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佛火滅余氛 咫尺違顏空孺慕 丹砂消累劫 宮牆在望感師恩(6)
“我這外層禁圖,總算神僧相助,用他佛法掩蔽,未被看出真相。而那內層禁圖,又在恆山丁甲幢三化真人卓遠峰、大法真人黃猛、屠神子吳訟所居妖洞之下。三凶邪法甚高,自從峨眉慘敗回去,愈發謹慎,潛居不出,不論明索暗盜,均極難辦。二番僧本因算出本身再有十多年劫運將臨,除將禪經得到,不能化解,才不惜多耗精力,苦心參詳。既是結仇樹怨,又恐因此傳揚出去,覬覦人多,事更難辦。最後想好一條主意:知道三凶好色,曾戀崆峒派妖女溫三妹,多年未得如願。二惡記名弟子紅花和尚冉春工於內媚,恰與妖女有交。便由冉春將妖女引往青海,先令她起了重誓,然後許下好處,授以機宜,妖女欣然領命而去。番僧以為妖女志在嫁與冉春,多年來俱因自己堅執不許,未得如願。現在不但答應,並許冉春將來傳授衣缽。除禪經不能與人,妖女得去也難通解,言明看都不許外,事成之後,所有洞中藏珍分與一半。妖女又起了重誓,斷無背叛之理。只是前層禁圖未得,不能由正面入內。必須由裡層崖頂穿洞而入,事機迅速,聲勢驚人。那崖本是大雄神僧由西天竺移來,通體都有法力禁製,堅逾精鋼,除非將他教中最具威力的三十六相神魔煉成,不能一舉成功。便乘妖女往恆山盜圖之便,二惡合力往西昆侖絕頂秘窟之中,苦煉神魔,以備應用。
“誰知妖女仗她邪法之力和本身媚術迷人,一到恆山,那麽厲害精明的恆嶽三凶,竟吃迷住,每日爭風獻媚,一點沒有看出她的來意。先吃她借口新得的道書,每日須有定時用功,將那藏圖的上層石室佔去。跟著,暗用番僧所借法寶,穿入地底,將圖盜去,又盤桓了兩日才走。本來得手甚易,三凶一點也不知道。偏巧妖女去時,冉春便在近側守候,想起以前和妖女萬分恩愛,隻為乃師法嚴,稍一違忤,立有煉魂之禍,奉命斷絕,不敢來往,好容易多年相思,忽然得此良機。來時乃師曾說,只要圖到手以後,任憑為所欲為。在未成功以前,如有沾染,事成還可,否則休想活命。沒奈何,隻得強捺欲火,連路上妖女引逗,也不敢犯,期以異日。每一想到三凶與妖女縱欲情景,便妒憤欲死。忽見妖女成功出來,相見一說,不由心花怒放。雙方都是戀奸情熱,色膽包天,竟沒等離開當地,就在丁甲幢附近冉春連日守伺的山洞之中,苟合起來。冉春在附近逗留,早吃三凶門人看見,生了疑心,本就想要盤詰下手,見狀如何能容,立即歸報。三凶均知妖女水性楊花,妖女去時,冉春又作無心路過,被三凶誘迫進洞,行事更極隱秘。屠神子吳訟人較穩練,一查洞中並未失甚寶物,主張由他自去。黃、卓二凶卻是酸火上攻,覺著妖女不應眼前欺人,略為商議,立即趕去。一到,便下毒手,將冉春殺死。
“妖女自是氣極,翻臉成仇,在恆山苦鬥了三日夜,終因眾寡不敵,用計逃走。路上想起心上人已死,既恨番僧以前作梗,又想獨吞珠靈澗藏珍。知道番僧正煉有相神魔準備攻山,無暇查知蹤跡。此時如若尋得能手,先把藏珍連同禪經一起盜去,逃往海外窮荒,只要遠出七千裡外,番僧晶球視影便看不出。熬過十年,自己法力大進,再往中土將二番僧殺死,便可不致應那惡誓。主意打好,立往西崆峒飛來。妖女平日並不在崆峒居住,又知一乾同黨俱是刁狡凶貪,不甚可靠。只在後山夜明崖石壁裡面,有她本門一個最厲害的人物,名叫四手天尊何永亮的,是她舊好。自從崆峒派連受正教中人誅戮,同類凋零,便在當地崖腹之中開了幾間石室,在內潛修煉寶,以為將來復仇之計。於是銷聲匿跡,誰都不見,所居連個門戶俱無。當初曾勸妖女隨同隱伏,待時而動,以免在外為人所算。妖女面首甚多,為防不能暢意,連崆峒老巢都不肯住,如何肯與妖道同守,雖未答應,偶然也去看望。深知妖道對她忠愛,居處隱秘,行輩又高,除自己可以叩關求見外,誰也不放進去,便尋了去,與之同謀。
