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靈石築 五女談心 古杉坪 二仙盜法(3)
哪知烏頭婆乃邪教中有名人物,煉就獨門邪法,專一攝人生魂,對方只要出聲,生魂立被攝去。便是道力較高的人,如若事出不意,也都難免。不過妖婦雖然凶惡,除非人先犯她,或是愛子受了人欺,無故決不傷人。自己也知所習不正,乃子又喜在外為惡生事,平生鍾愛隻此一子,舐犢情深,視若性命。乃子偏不爭氣,百年前已因為惡太多,被仇家殺死,幾於形神皆滅。烏頭婆費了許多心力,將他元神煉好,重又轉世,收回山去。因知乃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最喜在外惹禍,習法卻不用功,淺嘗輒止,現當正邪各派群仙四九重劫之期,如稍放縱,不特愛子自取滅亡,多半還要累及自己。盤算之下,特意帶同愛子門人隱居在巫峽群峰最隱秘荒寒的無名亂山之中,閉洞隱修,不問外事,準備躲那四九大劫,平日直不許孽子離開她一步。孽子因當地僻陋荒涼,山又童禿,終年愁雲慘霧籠罩,僅有正午前後略見晴明,而且險阻幽深,風景全無,自然不耐岑寂。每欲出外,總是烏頭婆跟著,以防在外樹敵結怨,居然隱避了將近百年,因她管束得嚴,並未生事。可是年月一久,未免疏懈下來。乃子又再三向母求說,想起前生受禍之慘,心膽已寒,就娘不在,也決不敢胡為。烏頭婆雖然半信半疑,但疼子的心盛,知乃子天性好動,山中荒涼,委實無可遊玩,口雖不曾明允,暗中卻漸放任,隻不準離開巫峽山境之外。
孽子日常無事,每去江邊閑遊。也是夙孽太重,運數當終。前日偶往附近村集閑遊,忽思飲食。土人見他相貌醜陋,出口不遜,已極厭惡。又見道童穿著,當是山中道觀逃出來的道童,身邊未必有錢,便要他先錢後酒,於是爭吵起來。孽子正待行法白吃,還要作些惡劇,恰值乃母尋來,將他帶回,一口惡氣不出,才有當日之事。事更湊巧,乃母因算計四九重劫越來越近,連日心神忽動,若有警兆。這等景象從來罕有,心中疑慮,欲往海外尋一多年未見的同黨商議。偏那同黨也是一個左道散仙,宮中美女甚多,唯恐乃子生心貽笑,沒有帶去。行時,也曾叮囑:自己未回以前,不許離山一步。孽子本已應允,那天乃母去後,忽想起日前土民欺侮之恨,欲往報復。趕到一看,因非集期,只是一片空地。一時氣無可出,見那些纖夫俱是當日指說嘲笑自己的土民,立生惡念捉弄,不想引出殺身之禍。後被謝琳製住之時,一看日影,乃母應早歸山,心中還在打點復仇之念。做夢也沒料到,乃母一生言行必踐,所約時限永無差錯,這日竟會在歸途被一久別重逢的同類至好強行約往山中,小聚了半日。
孽子死後,烏頭婆在外忽覺有了警兆,跟著接到妖徒的警報,忙即趕回。當時悲憤已極,匆匆略問仇人情景、去路,便起身急追,同時施那七煞形音攝魂大法。二女幸仗神光護體,本身道力又高,沒有吃虧。烏頭婆見魂未攝到,大是驚異。痛子情殷,決計拚命,仍舊加急前進。快追上時,這裡二女也快飛到倚天崖上,耳聽身後怪聲越來越近,覺著被妖人追往庵中,不大好看,心正盤算應敵與否。忽聽霹靂一聲,由頭上越過,忙回頭一看,一道金光,光中現出一隻畝許大的金手,挾著千重雷火金星,其疾如電,正往身後怪聲來路飛去。同時又聽一聲厲嘯,發自遙空,這次卻是由近而遠,晃眼間只剩一縷余音搖曳天邊。那大手和金光雷火,連同妖人怪聲,全都消滅,無聞無見。
