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輕敵蹈危機 暗襲陰魔迷幻象 轉安憑定力 內瑩神智返真如(4)
這時剛剛開始發難,四人如若守定心神,靜以製動,不去引發它,一樣也可無事。無如謝琳天性好強,疾惡好勝,一見中了妖屍誘敵之計,困入五行禁製以內,心便有氣,覺著困中待救不是意思,又認定無相神光威力妙用甚大。適在前面也曾遇到與此大略相同的混亂景象,癩姑、輕雲先也說得厲害,後來不特一行未受到一點危害阻力,妖屍猖狂了一陣,反而受傷逃走。像周、李、上官三人所說,以前涉險遇到的五遁威力,始終未見發動。癩姑又隻耳聞,並未身經,難保不先入為主,有了成見。照著前半情景,不是聖姑禁法不如傳言之甚,便是妖屍該當數盡伏誅,聖姑法力超妙,早已算就禁製滿了時限,減卻威力。否則,果如傳言所聞,今日也難必其成功了。固然此是中樞奧區,這靈寢重地比較別處厲害,父親和葉姑也曾說過。但聽師父來時口氣,隻說臨事小心,不要自恃等照例的話,並未十分看重,又無此行還要受困之言。聖姑本想我們同誅妖屍,料無為彼張目之理。妖屍不知去向,何必枯守在此?莫如退將出去,至多禁法不曾失效,引發五遁威力,現有神光護身,也必無害。再如真個不妙,豁出違背葉姑告誡,將來被她說上幾句,拚耗一點元氣,多用四十九日苦功,施展新由《滅魔寶籙》中學來的諸天元會九遁神功,帶了眾人由地下遁走,也可無事。省得又和先在前面一樣,一見妖屍倒轉禁製,光景昏黑,便自驚疑,不敢妄動,白讓妖屍猖狂了好一會兒,豈不冤枉?
謝琳想到這裡,見癩姑、輕雲連上官紅和那道者元神,都在運用玄功,守定心神,神情十分肅靜,心又暗笑眾人過慮。就算禁法真具極大威力,身在神光以內,各人都持有兩件防身禦敵的至寶奇珍,怎麽也不致受甚危害,何用如此矜持?忍不住脫口笑道:“此時情景,和先在外面妖屍鬧鬼差不許多,五行禁製威力尚未發動。我想許是聖姑早算到此,所遺禁製已滿時限,失效了吧?現在一點動靜俱無,何必膽怯?枯守無益,如不就此覓取天書、藏珍,我們索性退將出去,等易姐姐她們三人來了,再同下手。此時先尋二妖孽,將他們絆住,免他們有了閑空,去和家姐、瓊妹作梗。癩姐以為如何?”
癩姑雖覺謝琳不應看事太易,還沒想到當時形勢,宛如森林黑夜,四面伏有極猛烈的地雷,火藥引子到處都是,只要見到一點火星,便要點發,人不特不知厲害,手裡卻持著一個大火把,在那藥引叢立的昏林之中亂照,自然稍動便即爆發,神速無比。所以聽了謝琳之言,忙即勸阻。謝琳一想:“空自從小修煉到今,極少遇到大陣勢。癩姑法力並非庸流,平日口氣也頗自負,卻把這裡五遁禁製看得如此厲害。反正有恃無恐,至不濟,照著最後預計,不過吃點小虧。好歹我且經歷,看它到底是甚景象,如何厲害,也長一點見識。”因癩姑力說最好鎮攝心神,靜守待機,不可率意行動;自己也看出四外青靈之氣,與適才外面一味黑暗沉冥景象不同。但是嗔妄之念一動,必欲一試,情不由己。仗著神光由己主持,笑道:“癩姐姐如此慎重,我們不妨姑往外退幾步試試,不能行再作罷。”話到末兩句上,也不與別人商議,便遁神光後退。
