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為圓滿
在結束了這部電影的拍攝後,路銘心等不及劇組殺青,就先飛回了B市。
電影后續戲份的調整,她早就打電話跟顧清嵐說了,他聽後只是笑笑,輕聲囑咐她在外拍戲注意身體。
路銘心本來是想讓他開心下的,畢竟他第一次拍電影就得到名導的肯定,普通人都多少會開心的,沒想到顧清嵐實在太淡定,淡定到這種層次的肯定已經不能讓他有絲毫感動了。
她想了下,覺得像顧清嵐那樣高冷的人生,還真是會喪失很多樂趣。
不過她轉念一想,連大導演的肯定都不能讓他動容,她平時那些閑到發慌的冷笑話卻每每都能逗他發笑……這麽一想突然覺得成就感爆棚啊。
她這次回家是提前了兩天的,因為接下來直到過年也不用再離開B市區去外地,心情也分外輕快,所以她改簽了機票後,偷偷瞞住了顧清嵐,準備回家給他個驚喜。
飛機很順利地沒有晚點,到了B市後,她乘了公司安排的保姆車,到別墅時也才不過下午3點鍾。
在門前下車後,她就讓公司的車先回去了,然後自己一個人拎著行李進門。
她是按了門鈴的,趕來開門的是顧修,看到她後表情卻有些閃爍,笑容也帶著勉強:“您回來了?我去通知先生。”
路銘心也覺得奇怪,往常這個時間,顧清嵐應該剛結束了午睡,如果他沒出門的話,此刻大半就在樓下的書房裡辦公或者看書。
將她手裡的行李接過來,又讓人去幫她提到樓上,顧修那樣子,好像要把她堵在樓下一樣:“您還是現在客廳裡等一下吧,我上樓去找先生。”
路銘心頓時有些納悶了,她雖然還沒覺得自己應該是這裡的女主人,但顧清嵐已經是她的合法丈夫了,她到自己丈夫家裡,還需要在客廳裡等嗎?
她覺得奇怪,乾脆就怪怪地看了顧修一眼,就繞過他向二樓的臥室走去。
顧修還是年紀尚淺,似乎真的有些急了,跟著她走過去試圖繼續勸她:“先生還沒起床呢,我去叫他一下。”
路銘心覺得好笑,就邊走邊對他說:“你這麽著急幹什麽,難道清嵐在屋裡藏了什麽人怕我看到?”
顧修顯然是說不過她的,只能略帶無奈地看她徑直過去推開了顧清嵐房間的門。
而推開門後,路銘心也愣了下,顧清嵐肯定沒有在屋子裡藏著人,只是打開臥室的門,就能看到裡面床前放著的輸液架,還有正撐著身體準備起身的顧清嵐。
他的臉色透著蒼白,神情卻有些尷尬,仿佛是沒料到她突然回來,邊起身邊笑了笑說:“銘心?抱歉……”
路銘心愣了片刻,隨即心裡就湧上了說不出的感覺,有驚訝,也有擔心,當然也有心疼,卻還有一些憤怒。
她吸了口氣,心疼和擔憂還是佔據了上風,幾步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說出口話卻有些不客氣:“起床幹什麽?都還沒輸完呢,躺好了。”
聽她語氣不好,他的神色卻更尷尬了些,側頭輕咳了咳,才笑笑說:“抱歉……已經快結束了。”
他看著她臉色微慍的樣子,還笑得更溫和了一些,像是要哄她:“晚上好一些就能陪你了。”
路銘心覺得自己大概是徹底被他氣住了,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只是皺著眉,看著他虛弱地半躺在床上的樣子,末了乾脆堵住他泛白的雙唇,免得他又說出什麽氣死人的話來。
也沒有料到她突如其來的吻,顧清嵐有些意外,還是在一吻結束後,彎了唇角對她微笑:“銘心……”
路銘心抬指頭按住他的唇:“先別說話!都要給你氣傻了!”
