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孽重憂危 離魂憐倩女 心靈福至 隱跡護仙童(1)
約有盞茶光景,七人逐漸如夢初覺。天殘、地缺立命向眾禮見,並說:“我弟兄二人早該成道飛升,隻為性情奇特,延遲至今。多蒙齊道友命門人解圍,居然轉禍為福,與諸位成了朋友。現蒙佛法度化,備悉前後因果,孽根已淨,連門人也變了氣質,真乃萬幸。我師徒九人稍事清修,便須出山修積。此後小徒在外行道,仍望諸位道友在便中相遇時加以教益。還有,此次雖是齊道友暗中主持,花、申二人實是首功。花無邪處境尤為可憐。適才默運神光查看,珠靈澗碑洞已被番僧連用三十六相神魔攻進頭層門戶。花無邪禪經已得,本可冒險遁走,但此女向道誠毅,因見經解梵文尚未全通,已拚以身殉道,定欲學全。仗著大雄禪功,二、三兩層禁製尚未失去靈效,一任風雷烈火猛攻,全未在意,現正相持。可惜佛法神妙,頭層禁製未解以前,查看不出內裡情景。又以日前此女不肯借符一用,未曾命人往助,否則也不致如此。我因番僧長於晶球視影,先前撤禁,本為等候此女送符之故。自見申屠宏道友醒悟之後,便將原有禁網恢復,這裡番僧查看不出。此女志行如此高潔誠毅,行路之人均無坐視。我意欲同了諸位稍逆定數,將這青海二惡除去,為此女永除後患。得經以後,再仗佛力化解夙孽,免去這十四年煉魂之慘如何?”
凌渾笑道:“你兩弟兄又想左了。我和小和尚、駝子夫妻,還有薑道友和老猿,哪一位不是和賢昆仲一樣,專講人定勝天的麽?如能這樣,隨便哪位前去,也隻舉手之勞,何必勞師動眾呢?請想她那前師芬陀神尼是什麽人物,如不堪造就,決不會收到門下;既收,決不會再逐出。分明有意激勵,設法玉成。稍可挽回,休說似她師父的法力,便一乾師執之交,也決無坐視之理。這十四年的苦厄雖極厲害,對她實有大益。我們愛之,實以害之,由她去吧。但那青海二惡橫行川西雲南等地,為惡已有多年。固然他們的結局也是徒種他年惡因,終覺氣不過,我們到時自會除去。你兩弟兄護身雲屏,為小和尚佛光侵鑠太久,不免受傷。這些遊魂也頗可憐,我們走後,便須重煉,以免多受苦痛。花無邪危急之時,另有人來應援。我和猿長老秦嶺歸來,也許前往湊趣。你兩個由她去吧。”乙休笑道:“主人雖經佛力度化,但他們恩怨分明,根於天性。佛家原重因果,去原無妨,隻不要早去便了。”
朱由穆笑道:“乙道兄此話多余。主人法力高強,已知定數難移,無非想使花無邪稍減苦孽,異日少受上點磨難罷了。本來事尚凶險,因蚩尤墓中三怪執意想與幻波池易、李諸人為難,楊道友偶然對人談起,吃所收古神鳩聽去,得知三怪已經約好日子,由大、三兩怪先往洞庭山尋嶽韞道友鬥法,只要打一個平手,便用邪法發出信號,由埋伏幻波池左近的二怪去向英瓊、癩姑二人報復一刀之仇。恰巧楊道友所去之處,相隔幻波池隻數百裡。古神鳩和神雕佛奴鳥友至交,立即溜出,趕往幻波池送信,本意報警,令神雕轉告主人,多加戒備。神雕為主忠義,知古神鳩專製這類妖屍惡鬼,當時用鳥語一激,不等發難,便先尋去。
“事有湊巧。三怪因平日自負,立有信條:犯他三怪的人,固是必殺無免。如在下手以前有人逞能,包庇作梗,便先尋這人作對,非獲全勝,連生魂也攝去,決不再與前人為難。並且一擊不中,永不再發。此次因為看中幻波池藏珍、靈藥,雖然雙管齊下,畢竟有背向例,並料定嶽道友不好惹,本就不甚願意。妖婦烏頭婆又往卑詞求助,誘以禪經重利,已向大、三兩怪力爭,只要勝得嶽韞,報仇何必急這二三日內?多年信條,萬不可改,已經變計,應了烏頭妖婦之約來此。
