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你哥逼的(2)
“我知道你跟魏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如果是別的事,我不會計較,但沾粉就不行。我這兒的規矩就這麽定的,不能給任何人破例。”
陳縝點了點頭,微弓的背影含著一絲慚愧:“龍哥,你怎麽說,我怎麽做。”
龍震宇兩根手指抬著下巴,沉吟片刻,語氣低沉但簡潔有力:“讓他滾。”
陳縝啞著嗓子答應了一聲。
龍震宇大概剛才發了一通火,嗓子裡乾癢,咳嗽幾聲,目光轉向被冷落的袁雪,抬高嗓門:“給我倒杯冰水。”
袁雪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在飲水機旁擺弄了一陣,端著水杯走過去。
龍震宇舉杯喝了一口就擱下,眉頭攢得老緊:“我說要冰水,你沒聽見?”
“火氣大的時候喝冰水傷身體,溫水有益健康。”袁雪不想走回頭路。
“我過去十幾年一直喝冰水,也沒喝死!”
“你以前還穿開襠褲呢,現在也穿?”袁雪伶牙俐齒地頂回去,“一個年紀乾一個年紀的事,逞什麽能!”
一席話沒把龍震宇激怒,反而惹他笑起來。袁雪白了他一眼,又歸了原座,再抬眸時,見龍震宇正舉著杯子慢慢飲呢。
她心裡暗樂,雖說跟龍震宇抬杠鮮有得勝的時候,但難得有一次勝利,袁雪覺得滋味還是蠻爽的,可以彌補平時那些憋屈的時刻。
這邊龍震宇和陳縝又聊開了另一檔子事。
陳縝說:“舒展已經把人插進江灣的會所了。我們自己的兄弟也還在,時不時兩邊就起點兒摩擦。”
龍震宇蹙眉:“你把人都撤出來,裕安路上那家夜總會裝修也差不多了,到時候直接把兄弟們安排過去,不耽誤事。”
陳縝點頭,又問:“江灣的帳怎麽結?”
“我還在跟舒展談,打算連整個會所一塊兒賣給他,他對那一帶有特殊感情,不會不接。不過這小子沒多少肚量,價格肯定壓得低。”
“太便宜他了。”陳縝有點不平。
龍震宇搖搖頭:“那地方已經成黃賭毒集中營了,早晚得給端了,我們早撤為妙。”
兩人聊完時,袁雪已經乾坐了一個小時。
龍震宇讓陳縝先去車庫取車,自己和袁雪一起下樓,摟著她問:“餓不餓?”
“已經餓過頭了。”袁雪無精打采。
“想吃什麽?”
“隨便,能飽就行。”
“那就去吃樓上樓的面怎麽樣?”龍震宇笑著盯住她的臉,“圓盅蹄膀。”
袁雪臉上有了幾分神采:“你怎麽知道我愛吃?”
龍震宇樂道:“還用問麽?上回帶你去,你把我那份都搶了。”
袁雪心裡微微動了一下,可轉頭看見他滿臉疼愛寵物的神色時,又忍不住膩歪起來,不客氣地抬手一推,把龍震宇的親昵拒之門外。
“李燁昨天被龍哥嗆了吧?”長治玩著飲料吸管,不無得意地問袁雪。
他跟袁雪相處久了之後,話也不覺多起來。
袁雪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個乾癟的身形:“你消息真靈通。”
長治矜持地笑笑,沒公布消息來源,不過袁雪覺得不難猜,她只是懶得多管而已。
此刻,她和長治坐在某精品商廈頂樓的自助餐廳裡,悠閑地享用午餐。
袁雪現在的日子越過越單一,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購物、閑逛,幸好還有長治陪著自己,不然她會更加無聊。
她幾次提出要找個事做,龍震宇總說不急,讓她再等等。她實在閑不住,前幾天找了個給人看店面的差使,讓龍震宇知道了,朝她發了一通火。
“現在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想給我使絆子的大有人在,沒有我的安排,你就踏實在家待著吧。”
袁雪嗤之以鼻:“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有人想宰了你,跟我有什麽關系!”
龍震宇不悅地拉她到跟前:“你到底是超級愚蠢還是膽兒給人摘了?你就不怕讓人劫持了要挾我?”
袁雪解氣地反擊:“那我正好一了百了,反正你也就是逗我玩兒!重新再找一個就是了!”
