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意漸深
其實劇組原定扮演西夏王的人,並不是李靳。他名氣太大,資格太老,江湖輩分不僅比路銘心高太多,連莫祁這樣的新晉影帝,見了他也得叫聲:“李哥。”
就是總導演陳汝老爺子這樣,走出去人人都要買幾分薄面的人物,去請他來演一個反角,他都不一定買面子。
所以西夏王最初的人選,是另一位上了年紀,演技過硬,卻不是大牌的男演員。
本來這種用來襯托男主和女主的大反派,如果有重量級演員參演更好,沒有的話,低調的實力派也是不錯的選擇。
可就在劇組剛確定下來全部演員後不久,他卻主動找到了劇組,提出自己願意出演西夏王。
有這樣的好事,杜勵當然求之不得,立刻放下架子,去親自安撫了原定的那個實力派演員,還搭進去了預付給人家的片酬,然後興高采烈將李靳李大哥,要進入劇組的喜訊,通知了下去。
那時曹葉陽還在拘留所裡關著,顧清嵐更是遠沒有確定要出演沐亦清,劇組上下很有些愁雲慘淡。
這個消息傳來,類似於強心針,讓不少人都感覺很振奮,畢竟李靳加入任何劇組,對這個劇組來說,都是最好的宣傳之一。
在決定之前,顧清嵐當然也是被通知了,但那時他正好身體不是很好,並沒有過問太多。
就算對李靳早有耳聞,也早想起了前世的淵源,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站在一起。
李靳說過了那句話後,顧清嵐的神色仍是淡然:“李先生過獎了。”
本來這也還算正常的對話,李靳也不過就是表現得稍微剃頭挑子一頭熱罷了,結果接下來他卻做了個動作,讓路銘心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危機。
他乾脆上前了一步,一把握住了顧清嵐的手腕,大笑著說:“哪裡,我久聞顧先生大名,一直敬仰得很啊。”
這要是平常的禮節性握手,路銘心一定不至於大驚小怪,可禮節性握手,哪裡有直接握到手腕上去,還緊緊攥住不松手的?
而且他們自己都不覺得詭異嗎?李靳並不比顧清嵐高,但他的身材卻是健美型,這麽欺身靠過來的樣子,實在太有壓迫感。
腦補活動距離的路銘心,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一個形容:惡霸調戲良家……美男。
被他抓住了手腕,顧清嵐再淡定,眉頭也微皺了起來,目光下移,掃了眼自己被抓住的地方,而後開口:“李先生……”
李靳這才恍然大悟一樣,但卻還是不肯撒手,放開他的手腕,改為握住他的手,還用力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見到顧先生,我真是太激動了,有些失態,有些失態。”
路銘心在心裡悄悄嘀咕:你的確是激動了,不過我沒看到失態,看到變態了好麽?
顧清嵐將手從他的手裡抽出來,微笑了下:“以後日日都要見面的,李先生太客氣了。”
他這麽一說,路銘心就看到李靳的眼睛驀然更亮了一些,他的長相其實很英俊,而且眼睛和鼻梁還帶著些混血的感覺,所以看上去陽剛氣十足,很有些異國的風范。
那邊李靳在實為調戲的“寒暄”完了後,又開始提議:“顧先生,現在天色也晚了,你們在沒有路燈的路上散步挺不安全的,坐我的車一起回酒店吧。”
別的不說,這條路上雖然車輛稀少,但誰也不保證會不會再竄出來一輛像他這麽開車的瘋子。
顧清嵐倒沒拒絕,只是笑了下,點頭:“也好。”
李靳立刻又去殷勤地為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後座放了我的行李有點亂,顧先生您還是坐前面吧,到了酒店我們再多聊聊。”
顧清嵐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路銘心,那意思很明顯,如果有好座位,當然是要先留給女士的。
路銘心怎麽舍得讓顧清嵐受苦,連忙準備拒絕,但她的話還沒出口,李靳竟然側過頭,瞪了她一眼。
路銘心無法形容這種感覺,都是同行,之前她跟李靳當然不至於沒見過面,但每次見面也都是不鹹不淡打個招呼而已。
那時路銘心也沒想起來前世的事,對他的印象也不過是他架子很大,態度也有些倨傲而已。
但她沒想到有一天,這個家夥居然會瞪她,而且是為了一個男人……好吧那個男人是她的丈夫。
李靳瞪完她後,就說:“顧先生不要客氣,你身體不是不好?路小姐也苗條,跟行李擠一擠,可以的。”
這人還真會自作主張,短短幾句話,路銘心有種自己被打回了原形的感覺:她還是那個帶著大黑框眼鏡,其貌不揚的女高中生,不然怎麽可以有男人會用這麽輕慢的態度對待她!
