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玉翠八面玲瓏,語氣溫和,給人一種仿若許久沒見面的老友,沈芸諾滿心狐疑,面上卻帶著笑,玉翠來不止為著臘腸,還有其他事兒,沈芸諾說不上來。
大半個時辰,直至外邊傳來沈聰的說話聲,玉翠好似反應過來,望向窗外,她起身告辭,“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回去盯著大家乾活,你好好養身子,過些日子……”說到這,她猛地一頓,遲疑道,“有機會的話,還會見面的。”
話說得奇怪,沈芸諾微微頷首,囑托邊上的周菊送人出門,笑道,“你得閑了,可以來坐坐,臘腸的生意我無能無力,至於其他吃食,可以和你說說。”
玉翠嘴角蔓延起苦澀的笑,瞬間收斂了去,“好,住得近了,以後肯定要上門叨擾的。”
目送兩人出了門,聽著院子傳來沈聰和玉翠打招呼的聲音,沈芸諾沒有多想,轉而看向臉色不太好的韓梅,神色不似方才隨和,“大嫂有什麽話就說吧,左右屋子裡沒人了。”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韓梅身子一顫,像被嚇壞似的,臉色愈發白了,沈芸諾以為韓梅心裡又在謀劃什麽事兒,面露不愉,“大嫂想不起怎麽開口的話就算了,我也準備眯一會兒了。”
“別。”韓梅嘴唇哆嗦了兩下,坐在凳子上如坐針氈,調整了下自己的坐姿,雙手不安的握著自己一片衣角。
“之前大妹有事情拜托我,我沒應,這兩日,反覆斟酌,覺得其中還有不對勁的地方,縱然大妹落得如此下場是罪有應得,我還是想和你說說……”她緊張得語氣快了起來,呼吸惴惴,“大妹和我提到過一個人,雙方勾結想要陷害小洛舅舅,我和你說說,你瞧瞧這人你是否認識。”
一番話好似在韓梅腦中過了無數遍,此時,她只需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就好。
韓梅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聽到這個三個字,沈芸諾擰緊了眉,望向明亮的窗外,沉吟不言。
韓梅口中的於老爺該是玉翠的主子的,換成之前,沈芸諾可能不會信韓梅的話,沈聰歸家,玉翠今日就過來和她說做臘腸生意的事兒,如果,陷害沈聰的人真的是於老爺,也說得過去。
韓梅見她眼珠子一動不動,心裡急了,“大妹那人你清楚,最喜歡耀武揚威,手裡可能有幾個銀錢不假,像鎮上的大戶人家她是沒有門路的。”
半晌,垂著的睫毛顫動兩下,沈芸諾神色平靜的抬起頭,說了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裴娟怎麽會和大嫂說起這事兒?”
被沈芸諾了然的目光盯得面色羞紅,韓梅呼吸一滯,向來說話流利的她竟然結巴起來,“是……大妹……想要拜托我一件事,我沒答應,她不得已和我提了這麽個人……”
沈芸諾抿唇笑道,韓梅說她沒答應,只怕是萬般無奈的沒找到時機罷了,裴娟請她幫忙自然會給她好處,韓梅哪會見著到手的銀子落入別人的袋子?
“我知道了,大嫂還有什麽嗎?”沈芸諾聲音不冷不熱,卻平白無故叫韓梅出了一身冷汗,順勢的搖了搖頭,“沒,沒了。”
走出房門,沈聰和刀疤站在院子裡曬東西,韓梅立即低下了頭,聲音乾乾地打招呼道,“小洛舅舅回來了?”