顧清嵐這才意識到什麽,還是歉然地微笑,黑瞳帶著如水的波光,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路銘心俯身抱住他,良久才輕歎了口氣:“怎麽都這麽久了,你還覺得生病了是要瞞著我的?”
顧清嵐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脊背,輕聲說:“銘心,抱歉。”
路銘心“哼”了聲:“我又不要你道歉,我只是不想被你當外人!”
她說著,抱著他的手臂更用力了些,時至今日,她仍然有一種惶恐的無力感,好像眼前的這個人,還是會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擅自消失。
因為無論如何親近,她卻總能感覺到,這個人有些事情不會對她說,有些秘密,也不會讓她知道。
比如現在,她每晚都會給他打個電話才睡覺的,可他病了在家裡輸液,在昨天的電話裡卻對她隻字不提。
她這麽想著,抬起頭看著他,手指從他無色又微乾的薄唇上撫過,眼睛又有點微濕:“清嵐……什麽時候你才能信任我呢?”
她的語氣太失落,顧清嵐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手摟住了她。
路銘心卻別過了頭不去看他,而是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接著低聲說:“你需要我怎麽做,才肯相信我是愛你的?”
顧清嵐氣息一滯,忍不住就低咳了幾聲,他低燒著,咳了一陣後就有些眩暈,他不敢讓路銘心看出來,連忙閉了閉眼睛,努力保持視線清明。
可惜要是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的這些小動作或許還不會被路銘心發現,現在路銘心的眼光早就毒辣了許多,她等他咳完,就注意到他微亂的呼吸和蹙起來的眉尖。
路銘心都不知道自己是氣還是急了,想想她剛回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被他弄得心裡七上八下亂糟糟到無言以對。
找了好一陣話,都沒能找到一句來罵他,她乾脆放棄了,推開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我去洗澡,等會兒我要是還沒氣死,再來看你!”
她說完都沒等他回應,就轉身走了,腳步還“咚咚”得踩出聲響,顯然是氣得不輕。
路銘心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那間她原來住過的客房,她洗了個澡,又換了寬松的衣服,全身舒爽地再返回顧清嵐的房間。
顧清嵐床前的輸液架已經被搬走了,他正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路銘心看他沒有勉強起身坐起來假裝無事,心裡的氣反倒消了些,走過去坐在床頭,用自己剛被熱水泡過的溫熱手掌,握住他微涼的手。
手指輕動了動,顧清嵐立刻反握住了她的手,張開了眼睛,衝她微微一笑,聲音很低,卻遮不住裡面濃濃的寵溺:“銘心。”
路銘心洗過澡也有些懶洋洋的,乾脆也趴到床上,在他身邊側躺下,然後哼了一聲:“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顧清嵐笑笑,承認得十分老實:“可能吧。”
他說著,又勾著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住,輕聲開口:“銘心,我只是前段時間積壓了太多工作,忙得差不多的時候沒留心感冒了,這兩天已經快要好了……”
路銘心“哦”了聲接下去:“你想著反正等我回來之前就能好,所以乾脆不告訴我,就當沒這回事對不對?”
她說得這麽直白,顧清嵐也不好再粉飾,就勾唇笑了下:“抱歉。”
路銘心看著他,也真是覺得無奈了,她靠在他肩上,歎了口氣說:“清嵐哥哥,你問我,我到底有多愛你。”
顧清嵐此刻分外從善如流,笑了笑就輕聲問:“銘心,你愛我嗎?”
路銘心抱著他的腰,回答得毫不猶豫:“愛,很愛。”
身旁的人溫柔地摟著她的肩膀,繼續低聲問:“有多愛?”
