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可真會自作聰明(1)
龍震宇就像一根尖銳的刺,時不時扎袁雪一下,讓她渾身難受,又抱怨不得。所以,有差不多兩周的時間,袁雪對龍靜雯的邀請不再慨然赴約,她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托,與龍家保持距離。
以龍靜雯的敏感,當然沒多久就察覺了,她沒跟袁雪在電話裡多嘴,轉而讓陳元找她談話。
袁雪坐在陳元辦公室,捧著他親手調製的溫香可口的咖啡,聽他軟聲細語說話的時候,一顆心頃刻間就軟了下來。
“是不是因為她大哥的關系?”陳元自然也不傻,一下就抓住問題本質。
袁雪一笑算做默認,她當然沒法把龍震宇背後跟自己探討的話題如實告訴陳元,根本說不出口。
陳元在她對面坐下,笑容歉然:“你別見怪,她哥哥的脾氣就是這樣,有時候說的話我也不愛聽,不過他心眼不壞。”
袁雪在心裡冷哼一聲。
“你總不去看靜雯,她一直不太開心,這兩天跟我商量,說想由她做東,請你和她哥哥都過去,要她大哥給你賠個不是。”
袁雪手一抖,咖啡差點沒潑出來,笑得不尷不尬:“千萬別!”
龍靜雯真要這麽乾,不是把她往風口浪尖上推麽。
她想了想:“我手上還有兩天假期沒休,要不明天休半天,我下午去看看靜雯姐。”
陳元一聽,臉上的憂鬱頓時化為笑容:“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
袁雪放下杯子:“陳總,您別老謝我,我會有壓力。我和靜雯姐,就像她說的,也算種緣分吧。”
傍晚五點,日暮西墜,陽光不再持續熱烈,袁雪陪龍靜雯坐在別墅三層的露天曬台上,白天看到的景致和晚上截然不同,松山別墅群盡收眼底,視野極佳。
小雅剛給她們端來兩碗消暑甜湯,冰鎮過的,沁人心脾。
“我哥說,像我這樣的人就該多曬曬日光浴。”靜雯摘掉墨鏡,在遮陽傘下伸了個懶腰,表情愜意。
袁雪漸漸發現,靜雯提到哥哥的次數要遠多過丈夫,她不禁想到陳元的顧慮,是否龍震宇也曾向妹妹敲過邊鼓,以至於龍靜雯對她和陳元的關系也有所懷疑?
但仔細回想這半天相處的時光,袁雪並沒有察覺到靜雯對自己的態度與以前有什麽不同,仍是那樣熱情、親昵。
袁雪暗自苦笑笑,她原以為人正可以不怕影子歪,但正所謂“做賊心虛”,那個不夠鎮定的人反而是她自己。
她起身,在寬敞的曬台上轉悠了一圈,靠在扶手上眺望遠方。
晚風吹來,頗有勁道地撩動衣衫,令她感覺自己就像在一艘船的船桅上迎風而立。她閉起眼,張開雙臂,在風中用力呼吸,朝著遠方微笑,問靜雯:“我像不像泰坦尼克號上的露絲?”
靜雯笑著走近:“你太瘦了,我真怕一陣風就把你刮跑!”
兩人咯咯笑著,憑欄而立。靜雯低頭望了眼樓下的斜坡和密密匝匝的樹林,立刻轉過身去,背靠欄杆:“好暈!”
袁雪訝然:“你恐高?”
“有點兒。”靜雯以手撫額,“所以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敢上這兒來。”
“你說,如果從這裡跳下去,是不是會立刻結束生命?”她依舊背著外面,卻幽然發問。
袁雪看看她,又低頭打量曬台離地面的高度:“會吧。”
即使摔不死,也會因為慣性滾入山坡上的密林,一路下去,不知道會撞上什麽。
“袁雪,你怕死嗎?”
袁雪想了想,搖頭:“生和死就像一張紙的兩面,不可分割。有生就有死,怕也逃不過。況且,死亡是對現實煩惱的一種解脫。我相信人世有輪回,這輩子洗脫不掉的罪孽和汙點,都能通過死亡來解決。”
靜雯笑道:“照你的意思,所有做過錯事的人只能靠死來救贖了。”
“也不盡然,得看個人有沒有悟性。有的人看得開,能找到開解自己罪孽的辦法,也有人心裡始終有結打不開,鬱鬱寡歡存活在這個世上,對後面這種人,死其實是個不錯的解脫辦法。”
靜雯不笑了,神情陷入思索,喃喃低語:“死真的可以讓人解脫?可是如果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記得莊子裡提到過死亡的話題,好像是說,人人怕死,是因為不知道死後遭遇什麽,但誰能說,我們活著,其實是在某個夢裡,死只是夢醒,反而能化險為夷呢!”