沈聰淡淡瞥了她一眼,悶哼了聲,韓梅卻覺得沈聰意有所指,小跑著走了。
望著落荒而逃的身影,刀疤豎著眉,虎臉道,“她這種性子,往後拖累她兒子是正常的,真是可憐小木投錯了娘的肚子。”見沈聰不接話,刀疤收回了視線,斜眼道,“賭場那邊的事情你準備怎麽做?木老爺的意思,一切聽你的吩咐……”
這麽些年,足夠木老爺信任沈聰的決定,他心裡也是信的。
“牢裡那兩個還在,於家那邊就跑不掉,等著吧,左右前後幾日的事兒。”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於老爺來清水鎮兩年多就想鳩佔鵲巢,他總要拿出地頭蛇的身份會會他。
沈聰眸色深沉,沈芸諾和邱豔在屋裡休息,他不想叫兩人聽了去,把銀耳全部攤開,回屋和邱老爹打了聲招呼,隨後和刀疤出了門。
陰暗潮濕的監牢,最裡間的屋子傳來歇斯底裡的呐喊,蓬頭垢面婦人尖叫著和周圍幾人廝打成一團,嘴裡大聲罵著,奈何,對方幾個人打她一個,敵不過,身上的衣衫被撕扯掉一大片……
而旁邊的監牢,上演著同樣的戲碼,不過對象是個男子……
裴娟全身都疼,約莫大半個時辰,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才消失了,她無力的抬起手,擦了擦疼痛不已的嘴角,口中陣陣腥味蔓延,她抿了抿乾裂的唇,吐出一口痰,腥紅中,一顆黃色的牙反而不打眼了,她努力的翻過身,趴在地上,不敢細看自己的身體,她們都是一群瘋子,裴娟心裡如是想著,緩緩閉上眼,聽著隔壁監牢傳來陳余的咆哮……
一切,都是沈聰害的,這幾日,從未有一日安生過,都是沈聰指使人打她的,想著沈聰的手段,裴娟不寒而栗,哆嗦了下身子,這段時間,陳余不怎麽喝酒了,腦子清醒著,不會亂說話,不想,三杯酒下肚,全都招了。
裴娟明白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麽,更是遍體生寒,沈聰,果真是得罪不起的人,她這回,知道自己錯了。
身上到處都疼,腦子卻愈發清醒,怎麽就聽了旁人的話起了歹心呢?她嫉妒沈芸諾和裴征掙了銀子不假,明裡暗裡都用過招數了,裴征始終不當回事,一切,都和她去裴家三房說起,興和巷子那邊住的人家多,裴家三房不起眼,裴元戶性子軟好說話,平時巷子裡誰家的桌子凳子壞了,裴元戶會主動幫忙,她去那邊的次數多,巷子裡好些人家都認識她,從於老爺找她和陳余說話後,她心裡並沒有辦法,直到見著狗蛋一個人在巷子裡玩,記起狗蛋做工的那條路正好是沈聰負責的,這才起了心思,她再表現得貪婪,殺人一事卻是不敢的,本想騙狗蛋和她一起,散播對沈聰不利的傳言,最後她出面幫沈聰解決這件事,裴征軟硬不吃,而沈聰則是有恩必報的,她和陳余計劃好了,不想其中生了變故,被逼著殺人,只能陷害沈聰將他送進了監牢……
這時候,隔壁的嚎啕大哭聲已經漸漸低了下去轉為低低的嗚咽,畫面一轉,裴娟不由得想起了劉文山,劉文山和陳余截然相反的性子,遇著事情果敢獨斷,即使有苦,也不會和她說,而且,不會打人,即使她再無理取鬧,劉文山多順著她,裴娟不明白自己怎麽走到了這一步,或許,裴萬說得對,老天不會毒害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口中有腥甜蔓延,使得裴娟劇烈的咳嗽了兩聲,沈聰說了不會讓她死,她和陳余就會活著,活到秋後問斬的那一日,即使痛不欲生,她也不敢死,不想連累了她的兒子,兩個兒子。
一日三餐,裴娟都是爬著過去領飯的,監牢夥食不好,飯量少,她只有一頓能搶到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她都認了。
像往常那般吃過飯,等著迎接幾人的拳打腳踢,卻聽著門外傳來衙吏略微不滿的薄怒聲,“人在這兒,有什麽趕緊說,別讓我們為難。”
裴娟來這邊幾日,還是頭回聽著外邊人的腳步聲,忍不住抬起頭,透過散亂的發絲往外邊瞥了眼,是個男子,牽著一個半大的小孩,不是她認識的,裴娟覺得無趣,幾眼後便移開了眼。
門外的人好似沒了反應,後邊的衙吏指著趴在地上,蓬頭垢面的婦人道,“那就是陳裴氏了,她如今模樣有些嚇人,有什麽要說的,你們趕緊的呀……”
陳裴氏,裴娟第二次聽人這般稱呼她,第一回是在衙門,知縣大人發落她和陳余的時候就是這麽稱呼她的,再次聽著人這般稱呼自己,裴娟顧不得脖子疼,又抬起了頭,這回,她撩開了額前的發絲,渾濁的眼中,現出兩個人的面龐,很快,她就放下了手,撩了撩自己頭髮,恨不得把自己一張臉全部遮住。
劉文山眼中的裴娟,便是這麽狼狽。
“我帶壯壯來看看你,明年,壯壯要來鎮上的書院念書了,想著,聽了這個消息,你心裡該是高興的。”劉文山不太會說話,這幾句,還是出門前,壯壯娘吩咐他說的。
裴娟雙手撐著地,身子不斷的往後邊退,直到退到角落了,她才舒了口氣,監牢陰暗,對方應該看不到她了吧,她自以為是的以為著。
劉文山面露同情,拉了兩下壯壯,“壯壯,叫聲娘。”
壯壯緊緊抿著唇,裴俊屏息靜氣,眼眶蓄滿了淚,然而,許久,都沒等來壯壯的一聲娘,耳邊,傳來男子的歎息聲,“來的路上,我們不是說的好好的嗎?忘記出門前,娘和你說什麽了?”