龍震宇像是給氣著了,虎視眈眈瞪了她片刻,又慢慢笑起來:“萬一出事,我即使真有心甩了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否則,人人都會覺得我龍震宇無能。”
言畢,他起身瀟灑地走出去,氣得袁雪在他背後直跺腳。
袁雪成了一隻金絲雀,到哪兒都有人看著,幸好老在眼前晃的這個人是長治,換做其他任何人,她早煩了。
她對龍震宇派長治跟著自己也有過好奇,龍震宇的解釋平淡無奇:“我手底下這幾個人,就數他最閑。”
袁雪大快朵頤地吃冰激凌,眼見長治挺痛快似的,忍不住問:“這個李燁是什麽人呀?怎麽你們都挺煩他似的。”
長治哼了一聲:“紙老虎!就他自己把自己當棵菜,平時拽得二五八萬的,一給他來點兒硬的立馬眥尿!我們都不甩他,也就龍哥抹不下臉,總給他留著幾分面子!”
袁雪聽出長治不屑的口吻裡也含了一絲無奈,遂道:“拽也得有拽的資本。他必定是有什麽來頭吧。”
長治遲疑了一下,掃一眼袁雪,欲言又止。
“喂,你有什麽就說什麽嘛!我又不給你做小喇叭亂傳!”
長治笑得有點兒尷尬,吞吞吐吐道:“他是龍哥以前那女朋友的叔叔,不是親的,隔著好幾房的那種。”
袁雪滿不在乎地笑:“我當什麽大不了的呢!”
長治見她這副表情,立刻放下心來,說話也流利了許多:“這家夥就知道狐假虎威,當年仗著自己侄女就愛在我們跟前耍橫。他侄女跟龍哥一分手,立刻又蔫了,生怕被攆出去。”
“這麽看來,龍哥還挺講義氣的。”
長治撇撇嘴:“龍哥當然清楚他的德性,就是給他放點兒量,不屑折騰他。不過這小子也不笨,轉頭就搭上魏良,誰不知道魏良和陳縝拜了把子的。魏良這一倒,他肯定忐忑,不知道該黏誰去了。”
袁雪隔岸觀火地笑:“黏陳縝唄!”
“陳縝壓根兒就不拿正眼瞧他!他當初也是想攀陳縝來著,沒成,才來了這麽招曲線救國!”
“龍哥為什麽這麽器重陳縝?”
“陳縝忠心啊!”
“難道你就不忠心?”
長治嘿嘿地笑:“而且陳縝陪龍哥坐了五年牢,從外頭幫著打拚到牢裡的,就陳縝一個,龍哥能不看重他麽!”
袁雪舔著杓子上殘余的冰激凌,一臉心滿意足:“龍哥為什麽事坐的牢?”
“打群架,替大哥擋了一刀,就在這兒——”他指指自己眉骨的地方,“而且還把對方給捅了,那人家裡有點兒門路,不接受私下調解,硬是把龍哥送進去關了五年。唉,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龍哥也就20歲左右吧!”
袁雪掐著指頭給龍震宇算了算閱歷,又進一步問:“那他是怎麽混到今天這麽風光的地步的?”
長治聊到自己擅長的話題,滿面飛彩:“這個說來就話長了,龍哥坐牢前,那拚的全是膽識和勇力,那會兒打架,掛了彩你也不能撤,得給老大們死頂著,誰能頂到最後,算誰牛!”
“匹夫之勇。”袁雪撇撇嘴。
“說得是!”長治呵呵一樂,完全讚同,“我估計龍哥在牢裡把這事也琢磨透了,你再有勇,再敢拚,砍來砍去還是一底層混混。要往上混,得靠腦子。”
長治指指自己的腦瓜:“龍哥出來後,憑著救大哥的來頭,弄了個不錯的位子,不過此後再有什麽打架鬥毆的事他就不參與了,隻給大哥當軍師,很受大哥器重啊!搞得舒展渾身不舒服。”
“舒展?”袁雪重複了一遍這個略帶熟悉的名字。
長治提醒她:“就是你在紅唇遇到的那倆狗雜碎的老大。”
“哦——”袁雪恍然大悟,難怪舒展跟龍震宇說話也怪腔怪調的。
“舒展可是大哥沾親帶故的小輩,誰都當他會是下一任老大的,平時也搖得很。誰知道最後老大的位子會落在龍哥頭上呢!那小子立馬不平衡了,總想逮機會炸翅兒。龍哥剛上台那會兒,沒少被他攪和,他心裡酸啊!”
“不是說龍哥後來退出幫會了嗎?”