“我知道事已緊急,再延時日,番僧有相神魔煉成之後,更是一到便將禪經取走,這比妖女還要可慮,不能再等呂璟相助。明知由上下攻至難,如無番僧所煉法寶,事前還有好些布置,妖女必不敢造次,但是夜長夢多,下手越早越好。所幸前層禁圖已得,如照圖中指示,只需暗中前往,將暗藏苔蘚下的壁上禁製解去,到了裡面,先將外面禁製複原,再照外圖參詳和本身法力,至多三日,即可通入內洞,將禪經得到,開禁而出。壁上共有六道禁製,每次破解雖隻個把時辰,但均有一定時刻,須分六日六次才能成功。到了裡面,複原卻易。我也曾親往妖窟探看,因見妖法封禁頗嚴,又恐打草驚蛇,不曾入內,僅在珠靈澗遇到兩次。
“我的第一次行法已完,未被妖人看出。聽二妖人對談,好似攻山的法寶既難借取,如用妖法攻山,須設法壇,五龍岩本山同黨還在其次,兩老怪師徒事前不打招呼,必來作梗;打了招呼,又恐生心強索。如就此拜他為師也好,偏生近年脾氣更怪,決不再收徒弟。一個不巧,平白樹下番僧強敵,所得有限。妖女溫三妹還想快辦,四手天尊何永亮卻力主慎重,隨即走去。第二次行法便是今天,不料被男女二妖人發現。我事前設有旗門禁製,中懸寶鏡,當二妖人發覺以前,我已得知。因為功成只需俄頃,就快完事,又聽二妖人說起失圖之事,心中驚疑,想聽下文。以為二妖人在左側山頭對談,相去頗遠,我將旗門略一轉動,他們的言動立可查知。不料遇到行家,妖人地理又熟,一會兒便被識破,立即飛來。
“這時如被看出壁上禁製已解其五,稍用邪法試探,前功盡棄,總算妖人發覺時剛巧完事。我在旗門以內聽出他們要來,以防動手驚動妖黨和老怪師徒,又以孤身一人,兩妖邪法甚高,反正難佔上風,隻得收了旗門遁走。因我兩用聲東擊西之法,隻拖延了些時候,結局仍被看出,隱身法也吃照破。再逃恐被追上,才想出其不意,暫借人家一躲,以便運用玄功,將身中邪氣解去,只要隱身,便可無慮。真要被他們追上,再與一拚。幸遇道友師徒有意相助,在此等候多時,並且我那最懸念的內層禁圖,也被令高徒得來。雖然事情仍非容易,成功已是無疑。
“實不相瞞,我和道友一樣,自被恩師逐出,心如刀割,這些年來,無日無時不是心向師門。我改投玄門,實因以前樹敵太眾,畏禍托庇之故。而這第二位恩師,雖然待我至厚,但在入門之前,曾和我說了兩條道路:一是從此改入玄門,將來雖有成就,或許還可以免去一場大劫,無如夙孽未能避免,至多只能修到散仙一流,對於以前修積功力,未免可惜;二是如暫寄身玄門,仍修佛法,將來雖然不免兵解,並受十四年水火風雷苦難,但由此孽累既可全消,不久重返師門,元神也自凝煉,再加修為,終成正果。在這積修外功的一甲子中,降魔法力更是高得出奇。我一口答說,願走第二條路。所以前師所傳禪功,一直均在勤習,不曾少懈。此來一切,一半得有第二位恩師和燃脂神僧指點,結局雖幸成功,但我以後遭遇必慘,此是定數。道友到時也無須顧我,隻請助我取出禪經,已感盛情。至於別的藏珍,我不久兵解,原有法寶尚須托人,本來無須乎此,何況大雄神僧尚有法諭,到時我只要那一部禪經,別的全由道友做主便了。”
說時,包頭青布已經取下。申屠宏見她生得長身玉立,美豔如仙,雖然穿得極為破舊,但是通體清潔,容光依舊照人,不可逼視,知她功力甚深。聽完,便笑答道:“道友智珠在前,胸有成竹,再好沒有。我對此事,詳情未悉,隻照師命行事。適聽道友說,明晚子時便可下手,與家師所說,尚有出入。禁圖在此,道友不妨保存,還請稍為籌計。略遲數日,到了家師所說時期,見到柬帖空白處現出字跡,同往如何?”隨說,隨將後層禁圖遞了過去。
花無邪知道申屠宏遞圖心意,一面看圖,笑答道:“道友何事多心?令師妙算前知,自無差錯。無奈我多生孽累相尋,多災多難,不能避免。已為此事許下宏願,稍可為謀,必須盡力以赴,一則借此消災,二則借以試驗我近年苦修定力。內外兩圖,關系重大,唯恐勢孤,萬一失落,便連外圖我也交與道友收存,並不帶走。我知貴派法嚴,道友在令師限期以前,不能隨往。好在外圖我已記熟,隻借內圖一觀已足。明日如不前往,連日苦心既同白用,更恐遷延日久,多生枝節,事以早辦為妙。能早成功一日,我將來便可少受許多罪孽。道友先前韜光隱跡,我平日自負眼力不差,竟會不測高深。後見道友隱身神妙,才知法力高強,勝我多多,又奉令師之命而來,即令我明日一無所成,尚有道友大援在後,使我放心多了。”