二女也已飛抵庵前,剛按遁光落下,現出原身,忽見庵中走出一個老佛婆來,說道:“芬陀大師師徒現往南海,令我在此延款二位道友。行時留有柬帖一封,請至裡面再看吧。”二女見這老佛婆道氣盎然,相貌祥和,料知是位前輩高人,忙即敬禮,請問法號。老佛婆道:“我姓丘,素無法名。近在這裡代主人看守廟宇。適才驚走烏頭婆的,乃是大師化身妙用,與我無乾。”隨說,隨引二女去到禪堂坐定,袖中取出柬帖。大意是說,二女前途遠大,功德無量,可喜可賀。丘道友是其昔年至交,但她屢世苦行,今生尚有一難,方得正果。到時,務望相助,玉成其事。另外附有一個小簡,上記開視日期,令到時再看。二女一算,還有不少日月,便由謝琳收起。老佛婆道:“道友理會得麽?”二女同聲答道:“師伯之命,焉有不遵?只是後輩道淺力薄,不知能否勝任,老前輩何妨先為指示機宜呢?”老佛婆道:“如論此時,二位道友自難為謀。可是將來,二位道友隻一舉手便可為我解厄,絕非今日之比了。事情還早,說之徒亂人意。可惜一粒靈珠被它飛去,否則老婆子得益更多呢。”二女知她不肯深說,便改談別的。誰知這老佛婆竟是法理精微,妙諦如珠,隻身世來歷不肯明言,二女好生敬佩。又把烏頭婆的來歷深淺談了一陣。老佛婆又說二女宿根深厚,回山不久便有曠世佛緣遇合,以後更無足慮,不必在心。談了一陣,二女見時將到,便起身辭別。老佛婆並不留客,送到庵外,便自作別回身。
二女立往雙杉坪飛去,到的時刻原早算準,二三十裡之遙,晃眼飛到。見當地乃是一片危崖,崖頂有一小峰,峰前一片平地,崖頂地勢十分平坦。因當時雪山邊界氣候高寒,山風勁疾,草木稀少,疏落落生著一些雜樹,都不高大,形態也均欹斜瘦硬,偏向一方的多。唯獨孤峰前面一左一右,生著兩株大杉樹。峰在崖頂當中,高僅十多丈,孤零零矗立其間,玲瓏奇秀,勢絕生動,石色也與崖石迥不相同,直似何方移來的小山,不是原有。那兩株大杉尤為奇特,其高約在二三十丈,大約十圍,亭亭勃勃,直上十余丈才生枝葉,虯枝紛披,形如翔鳳。全崖草木黃落,生機將瘁,獨這雙杉鐵乾撐空,蔭被十畝,枝葉蔥蘢,翠色欲流,直似兩幢極大華蓋張在小峰前面。最難得的是這兩株大小如一,雄奇偉秀,匯為奇觀。二女雖然久居仙山,似此靈杉古木,也所罕見,互相讚賞了幾句。再走向峰前一看,這峰遠看雖是洞竅玲瓏,通體卻是一塊整石,最深的洞穴不過丈許,均不甚大。知道葉姑就在裡面,只是無門可入。
二女心想:“武夷行時,雖未說到如何入門,爹爹曾有叩關之言。細觀全峰上下,到處層巒疊嶂,奇石若飛,唯獨近峰頂處有丈許大一塊圓形石壁,玉色勻細,又圓又闊,映日回光,閃閃生輝。前面山原林木,影照其中,宛如一輪明月懸在上面。估量這圓石許是洞門,經葉姑行法封閉。”正在商議飛往石上叩關求見,忽聽一女子聲音笑道:“瓔、琳二女來得真巧。你二人速退雙杉前面,待我放你姊妹進來。”二女一聽聲由圓石發出,正是葉繽的口音,久別依戀,不禁動了天真,喜得拍手爭喚葉姑,一面飛退雙杉前面。身剛立定,忽聽地底殷殷雷鳴,好似地軸正轉,小峰也在往前移動。晃眼聲止,便聽葉繽喚道:“峰移洞現,你姊妹快進來吧。”這次話聲卻由地底傳來,聽去甚深。