“那都是賣白粉鬧的。”長治一擊桌子,“龍哥明令禁止不許沾粉,可底下總有不聽話的,鬧得最凶的就是舒展,不僅玩粉,他還栽贓給龍哥哪!龍哥又得給老大哥留面子,不能對他太過分,後來實在給他擦屁股擦煩了,索性甩手走人,自個兒乾!”
袁雪詫異:“這麽容易就金盆洗手了?”
長治歎了口氣。
袁雪略一思量,抿唇笑起來:“我覺得龍哥是給人涮了。他救了前老大,功不可沒,老大得還他這個情,但心裡也未必真願意。舒展造反的事,搞不好背後還有人給撐腰呢!”
長治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不覺一怔,想想還真像那麽回事,很快又解氣地笑:“龍哥一離開,舒展立馬成了老大,玩粉玩得肆無忌憚,沒多久就折了!整個一全軍覆沒,舒展差點還給崩了!”
袁雪事不關己地淡然一笑。
“不過這小子心眼窄,牢裡出來後居然恨上龍哥了,認為是龍哥陰的他。只不過龍哥今非昔比,也是市裡數得著的實業家了,暗裡又有老一輩大哥們壓著,舒展才勉強沒鬧事。”
袁雪見他講得頭頭是道,笑問:“長治,這些都是你親身經歷的?”
“不是啊!”長治靦腆的笑容又浮上來,“好多都是聽兄弟們說的。”
“你什麽時候跟龍哥的?”
“快五年了。”長治有點感慨,“我剛出來混的時候,有人還想介紹我去認舒展當大哥,我給推了。”
“為什麽呀?”袁雪故意問,“因為舒展沒龍哥有錢?”
“當然不是!”長治叫屈起來,趕緊解釋:“雖然舒展看上去比龍哥講義氣,可他那顆腦袋沒法跟龍哥比,好歹都分不清。出獄後也嚷嚷著要乾正經生意,但他那眼界和起點比龍哥低太多啦!靠給有錢人看場子掙錢,其實還不是敲有錢人的竹杠過活!不像龍哥看得遠,知道再這麽混下去早晚得栽,乾脆辛苦點兒,踏踏實實乾點兒實際的。”
長治表情真誠:“龍哥剛起步的時候也辛苦,給地產大亨做工程,他自己跟著弟兄們一塊兒乾,有了利潤絕不私吞,和大夥兒一起分,有點腦子的都願意跟著龍哥,心裡踏實。這不,五六年工夫就做到現在這麽厲害了!而且,龍哥不會給你玩喜怒無常那套,當然誰要敢跟他玩陰的,他也不怵。”
顯然,長治很崇拜龍震宇。
袁雪忽然沒頭沒腦地問:“是龍哥乾的嗎?”
“什麽?”
“告密的事。”
長治一愣,很快堅決否認:“不可能不可能!”
袁雪笑笑沒說話。
和袁雪走得這麽近,她對龍震宇什麽態度,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覺得出來。
長治掂量著袁雪那笑容裡略含輕蔑的意味,意意思思地又道:“其實龍哥對你挺不錯的。”
袁雪無動於衷,拿吸管在沒喝幾口的飲料杯裡來回攪了幾下,淡淡道:“你不用替他說好話,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
長治有點難堪地撓了撓頭皮,偷眼瞅瞅她的臉色,識趣地不再多嘴。
吃過午飯,袁雪再接再厲地奮戰在購物一線上。
她買的很多東西壓根兒就不用,但還是要買,不光因為她現在無事可乾,這當中還包含著不少發泄的成分。
她現在是龍震宇用籠子框住的一隻寵物鳥,活動范圍有限,她玩不來那套自欺欺人的假純情、假清高。
長治提著袁雪丟給他的戰利品,虔誠地跟在她身後。
起初,袁雪對自己平白使喚這麽個小帥哥特別過意不去,但後來見長治一臉坦然,照顧自己又殷勤有加,慢慢也就習慣了。
而且,長治還有個她很欣賞的優點,從來不會對她的行為發出任何質疑,哪怕連一絲打探的念頭都沒有。
兩個小時後,袁雪又累又乏,揮揮手吩咐:“打道回府!”
長治開著車轉出商廈的地下停車庫,往右拐彎,進入一條偏僻的弄堂。
迎面走來一個打扮得流裡流氣的青年,小平頭,穿一件光溜溜的黑夾克,神氣活現,袁雪一眼就認出是在紅唇欺負過自己的“小馬哥”,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車子猛地在路邊停下,長治拋下一句“你留在車裡別出來”後就躍下車,甩上門,直奔那人而去。
“長治,你乾嗎去?”