要不然自從她出道後,即使是彎到不能再彎的基佬,看到她的臉也會跪舔的好嗎?
更可氣的是,顧清嵐一直看著她的表情,也許是看出了她心裡在想什麽,他不但沒有開口解救她,反而勾了唇角……那樣子看起來根本就是忍不住要笑了好嗎?
路銘心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為了避免自己更崩潰,她乾脆自己跑去後排,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看她上了車,顧清嵐才微微笑了下,側身上車。
李靳立刻笑逐顏開,不但殷勤的替他關上了車門,坐好後,還主動彎腰替他系安全帶,一邊系一邊說:“哎呀,顧先生真是清瘦,得想辦法好好補補,之前別人給我家老爺子送了些長白山老參,都是真正的百年野參,反正他也用不完,我讓家裡拿過來給顧先生。”
後座真如他所說,塞了一個大箱子還有個旅行包,路銘心只能默默腹誹他一個男人出來帶這麽多東西,後備箱放不下,還得放後座。
路途本來就短,李靳又把車開得飛快,這時他們已經到了,車停在酒店的旋轉門前,酒店的禮賓員很快把車門打開。
顧清嵐側身下車,對著同樣下車的李靳點了點頭,淡淡說:“謝謝李先生,我們就先上去了。”
李靳要到的消息劇組當然已經知道了,這時候早有劇組負責接待的人站在酒店門口等著,這時候也走過來,殷勤地幫李靳拿行李。
李靳倒沒理會那幾個人,還是盯著顧清嵐看,還開口說:“那我待會兒去顧先生房間打擾了,不知道顧先生方便不方便?”
路銘心氣得不行,他不到也就罷了,到了還真跟狗皮膏藥一樣沾上甩不掉了。她也顧不上什麽得罪李靳你在娛樂圈就混不下去的傳聞,挽著顧清嵐的胳膊甩過去一句:“清嵐晚上要早點休息的。”
說完她怕威力不夠,還加上一句:“他身體不好,睡太晚第二天就頭疼的!”
李靳這才作罷,但還是緊盯著顧清嵐不肯放,那架勢,說他是暗戀了顧清嵐多年,別人都信。
拉著顧清嵐趕快乘了電梯回房間,路銘心還很快就把房門鎖了,免打擾的燈也一並打開。
她被李靳這一連串打擊弄的有些氣急敗壞,關上門後恨恨說:“我覺得這貨一定對你圖謀不軌!”
顧清嵐聽她說著,就勾唇笑了下:“這貨?”
路銘心已經氣得早就顧不得維持淑女的形象了,又哼了聲:“簡直莫名其妙好嗎?哪裡有一見面就對你大獻殷勤到這種地步的,簡直就像是對你覬覦已久的,既然覬覦已久,肯定也圖謀不軌!”
顧清嵐還是微笑著,淡淡應了聲,走去沙發上坐下。
路銘心看他毫無危機意識的樣子,更著急了,連忙過去貼著他坐下來,還抬手抱住他的腰:“以前怎麽不知道李靳還喜歡男人,他不是挺喜歡泡嫩模的嗎?或者……他是見了你之後才起了心思?一定是這樣,因為清嵐哥哥長得太美了,結果被壞人惦記上!”
顧清嵐看她越說越不像話,不得已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笑著:“你這個腦子……思維真是有夠發散。”
路銘心哼了聲:“不然呢?除了他看上你之外,還能有什麽?”
顧清嵐有心跟她解釋原因,不過這個事情解釋起來比較麻煩,還要牽涉出他一直隱瞞著國內父母的一些事情,於是就乾脆笑了笑,不再說話。
路銘心的思維卻在發散開就收不住了,在腦補了李靳用一百零八種方法追求顧清嵐,又腦補了顧清嵐被佔便宜的一百零八種畫面。比如:拉小手,抱小腰……
她突然想到一個驚人的可能,整個人立刻像一張弓一樣緊繃起來,下一秒就能彈出去把李靳滅掉的樣子,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顧清嵐:“清嵐哥哥……難道……難道……前世西夏王他玷汙過你……”
顧清嵐明顯是愣了下,接著才無奈地失笑搖頭:“銘心……你想太多。”
雖然被顧清嵐否定了,但路銘心還是緊盯著他的臉好一陣,確定他不是忍辱為她寬心,才作罷。
但她還是對李靳頗有微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邊說,還邊拉住顧清嵐的手,又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感歎著:“果然還是清嵐太美了,被那麽多不懷好意的家夥惦記著,我果然還是要繼續努力。”
對她這種說法,顧清嵐早已經不想去糾正了,就笑了笑說:“我怎麽覺得你是不懷好意者之一。”
路銘心不以為恥,反而又得意起來,乾脆湊過去在他的薄唇上輕吻了一下,還得意地舔了舔唇:“果然是人間絕品,滋味太美,只有我才吃得到!”
