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露從今夜白（三）
  嗚咽半日，卻不見丈夫來哄，佟未委屈地怪他：“我這樣可憐，你卻連一句話也沒有。”

  容許靜靜地看著她，“你明知道，我沒法子哄你。”

  “沒法子想法子不就成了？”

  容許道：“我不能把你帶在軍隊裡，這是沒得商量的。但是我可以送你回京城托嶽丈嶽母照顧，也可以像雲峰那樣讓你單獨住出去，我無法時時刻刻陪著你，我只能做到不叫這個家束縛你。所以只要你想，我就會為你安排。”

  佟未卻搖頭，嬌滴滴伏在丈夫胸前，“你明知道，現在我根本離不了這個家，大嫂和雨卉都喜歡我，我若走了，她們又要回到從前的生活去。”

  容許嗔笑：“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她們就這麽離不了你？”

  佟未“哼”道：“離不開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還就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不稀罕，總有別人稀罕，也不見得我離不開你！”

  “那剛才誰哭來著？眼淚都沒乾……嘴硬。”容許笑，那笑裡融滿了寵愛。

  佟未踮起腳勾著丈夫的脖子，柔柔地說：“每回你回家來，我的日子都不好，不然也能像阿神那樣了……”說到末了，赧然紅臉，甚難為情地說，“我們若有了孩子，往後你不在家，我也不會寂寞。”

  容許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啄，“著急什麽？我可不要再多一個小冤家來和我爭風吃醋！”

  佟未一愣，隨即倒在丈夫懷裡“咯咯”直笑，每每這樣的甜蜜下，之前所有的煩惱都變得微不足道。

  “你還是會想家，對不對？”容許道，“嫁得這麽遠，我的未兒實在可憐。既然中秋在家裡過，那春節我們上京和嶽丈嶽母一起過好不好？”

  佟未自然機靈，對丈夫嗔道：“你少哄我了，不過是年末上京述職賀歲時捎帶我罷，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你當我是楚楚隨便叫你哄的？”

  容許氣結，在她額上屈指一扣，“我便是上京述職將你娶回來的，年末自然不必再去了，既然你不樂意，那我們不去了。”說罷放開佟未朝屋子裡去。

  佟未忙不迭跟上去，不依不饒地盤問丈夫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帶自己回家過年，那裡容許就是不理睬，急得她直跺腳。

  一旁躲在回廊下偷看的柳媽媽和采薇見了都強忍著笑，待夫妻倆進了屋子去，采薇才歎道：“媽媽你說，她將來要是有了娃娃，也這麽孩子氣？”

  柳氏笑道：“誰知道呢，只是我曉得，咱們二爺和二奶奶都是有福氣的人。都說‘家和萬事興’，你看他們小兩口和和氣氣、甜甜蜜蜜，這日子自然過得愜意。你再看看咱們家三房那裡，成天你掐我我罵你的，怎麽能過得好？說起來三奶奶也可憐的，如今竟叫一個沒名沒份的人給越過去了，倘若那落霞真給老夫人生下個孫子，她往後在這個家，可就要和周姨娘之類混為一談了。”

  采薇心裡一沉，臉上不敢表露，嘴裡不敢多說，可自己知道，當真為那三爺著急。

  好在這畢竟關系著血脈傳承，容謀再渾也不至於樂呵呵戴頂高帽子四處招搖，翌日因馮梓君著人過去問，將來收了落霞要將她安排在哪一間屋子，是不是這回一並連新月也收了，又因落霞有身孕，排序上要越過梅玉如惜，直接喊二姨奶奶。

  林飛鳳一聽便炸了，勉強笑著打發了來傳話的人，便即刻往丈夫屋子裡去。卻聽屋裡頭容謀對如惜說：“你放心，落霞她們不敢擠兌你們，你是爺的寶貝疙瘩，將來那母老虎若再不生養，我就想法子扶了你做大。”

  林氏在外頭聽見這幾句，臉都氣綠了，本想衝進去發作，因念從前自己每回為了梅玉、如惜倆丫頭吃醋都沒好果子吃，這一回便先忍下，隻管進去，佯裝什麽都不知道，僅把婆婆的意思一一傳達。

  這些事情容謀自然不肯答應，若收了房再說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倒不怕沒人信，但自己這輩子都別想在杭城立足了。於是當即胡亂找個借口撇下妻妾，徑直往藤園去找他二哥商議。

  這裡容謀離去，如惜則垂手立在一側，林飛鳳見她這一臉柔弱模樣心裡就冒火，隻恨自己當初怎麽帶了這樣水靈的倆丫頭嫁過來。

  “剛才爺和你講什麽？”林飛鳳在桌前坐下，冷聲道，“你最好清楚，你終究是我林家的人，那張賣身契我還留在娘家不曾拿回來，你那三爺若真疼你，這麽些年，怎麽不替你惦記那張紙？”

  如惜囁嚅道：“三爺只是和我開玩笑，並沒說什麽話。”

  “‘我’，誰是我？”林飛鳳厲聲道，“如今倒在我面前自稱‘我’了，許久不‘奴婢’、‘奴婢’地稱呼自己，就越發忘記了自己身份。”

  如惜心裡大悔，林飛鳳一定是聽到剛才爺說的那句話，自己本是萬分不願意的，可如今叫這母老虎聽了去，她還能相信自己對她的忠心？正想著，耳旁只聽到一聲“跪下”，膽小的她，慌忙屈膝下去。

  這一邊，容謀火急火燎來到藤園，彼時容許正在屋內看書，佟未則帶著楚楚和雨卉在藤架下刺繡，眼瞧著容謀徑直往屋子裡去，竟沒瞧見旁人，幾個門外侍候的小丫頭也攔不住。

  雨卉驚訝道：“奇了奇了，從前只有爹爹和二哥火氣這般大地去找三哥算帳，動不動就好一頓教訓，今日卻反了個，三哥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他是皮癢了，來找二哥尋教訓的？”

  佟未笑道：“他好歹是你哥哥，不要沒大沒小，他們兄弟大概有要緊事情，我們就不必管了。”說著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采薇，只見她手裡的針線也停了，總忍不住往屋子那邊去看。

  “薇兒，給二爺和三爺奉茶。”佟未刻意這樣使喚她，讓采薇愣在了座上。

  “你傻了？二嫂叫你進去倒茶呢。”雨卉推一推采薇，更笑道，“豎著耳朵聽聽呀，看我二哥和三哥說些什麽，回頭來告訴我們知道。”

  佟未則叮囑采薇快進去，自己這裡則對雨卉笑道：“這可不是千金小姐該有的脾氣，哪有樂得看哥哥們笑話的？對了……十四是你的生日，二嫂不曉得你喜歡什麽，這麽樣，只要你開口二嫂就給你買。”

  雨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一眨，悄悄湊到佟未身邊，低聲問：“二嫂，真的我要什麽你都買？”

  佟未故意慢悠悠道：“也是啊，我問你作甚，應該到後院去問人家要什麽……回頭送了你，再讓你去扔了。”

  雨卉聽得面紅耳赤，又有楚楚關切地問小姑姑是不是不舒服，惹得佟未大笑，她更是羞得跺腳，拉著佟未不依不饒。

  正鬧，屋子裡卻有瓷器碰碎的聲響傳出來，而采薇也已進去，佟未不由得變了臉色，撇下雨卉和楚楚，獨自往屋子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