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鏖戰赫西(三)
卻在這一刻,因地勢稍陡且雨水衝散了淤泥,西摩的靈車順著就往下滑去。容許縱身從馬上騰起,躍到了靈車之後,將腰中佩劍深深插入泥中,總算擋住了靈車的下滑,也保護了那三個親兵不受傷。
可亦是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嗖嗖”的冷箭聲剛傳入耳中,箭頭刺入棺木的“咚咚”聲便起,一名將士倒抽一口冷氣,“若非將軍來救我們,只怕是……”
因另兩人找來石塊抵住了車輪,容許將佩劍抽出,目光犀利地掃過西摩棺木上的一排利箭,嘴裡似乎默默念著什麽,繼而嘴角一揚,手裡將佩劍重新插入腰際,大步從棺木後走了出來。
“將軍,小心暗箭。”一人大呼。
容許卻抬手輕搖,好像說了什麽,但雨聲太大,後面的人根本聽不見。
雨水沿著容許的帽簷從兩邊滑落,密集的雨中,他看清了不遠處的灌木後,有一個穿著奇異的男子背著箭簍,而他的箭簍已經空了,但……彎弓之上仍有一支箭沒有離弦。
“在下定圻將軍容許,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容許朗聲高呼,穿破了雨聲的喧囂。
那人似乎一顫,手中的弓弩亦偏了。
“將軍,我們已在赫西邊界附近,您要當心。”一個親兵帶著盾牌跟了上來,希望能擋在容許的身前。
“他已經沒力氣射出這支箭了,你放心。”容許很淡定。
果然,灌木後的人不知因為什麽,突然松了手中的弓弩,身子一個踉蹌,向下撲倒在了水泊之中。
容許抬步欲往那一處去,親兵卻拉住了主將,謹慎地提醒,“將軍,小心有詐。”
“好!”容許欣賞兄弟的謹慎和小心,反手從靈車的前端拔出弓箭遞到他的手上,“我過去看一看,若有意外,你即刻射箭。”
“將軍!”那人顯得很不安,可再看容許堅定的眼神,還是接過了弓弩,拉滿弓弦,隨時準備將利箭射入敵人的胸膛。
容許滿意地笑了笑,扶了扶沉重威猛的頭盔,踩著濕泥一步步朝那人走去。
此時,定圻軍營內,五萬精兵正冒雨列陣於營外空地之上,宋雲峰與其他幾位副將亦穿上了盔甲坐於戰馬之上,他們無不將目光鎖定南方,只要將軍的信號一發出,五萬精兵便即刻出營作戰。但是在他們的心底,並不希望打這一仗,因為將軍的性命此刻已在生死之間了。
忽而,馬蹄踏水聲頻繁急促地響起來,宋雲峰扭頭一看,正是身著青衣的恆聿跨馬而來。此刻,他的裝束於茫茫一片鎧甲之間,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駙馬。”宋雲峰引馬上前,抱拳道,“天氣惡劣多變,還請駙馬回營休息。”
恆聿臉色青冷:“容許呢?”