二女邊答邊往前趕,這座小峰倒退了十多丈,正當峰底現出一個洞穴,方圓約有丈許,看去深約千丈。近口七八丈,懸著一團碗大銀光,照得洞中明如白日。知是葉姑用來接引自己的寶光,忙把無相神光一變,現身往下飛降。才落十丈,地軸又鳴,一片殷雷響過,再看上面,小峰已複原位,壓向洞口。那團銀光也似飛星下墜,趕向腳底。二女便隨銀光飛落,轉瞬快要到底,銀光忽往橫裡飛去,同時看到壁間現出一個圓門。二女以為裡面地方必大,忙趕進去一看,洞並不大,迎面是間大隻方丈的石室,當中一個矮圓石墩,空無余物。方一遲疑,忽又聽葉繽在石壁中笑道:“今日大功告成,你姊妹便尋了來。只顧欣喜,竟忘將內層門戶開放。我也如此粗心,豈非笑話?”話還未畢,一片奇光閃過,正面石壁忽隱,全洞大放光明,葉繽已在面前出現。
二女忙搶過去,謝琳首先拉著葉繽的手,喜跳道:“葉姑,幾時煉此妙法?快教我吧。”葉繽道:“這些下乘法術,有什麽稀罕?你要學時,閑來我再傳你,忙它做甚?你二人怎會尋到此地?”謝琳笑道:“葉姑神通廣大,還算不出麽?”說罷,又道:“啊!今天不許葉姑算,你猜,我們怎會尋來的?估中便罷,估不中時,須把移山之法傳我。”葉繽一手一個,拉著二女往裡走進,笑道:“這還有估不到的?這一打賭,只怕你法術卻學不成了。”二女同笑道:“卻不許你按神光佔算呢。”葉繽笑道:“我最愛你姊妹天真,須和常人一般說笑,才有意思,佔算出來就無趣了。我還有部書未收拾,事完再長談吧。”謝琳早已瞥見,發現這間石室甚是廣大,中設法壇,壇上立著一座金光燦爛的寶幢,壇前有一矮石案,案上陳著一本道書,旁有一堆金沙,案前一個石墩。聞言,故作不知,含笑將頭連搖道:“葉姑,不收書有什麽要緊?莫非還不許我們看麽?你不知我姊妹這幾個月來多麽想你,出門有多難呢。”葉繽聞言,立被打動,笑道:“此書以前乃神泥封合,被我化成散沙,方得取出。現須還原,並非易事,我已忙了些日。久別思念,先談一會兒也好。我習此書,關系非小,你們卻是習它不得。莫非你們此來,還不知底細麽?”謝琳笑道:“姐姐先不說,一說,葉姑就猜中了,葉姑探我們的口氣呢。”說時,葉繽因無坐處,便拉二女同去石墩上落座,笑道:“那麽,我先猜吧。”
二女見葉繽一味欣喜,毫未生疑,越發高興,故意互相爭喚葉姑,各要傳授一點有趣味的法術。葉繽笑道:“沒見你姊妹都不小了,仍是當年童心稚氣,習法隻為好玩。你們可是由小寒山來?”二女拍手笑道:“這頭一估,就估錯了。”葉繽笑道:“我答還未完呢。那麽,你姊妹必是武夷省親,聽你父親說的了?”謝瓔聞言,微笑未答。謝琳卻拉著葉繽的手,笑道:“全估不對。我們倒是往武夷看望了爹爹,爹爹隻說葉姑想念我們,前日還曾通靈,別的並未怎提說。我們現由龍象庵來,葉姑想不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