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季家文小心地先把眼睛閉了,然後伸出雙手,拳頭碰著拳頭,齊平了,再微微分開。眾人見他這般小心,都禁不住笑。季家文聽到笑聲,有些緊張,趕緊提醒自己不要動,腦袋和手都定住,眼睛不能睜開。
好半天大家夥兒都沒動靜,沒人說話,季家文忍不住問:“如何了?你們猜著了嗎?”
“季大俠,你要專心。”
“啥?”
“集中精神,感覺到石頭在你手裡了嗎?”
“這是自然。”肯定又是誘騙他的,這回他有準備了,不會看它的,哪哪都不會動。
“石頭大不大?”
“不大。”他挑的小小的,這般好藏得住。
“重嗎?”
“不重。”
“那如果它變得很重呢?你想想,能想象到嗎?它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沉。就好像,你握的不是一顆石頭,它變成了一大筐子石頭,很重,非常沉,正把你的手往下拉,越拉越往下,你就快要拎不動了。你能想象到嗎?”
季家文不由得隨著蘇小培描述的去想,他當然能想象到,他知道重物是什麽感覺,可是說這些有什麽用呢?跟猜到他手裡石頭藏在哪邊有何關系?正疑惑間,聽到曹賀東的聲音:“又是左手。”
羅華也笑道:“怎麽又是左手呢。”
咦?季家文猛地睜開了眼,他看到他的左手比右手垂得低些,距離不大,但還是頗明顯的,就好像,好像他的手真的被拉下來了。他明明沒有動。季家文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
蘇小培笑:“大多數人都會這樣的。當你想一件事的時候,你的……。”蘇小培避開潛意識這個詞,“你內心深處,藏著的感覺,會對你的身體做出控制。就好像你開心的時候故意想板著臉,可是你還是會忍不住笑。你難過的時候,想裝出歡喜的模樣,可是表情還是會顯出悲傷。有些人在說謊的時候,努力掩飾,但還是會被人看出他心虛。”
蘇小培說的淺顯簡單,這話每個人都能聽懂。冉非澤不動聲色悄悄看了眾人一圈,蘇小培卻似完全沒管其他人,像是相當投入與季家文在玩。季家文說了一句:“姑娘說的頗有道理。”
“那是,我爹教我的。他可會察顏觀色了,抓住不少案犯,解了不少人的冤屈。”
季家文點點頭,“我以為我的手沒動呢,我還在心裡跟自己說別動,不能露破綻。”
蘇小培哈哈大笑,興致勃勃地道:“我再與你玩一個好玩的。”
“行。”季家文被勾起興趣,對蘇小培的把戲很是好奇。蘇小培拿過一塊石頭,在泥地上畫了一個“十”字,豎的上面寫了一個“是”字,橫的那一條寫了一個“否”字,然後她在“十”字上面,畫了一個圈。
所有人都好奇,全都圍過來看。
“好了。”蘇小培畫完,把石頭丟開。然後她找冉非澤要一根細線穿上針。這男人細心得很,總隨身帶著針線包,所以她才幸運每次都能穿上他改的襪子和衣褲。冉非澤給她翻了細線出來,穿好針。蘇小培把結打好,讓針垂吊在下面,她用手拿著上面的線頭,交給季家文。
“你拿著,手和胳膊都不要動,讓針吊在那個圖案的中心點上,讓它靜止不動。”
季家文照做了。
蘇小培又道:“你可以問自己一個問題,答案用是與不是便可回答。保持住手和胳膊不動,不要讓線和針動,在心裡想著那個問題就好。”
“這簡單。”季家文笑笑,練武的人,保持不動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問什麽都行嗎?”他又問。
“對。”
“那就問我的家鄉是不是葫蘆村。”季家文大聲說出來,眾人屏氣凝神,跟著他一起盯著那線那針看。
線沒動,針也沒動,季家文等著有些急,大聲又問一遍:“我的家鄉是不是葫蘆村?”話音落了沒多久,針忽然晃了起來,前後擺動,越擺越大,沿著“是”的那條豎線擺著。
季家文張大了嘴,嚷道:“啊,啊,它自己動了,我的手沒動了,我真沒動,它自己動了。”
“是你動的,只是你不知道,就如同你方才手與胳膊垂了下來,你不知道。你心裡知道答案,所以就把答案指示出來了。有些想不起來的事,其實都藏在心裡面,用這個辦法能幫助你找到線索。”蘇小培笑,“每個人都一樣,都有這個本事,但反應的快慢不同,所以垂懸之物多長時間能動就不一定了。”
季家文看著那“十”字加圓圈,覺得甚是玄妙。“這便與奇門陣法一般厲害了。”
蘇小培點頭:“我爹說,他用這個方法還測試出了一些人說慌。說謊的人,嘴裡說的一套,但他心裡知道真相,他的身體使力受內心的控制,動了這針線,便指了出來。人的心,是誠實的。”
季家文深信不已,點點頭。蘇小培又道:“有些人無知,便汙蔑這樣的法子是妖術巫術,其實根本不是。還有人利用這法子騙人,謊稱自己有神力,能算出命數能預知事情,其實也不是。這是與不是的答案,都是拿著針線的人心裡知道的,有些答案,可能自己都沒察覺或是已經忘記了,但內心深處藏著的東西會控制你的身體讓針線指示出來。就如季大俠所言,這便如同奇門陣法一般玄妙。聽說還有人記不得自己把東西放哪了,用這法子找到了。”
冉非澤在一旁笑,真是厲害,這般當著大家的面把話說到這份上,誰還敢說這是妖術?且先用了猜石頭證實了手會不受自己控制的行動,再來解釋這針線的動,是相當合理又有說服力的。
果然季家文和其他幾人都道:“姑娘說得有理。”
“可這般會不會做不得準?每次都能答對嗎?”曹賀東質疑。
“那再試試。”冉非澤立時湊熱鬧,“季小哥有沒有娶媳婦,神針神針你快回答。”
“沒有。”季家文被鬧得臉紅了,但他很配合的提著針線,很快針線開始動了,橫著晃,沿著“否”的那個方向。
“這個圈是做什麽用的?表示什麽?”