她實在太嘚瑟了,顧清嵐淡笑了下:“哦?你確定是你吃我?”
路銘心笑眯眯地想回話,他的身體卻早壓了過來,接著她的唇就被堵住。
顧清嵐很少會主動,但他一旦動作起來,卻有著意外鮮明的佔有欲和強橫,這種奇異的掠奪感,交織在他固有的溫柔和寵溺裡,只需一點點,就可將人溺斃。
即使這種時刻,他的唇齒仍舊是微冷的,如同初春的微雪,明明應該是帶著暖意的,卻仍舊冰涼。
路銘心喘著氣盡全力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恢復力氣。
被這樣帶著懲罰性質的吻到全身無力,她已經不敢再肆無忌憚地調戲他了,然而大美人就在眼前,頓時就又吞了吞口水。
對於她這種垂涎,顧清嵐恍若未覺,只是抱著她坐在沙發上。
路銘心也不敢再說話,卻也舍不得放開他,就這麽抱著他,看著眼前的美景默默吞口水。
隔了好一陣,路銘心的呼吸早就均勻了,心跳卻因為跟他靠得越來越快時,他才輕笑了下:“銘心,如果我們今晚不……你會不會睡不著?”
路銘心才剛吞下了一大口口水,聽他這麽說,幾乎是不用過腦子就十分沒骨氣地承認了:“嗯……”
而他也沒有再折磨她,只是笑了起來:“銘心……乖一些會有很多好處。”
最大的好處不就是可以吃美人麽?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他們吃過送到房間來的早餐,才剛收拾好了出門,就在門外的走廊上看到了李靳。
他手裡夾著一根點燃的雪茄,看樣子不知道已經在走廊上轉悠了多久了,一聽到房門打開的動靜,他就馬上轉過身,看著顧清嵐欣喜地說:“顧先生,早啊。”
顧清嵐和路銘心住的是酒店頂層的套間,這一層房間本來也沒有幾間,也隻住了幾個劇組的人,除了他們之外,也只有魏敬國和莫祁。
李靳來了後,也被安排住在這一層,他捏著雪茄在外面走廊上轉悠,倒是不會遇到劇組裡其他人,只不過他這樣子也太……
意識到被搶奪美人的危機,路銘心已經不打算跟李靳客氣了,娛樂圈混不下去就混不下去,大不了回去讀研跟父母混,但這奪愛之恨是絕對不能姑息!
她乾脆先發製人,不等顧清嵐回復,上去就冷冷笑了下:“李先生倒真是好興致,這麽早就有心情在這裡散步了。”
哪裡有人散步散到酒店走廊上的,李靳知道她是諷刺自己,立刻橫過去一眼,那目光裡的陰沉和警告意味,不可謂不濃厚。
路銘心不知死活地抱著手臂,抬著下巴仰起頭看他,還很有挑釁意味的“呵呵”了一聲。
他們之間的敵對情緒,不是暗流那麽簡單了,如果路銘心是個男的,說不定這會兒都打起來了。
顧清嵐隻得上前一步,站在他們中間,笑了笑:“李先生起得好早。”
把臉轉向顧清嵐,李靳的表情簡直翻書一樣,滿面微笑,那叫一個如沐春風:“哪裡,昨天沒有能跟顧先生多聊幾句,今天早上哪裡還睡得著。”
他這話在路銘心聽起來就是赤果果的調戲,她想也沒想就接過來話:“感情李先生這麽大年紀了,晚上還得有個人給您講故事,不講故事您就睡不好啊?”
李靳那凜冽的目光瞬間又轉到了她身上,不過似乎是看在顧清嵐的面子上,他還真沒有直接跟她吵起來,只是無視了她,還是對著顧清嵐笑眯眯地說話:“顧先生要去片場嗎?我們順路一起去?”