“大、三兩怪飛行本極神速,路過大咎山,忽遇毒手摩什敗逃回去,說起七寶金幢已落他仇人小寒山二女之手,破幻波池便有二女在內,雙方仇人已結為一體。兩怪知那七寶金幢也是他們的克星,聞言大驚,妄想趕往幻波池外,用邪法先攝癩姑生魂試上一試,途中正遇古神鳩,自然不放過。休看有名三怪那麽高邪法,竟遇克星,連吃了好些虧,腦中元丹也幾被神鳩抓去。後來情急,各用玄功變化,拚耗元神,施展阿鼻七煞。神鳩剛現敗象,楊道友便已趕來,將兩怪困住。兩怪用邪法,向第二怪告急,隱形暗助,才得遁走。可是三怪元氣受傷不輕,複原尚須時日。又知烏頭婆已死,估量這裡主人也不好惹,想等二惡奪經之後,再撿現成。否則,花無邪危機還要多呢。”
乙休道:“話雖如此,聞說後半部禪經連同副冊經解,均刻在玉碑之上,還有幾件法寶也尚未取出。前部禪經,末了也要藏於碑內,第五日上,碑文便隱。由經聲止後算起,今天雖是第二日,但此後部禪經也不宜為群魔竊窺。上次分手,你與人所約時日已至,我還有事他行。此碑運走及保存,均非你不可,你真大意不得呢。”朱由穆道:“這個無妨,我固有成算,齊道兄也預有安排。申屠宏只等我們一走,便往幻波池請我李寧師弟去了。”朱由穆隨對申屠宏道:“你此次功勞不小,功力尤為精進。齊道兄日前談起,頗有獎意,好自為之,前途無量。我們尚要往主人洞府少坐,你不必等候。定數如此,無須匆忙,只在第五日內趕到,決不誤事。你先去吧。”申屠宏早就盼走,聞言拜謝道:“弟子待罪多年,幸蒙各位師執前輩恩憐,始有今日。此後重返師門,鹹出恩賜,敢不勉旃。”又向薑雪君謝了上次義釋女仙夫妻之德,然後分別拜辭。步行出洞,越過山去,再駕遁光往幻波池飛去,途遇神雕,引入洞內。見了李寧與諸女同門,談完前事。
英瓊笑問:“師兄過大咎山時,可見小寒山二女麽?”申屠宏答道:“小師弟李洪趕回武夷,便要暗助謝家姊妹盜取心燈。他年幼喜事,也許跟了去趁熱鬧。他雖靈根不昧,法力甚高,這等強敵,既然有人出頭,終以不去招惹為是。我見他行時甚是高興,恐隨了二女同往下手,不甚放心,過大咎山時,曾經隱形前往窺探。只見山頂魔宮外面,平崖之上,湧起一幢祥霞,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俱無。祥霞也極淡,日光之下,如換常人目力,直看不出。方想試探著近前查看,霞影中忽現出兩個孿生少女,一立一坐,並無洪弟在內。同時遙天空中異聲大作,妖光邪霧電駛飛來。東南方更有兩道細如遊絲,不用目力,直辨不出的金碧光線閃動,晃眼便要飛落當地。立的一個少女,又在朝我揮手。我雖未用本門心法,天蟬葉護身也極神妙,不知怎會被她看出。看神氣,分明知我來歷用意,必因妖黨將來應援,恐我遇上生出波折,催我速走。我見洪弟未在,二女已可製勝,又急於拜見李伯父,便趕來了,未看下文,立即飛走。剛一離開,妖人也相繼飛落,稍差一瞬,即被撞上,端的神速已極。”李寧接口問道:“你可看出妖人的形象麽?”申屠宏答道:“來的共是五人,雖是初見,內中三人似是毒手摩什同類。隻那化身金碧光線的乃是兩個十多歲的幼童,各穿一身短裝,赤著雙足,頭上頂著一朵拳大的金蓮花,身上各纏著一條金碧光線,相貌也頗俊美,並無邪氣,看不出是甚路數。”
李寧微噫道:“果不出我所料,這兩人果然背師下山,黨邪多事。小寒山二女如聽我別時之言,隻將他們驚走,或可無事。謝瓔也還無妨。謝琳如恃絕尊者《滅魔寶籙》,加上李洪年幼,疾惡喜事,必定多所殺傷。固然此是他二人夙世因果,數應如此,但畢竟佛力廣大,將來道成,仍可化解。誅戮邪魔無妨,這兩人一傷,乃師必不甘休。小寒山神尼決不出手傷人,何況二人之師前雖魔教,近已皈依佛法。他師徒父女並不為惡,老的法力甚高,七寶金幢妙用也所深知。除因二女得有佛門最高心法,功力又深,真靈已與此寶相合,不能奪去以外,並難以此製他。阮征遇他女兒糾纏,尚在他昔年舊居魔宮之中困了兩年,受盡煩惱,如非定力堅強,幾為所敗。近方脫困,化敵為友。彼時阮征如與動強,直難幸免。李洪今生福厚,到處逢凶化吉,也還罷了。二人雖然靈根特秀,畢竟未到火候,如何能與李洪為敵呢?”