申屠宏早得仙示,知她為了一個前生愛侶,在神尼芬陀門下犯規被逐,始終心向師門,志行堅苦。對那禪經關心太切,性情又極堅毅,向道心誠,甘犯奇險,百折不回,勸她必不肯聽。心中卻甚敬佩同情,實不願她多受苦難,便拿話點她道:“道友志行,堅苦卓絕,令人佩仰。彼此師門皆有淵源,何況奉命來此,同策事功,故將禁圖交與道友,並無他意。既然道友無須帶往,由誰收存,俱是一樣。師命難違,如道友所雲,誼屬同舟,也不能拘執成見。道友明夜成功更好,到時倘有差池,或是獨力不能禦眾,請道友索性往兩老怪所居烏牙洞飛去,即可無事。詳情暫難奉告,還望鑒諒。”花無邪外和內傲,外表美豔溫柔,而心如冰雪,又極靈慧。本心未始不想申屠宏明夜同往,可免許多顧慮,一聽這等說法,隻淡淡地一笑,並未深問。
雙方又各談了些以前修為之苦,以及近和齊靈雲姊妹訂交經過,越發投機。都是道力極高的人,談不到甚男女之嫌。花無邪寄居的農家,雖然受過恩惠,決不走口,終恐日裡現了形跡,妖人不免運用邪法,四下尋蹤,也許被查探虛實,並還連累好人。申屠宏室外,卻有妙一真人靈符禁製,不特妖人為仙法所迷,就無心路過,也決錯過,不會走進。便二番僧的晶球視影,也查不出分毫跡兆。好在雙方均非常人,無須安眠,經申屠宏一留,花無邪便即留下,準備明夜入山再走。因感龍娃無意中得來禁圖,成此大功,雖拜申屠宏為師,但是根骨不佳,便將好友呂璟所贈陽阿老人自煉的坎離丹,取了兩粒相贈。
申屠宏知道此丹乃陽阿老人費了一甲子苦功,用九百余種靈藥煉成,功效比起幻波池毒龍丸差不多少,正邪各派中均視為脫骨換胎的靈藥,每服兩丸,最為珍貴。呂璟乃陽阿愛徒,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得來,贈予至交,如何舉以送人?方要推謝,花無邪道:“呂道友與我情勝骨肉,他因想我與他一樣做散仙,永遠逍遙自在,為求此丹,曾向他師父跪求了三日夜,才蒙允許,照著好友情分,本不應該隨便送人。一則我志不在此,服它無用。二則又素不肯受嗟來之食,強人所難,見他得丹那等難,越非我所心願。再者,陽阿老人對我為人前途,早已深悉,賜丹時,曾對呂道友說:‘我看你心思白用,花無邪性傲,知你如此苦求,得來決不肯服。你既為友誠切,索性帶兩粒去也好。只是不領情無妨,卻不許她退回來呢。此丹多一粒,有一粒的功效。’呂道友先還高興,平日大小事均不瞞我,獨於此事,卻假傳師命所贈,想等我服後,再行說明。不料人還未到,我已得知。因他再三苦勸,我才對他說:‘乃師此舉實有深意。這麽珍貴的靈藥,你先求一粒而不可得,末了明知我不肯服,轉以四丸相贈,並還不許退回,分明是想假我手轉贈旁人,如何還不明白?’他方醒悟,又素不肯強我不願之事,隻得罷了。他既知我必將此丹贈人,所贈恰又是對我出過大力,於我將來轉劫成道有關的人,雖慷他人之慨,一樣也感他的盛情。我也知道峨眉正當鼎盛,靈藥至多,此子根骨雖差,只要向道心堅,勤於修為,將來一樣可得教祖恩賜,不患無成。但是歲月難期,知在何時始能如願?道兄又須常帶他在身邊,似此凡庸,豈不累贅?服了此丹,至少抵一甲子修為,而我也盡了心。令高徒前去必有修積,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的遇合,何必推辭呢?”
申屠宏笑道:“我以道友至交所贈靈藥珍貴,受之於心難安,既然盛意栽培後輩,我令小徒拜收便了。”隨令龍娃拜謝,並告以服法,服後再照本門心法加以運用,當日便生靈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