裴老頭斂財斂瘋了吧。
周菊咽了咽口水,繼續道,“大嫂不出聲,俊哥直接回絕了,說真要給小妹壓箱底的話,一家五文錢,十五文,不算多,可也不算少的了,要知道大姐出嫁可是一文錢都沒有呢。”
如今賣豆腐,五文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了,然而,自家不賣都服的話,五文錢就是要她砸鍋賣鐵的事兒了,去年分家那會,為了買條肉過年就費盡了心思,哪會想著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沈芸諾點頭,家裡賣菌子每日都有進項,且不少,裴俊不答應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邊鬧哄哄的,小妹鬧著自殺呢,說爹真要將她嫁出去,她就死在屋子裡。”裴秀也是豁得出去的,這種法子都想到了,周菊歎氣道,“小妹自來得寵,沒想著如今竟然落到這樣境地,人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都說不準將來是什麽樣子的。”經歷過昨日的事情,周菊反反覆複想了很多,現在的日子她該知足的,總好過沒分家那會,什麽髒活累活都要她做。
沈芸諾讚同周菊的話,那幾年在沈家,她也沒想過有現在的日子,“你和四弟加油掙錢,之後也搬出來吧,耳根子清淨些也好。”
周菊點頭,之前裴俊和她說她沒明白過來,住在那邊,她心情都變得煩躁了,和沈芸諾說了裴家的事兒,周菊也回去了,沈芸諾送她出門,沒想著又遇到一個不速之客。
比之前,短短時日不見,吳桃兒臉瘦了一圈,一雙喜歡勾引人的眼沒了生氣,不過對上她的目光,仍強顏歡笑的扭了扭屁股,故意朝旁邊看了眼,聲音不高不低道,“裴三媳婦呢,我過來和你說說話,可以進屋嗎?這兩日身子不舒坦都沒出門……”
說完這句,臉不自主的紅了,沈芸諾心下疑惑,站在門邊沒讓開身子,裴征不在,她也不怕吳桃兒有什麽花花腸子,純粹不想這種人進她的院子罷了,“許大嫂有什麽話就在這邊說吧,我嫂子懷著身孕,不能太嘈雜了。”
那邊空地上的刀疤認出是吳桃兒,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松開手,沉聲道,“你們自己弄著,我休息會。”
平日的他定會去樹下坐著休息,這一次,大步朝沈芸諾走去,臉上的疤痕更顯殺氣騰騰,“阿諾妹子,我喝口水……”余光陰狠的掃過一臉媚情的吳桃兒,捂著嘴,肚子裡一陣反胃,當天,他怎麽就認為吳桃兒身段不錯了?想著自己的手撫摸過那片地,隻感覺手也髒了起來,大步進了屋子。
沈芸諾以為刀疤身子不舒服,轉身欲問兩句,就聽吳桃兒臉不紅心不跳道,“知道我為什麽不出門嗎?還不是在床上被折騰的力道大了,一天都下不來床呢……”
噗,刀疤心下惡心,徑直吐了出來,轉過身,惡狠狠的瞪著吳桃兒,媽的,沒想著人長得醜就算了,還出來騙人,明明是河邊,也有臉說床上?到了床上,光一照,寧肯自己動手他也不會碰那種人,噗,彎著腰,又是一聲吐。
沈芸諾準備上前幫忙,被刀疤攔住了,“阿諾妹子別上前,待會我會收拾的。”頭一回,見著一個女人惡心成這樣子,刀疤低著頭,胸口難受得厲害。
吳桃兒咬著下唇,聲音愈發軟綿,“阿諾妹子,你是不知道那種滋味……”
沈芸諾哪有心思聽那些,而且上回吳桃兒和她說了那些事兒,害得她夜裡做春夢,當下立即冷了臉,“許大嫂若想找人閑聊,村子裡一大把得人,何須跑來這邊,我屋子裡還忙著,就不和你說話了……”話完,啪的聲關上了門。
吳桃兒貼著門,沒有走,“裴三媳婦,你開門啊,我是想和你說小洛爺爺的事兒,今早村子裡來了人,小洛爺爺親自接的,還說是秀秀未來的相公呢。”
沈芸諾覺得奇怪,難不成今日李家人來提親了?不過聽周菊的話對方可不是良善之人,隔著門朝吳桃兒道,“分了家,那邊得事兒我們也管不著,何況,親事自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大嫂和我說,可是打什麽主意不成?”
吳桃兒是衝著刀疤來的,隨口說也是想讓沈芸諾開門,刀疤在她身上留的印記重,瞞不過許大,左右她不想和許大過了,如果刀疤同意,她可以搬過來和刀疤一起過日子,許家那邊她會好好說的,因而,聽著這話,不假思索道,“我也是心裡狐疑,看面相那人就不是好的,鬼鬼祟祟和小洛爺說了幾句話,兩人就往山裡去了……”
沈芸諾擰眉,不是過節,也不是上門提親兩人去山裡幹什麽?不過仍然沒有給吳桃兒開門,過了會兒,吳桃兒知曉她不會開門了,跺跺腳,不情不願道,“你不開門就算了,我也熱,去河邊涼快著,傍晚再來找你聊天啊……”
清理汙穢的刀疤聽著這句,恨不得打開門將人收拾一頓,緊了緊手裡的掃帚,心下一陣惡心,終究看沈芸諾在沒有衝出去,掃了汙穢,又拿水將地洗乾淨了才出門,提醒沈芸諾,“那種女人一看就不是好的,阿諾妹子別和她走動。”
站在門口,凶神惡煞得盯著吳桃兒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裴征砍的竹子差不多了,一趟一趟搬去田裡那邊,砍成沈芸諾說長度,一根一根的插進稻田,先將田地和裴老頭的隔開,因為先插進那邊的田裡,和沈芸諾說了會忙到天黑,他倒是不急著回去,傍晚,沈聰也過來了,多個人,速度更快,待天邊的夕陽落下,殘留的火紅也漸漸暗淡才收拾東西往回走,快門口了,聽著對面蘆葦叢裡有人說話,裴征蹙眉,明顯是刀疤的怒吼聲,聲音壓得低他也聽出來了。
看沈聰的臉色,他像是知道什麽似的,裴征放低得聲音,“刀大哥和誰在那邊?”明顯另外一個人是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