袁雪說著,扭過頭來,發現靜雯正用怪異的眼神盯著自己。
“袁雪,你有沒有想過自殺?”
“一個人一生中,多多少少都會有幾次輕生的念頭,我當然也不例外。”
“為了什麽?”
“也沒什麽,那時候年紀小,淘氣,芝麻大點兒的事看得比天重,現在想想很好笑。”
袁雪盯著她沉思的臉,又道:“也不是個個人都能像你這麽錦衣玉食過來的。”
靜雯面露悵然:“你錯了,我小時候家裡也窮,我媽去世得早,我爸犯了事跑路,不知去向。如果不是哥哥,我可能死一萬次了。”
“難怪你們兄妹感情這麽好。”袁雪羨慕道,“而且你現在還有陳元這麽好的先生。”
靜雯惆悵地一笑:“我還羨慕你呢,袁雪,你可以乾自己想乾的事,用不著擔心給誰惹了麻煩。”
“難道你對現在的生活還不滿意?”袁雪寬慰她,“不用為柴米油鹽操心,只要你想要的東西,龍先生和陳總哪怕是上天入地都會給你弄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過上這樣的日子卻得不到呢!”
“你想嗎?”靜雯眼神犀利地盯著她。
袁雪心神一動,慢慢綻放出一個笑容:“不,我不想。”
靜雯像抓到她漏洞似的咯咯笑:“我說什麽來著!”
“我不想,是因為,我想了也沒用。”袁雪替自己辯解,又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對什麽不滿意?”
“……自由。”
袁雪並不意外。
“你是不是想說,不是你自己不想出去的嗎?”靜雯控制不住傾訴欲,“其實我以前也沒這麽謹小慎微的,但因為哥哥的緣故,我有不少地方都去不了,即使出門,身邊也總得有人跟著,我嫌麻煩,久而久之,就不想出門了。”
“但龍先生現在不是已經退出來了嗎?難道還會有危險?”
“誰知道呢!”靜雯聳肩,“我不想給他添麻煩。而且習慣在家裡以後,對出門反而有種恐懼感。”
袁雪不知道是不是該可憐她,和龍靜雯認識得越久,她就越覺得她像一隻被保護得太好的籠中鳥,以至於失去了很多自衛能力。
“那麽,你現在還想出去嗎?”袁雪心頭驀地閃過一個大膽的主意,即使明知後果,但面對靜雯的悵然,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是說,偷偷出去。”
“偷偷?”靜雯眼神惶惑。
“我的意思是,就你和我,咱們倆出去,誰也不讓知道。”
靜雯明白之後,灰暗的眼睛裡漸漸注入光芒:“去哪兒呢?”
“當然是去你最想去的地方了。”
下了班,袁雪坐車直奔商盛路,在紅唇夜總會附近找了家茶餐廳,要了一客烤鰻魚套餐慢慢吃著。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一抬眼便能看見馬路,這條商業街一到晚上就人潮如流。等她結了帳,開始喝口感一般的咖啡時,龍靜雯俏麗的身影映入眼簾。
袁雪立刻放下杯子迎了出去。
“靜雯姐!”
龍靜雯正茫然四顧,搜尋她的身影,猛回頭,發現袁雪就站在自己身後,喜悅立刻溢於言表。
“你怎麽出來的?”
“我跟司機說去看畫展,要兩個小時,等結束後給他打電話,他信了。”靜雯很得意,“我從畫廊正門進去,又很快從後門出來,然後打了輛車直奔這兒。”
“你真聰明!”袁雪誇她。
靜雯臉有點紅,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咱們去哪兒?”
