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 229 章

  女娃顧不得手上傷勢，爬起來邁著小短腿連忙跟了上去。待蕭瑤一把拉開大門，卻見門口處站著一位表情冷漠的少年。，看對方的動作，顯然正想要推門進來。

  他微微擰起眉頭，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先是看了看臉色蒼白的蕭瑤，然後目光又落到她身後一臉焦急的女娃身上，再看到女娃那受傷小手後，忽然一臉陰沉，怒不可遏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蕭瑤被他一吼，硬生生後退一步，這才看到那女娃手上的血痕，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女娃見狀趕忙上前拉了拉少年的袖擺道：“阿一哥哥，別吼姐姐，是我自己不好沒把藥碗端穩，這才摔了碗又摔了人。”

  少年沒吭聲認真看著女娃，眼中怒氣略有平息，片刻便道：“小月，我帶你去包扎傷口。”

  說著他便拉起女娃的手，沒想女娃卻是躲了躲，避開道：“阿一哥哥我沒事，姐姐這裡的藥還沒喝呢，我得重新再煎一次。”

  “叫吳媽煎。”少年態度堅決不容拒絕。

  “那煎好了誰送？”女娃鼓起圓臉。

  “我來送好了。”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一個悅耳男音插話道，“月兒，你先跟阿一下去包扎傷口吧。”

  “少爺。”兩人異口同聲，詫異的看向門口。

  站在門口的男子生的一副絕好的皮囊，目光平靜和煦，但不知為何女娃見到他後，連忙直了直身，吐了吐舌頭道：“那月兒先下去了，少爺你可不要欺負姐姐哦。”

  女娃終於聽話，與少年一起退出房間，不過就在跨過門檻之時，她又再回過頭，笑容燦爛的看著蕭瑤道：“我叫楚月，姐姐以後叫我小月就可以了，姐姐姓什麽？”

  這一瞬間女娃那陽光的笑臉，竟耀眼得讓她心房一緊，不由自主道：“……蕭瑤。”

  “那蕭姐姐，我待會再來看你……”

  話隻說到一半，女娃便被少年給拉走了。頓時房間內隻留下男子與蕭瑤兩人。

  “蕭瑤？”男子笑吟吟的，先開了口，“倒是個好名字，只可惜這般好名卻是被人給糟蹋了。”

  蕭瑤聽罷臉色十分難看，但轉念一想，方才楚月曾說過是對方救了自己，遂將不悅壓了下去，客氣生疏道：“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救，如今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攜禮登門道謝，這小小謝禮……我的儲物袋呢？！”

  話到一半，她一摸腰間，發現自己儲物袋已經不翼而飛！

  “被人拿了，”男子揚了揚眉輕描淡寫道。

  “是你？！”頓時蕭瑤眼中蒙上了一層殺意。

  “我若是要拿，那還救你回來做甚？”男子好笑的望著她，“是和你一樣腰間別著小袋子的人拿的。”

  蕭瑤一陣恍惚，唇角處泛起一絲苦笑。是啊，凡人根本就打不開儲物袋，也只有同樣的修士才會搶奪，那些人早就在一旁虎視眈眈很久了吧。

  “我現在去給你拿藥，若是你執意要走，就吱一聲，免得拿過來人卻不在了，浪費我體力。”縱使她現在一副可憐樣，男子眼中卻沒有半點同情，只是一臉似笑非笑等著她的答案。

  “我……”蕭瑤隻開了個頭，眼中卻是一片茫然。衝動過後，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她要見師父，但憑什麽？自己如今已是一介凡人，連靠近萬華山的資格都沒有，過去了也是徒勞。但呆在這……

  她抬眼看了看男子，再說不出一話來。

  男子平靜目光下一片深邃，似乎早已將其看穿，片刻後雙手一攤手道：“罷了，你等著我去拿。待養好身體後你便離開吧。”

  回想在修仙界時，自己乃是門中精銳，哪裡受過這般憐憫，頓時蕭瑤感覺甚是難堪，聲若蚊蠅般僵硬謝道：“……多謝公子。”

  “你不必謝我，”男子轉身之前又看了她兩眼，“提議要救你的是我家小月兒，要道謝你待會可以去找她。還有，我姓楚名尋，以後直呼我姓名便可。”