眾人聞言,全都憂疑起來。申屠宏更和阮征、李洪幾生患難,骨肉至交,急忙詢問:“李洪在內,怎未看出?這兩個對頭的師父是誰?”易、李二人尚義性急,好友同門,均所關心,也紛紛請問。李寧卻向申屠宏道:“你未見李洪,以為他不在內麽?七寶金幢神妙無窮,任何隱形妙法均無用處。當運用時,千百裡內人物來往,均可由內查看。李洪也真膽大,他原是背師行事,不特同去,並代二女主持心燈。見你去後,恐遭勸阻,所以隱形。在金幢中看出各方妖邪強敵紛紛趕來,防你眾寡不敵;又恐你對敵時久,誤了花無邪取經之事,才令二女現形示意,催你快走。內中人本可隨心隱現,你自然看他不出。阮征非但脫困,並將屢生宿孽化去,連受將近兩年的磨折,終以堅誠毅力戰勝,未施一點法力。結果對方也受感化,同受其福。他那對頭原是個女子,此女之父便是你所遇頭頂蓮花兩幼童之師。所居在雲南高黎貢山西南,與緬甸交界的火雲嶺絕頂神劍峰上。你與阮、李二賢侄幾生至契,此時聽我一說,你想必知道了。”申屠宏聞言,得知阮征夙孽居然化解,不禁驚喜交集。英瓊笑道:“這家父女師徒是誰,如此厲害?爹爹怎和申師兄打啞謎,不說出來呢?”
李寧道:“你們遲早必知底細。一則,此事說來話長,我就要走,無暇多言;二則,此人現雖改歸佛門,嗔念猶存,更與有名異派散仙蒼虛老人同一積習:人如無知相犯,他並不以為意;如知是他而與對敵,或他自道姓名仍不認罪服輸,必殺無赦。至今未參上乘佛法,也由於此。但他所習法術和兩件法寶,實具釋、道、正、邪諸家之長,別有妙用,決不可以輕敵。我料謝琳必樹強敵,你們與二女至好,若知此人姓名來歷,也許遇事還可相助。他見你們末學後進,又這等好資質,不特不致為難,弄巧還故意任你們解圍而去。但他姓名來歷,必在你們去時說出。二次相遇,再與為敵,便須由他喜怒行事,難於逆料了。此事得知,反有害處,先說做甚?來日方長,足夠你們應付。以前所說,務須謹記。我們已經遲了些時,花女正在危急,另外雖有救星,仍非我和你朱師伯去,難收全功,我走了。”英瓊等知留不住,方欲恭送出洞,李寧笑說:“無須,我二人自會飛出。我去十日之內,此處便有事故,最好暫時守洞待敵,不要無故輕易外出,事雖一樣,到底要省好些心力。”說罷,將手微揚,一片金光閃過,便帶了申屠宏衝開禁製,飛將出去。
申屠宏滿擬遁光已隱,路過大咎山,還可就便觀察。後見李寧竟自繞越過去,徑飛崆峒,不知何意,隻得罷了,心中仍是惦念李洪不置。飛行神速,比來時還要快得多,不消多時,已離崆峒山不遠。遙望珠靈澗,煙光交織,風雷大作,惡鬥方酣,暗忖:“此人與番僧為敵,自是花無邪的援兵,怎也看不出他來歷?”心念才動,人已飛抵當地上空。李寧忽將遁光停住道:“花無邪的好友呂璟,竟背師命來此,現與青海二惡正在相持。大番僧魔法頗高,花無邪真形已被攝去。我們到得恰是時候。早來,呂璟尚未趕到,花無邪不與見面,將來難免又生枝節;如到稍晚,天殘、地缺感念花無邪借符之惠,必先出手,二惡自知不敵,必有毒計。固然禪經不會落於他們之手,今日已是第三日,二惡晶球視影只能查知大概,玉碑有佛法禁製,不能洞悉微妙,後部禪經再有一二日便要隱去。如被施展魔法,將碑沉入地底,連取前部禪經也費事了。我自起身,便用佛法隱蔽,番僧尚無所知。你可在崖左近隱形埋伏,只見洞頂冒起祥光,速將你那金環、神砂放出,以防二惡見勢不佳,施展崩山下策。”說罷飛去。
申屠宏再用慧目往前一看,珠靈澗崖頂已被魔法揭去。番僧所用三十六相神魔,各由所持兵刃法器之上發出風雷烈火與各色光華,四面圍定,正在朝下猛攻。洞前站著一個豐神挺秀的中年書生,右手掐著靈訣,左手平舒,托著一個形製古雅大才五寸的小香爐,由爐中心發出一股青色煙光。初出細才如指,又勁又直,越往上越粗,到了空中展布開來,化為一座極大穹頂光幕,將全崖洞一齊罩住。四外妖光雷火為其所隔,雖然急切間攻打不進,書生面上已現悲憤之容。料知此人必是陽阿老人之徒呂璟無疑。花無邪真形為妖法所攝,人必昏迷,失去知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