“紅唇夜總會,就在前面不遠。”袁雪指給她看,“你說要熱鬧點兒的,我就想到這家,年輕人很多,不過大廳裡的音響有點鬧,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沒關系,”靜雯心情不錯,“既然出來了,就得去感受不一樣的氣氛。我有足夠的時間享受寧靜。”
兩人一起往夜總會走,靜雯抬手腕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七點,陳元大概十點回家,我們在這兒玩一個半小時,然後回去,應該來得及。”
袁雪笑話她:“你一定很少撒謊吧?我看你臉色都不自然了。”
“真的嗎?”靜雯用力按摩雙頰,接著不以為然地笑,“其實讓陳元發現也沒什麽,只要別讓我哥知道就行了。”
七點多,夜總會還不算熱鬧,大廳裡也隻坐著稀稀拉拉的客人,表演者正處於準備階段,彩色燈光不斷在眼前晃過,顯得夢幻而不真實。
袁雪要了間包房,對靜雯解釋:“咱們先玩自己的,等大廳有表演了再出來看。”
靜雯沒意見。
兩人在包房裡唱卡拉OK,靜雯不會唱流行歌,只能聽袁雪盡情發揮,袁雪唱著唱著也沒意思了,就拉靜雯跳舞。先還有模有樣跳跳探戈和倫巴,後來就亂舞一氣了,逗得靜雯笑彎了腰,躺在沙發裡半天起不來。
大廳裡的表演終於開始了,DJ喊聲震天,袁雪趕緊拉靜雯跑出去,佔據了一個視野還算不錯的位置觀摩。
靜雯剛開始嫌聲音鬧,還捂著耳朵,漸漸被DJ狂熱的煽動所渲染,跟著年輕人一起舞動身姿,又叫又跳地發泄起來。
袁雪等靜雯把目光投向自己時,用唇形問她:“開不開心?”
靜雯讀懂了,歡快地笑著猛點頭。
途中,袁雪上了趟洗手間,囑咐靜雯別走開。可等她重新擠回原來的地方時,靜雯卻不見了。
袁雪擠著人群四下裡搜尋,整個大廳霧蒙蒙鬧哄哄一片,哪裡都沒有靜雯的影子。
擠出人群,袁雪拔腿往包房跑,也許靜雯受不了這麽熱鬧,回去休息了。
然而,包房裡也沒有。
袁雪渾身開始冒汗,站在包房門口東張西望,正不知所措間,聽到走廊盡頭似乎有女子惱怒的抗議聲,她順著聲音疾步過去。
龍靜雯正被三四個小混混模樣的男子團團圍住,她試圖突圍,但那幾人防禦做得非常好,她根本不是對手。
“你們再不走開,我喊人啦!”靜雯徒勞地發出威脅。
“你喊啊!有人聽得見才怪!”一個混混流裡流氣地笑,“再說了,大家都忙著找樂呢,即使聽見也不會來管閑事!”
“你們想幹什麽?”袁雪站在他們身後冷然喝問。
靜雯立刻像見到救兵一般:“袁雪!”
“喲呵!又來一個!”有人叫囂,“來得正好,湊成一雙!”
袁雪走上前,二話不說,猛然先搡倒一個,靜雯趕忙從撕開的口子裡跑出來,混混們哪肯善罷甘休,馬上又圍上來,把兩人重新困住。
“你們也太囂張了!”袁雪冷笑,“閃開,否則別後悔!”
“呵呵,還真當自己女俠了?”一張流氓臉逼到袁雪跟前,“要不要咱倆先比比?”
“小馬哥,跟她們廢話什麽,先找個房間,有什麽本事,一試不就明白了!”
“好主意啊!”
袁雪剛想斥罵,立刻有幾雙手不由分說上來拉人,兩個女孩使勁掙扎,終究力氣不敵,被連推帶搡弄進最近的一間空房間內。
有人聽到動靜,在別的包房門口探了下頭,很快又不見了。
那個叫小馬哥的一進房間就把靜雯按在牆上,作勢強吻,靜雯急得驚聲尖叫,袁雪心下焦急,又掙脫不開捆住自己的手,一低頭,猛地朝裸露的手臂上咬去,纏住她的混混立刻“哇”的一聲松開了她,袁雪迅疾地朝靜雯衝去,用腦袋頂住小馬哥的側腰,直把他掀翻在沙發上。
她靈巧地轉身,拽起靜雯就要往門外衝,沙發上的小馬哥殺豬似的號叫:“媽了個X的,敢撞老子,給我把門關起來,今天非把你皮扒了不可!”
眼見房門就要被關上,袁雪來不及跑過去,她眼鋒一掃,見茶幾上有個酒瓶子,立刻抄起來往關門的小子頭上擲過去,準頭差了點兒,瓶子擦著那家夥的腦袋飛過去,滴溜溜直衝門外,最後在走廊對面的牆上開了花。
袁雪根本無暇顧忌瓶子的去向,因為小馬哥已經從沙發裡爬起來,翻下去時,他的臉在茶幾尖角上蹭了一下,淌下一條血痕,使他整張面龐看上去有點猙獰。
剛才的沒面子讓他像通電似的撲向袁雪,憑著懸殊的實力,不費多少力氣就把袁雪按進了沙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