  楚尋離開後，徒留蕭瑤一人，面對著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感覺，以及虛弱的自己，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將何去何從。腦海中反覆思考著：若是沒有蕭雨荷的奚落，若是沒有委托碧睛去找師父，若是方師兄沒有無視，她又怎麽會淪落至此？
  逐漸的一股恨意彌漫充斥著她的內心，她恨那些在她最落魄時落井下石的人，恨自己看到他時內心卑微的期待，她恨這個世界的一切！
  楚尋端著一碗藥再回到屋子時，蕭瑤臉上落寞無助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恢復了慣有的冷漠與無情，眼中寫滿著濃濃的怨恨。

  她前後表情判若兩人，令楚尋眼色微變，眉心不自覺輕擰起，“藥吳媽給你煎好了，趁熱喝吧。”

  看其沉默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最後再還給自己。楚尋也沒再多說什麽，收拾好碗帶上門便徑自離開。

  接下來一連好幾日，蕭瑤都呆在這間屋子中，日夜瘋狂打坐。雖然沒了儲物袋，好在功法什麽都牢牢記在腦海不曾忘記。她只希望能夠趕快聚集起一絲靈力，突破練氣期一層。

  可現實是殘酷的，無論她如何打坐只要靈氣一入體，很快便會消散，根本就聚練不得。也不知那道光團到底是什麽元神，威力之強竟然把自己的靈根都給摧毀了，此事在修仙界內可謂聞所未聞。

  如今連修煉都無法修煉，更別妄想能回仙羽門了！
  煩躁之下，她用袖子狠狠一掃，將桌子上楚月送來的午飯全部泄憤般掃落在地。

  叮呤當啷的聲響過後，靜默了一陣，便有人在門外小心翼翼敲門道：“蕭姐姐，我是小月，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小月在外等了半天，門內卻毫無回應，但想起方才裡面的響聲，紅紅的蘋果臉頓時皺到了一起，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推門而入。

  當看到眼前滿地飯菜狼藉，她不由焦急的跑到蕭瑤跟前，擔心道：“蕭姐姐你怎麽了？有沒有受傷？”

  此時蕭瑤正處在絕望邊緣，煩悶得緊，一手拂開她冷冷道：“走開！別碰我！”

  不知為何蕭瑤哪怕只是輕輕一揮，力氣也是極大。小月又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娃，哪經得住她這股勁道，就見人一連退後好幾步，一個踉蹌便直接摔倒在地。

  巧的是這一幕正好被從門外路過的楚尋看到，他瞳孔一緊，大步踏入房內，將跌坐在地上發愣的小月一把抱起，輕輕拍掉她身上的灰塵，並微微一笑道：“小月兒乖，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和這位蕭姑娘說。”

  小月望了望蕭瑤，又再看了看他，猶豫半響後，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麽，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嘿嘿，月兒怎麽就忘了，蕭姐姐現在就像月兒剛來時一樣，當初是少爺把月兒哄開心的，所以少爺也要好好哄姐姐哦。”

  “你一個娃娃家，哪來那麽多操心，去吧。”楚尋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最後目送那小小身影歡快的離開，這才站起來面向蕭瑤。也就在這時他臉上笑容瞬間斂去，目光輕蔑，

  “蕭姑娘既然是修士不用吃飯，應該早說，犯不著如此欺負小孩子，我也好讓月兒不要傻乎乎替你張羅，而且……”他頓了頓，皺眉看著一地飯菜，“還糟踐糧食。”

  蕭瑤也沒想通自己力氣怎會如此之大，原本只是想讓那女娃離開，根本就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心中早有悔恨，但聽得楚尋一句：修士不用吃飯。那種無助的絕望再次襲上心頭，嘴上也有些失控，“是她自己要進來，與我何乾？！你們這凡人經常一口一個上仙掛在嘴邊，但你們又了解我們什麽？！”

  “你撒潑著小姐脾氣，到底在期待著誰來寵你？”楚尋不怒反笑，還是慣用的吊兒郎當語調，“誰要了解你們那些齷齪的殺人越貨勾當？可別自作多情啊，我隻想告訴你，既然病已經好得差不多，是該離開了。”