路銘心忙打岔:“您那車上空間比較緊張,我們還是搭自己的車去吧。”
李靳跟顧清嵐統共說了三句話,每次都被路銘心搶過去回答,對於他這樣平時說一不二的人來說,就算顧清嵐的面子再大,他也到了忍耐力的極限。
眼看著他額上幾乎要爆出幾根青筋,還是顧清嵐笑著說:“可以,我也有些話想對李先生說。”
他又轉頭對路銘心笑了笑:“銘心,你先去吧,我和李先生一起。”
路銘心怎麽放心讓他跟這麽一大頭野狼孤男寡男共處一車,那眼神裡的擔憂不要太明顯了,還拉著他的手臂晃了晃,軟軟叫他:“清嵐哥哥……”
顧清嵐對她微笑:“李先生之前想要找我談個事情,我一直沒機會和他見面,所以他才如此的。”
路銘心還是擔心,還轉頭去看了李靳一眼,李靳很勉強地對她點了下頭。
光天化日之下,現在又是法治社會,而且也不過就是從酒店到片場的短短一段路而已。
路銘心看李靳那個態度,也不像是會對顧清嵐不客氣的樣子,於是就勉強委屈答應下來。
顧清嵐讓她先下樓,她還一步三回頭的,進電梯之前,還回頭說了句:“清嵐哥哥,隨時給我打電話哦。”
顧清嵐對她微笑了下:“好的,別擔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連李靳都松了口氣,忍不住抱怨:“她怎麽這麽防備著我,我又不是壞人!”
顧清嵐勾了唇笑笑:“大概是因為你表現得太急切了,讓她產生了什麽誤會?”
李靳長歎口氣:“冤枉啊,我不過是求賢若渴……”
顧清嵐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乾脆直接回絕了他沒說出口的請求:“李先生,無論您說幾次,我都是一樣的回答:TIMES雖然是個小公司,但我沒打算出售它。”
他說到這裡,頓了下,還是笑笑:“我們也不接受任何有條件的捐款。”
李靳顯然已經預料到他會這麽回答了,呆了下後,就歎息了聲:“果然就算找到機會跟顧先生面談,也還是不行啊。”
顧清嵐笑了下,微微垂下眼睛:“不能以李先生希望的方式合作,抱歉了。”
李靳搖搖頭:“我還沒有完全放棄……”他說著,帶些灑脫的一笑,“我跟你們這些學者打過交道,知道跟你們一起做事,靠誠意是不夠的……得有足夠的說服力。”
他既然這麽說,顧清嵐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笑了笑。
雖然被顧清嵐拒絕了,但李靳還是很殷勤地去給他摁電梯,還用手擋著門請他上去,那態度稱得上呵護備至,一邊還說:“顧先生身體一直不好吧?平時工作這麽忙,一定要注意下啊,我看著都替你擔心。”
顧清嵐只能笑笑,對他說:“謝謝。”
他第一次跟李靳通過郵件聯系,大概還是在一年半前,那時候他還在美國,某天自己的電子郵箱裡,突然多出了一封中文長信。
不得不說,李靳看起來好像是個粗人,其實卻是名門出身,家學頗為淵源,那封信措辭古雅,態度也極其誠懇。
在那封信裡,他隻字未提自己的演員身份,隻說希望能夠和顧清嵐名下的TIMES合作。
顧清嵐的確是TIMES的持有人,也可以算是核心研究員之一,這家規模不大的民間智庫性質的公司,與其說它是商業公司,不如說是研究所還更貼切一些。
大部分民間智庫都會積極和政府保持密切的聯系,甚至會在一定程度上依賴政府撥款和政府購買,但TIMES卻是不同的。
在創立這個公司之初,顧清嵐就沒有接受過任何機構和個人的捐款,因為保持著立場的絕對中立,所以TIMES才能保持著他最初的理想:時間是見證一切,驗證一切的絕對真理。所有的可能,都在時間中孕育,也在時間中被證明。
五年前,他還是在讀的博士,TIMES通過互聯網發布的幾篇針對全球時局的分析預測,已經在業內引起了關注。
如果要讓顧清嵐為這家公司取一個中文名字的話,他一定會給它命名為:“時鑒”。
以時光為鑒,可以照見萬物,照見一切。
提前一步到了片場的路銘心,連化妝室都沒進,就在路邊望眼欲穿地看著漫漫黃沙中的公路,等著顧清嵐和李靳過來。
弄得剛下車的莫祁也有些莫名其妙:“你站在這裡幹什麽?”