“表示你內心深處懷疑與不確定。”
“我,我再試一個。”季家文說完,又專心盯著針線看,過了一會,針線動了,前後沿著“是”這個答案晃。
“你問的什麽?”冉非澤很好奇。
季家文抿抿嘴,“不說。”
“喲,還挺神秘。那答案對不對?”
季家文點點頭,朝蘇小培一施禮:“謝姑娘指點。”
蘇小培笑笑,連忙擺手:“客氣了,客氣了。”
羅華湊過來,拿過那針線,“我也來試試。”大家又隨著他一起看向那“十”字圖案,冉非澤一邊笑著一邊似漫不經心地看向方平和付言,兩個人都相當認真地盯著看。方平不但認真,還很嚴肅,而付言飛快地抬頭,看了蘇小培一眼。冉非澤垂下眼,感覺付言的目光也掃過自己,然後轉開了。
這一晚大家都挺興奮,試了許多問題,玩了好一會才各自睡去。蘇小培照例睡在刀匣上,地上濕冷,冉非澤不讓她躺。其他人均是背靠背,或是氈布鋪在地上,兩兩並在一起,這是為了防止夜裡有獸來襲或是其它別的什麽危險。冉非澤也有氈布,他就睡在刀匣邊,背靠著匣盒。坐著要比躺著反應快些,跳起來行動更迅速。他這般說,蘇小培便由他去,只是她覺得坐著會很辛苦。不過她睡相這般不好,他坐著也是幫她擋了一擋,她覺得定是自己睡不踏實滾來滾去才會每次都滾到他腿上,靠他擋著才沒到地上去。
蘇小培很快睡著了,冉非澤聽得她的呼吸,轉過身來,用胳膊枕在匣上,看著她的臉。確實髒兮兮的啊,她這般愛乾淨的姑娘,這幾日真是苦了她了。忽聽到稍遠處有動靜,抬眼看了看,是方平站了起身,冉非澤保持著不動,像睡著一般。那方平轉頭看看大家,見沒人注意,便悄悄進了林子裡。
冉非澤稍用手撥了撥,蘇小培皺皺眉頭,嘀咕兩聲,向他這邊滾了過來,挪了挪,挨著匣盒邊,靠在他身上。冉非澤悄悄咧了嘴笑,睡著了便笨笨的,真有趣。蘇小培似睡不舒服,又挪了挪,這回差點滾下匣盒,冉非澤忙擠過去擋著她,把她往裡推推,不經意碰到了她胸前,他愣了愣,低頭看看,猛地漲紅臉,明白她整天蜷著身子別別扭扭是怎麽回事了。
冉非澤轉頭看看這躺倒一片的江湖漢子,心裡罵了十萬字髒話,而後腦子裡快速盤算他還有哪些衣服,該多給她套幾件。可數來數去,沒了,原本帶的就不多,一件給她做襪子了,兩件套她身上了,自己身上還一件。冉非澤心裡不踏實了,早知道就裝一大袋衣裳來。
這時候稍遠處又有動靜,冉非澤悄悄看,是付言。他也起了身,朝方平離開的方向去了。
付言知道方平起身,他以為他是去方便,可等了好一會沒見他回來,便打算去看看。他走到林子裡,看到方平蹲著,手上拎著針線,針垂吊著,正在左右搖擺著晃。
“方叔。”付言出聲喚。
方平轉過臉來,臉上表情凝重嚴肅。
“方叔,出了何事?”
“無事。想起蘇姑娘說的那個神針的法子有趣,我便試試。”
“嗯。”付言走近了,看到泥地上劃的“十”字圖案,問:“方叔問的什麽問題?”
方平沒說話,他下午教過蘇小培打坐後,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好像覺得他當初敲門時沒有聽到鈴音似的,但他明明是聽到了。剛才他問了許多次神針,神針的答案都是沒有。他問了別的問題,答案都是正確的,為何隻這一個問題答案不對?
“方叔問的什麽問題?”付言覺得方平神情不對,他小心地又問了一次。
“沒什麽,就是些無關緊要的。”方平終於答,“回去休息了。”他說完,領頭朝營地走。
付言低頭看看那十字圖案,又轉頭看了看方平的背影,他用腳把那圖案抹去,跟在方平的身後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