袁雪探身把臉湊到玻璃邊往外瞧,長治早已和小馬哥混戰在一處。
長治顯然佔上風,把小馬哥騎在身下當老虎打。那小子沒頭沒腦被人撲倒了狠揍,又是惶惑又是恐慌:“兄弟,你認錯人了吧?我跟你不認識啊!你,你住手!你倒是看清楚了再打啊!”
“打的就是你!”長治狠狠地揮著拳,余恨未了似的,“你欺負女人的時候挺橫是吧!欺軟怕硬就數你能!”
袁雪也下了車,跑到長治跟前拉架:“算了長治,趕緊走吧!別跟這種人羅唆!”
小馬哥正被打得暈頭轉向,毫無招架之力,冷不丁轉眸掃到袁雪,馬上明白了怎麽回事,哇哇亂叫:“我靠!原來是為這娘兒們,我也沒怎麽她——啊!”
腮幫上又吃了一記老拳:“我叫你嘴再臭!”
小馬哥的狂吼轉成委屈的傾訴:“她差點把我肩上一塊肉給咬下來,我受的傷比她重多了……”
長治見他還嘮嘮叨叨沒完,更加憤怒,拳頭如雨點般砸下:“不把你打老實了你下次看見女人還手癢是吧?”
“不,不敢了!”小馬哥都快哭了,“哥哥你饒了我吧,弟弟下次再也不敢了!”
袁雪眼瞅著小馬哥的臉腫得有豬頭那麽大了,擔心出事,強拉長治起來:“趕緊走吧。”
長治勉為其難地甩下小馬哥。
小馬哥在地上喘了會兒粗氣,一邊爬起來,一邊在虛胖的臉上擠出一點笑,賊眼在長治和袁雪臉上來回溜了兩下:“敢情這姑娘是你馬子,怪小弟有眼無珠——哎喲!”
長治的拳又送了過去,罵道:“叫你嘴巴不乾不淨,不說話你會死?”
小馬哥跌跌撞撞爬起來,自抽嘴巴:“多嘴!多——”
“你再說!”長治拿手指指住他,“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小馬哥終於把自己的頻道給關了。
“去!那邊牆上趴著去!”長治喝道。
小馬哥都照做了。
“數到一百再滾蛋!不老實小心我再砸你——大點兒聲!”
袁雪在旁看著,想笑又不敢笑,長治示意她上車,剛坐穩,他也溜進車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還瞪著數數的小馬。
兩分鍾後,他們已經離開了那條弄堂,袁雪笑問:“你說他還在不在數?”
“估計早跑了。”長治也忍不住笑。
“他會去報警嗎?”
“報警?沒那膽子,他那種人,自己在局子裡就一堆案底,警察能信他?”
袁雪盯著他:“長治,看不出你打架還挺厲害的!”
長治謙虛地笑笑,又補充:“下次看見他我還揍!”
路上,長治接了個電話,嘰嘰咕咕講了好一會兒,最後推說自己沒空,又連聲叮囑對方早點回家。
袁雪玩笑地問:“老婆打來的?”
長治臉立馬紅了:“什麽呀!我連女朋友都混不來一個,還老婆呢——我侄女打來的。”
袁雪以前聽說過長治有個才上高中的小侄女,她沒放在心上,長治也從沒跟她提過,今天一時好奇心起,便多問了幾句:“你跟你侄女關系不錯嘛,她連運送鋪蓋這種事都找你幫忙?”
長治苦笑:“何止不錯,我們吃住都在一起,根本就是我養著她!”
袁雪越發奇了:“她自己父母呢?”
長治躊躇了片刻,如實說了,原來他這侄女也不是親的,是他二十來歲時大馬路上撿來的。
“我碰見她那會兒,她也就10歲,縮在垃圾筒旁,一張臉搞得像剛從煤堆裡扒出來的,我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錯,給她買了個盒飯吃,結果她還訛上我了,我到哪兒她都跟著,說是給我當傭人使喚都願意。”
想起往事,長治發出無奈的笑:“我那時候自己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到處混飯吃,她當我多能耐呢!”
“她從哪兒來的?”
長治搖頭:“一問三不知,說都不記得了。好像是被人販子拐來的。”
“你就這麽認了個乾侄女?”
“可不!她看上去也挺可憐的,我後來一想,就權當自己積德了,反正也不費什麽,養著就養著吧。誰想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今年上高一了,個頂個的淘!說她兩句頂你十句,根本管不住!”
袁雪撲哧一樂:“你乾脆認她當閨女得了,當叔叔,聽著就生分,還不好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