路銘心回頭看看他,可憐巴巴地說:“祁哥,來了個跟我搶清嵐的凶獸。”
莫祁不由“呃”了聲,心想什麽人,居然能讓在某種程度上本來就很凶殘的路銘心稱之為“凶獸”。
這時他們的視野裡,也終於出現了李靳那輛醒目的黑色越野車,莫祁和李靳是認識的,當然也見過他的車,聯系到李靳昨天到劇組報到,他不由又“呃”了聲,產生了某些不好的聯想。
果然,那輛外型和它的主人氣質非常匹配的霸氣越野車一個轉彎停在他們面前,駕駛座裡跳出來帶著墨鏡的李靳,接著他還大步繞過車頭,去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語氣居然是溫柔的:“顧先生,我的車有點高,小心腳下。”
在娛樂圈混了好多年的莫祁莫影帝表示,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李靳李大哥給別人開車門。
等他看到李靳還在顧清嵐下車時,抬手去扶了他的手臂一把時,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直了。這態度哪裡只是呵護備至,差不多快是柔情無限了好嗎?
自認為自己還算正直純潔,其實已經被腐女腐蝕得世界觀已經發生改變的莫祁莫先生,摸了摸下巴,心裡想的是:莫非李大哥真的看上了顧先生,那銘心的壓力還真有點大呢,據說李大哥看上的人沒有一個逃得掉。
路銘心早衝過去抱住了顧清嵐,她更是不客氣地說:“清嵐哥哥……他沒為難你吧?”
李靳在旁邊都氣得要笑了:“路小姐,你沒必要把我當賊一樣防著吧?”
路銘心回頭看了他一眼,前世他是西夏王,他們戰場上相見,哪一次不是劍拔弩張,她對他最深刻的一次記憶,還是那次她去救莫祁。
她總算跟他面對面地遇上,只是混戰中根本無暇多想,匆忙的一瞥之下,她隻記住了他那雙凜冽的眼睛。
再後來,就是混戰中,她帶著莫祁逃走,而後在那個西夏王者的身旁,看到了顧清嵐的身影。
在那天之後,她也又在亂軍中見過顧清嵐幾次,每次他都站在西夏王的身邊,仿佛他是被倚重無比的謀士。
直到最後,她知道了真相,卻再也換不回他。
看著眼前李靳的臉,雖然知道他並沒想起前世的記憶,路銘心還是有些沒來由的戒備。
那邊李靳也是大感頭疼,有些後悔昨晚第一次見面時沒哄好這個小姑娘。
在他的印象裡,路銘心就是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明星而已,話不多,性格也不見得有多鮮明。他偏愛更成熟更有風情的女人,對她不感興趣,也沒特別留意。
他在娛樂圈橫行無忌慣了,昨天沒過腦子,就給她使眼色,讓她別打擾自己和顧清嵐談事情。
結果這個小姑娘還真炸了毛跟他杠上了,偏偏她又是顧清嵐的未婚妻,而且看顧清嵐的樣子像是很在意她的。
如今再嚇唬嚇唬,看起來會適得其反,引起她更大的反彈,真對她做點什麽,那跟顧清嵐的合作就壓根別想了。
李靳是個愛才之人,從他對顧清嵐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不想跟顧清嵐的關系惡化,就只能忍著這個小姑娘了。
李靳長歎了口氣,非常無奈的樣子:“我明明是好人啊,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的。”
路銘心側身擋在他和顧清嵐之間,總之只要顧清嵐跟李靳站在一起,她就要想起來前世那段錐心泣血的回憶,所以特別排斥。
用全身護著顧清嵐,她還回頭對他哼了聲:“對清嵐哥哥好的才是好人,最好別讓我抓到你對清嵐哥哥不好,我不會放過你的!”
李靳頭疼地摸出來煙點上:“我哪裡舍得……”
莫影帝站在旁邊繼續腦補:我是不是該站出來說點什麽,不然顯得我好像有點多余啊。而且這不應該是四角關系?我跟顧先生才是官配吧?劇組的劇務小妹都是這麽說的……
李靳是提前了一周到劇組報道的,但他這麽一尊大佛既然來了,劇組就沒有讓他閑著的道理。
魏敬國在知道他要提前到組的消息後,就將他的拍攝計劃挪到前面來了,本著物盡其用的理念,壓榨每一個大牌演員的剩余價值。
李靳的妝是之前在B市就定好了的,造型師沒花多大力氣,就給他上了妝,做了全套造型。
當那個意氣風發的西夏王者,一身戎裝地站在他們面前,路銘心又一次有了時光錯位的幻覺。
而李靳看到已經換好戲服的她,也勾起唇微微笑了下:“陸將軍今日也是紅光滿面啊,想必是有什麽喜事?”