像聽到什麽不得了的,裴娟身子一僵,再次抬起了頭,見男孩不滿的撅著嘴,“她不是我娘,我娘在外邊,我不要在這,我怕,我要出去找我娘。”
語聲一落,甩開劉文山的手跑了出去,裴娟感覺她們又在打自己了,否則,全身怎麽這麽疼呢,抬起手,望著跑不見的背影,淚流不止。
劉文山歎了口氣,彎腰放下一包袱東西,“她對壯壯很好,你別擔憂壯壯,好好照顧自己,我先回了。”
說完,口裡喊著壯壯,人追了出去。
直至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隱沒,裴娟才縮了縮自己的身子,望著外邊的一個小包袱,神色怔忡,這時候,隔壁監牢傳來一輪又一輪的救命聲,聽的次數多了,裴娟人已經麻木了,那個藍色的包袱,擱在地上,一直沒有人動,這一天,她沒有挨打,吃了兩頓飯。
翌日,宋氏來了,裴娟眼中的宋氏已經沒了當年的尖酸刻薄,站在外邊,目光和昨日的劉文山無異,裴娟趴在門邊,梨花帶雨的喊著娘。
宋氏跟著抹了抹淚,一張臉,滿是歲月留下的皺紋和滄桑,“我早就勸過你好好過日子,如今到這步田地,怪得了誰呢?都是娘自私,沒有教你們兄妹幾個好好做人……”
裴娟哭著搖頭,嘴裡喃喃的喊著娘,一聲又一聲打在宋氏心頭。
“娘是個沒本事的,娟兒,你下輩子投胎好好做人,謹遵教訓,別再這樣子了。”裴娟的事情後,宋氏整日整日不說話,頭髮掉得厲害,幾日的光景,頭髮一抓一大把的掉,周菊都說她,再下去,大妞都不認識她了。
裴娟用盡力氣,露出自己身上的傷,哽咽道,“娘,您去求求三弟妹好不好,我不想死,我知道錯了,將來一定會好好做人的,您求求她,我還有兒子,他才幾個月大,正是要人照顧,我不能死的,娘。”
“娟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娘去了,你三弟妹也不會應下的。”裴娟千不該萬不該對沈芸諾和邱豔動心思,李塊頭和裴老頭在前,裴娟怎麽就不吃教訓呢,尤其,沈芸諾動了胎氣差點小產,宋氏清楚,即使沈芸諾答應了,沈聰那一關也過不了。
裴娟嚶嚶哭了起來,想起自己幾個月大的兒子,心裡害怕起來,“娘,你趕緊去陳家宅子,那個死婆子手裡有錢,我和余哥遭了秧,孩子不知道怎麽樣了,娘,那可是您外孫,您一定要幫幫他。”
宋氏苦澀一笑,她如今跟著裴俊和周菊,哪有心思幫忙養孩子,不過,畢竟是裴娟的孩子,她的外孫,宋氏點了點頭,“我待會就去,你啊,下輩子投胎好好過日子,娘,以後就不來了。”來探望裴娟需要打通關系,一圈下來就是幾十文,這還是她問老大要的銀子,被老四老四媳婦知道了,指不定鬧成什麽樣子呢。
問了裴娟陳家宅子的位子,宋氏就走了,一路走一路問,待到了陳家門前,朱紅色的大門新燦燦的,宋氏心裡湧上不好的感覺,抬手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婦人,戒備的望著她,“你找誰啊?”