謝琳一半由於好奇,一半好勝,不耐在此枯守,並認定人言太過或是禁法失效。本心不是想和聖姑鬥法,故意多事。退時還在揣度那五行法物先前位置,特地往左方繞走,以為能從容退出更好。哪知眾人已在五行包圍之下,此時靜立不動,還未必能保其長此無事,稍一動作,埋伏立被引發,按照所觸犯的宮位,生出阻力。緊跟著五行合運,先天后天自相生克變化,發出無限威力。如非早有救星同行,到了萬分危急之際,所運無相神光一出破綻,禁法妙用乘隙侵入,一個防禦不及,便為所製。不似初進門時,雖受禁法反應,因在神光之內,四人宿根又均深厚,隻稍受製,便自警覺;此時只要稍微疏懈,不特幻象重重,隨念起伏,所有法術、法寶全失效用,並還神智全昏,自尋死路。即便功候精純,宿根深厚,機警靈悟,懸崖勒馬,猛然警覺,人已被陷在內,僅能運用玄功,強自掙扎。除非耗到有極高法力的外人來救,或是禁法全部止住,自顧尚且艱難,不敢絲毫松懈,更無余力可以逃出了。衛仙客夫妻乃昆侖派中有名人物,昔日身陷癸水禁製之內,危險萬狀,眼看形消神滅,後來還是經人解救,僅得死裡逃生,到底壞了真元,伏下異日禍根。癸水一宮尚且如此厲害,何況中樞奧區,五行合運相生之地,自更厲害得多。
癩姑自從知道中了詭計,便自提心吊膽。一聽謝琳口氣不妙,想攔,沒等出口,謝琳已運神光返身繞退。方疑有變,說時遲,那時快,簡直未容思索,隨著神光剛一轉動,就仿佛火上澆油,一觸即燃,猛瞥見四外青蒙蒙的景色,恰似千萬花筒一齊點燃,同時卷動起千萬層大小雲漩,勢子比電還快,一閃即滅。四人還未及看真,就在青氣隱滅、光影閃變中,面前景色忽轉混茫,先前水、火、風、雷、土、木、金戈轟隆巨震,以及一切吼嘯觸擊、澎湃奔騰的聲音全都停止,不再聽到一點聲息。身子卻似包在無邊無際的黃色霧海裡面,中間隻隔著一片神光。
四人先前追趕妖屍入門時,謝琳預先把神光往外展大了些,和入口一樣高大,約有三四丈方圓的外圍,高達九丈。原意是防妖屍將天書竊取到手,上前爭奪時易於迎門堵截,不使逃脫,並免四人擠在一處,法寶、飛劍施展不開。入門之後,發覺中計,隻管和眾人問答盤算,並未將其減低縮小。塵霧一起,猶如萬丈黃雲中矗立著一座祥光萬道的光幢,分外顯得佛家法力神妙,不比尋常。
這時謝琳已被癩姑一把拉住,意欲力阻,不令再有行動。話還不曾出口,謝琳看出戊土禁製已被觸發,只是眼前景色由青轉黃,勢子仿佛厲害,因隔著一層神光,並未覺出有甚危害阻力,暗忖:“畢竟聖姑正坐死關,法力雖高,不能親手施為,遺留的法術無人主持運用,似要差得多。這戊土威力尚無毒手摩什的烏金色煞光厲害,先後天五行合運,料也強不了多少。”繼一想:“諸姊妹均看得此事奇重,而這些人俱是峨眉之秀,向不怕事。周、李二人並曾身經,日前還在談虎色變,如是尋常,怎會如此?興許剛開始,威力尚未發作,也說不定。尤其這霧奇怪,乍看好似無奇,霧又不甚濃厚,怎晃眼之間,神光在內固仍清明,光外卻絲毫也看不遠?不特與前兩次昏黑青黃景象不同,便與初見情形也迥乎有異,直似被包沒在極厚密的實物以內。莫非真個厲害不成?”