這是劇中李靳飾演的西夏王的一句台詞,戰場上遙遙相逢,西夏王為了嘲弄陸青萍是女子,特地說了這段話。
路銘心想也不想,就將台詞回了過去:“擊退西夏賊子,就是我今日最大的喜事。”
李靳哈哈笑了起來,又說出了下一句台詞:“那只怕我今日要惹陸將軍不高興了,到時候可別哭啊,說我欺負女流之輩。”
不得不說,李靳雖然為人張揚好事,職業素養和敬業精神還是有的,他提前到組,台詞已經背得這麽熟,甚至還可以張口就來。
解下來路銘心就沒台詞了,劇中的陸青萍帶上盔甲,當先衝鋒陷陣,用沉默的行動,做出了對這種輕視最有力的回擊。
這裡不再是前世的戰場,而是片場,路銘心總不能拎起一個板凳掄圓了去砸李靳——雖然她挺想這麽做的。
她看了眼李靳,最終還是選擇輕哼了聲,以表達自己的不屑。
李靳倒也已經習慣了她像小野貓一樣到處撓爪子,也不準備再跟她計較,只是摸了摸下巴,從專業角度評價:“台詞功力還不錯。”
路銘心色厲內荏地追加了一句:“清嵐哥哥我不會讓給你的,死心吧!”
李靳乾脆轉身走了,理都沒理她。
今天要拍的,也正是劇情的轉折點:杜逸將軍率軍度過峽谷,卻被早就埋伏好的西夏人前後夾擊,最後被生擒。
激烈的戰鬥即將落幕,莫祁渾身都沾滿了塵土和血跡,手中的長槍上早已沾滿了斑斑鮮血,連背後的佩刀,刀刃也已經砍到翻卷起來。
然而即使如此,他仍沒有放棄戰鬥,和僅存的幾名將士背部緊貼,負隅頑抗。
眼看敵方大將就在眼前,無數個西夏士兵躍躍欲試,想要撲上去將他生擒了領取獎賞,卻畏懼於莫祁那凜然肅殺的戰神威名,遲遲不敢上前。
突然有兩支羽箭破空而來,一支直插在莫祁背後那個將士的咽喉間,他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軟倒在地。
另一支卻穿透了莫祁的肩胛,巨大的勁力將他的整個人帶的都倒退了幾步,貼上了一側的山岩。
峽谷口的天光裡,李靳騎在通體烏黑的駿馬上,手持著一柄強弓,不緊不慢地縱馬而來。無論是幸存的十幾個大齊將士,還是殺到眼紅的西夏人,此刻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這就是王者的氣勢,它無跡可尋,卻又確實存在,仿佛摩西分開紅海,安靜的人群中,唯獨李靳的身影,在逆光中顯得高大無比。
他俯視著靠在山岩上不住喘息的莫祁,淡淡拋下一句:“杜將軍是國之棟梁,給我好好招待。”
再有西夏人上前去時,大齊的將士已經放棄了反抗,原本兵力就太懸殊,他們負隅頑抗,也不過是想死得痛快一點罷了。
但李靳的出現,卻把他們心中那點最後的孤勇,給打得七零八落。連莫祁也不再反抗,或者說遠超出了負荷的廝殺,還有創口失血過多造成的虛弱,讓他再也無力反擊。
這個西北戰場上的名將,就像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雄鷹,無力地被綁住手腳,丟上了囚車。
在他被送上囚車的時候,李靳翻身下馬,抬手捏住他無力垂著的下巴,呵呵低笑了一聲:“仔細看的話,杜將軍也生了一副好皮囊啊……這細皮嫩肉的,嘖嘖。”
這一句純粹就是李靳臨場發揮自己加上去的台詞,莫祁無力地在囚車上靠著,心中早有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李大哥你不是看上顧先生了嗎?怎麽又開始調戲我了,爺是筆直的,賣藝不賣身的!
魏敬國那邊沒喊“停”,他還不能停下來,莫祁只能在臉上露出一個不羈卻又倨傲的笑容,呵呵笑出聲來:“好皮囊末將就不謙虛了,細皮嫩肉卻不必了……須知誰跟西夏王您一比,都算白嫩。”
好在李靳也只是隨便發揮下,又低笑了聲,就按照原定的劇本,命令人將囚車拉走。
這場戲裡沒有路銘心和顧清嵐的鏡頭,他們兩個就化了妝站在場外看著。
等收了工,路銘心連忙跑去莫祁那裡吐槽:“祁哥,你都被調戲了太可怕了。”
莫祁接過助理遞來的濕毛巾,擦著手腳和臉上的塵土以及血汗,邊說:“也許是因為李大哥沒追求到顧先生,欲求不滿發泄到我這裡來了吧?”