宋氏張了張嘴,裴娟沒和她說婆子的名字,她一時也說不上來,望著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院子,宋氏老實道,“這宅子是我女兒女婿的,家裡還有個孩子,我過來瞧瞧。”
婦人卸下戒備,臉上寫滿了不屑,“你說的是陳家吧,這處宅子被充公了,如今可不算是陳家的了,至於孩子,我來的時候就沒見著了。”陳余和裴娟犯了事兒,這處宅子被知縣大人收了,裝潢一番,準備賣了,她就是過來收拾的,要她說,宅子主人犯了事兒,這宅子也是不好的,誰會花一大筆銀子買不吉利的宅子?
不過,知縣大人的命令她可不敢違抗,知縣大人吩咐什麽,她照做就是了。
宋氏又細問了兩句,面色大變,之前的婆子抱著孩子跑了,人海茫茫,她哪兒找人去?轉身回到縣衙監牢,想讓守門的衙吏放她進去,“各位大人行行好,我說兩句話就走,家裡出了事兒,我和娟兒說兩句話就好。”
“走走走,這種地方哪是說進就進的?還不快走?信不信連你也一塊抓進去。”門口兩人不耐煩得瞪宋氏一眼,絲毫不給面子,宋氏抹了抹淚,當即跪了下來,“大人行行好,我不進去了,勞煩和我家娟兒說一聲,孩子……孩子不見了……”
其中一人見她一大把年紀了,於心不忍,“好了好了,趕緊走,待會我會拜托裡邊的人知會她的。”監牢裡,秋後問斬的只有兩人,全鎮上的人都知曉了。
傍晚,裴娟挨了打,倒在角落裡抹淚,這時候,送飯的衙吏來了,放下盤子,朝裴娟轉達了一句,裴娟整個人神色一怔,隨即放聲痛哭,隔壁監牢傳來同樣的哭聲。
報應都是報應。
每日牢裡都有各種各樣的哭聲,衙吏已經習慣了,將門外放著的包袱扔進去,“送給你的,你打開吧。”直起身子,拍拍手出了門,劉文山出手闊綽,知曉裴娟得罪了沈聰,沒多說什麽,只求這個包袱裡的東西給裴娟,他們檢查過了,都是些家常的吃食,算不得什麽,拿人錢財與人辦事,沈聰那邊打過招呼了,不會惹來嫌隙。
男子出了監牢,換下平時穿的衣衫,出了縣衙,朝一邊的街道走去,很快,轉入一條寬巷子,往裡走幾步,敲開了門……
“我瞧著,這回兩人嘴巴肯定會軟的,你可要準備好了,需要幫襯的吱一聲,縣衙裡人多。”
沈聰對著來人抱拳,“謝了,暫時沒有什麽好幫襯的。”
漢子點頭,沈聰得了知縣大人青睞,往後,捕頭的位子少不得是沈聰的,他自然樂意在沈聰跟前賣好,有的人運氣好,羨慕不來,男子和沈聰寒暄兩句,轉身回了。
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沈聰關上門,回了屋裡,聽大丫問來人是誰,沈聰笑笑,“是一個大臉的叔叔,下回他來咱家,我給大丫指,走吧,瞧瞧姑姑做了什麽好吃的。”
沈芸諾已經能下床走動了,在床上躺了十多日,剛下地,自己反而有些不適應,這些日子,於家那邊在賭場生事,沈聰才把所有事情和她說了,於家老家也是清水鎮旁邊村子裡的,不過因著祖上給人看病存了銀子,搬去了府城,不知什麽原因,其中一家又搬回來了。
沈聰進了灶房,聞著熟悉的飯香味,笑了起來,“還是阿諾做的飯菜香,肚子有沒有不適?”