宋雲峰神情鎮定,不急不慢地回答:“駙馬僅是和談的使者,並非督軍,故而軍中事務,請恕不便告知駙馬。”
“他一個人走的?”恆聿多少能猜到一些。
“駙馬多問無益,還請回營休息。”宋雲峰一招手,從後頭上來幾個士兵,他繼續道,“護送駙馬回營帳,雨天不安全,不要再讓駙馬出來了。”
“是。”幾人應諾,一個便已上來牽住了恆聿的馬,不由分說地掉頭往營帳引去。
恆聿明白在此糾結會影響將士的士氣,可是他不得不為容許擔心,他無法想象單槍匹馬隻身前往赫西容許會遭遇什麽。而自己必須……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很快,幾名士兵將恆聿送回了營帳,一切安排妥帖後,大家要退出帳篷,恆聿忽而開口,指著其中一個道,“你留下,我要你幫個忙。”
“是。”一個答應,其余人皆退了出去。
“來,拿那個箱子下來,我要找一件東西。”恆聿指著床榻後面一堆木箱。
那士兵一邊答應,一邊轉過去踮腳探身去搬動,但就在手觸及那箱子的一刻,方感覺自己的嘴被人從後用手捂住,還沒來得及發聲,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恆聿抱著那暈厥的士兵停了半刻,生怕營帳外的人察覺動靜,待確定無事後,方將其拖到床榻上,利索地褪下他的鎧甲,將自己的衣服給他穿上,最後把那士兵搬到書桌前,一手支著腦袋佯裝看書的模樣。一切妥當,才自己穿戴整齊,隨手拿了一卷文書,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帳門。
“駙馬找你什麽事?”一個守在外頭的士兵問,還以為出來的是自己的兄弟。
恆聿卻頭也不回,隻管往馬匹衝去,一邊舉著手裡的公文說:“來不及細說,駙馬交代緊急公文即刻送給參將。”
因雨聲轟隆,恆聿的聲音也顯得不真切,守門的士兵一時沒有聽得清楚,其中一個撩開帷幔朝裡頭望了望,見“恆聿”正在桌前埋頭看書,輕輕放下了帷幔,示意他的兄弟沒事。
於是恆聿順利地離開了營帳,當馬匹和自己走出那兩個士兵的視線後,便將身上的鎧甲脫下,著一身便服直奔赫西大本營而去。
天幕漸沉,暴雨驟停,容許帶著三名親兵扶了西摩的靈車來到了赫西大本營的陣前,另外,他的馬還馱著一個昏迷的女子。
當赫西人的火把將天空點亮,一個已然雙鬢染白的男子騎著駿馬從人群中出來,老者神情哀傷而堅毅,黝黑的臉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是他作為一個民族領袖的象征。
“汗王!”容許徒步上前,肅穆地說,“您的兒子戰死,本將將他的屍身送還赫西。”
隨著容許的話音落,赫西族人旋即騷動起來。
赫西王一聲怒吼,騷動平息,他引馬上前走了幾步,將自己哆嗦的手藏在寬大的衣袖裡,努而問容許,“我的兒子是怎麽死的?為何他帶出的兵馬,一兵一卒都沒有歸來?難道,一皆為容將軍所滅?”
容許暫時不打算告訴赫西王他兒子的那些部族死於自己之手,隻道:“您的兒子是英雄,我定圻軍的每一個將士都敬重英雄。汗王,請讓您的兒子盡早回歸故土吧。”
“王,薩婭不見了。”忽而,幾個婦人從人群中慌張地奔跑出來,其中一個遠遠看見容許馬背上馱著的人,驚呼起來,“王,這個漢人搶走了薩婭。”
赫西部族裡又是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眼睛裡都透出了嗜血的凶猛,恨不能用目光將容許撕得粉碎。
容許卻淡定地回頭看了一眼,他一早知道這是個女人,還是個懷了孕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是誰。
“為什麽我的兒媳在你的手裡?”赫西王的怒聲低沉陰鬱。
容許方明白過來,這個女人原來是西摩的妻子,於是輕吹口哨,引來他的馬匹,輕拍馬兒說:“送她過去。”
那馬似乎通人性,揚一揚脖子,便不疾不徐地朝赫西族人走過去。剛一靠近,幾個婦人便哄搶一樣上來七手八腳的把那個名作“薩婭”的人抬下了馬,有一個轉來朝著容許這邊啐了一口唾沫,“如果我們的小王子有事,絕不放過你。”
容許沒有在意,但他的眉頭亦在這一瞬緊蹙,因為看見有赫西人揮著長矛刺向自己的愛駒。
幸而容許的戰馬久經考驗,在長矛近身前便揚起了前蹄將那人踢倒,旋即奔向了容許。
“好兄弟。”戰馬回來,容許連忙撫慰愛駒為其壓驚,繼而翻身坐了上去與赫西王平視,口中道,“畜生無眼,還請汗王見諒。不過,您的部下似乎太著急,本將理解他們不希望我回去的心情,但今日我僅帶三名親兵送王子靈柩前來,今日我們不談戰事。”
赫西王冷笑:“不管談不談戰事,我都很想知道,容將軍今日還打算不打算回你的軍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