  說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揚起的唇角至始至終都帶著嘲諷，轉身離開。

  蕭瑤被其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說她撒潑小姐脾氣，他說她在期望著有人來寵？自修道起，她便跟隨著師父師兄們挺起傲骨，走的是無情大道。一直以來她獨自面對多少場戰鬥，從來都是冷靜自製，隻流血不流淚，什麽寵不寵的簡直笑死人了！
  走就走！她本來就不想在這裡多呆，遂的又將桌椅砸倒在地，這才泄憤的大步離開。

  不過就在走向大門時，正好途經廚房，眼尖瞥見了那個看上去有些圓滾的女娃，蕭瑤不由放緩了腳步。畢竟這個女娃打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十分友好，多少她還是會有些愧疚。既然要走也該和她打個招呼。

  想著她走進廚房，但廚房內一老一小兩人正專注的圍著灶台，無人注意她的到來。

  只見楚月正站在一張矮凳上，往那口熱氣騰騰的大鍋內下著面，而一旁頭髮花白，背脊已是彎的直不起的老嫗慈愛的看著她問道：“我說阿女，你不是才吃過飯麽，怎麽這會又餓了？”

  “吳媽，不是我自己要吃，”她搖了搖頭，“是下給蕭姐姐的，方才姐姐飯菜都翻到地上了，我給她重新下一份面條，面條有湯水，生病的人也比較容易下咽。”

  “哦，阿女是說前幾天來的那個奇怪姑娘啊，”吳媽一臉恍然，“好像這幾日她一直都呆在屋子裡，一次都沒出來過，而且聽阿一說，她脾氣很不好。”

  “蕭姐姐不是脾氣不好，只是心情不好罷了，”楚月忽然鼓起小臉替蕭瑤打抱不平起來，“誰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像月兒剛來時一樣，看到誰都討厭，看誰都不想理會。唔，按少爺的說法就是心中充滿怨恨活在自己世界裡，後來若不是少爺天天來陪我說話，陪我玩，說不定到今天我還和姐姐一樣一點也體會不到這裡的快樂。少爺沒有因為月兒任性不理會月兒，所以月兒也不可以不理會蕭姐姐。”

  老嫗聽罷，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髻道：“呵呵，我們家的阿女真是個乖孩子，那我也把老骨頭也來搭把手吧，讓那位姑娘快些好起來。”

  這一刻蕭瑤忽然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個東西，心底一種對自己的厭惡與不恥湧上了心頭。這些日子她到底在幹什麽？或者說踏上仙道這幾百年，她用盡精力修的是什麽道？望著眼前忙碌的兩個身影，蕭瑤恍惚間將她們與記憶中十歲的自己和阿嬤重疊。

  那時的她亦是如此，跟在阿嬤的身後轉悠，幫忙打下手。雖然日子過得很清苦，心情卻一直都很快樂。她總是喜歡在阿嬤耳邊問些這樣那樣的怪問題，阿嬤也總是板起臉說再問亂七八糟的便再也不與自己說話了。可每當第二天她再問時，阿嬤還是會忍不住回答她，目光中帶著縱容與慈愛。

  阿嬤是喜歡她的吧？可是自己在修仙之後卻沒能及時趕回來看上她最後一眼。

  結果她努力模仿著方堰，追求師父所說的傲骨，睥睨天下，斬斷凡情。但她曾幾何時真正做到過大道無情？否則又怎會對方堰有著不切實際的妄想！自己這哪裡是傲骨分明就是自以為是的傲慢，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犬，曾經她所唾棄的自大，自滿，瞧不起人倒是一樣不漏全都沾染。

  正如那楚尋所言，她是在撒潑脾氣，她渴望著別人崇敬的目光，要求所有人都遷就，她至始至終追尋的都是別人的道，忘記了追求仙道初衷，終究迷失了自己！

  “蕭姐姐，你怎麽出來了？”

  女娃那軟糯的聲音輕輕將她喚回神來，那抹純淨耀眼的笑容，就像雲破日出滲入的陽光，溫暖了她一顆冰冷的心。

  “姐姐，給，面。”

  望著那雙小小的手還有熱氣騰騰的湯面，蕭瑤忽然覺得眼睛很疼，漲漲酸酸，便狠狠一把抱住眼前這個又柔軟又溫暖的小小身軀，瞬間淚如雨下。

  “對不起，對不起……”她低低喃呢著。

  對不起，小月。

  對不起，阿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