“沒,我和李嬸說了,明日就讓她回去了,嫂子那邊也我來照顧著就好。”沈芸諾鏟起鍋裡的菜,讓小洛洗手準備吃飯,問沈聰,“剛才誰來了?”
“縣衙裡的人,之後,外邊怕會亂,我明日給小洛請假,之後幾日,就讓他待在家裡陪你,事情結束了再去書院。”於家和裴娟陳余勾結,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著身邊親人,沈聰也不會放任於家,有了裴娟和陳余的口供,於家在清水鎮算是完了。
沈芸諾點了點頭,“你注意安全。”
“我怕心裡有數,走吧,吃飯。”
之後兩日,鎮上關於於家買凶殺人的事兒傳得沸沸揚揚,裴娟和陳余也一口咬定於老爺和這事兒有關,在清水鎮,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只有兩人,知縣大人和木老爺,一個是一方父母官,一個管著清水鎮最黑暗的賭場,有兩人幫襯,於老爺很快被脫下了水,加之,於老爺名下的賭場死了人,於老爺更是難辭其咎,短短數日,於家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芸諾猜著玉翠還會上門,畢竟她是於家的下人,覆巣之下,焉有完卵,玉翠一身灰白色拖地長裙,臉上塗抹了厚厚的脂粉也擋不住眼底的倦色,沈芸諾示意她坐下,倒了一杯茶給她,等著玉翠先開口說話。
“當初我就知道有這麽一日,我家夫人不怪你和沈捕快,是我家老爺不自量力。”玉翠接起茶蓋子,學著主子,扶了扶上邊的茶泡,聲音有些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家老爺哪是知縣大人的對手,和你們做臘腸生意的是知縣大人對吧。”
知縣大人年輕,穿著樸素,於老爺和知縣大人打過幾次交道,認定知縣大人出身貧寒沒有靠山,臘腸在清水鎮沒有多大的反應,在府城甚至京城,都開始流傳這種吃法,知縣大人家裡的臘腸不是花銀子就能買到的,於老爺回府城探望老太太,飯桌上吃過一回,就起了心思,知子莫如母,老太太勸他別動歪心思,如今家裡不愁吃不愁穿,做大生意且還是獨門,哪是那麽輕易的事兒,於老爺信誓旦旦,打聽清楚沈家和裴家的情況,老太太還曾說過,“都是老實的莊戶人家,真要做生意,好好和人家說,別像之前那樣了。”
老太太膝下有好幾個兒子,於老爺算是最沒用的,年輕時不學無術,年紀稍微大了,瞧著穩重不少,實則還是個不按規矩辦事的,他們搬來清水鎮不是沒有原因的,不過那些原因,玉翠不想和沈芸諾說了,眼下於老爺遭了牢獄之災,她們也要搬回村裡了,於家那邊,不會再管這房了。
“我來,是和裴娘子告辭的,我家主子帶著幾位小主子要搬去村裡住了,之後,不知道還能否再見,我家主子讓我謝謝你們。”說到這,玉翠欲言又止,於家一攤子爛事,不足微外人道也,對搬回村裡,夫人是心甘情願的,只是苦了幾個小主子。
沈芸諾一怔,於老爺犯了事,於家宅子和田地都要充公,她記得府城那邊還有親戚,玉翠像看出她的想法,心頭愈發苦澀,“我家老爺連累整個於家的名聲,老太太說了以後這邊的事兒她都不管了……”
第一回見著沈芸諾,玉翠心裡是看不起的,風水輪流轉,她們也要搬去村裡了,縱然夫人還了她的賣身契,她還是要跟著去的,往後的日子,只能靠著夫人一點嫁妝過日子了。
“裴娘子,玉翠有個不情之請,若旁人問起我們的關系,能不能……”
沈芸諾知曉她的意思,村子裡的人老實,於老爺做的這事兒天怒人怨,玉翠不想其他人受了牽連,想了想,點頭道,“我哥回來,我和他說聲,你多保重。”
玉翠感激一笑,這兩日,村裡裡正拖著不想辦戶籍,說到底,還是怕沈聰遷怒到他頭上,有了沈芸諾這番話,她們才能安心在村裡住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玉翠沒想過,有朝一日的各取所需,竟也能生出一份情義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