路銘心深以為然,一切都是因為她家清嵐哥哥那個藍顏禍水啊,原本藏家裡還不安全呢,現在帶到外面來更不得了,隨時都能被餓狼叼走有木有!
他們倆在這裡嘀嘀咕咕地說話,那邊李靳早找了個機會,就穿著戲服,又去跟顧清嵐搭話了。
他們的對話不過也就是繼續寒暄下,李靳照舊關心顧清嵐的身體,並大力給他推薦自家老爺子的私人按摩師。
因為拍攝場景比較大,這一幕結束後,還是有很多工作人員在來往穿梭,挪動那些道具,收拾地面的東西。
現場有些鬧哄哄的,於是也就沒人發現,就在李靳和顧清嵐站立的地方不遠,一個搭建起來的臨時拍攝台,在經過幾次的過往撞擊後,已經在搖搖欲墜。
那些木板和金屬坍塌下來的瞬間非常快,李靳正面對著那個架子,看到第一根木頭落下來的瞬間,就大力將顧清嵐一把拉到自己身側,而後快速後退了好幾步。
即使如此,也仍舊有一些東西砸在了他們身上。
當塵埃和巨響散去,李靳脫口說了句髒話,方才他將顧清嵐緊緊護在了身下,於是他的額頭就被鋒利的鋼材邊緣切開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一滴滴落在顧清嵐白色的長袍上。
路銘心和莫祁站得最近,事發後他們是第一批趕過去的人,路銘心驚魂未定地去扶顧清嵐:“清嵐哥哥,你沒事吧?”
顧清嵐搖搖頭:“快幫李先生止血,頭部受傷出血量很大,會有危險。”
即使在不停的流血,李靳精神倒是不錯,又罵了一句,才說:“我沒事,壯實得很。”
拍攝大場景時本來就容易出意外事故,救護車就在旁邊待命,倒是很快就有醫護人員趕來給李靳止血。
他頭部的創傷有些大,需要進手術室縫合,很快就被救護車送往醫院。好在除了他傷勢較重外,其他人都是扭到腳腕,擦破皮之類的小傷。
出了事故,還有個人被送去醫院縫針,戲當然是沒法拍了,魏敬國連忙安排幾個得力人手跟去醫院看情況,其他人就先回酒店待命。
李靳是為了護著顧清嵐才受傷的,他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救護車開走的時候,莫祁就去開了車,載著路銘心和顧清嵐一起趕往醫院。
知道李靳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路上莫祁為了緩和氣氛,還說了個僵硬的冷笑話:“李大哥這是英雄救美,求仁得仁啊。”
他拋出這句話後,不但顧清嵐沒有說話,連一貫喜歡插科打諢的路銘心都沒有反應……莫大影帝頓時就又開始懷疑人生了。
隔了一會兒,路銘心才突然開口,語氣卻意外鄭重:“清嵐……這是針對你的?”
莫祁還在開車,顧清嵐卻沒有避諱他的意思,淡淡應了一聲:“可能是。”
李靳傷口血流了很多,卻並沒有大礙,推進手術室裡縫了針,又輸了血,就被轉到普通病房了。
路銘心和顧清嵐還有莫祁一起在醫院裡等著他做手術,等他轉入病房後,又一起過去照看。
這個西部小城市的醫院沒有那種套間的豪華病房,就算李靳身份不俗,也只能安排在單人病房裡。
因為打了麻醉,李靳還沒清醒,他身體再強壯,畢竟也是受了傷,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莫祁壓低了聲音說:“顧先生,這裡有我看著就好,您和路小姐先回去休息吧……”他說著,清了清嗓子,“待會兒有人來接替我,我也要回去的,畢竟我們都沒有換戲服……”
他這麽一說,路銘心才有些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因為原本都在等待下午接著拍戲,他們三個人都還穿著戲服。
醫院的人真心心理素質過硬,看到這麽一群穿著古代衣冠跑到現代醫院裡來的人,居然也沒大驚小怪——可能是臨近影視城,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見了吧?