路銘心接著回答,同樣是毫不猶豫,語氣堅定到不容任何質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相愛的人之間的情話,有時大可不必當真。顧清嵐沒問路銘心“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到底包含了哪些事,路銘心也沒再追究他生病了卻瞞著自己的事。
顧清嵐也確實沒什麽大事,只是他原本心臟就不好,感冒發燒了也比普通人麻煩些,在路銘心回家兩天后,他就退了燒,開始照常起居。
忙了一年,臨近年關,娛樂圈比平常更熱鬧了些,往年就算想要求個清淨,也會各種躺槍的路銘心,今年倒真的沒多少緋聞纏身。
可能得益於她這一年裡大半年都在閉關拍戲,還有她已經對外宣布了未婚夫是顧清嵐,別的捕風捉影的新聞,也不再往她頭上套了。
空出來了時間和精力,享受著難得的安寧,路銘心終於有了時間,開始關心她和顧清嵐的婚禮。
原本他們計劃的就是《山河踏碎》那部戲殺青後,就開始籌備婚禮的,但那時路銘心休整過後,就馬上要拍下一部戲,時間和精力都不夠,於是也就推遲了。
他們其實並不打算舉辦多麽盛大的婚禮,但重要的親朋好友總是要請來的,而且也總要鄭重其事,才更顯得彼此珍而重之。
這天下午顧清嵐去了學校開會,路銘心又在家裡來來回回地劃拉著自己擬請的來賓名單。
她本身就是個公眾人物,如果真要面面俱到,需要請的人數量相當龐大,更別提什麽同學朋友了。
再加上顧家是H城的世家,就算顧清嵐並不打算大張旗鼓,顧盛那邊還有一大堆的名單等著他呢。
路銘心粗略一算,覺得如果滿足所有人的要求,勢必要弄得很盛大了,而且一場宴席恐怕還未必夠……不禁隱隱頭疼。
她覺得頭疼,估計顧清嵐那裡也差不過,他原本就是喜歡清靜的人,素來很少出現在社交圈裡,更何況讓他分出精力和時間去應付那麽多人。
她想來想去,就跑過去找顧清嵐:“清嵐哥哥,你說我們要不要學陛下跟寧王殿下?我前兩天跟陛下通電話,陛下說他們去意大利小城舉行的婚禮很棒哎,邀請了一堆陌生人去!陛下還收她和寧王殿下是逃婚過去的,想想就挺刺激,不如我們也逃婚過去嘛!”
“陛下”和“寧王殿下”指的自然是蘇季和墨遠寧,雖然早說過不再提“前世”的事,但她還是喜歡習慣地這麽稱呼他們。
顧清嵐當然知道她心裡打的是什麽主意,他沒說蘇季和墨遠寧是當年早就舉辦過一次婚禮的,已經算是應付過H市的那些世家了,只是笑了笑,並不反對:“好,隨你喜歡。”
路銘心看要求得逞,立刻開心起來:“太好了,我不用接著想來賓名單了,頭都要想破了!”
顧清嵐輕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沒關系,結婚只是我們兩個的事,你開心就好。”
路銘心撲過去摟住他的腰,抬頭看著他眨眨眼睛:“那清嵐哥哥開心嗎?”
他微微一笑:“當然。”
這些話如果讓H市的那些人聽到,一定會覺得不可置信,畢竟顧清嵐雖然少有交際,但在H市的社交圈裡,他的溫文謙和、禮貌周到,不知道被多少人封為世家公子的典范。
而他也從未有任何所謂離經叛道的行為,於是久而久之,H市乃至其他地區知道他名字的世家子弟,往往把他當做一個太過謹守禮教的“偽君子”。
乃至於當初他追求蘇季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對蘇家的財產別有所圖,沒有人以為他是真的情之所至。
在他們眼裡這樣虛偽世故的一個人,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竟然肯遷就新婚妻子,不正正經經地辦婚禮,而做什麽文藝青年式的“逃婚”,簡直讓人大跌眼鏡。
此刻顧清嵐卻隻對路銘心輕笑著,神色間沒有絲毫思慮,只是純然為了她的開心感到欣慰。
在很多時候,那些世俗強加在人身上的偏見,全都是一些無聊的猜測而已。
就像在催眠的幻境中,他可以毫不在意地背負著舉世罵名,一聲不響地飲下毒酒。
世間諸多形形色色的人,與他來說,不過都是過客而已,從來隻用一個人懂他,就好……若那一個人不懂,也無怨無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