謝琳此時心神已受了一點禁製,在未恍然警覺以前,這等想法乃是大難將發時的例有文章。想隻管想,仍然仗恃無相神光威力妙用,毫無畏怯。也幸近年身入佛門,得了上乘傳授,心神湛定,功候甚深。本來受禁的人念頭一轉,有了顧忌,應該越想越怕,神智因之搖惑,而禁法的威力也隨著對方氣餒而繼長增強,乘隙潛侵,使其無由自拔。謝琳卻是魔高定力也高,無甚雜念。當反應初起時,依然抱定前念,雖覺出一點厲害,未生畏心。後來得免危難,警覺甚快,也由於此。
癩姑到底追隨屠龍師太多年,佛道兩家均有極深造詣。更因久經大敵,臨事謹慎,雖不似謝氏姊妹有那麽厚的佛緣,連得好些千載難逢的珍奇和遇合,行事終究老練得多。謝琳則得天獨厚,大成之前該有這場小挫,一上場來便即粗疏自恃,一念之差,幾遭大險。如非警覺得快,不特自己,連一行皆為所累。輕雲是近來勤修,法力精進,為人行事更比癩姑謹慎。上官紅是宿根靈悟,天生仙骨,初當大任,始終謹慎。癩姑適才再一告誡,眾人愈發守定心神,不敢稍忽。以上官紅而言,就算前在依還嶺多服靈藥,迭經高明傳授,但她入門修為才得幾時,尚且無害,何況謝琳?四人數中,應有此難,不過暫時小困罷了。
輕雲、上官紅均知法力功候尚差,一經警覺身入危境,便專顧自己,不敢隨意言動。癩姑卻是旁觀者清,一見謝琳屢勸不聽,心中奇怪,覺著謝琳近年不特功力大進,來前又承師長指示機宜,不是不知禁法厲害神奇,怎會如此情景?便料她不知何時疏忽,無意之中受了禁法所迷,心情顛倒。一行仗她神光護身,萬一真入幻象,神光先散,豈不全敗?數千裡將良友請來,有甚挫折,異日何以對人?想到這裡,手忙拉緊謝琳,先不勸說,細察神情。見她面上神光依然煥發,目光靈瑩猶昔,隻秀眉微揚,似在尋思之狀。知她就有迷惘,也還不深,心雖稍放,安危一瞬,仍是大意不得。此時癩姑處境至難,既要顧人,還要顧己,兼顧全局,心神稍失鎮定,自己也許一樣入迷。如果所料不差,勸已無用,反而有損。隻得一面運用玄功鎮攝住心神,一面把飛刀、法寶齊放出來,在神光中護住四人和所救元神,以防萬一神光有了疏失,多加上一層保衛,比較穩妥。同時又盤算應付之法,準備相機再給謝琳一個當頭棒喝,使其警覺。輕雲見狀,情知形勢不佳,不敢開口,也將飛劍、法寶放出,如法施為。上官紅因未奉命,未敢妄動,仍守在側。那道者元神見五行禁製已被引發,憂容轉斂,雙目垂簾,重又入定,甚為安詳。
這原是瞬息間事。癩姑正在準備以前所傳佛家法力,運用玄功,突向謝琳喝破。不料謝琳正尋思間,忽見癩姑拉緊自己的手,輕雲也在禪光內放出飛劍、法寶,對一行五人又護上一圈,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因被癩姑拉住,不便強掙,心想:“眾人成見甚深,未必肯信。且把無相神光往外擴大,立可試出戊土禁製威力強弱,免得爭論。”隨想隨施法力,隨將神光往外展開。哪知不動時,只是身陷戊土之中,還不甚大妨事;這一施為,戊土禁製立生妙用:四外黃塵看似虛質,無甚阻力,及至神光在外一脹,不特上下四外堅逾鋼鐵,人和神光被包在內,分寸難移,並且生出極猛烈的重壓,往中心擠來,神光竟被逼緊,一點伸張不開。謝琳見狀,不禁大驚,才知果是厲害。忙以全力抵禦時,上下四外本是一色淡黃色光景,原看不出一點別的景象,倏地黃影一閃,化為千萬層黃色雲濤,金光電閃,齊往中心壓來。內中挾著無量數的暗黃金光,其色較深,暴雨一般打到。始而挨近神光,便即爆炸分裂。末後越現越多,不等到達,便自相排蕩衝擊,紛紛爆裂。每團黃光看去最大的隻酒杯大小,那威力卻極驚人。一經爆裂,便是震天價的霹靂,數又極繁,密如貫珠,漸漸匯成一片連續不斷的轟轟巨震。那爆裂出來的火花星光佔地甚廣,互相激射飛濺,宛如千萬花筒,交相發射,合為星山火海,聲勢猛烈雄奇,難以形容。雖隔著一層神光,兀自震得人目眩神昏,耳鳴心悸。謝琳自出生以來,未曾見到過這等陣仗。如換功力稍差一點的道術之士,處此境地,必定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心神再一搖惑,不能自攝,護身神光首先失效,稍有疏隙,五行真氣立即侵入,人為幻象所迷,魔念一起,便自不可救藥。就算同來諸人明白,未為魔頭所乘,也是愛莫能助,至多不受牽累,已萬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