先不說戲服的事,就是他們三個人都擠在病房裡,也的確會影響病人休息,顧清嵐輕點了下頭,說了句:“辛苦。”
又和莫祁約好了有事打電話,他才和路銘心一起出來。等出了病房大樓,路銘心畢竟是對李靳心存感激,有些遲疑地說:“我們就這麽走了,李先生醒來會不會失落啊?”
顧清嵐笑了笑,轉頭看著她:“你現在不拿他當西夏王看了?”
路銘心臉上多少有些不自然:“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而且他都根本不記得了,我再老糾結著那些多不好。”
顧清嵐微微一笑,接著他輕聲開口:“銘心,你數過沒有,記得我們的前世的人,總共有幾個?”
路銘心一愣,她還真沒空細究過這些,現在他突然一問,她才想起來去數:她是記得的,顧清嵐當然也記得,任染說過他是大齊朝的人,算一個……剩下前世跟他們有關聯的人,他們的父母、莫祁、李靳,就統統不記得了。
她沒有去跟陛下和寧王殿下求證過,不知道他們兩個是否全都記起來了,但他們既然說出了那個故事,那就是想起來一些,於是姑且算兩個。數來數去,也只有五個人。
於是她老實地比劃出一隻手:“就我們五個人?”
顧清嵐又笑了下,他此刻的臉色有些蒼白,目光卻幽深到異乎尋常:“是啊,我們五個人……”
路銘心和他說著話,兩個人都站住了腳步,她看著他有些異常的神色,不禁擔心:“清嵐哥哥……”
顧清嵐卻並沒有說下去,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走吧,我們再留在醫院裡,就要被人圍觀了。”
路銘心側了側眼睛,果然看到有幾個好奇的行人,正對他們行著注目禮。清了清嗓子,她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快步走去開車。
到賓館後,卸了妝,換了正常的現代裝,路銘心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顧清嵐坐在沙發上在打電話。
他打給誰路銘心並不知道,只聽到他淡然又低沉的聲音:“我會保證李先生的安全,您放心。”
她走近時,顧清嵐已經收了線,抬起頭看著她笑了笑:“收拾好了嗎?我要再去醫院一趟看看李先生,你在房間裡休息一下吧。”
路銘心點點頭,李靳是為了救顧清嵐才受傷的,人還在醫院裡,顧清嵐就躲得遠遠的,的確不像話。
剛才那通電話,應該就是李靳的家人,或者就是傳聞中那個“老爺子”打來的。她想到這裡,連忙又說:“不然我也一起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顧清嵐對她笑笑:“沒事,有司機在,你還是留下休息吧。”
顧清嵐雖然對她溫柔,但在一些事情上,他說過的話說一不二,很難違拗。
路銘心只能點點頭,盡量表現乖巧一點:“那好吧,你也別去太久了……畢竟你自己身體也不好。”
顧清嵐又對她笑了笑,這才起身離開。
路銘心所看不到的是,等他乘電梯下樓時,酒店門前早就停了一輛黑色的賓利,開車的人不再是路銘心常見的那個房車的司機,而是另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側身上車,顧清嵐在車門關上後,就微皺起眉頭,閉上眼睛靠在後座上,低聲說了句:“去機場。”
那個人顯然受過良好的培訓,對於他的決定不置一詞,只是看了眼後視鏡,就將車駛出酒店,開上了機場高速。
他從頭到尾都異常沉默,超靜音的車內,空氣幾乎要凝固,只有從後座上不斷傳出的悶咳,打破這片寂靜。
當後座傳來的咳聲愈演愈烈,這個沉默的司機終於開口說話:“顧先生,您現在的身體條件,恐怕不適宜乘飛機。”
又咳了幾聲,顧清嵐的脊背仍是挺直的,他低頭將口中含著血吐在手裡的紙巾上,又閉了閉眼睛,才輕聲開口:“沒事。”
他說著,微微勾了下唇角,那蒼白的薄唇上還染著幾絲未擦淨的鮮血,一瞬間竟然有了些妖異的味道,他就這麽笑了下,又淡淡吐出一句:“別人既然一心要置我於死地,我又怎麽能不去見?”
因為市區狹小,機場很快就到了,這個小機場一天只有寥寥幾趟航班,飛往B市的航班更是只有一趟,時間要到下午五點鍾。
顧清嵐卻並沒有打算去乘那趟航班,黑色的賓利直接將他送到停機坪上,那裡已經停了一架小型的商務飛機。
在車上時還曾吐出血來,等他下車時,卻又早已恢復了平日的樣子,除了略顯蒼白的臉色之外,看不出任何異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