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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斷案:女心理師》第139章
  第139章

  這半道上亂認相公亂定親的姑娘,也太……也太……重話季十八說不出口,事實上現在對著這兩個婦人家他完全喪失了爭辯的能力,原本就並非牙尖嘴利之人,此時對著臉皮奇厚,撒謊面不改色的小姑娘和一個兩眼放精光,逮到獨家大消息的婦人,季十八頓時覺得自個兒的修為當真是不夠的。

  高嬸使勁看了季十八幾眼,那目光剮得季十八臉皮臊得不行,張嘴想說些什麽,又被田梨兒搶話了:“高嬸,都說了莫這般瞧季大哥,他皮薄,容易臉臊。”

  “嘻嘻嘻嘻嘻。”高嬸點點頭,捂著嘴直樂。

  季十八站了起來,不知所措。他是臉皮薄,是臉臊了。可姑娘你臉皮厚不知羞一點都不能算長處好嗎?
  “哎呀,時候不早了。謝謝高嬸的招待,我們先走了,我還要帶季大哥見我爹娘呢。”田梨兒這般說,高嬸自然也不好留她,事實上,她也不想留,她真是迫不及待地出去找人聊聊她最新得到的天大秘聞。

  原來那莊伶心果真是個厲害人物,多讀了些書就是不一樣。生不出兒子還能把家裡漢子壓得死死的,自個兒進土了還能把女兒也安頓好。這幾年她們這些村裡的婆婆媳婦們都看在眼裡,田家男人娶了那刁鑽寡婦,第二年就生了男丁,田梨兒是沒好日子過了。可這田梨兒也敢來事,沒臉沒皮地在村子裡主動找婆家,可她有這麽個後娘,又這麽個爹爹,哪家願意結上這門親,自然是不成的。

  前一段大家夥聽說田家由杜婆子引線,五兩銀要把閨女賣到鎮上去,大家都相議著,也就這樣了,這就是命啊。雖然村子裡也有過別家賣閨女的,那是因為揭不開鍋的窮人家,而田家當初莊伶心操持有方,稱不上富足,但是不愁吃穿,安穩過日子。她走了,田榮貴娶了那麽個刁婦,日子一天天敗下來,卻是要賣女兒了。

  這事與高嬸無關,她是使不上什麽同情心,勝在平日裡有話資可聊,很是不錯。原是想這田梨兒被送走後村裡可議的事還真是少多了,沒料到今日一早田家那頭嚷嚷著女兒跑了,要村長發動全村幫著把人捉回來,高嬸與幾家媳婦婆婆瞧著這事熱鬧,沒想到大半日過去,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卻發生了。人家親娘居然安排有親事。

  高嬸那個心花怒放,她要去找人聊聊去,馬上就想去。

  田梨兒似沒看懂高嬸的心思,還客客氣氣地與她道謝告辭,季十八逃也似地,背上他的超大包袱跟著田梨兒走了。

  出了門沒多遠拐了個彎,季十八回頭悄悄一看,高嬸已經閉了門急匆匆往外趕,那掩不住的興奮雀躍的神情讓季十八心裡一跳,想到田梨兒說她是個長舌碎嘴之人,那她此番出門的意圖可想而知。

  季十八頓覺頭疼,心裡也有些惱。他轉頭皺眉瞪了田梨兒一眼,重話難聽話他說不出口,但他覺得這姑娘行事確是太不應該。心裡正思忖要與她告辭,她家這事他管不了,銀子給她了,但陪她沒羞沒臊的撒謊騙人他可是不願意,不如兩人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這時田梨兒說話了:“大俠莫生氣,我且帶你去個地方。”

  “你家?”

  田梨兒搖頭,季十八忽又想起她在樹上喊大俠救命的情形,她究竟知不知道冉師父的下落呢?這時田梨兒已搶著在前頭帶路,季十八想了想,還是耐下心來跟在了後頭。

  田梨兒看到他跟了上來,松了一口氣。她需要他在,他在這她才能解決這件棘手事,她確實需要他的幫助。

  兩個人出了村子往山上去,季十八跟著田梨兒走了好半天,終於看到田梨兒停了下來。他仔細一瞧,卻原來這裡有座墓碑。

  “這是我娘。”田梨兒對季十八道。

  季十八嚇了一跳,這是何意,不會真是帶他見爹娘的意思吧?他銀兩都給她了,但是他的人真的不外借。

  “娘,這位是季大俠,他是來幫助我的,你泉下有知,莫要為我擔心。只是我得離開,日後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再來看望照顧你了。待女兒安頓好了,有本事了,再回來接娘。娘,你原諒女兒的不孝。”田梨兒跪了下來,衝著那墓碑磕了三個響頭。這讓季十八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田梨兒拜完母親,又轉過身來拜季十八。

  “大俠,你莫憂心,我不會拖累你,只是借你銀兩,編個瞎話騙過我爹和村裡眾人,這樣我方能堂堂正正離開,再不會有人追捕於我。我離開後,自會覓個安身之處,不會叨擾大俠。大俠且助我這一回,大恩大德,我田梨兒永世不忘!”一邊說一邊給季十八磕了頭。

  季十八嚇了一跳,忙去扶她。當著人家過世母親的面,他哪能說出半句拒絕的話來。“姑娘莫要如此,我助你脫身便是。”

  “多謝大俠。”田梨兒再用力磕個頭,站了起來,深吸口氣,轉向了墓碑左邊不遠的一棵大樹。

  季十八小心看著她的動作,又看了看那墓。墓周邊打理得甚是乾淨,還栽了些花草,顯然有人精心呵護。他再轉過頭去,卻看見田梨兒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正在那棵大樹下挖著什麽。

  季十八皺了皺眉,走了過去。田梨兒挖啊挖,挖得頗深,挖出個用好幾層油紙包著的黑漆漆的木盒子出來。她小心把油紙拆開,撫了撫盒子,打開了,裡面又是好幾層油紙包著。有一封信,還有一個玉鐲子,鐲子斷過,用金修嵌補好,痕跡明顯,但工藝奇巧,補得很是漂亮。

  田梨兒看著這兩樣東西,發了一會呆,季十八正要問話,卻驚見一滴淚珠兒打在了那鐲子上,季十八心裡一跳,覺得瞧著姑娘落淚有失禮數,正待回頭暫避,卻見田梨兒用力用袖子擦了眼淚,喚他:“大俠。”

  “哎。”季十八趕緊應了。

  田梨兒抬頭,眼睛亮晶晶,季十八不清楚是淚光映得還是因為這姑娘看上去異常堅定的決心襯得。

  “大俠,這鐲子是我娘留給我的,是她的嫁妝。說起來,這也是我的外祖母留給我娘的嫁妝。當初是我外祖父給我外祖母的定情之物,是那時家裡最值錢的東西。後來摔斷了,外祖母傷心欲絕。那時正逢我外祖父被征入伍,赴邊關打仗,同鄉回來報說死了好些人,又不見我外祖父,他是文人,哪裡會武,怕是已經去了。外祖母覺得這是她摔斷鐲子惹了凶災,更是難過。但她很快堅強起來,守著那個家,伺侍好公婆,還生下了我娘。”

  田梨兒說到這笑了笑,撫了撫鐲子道:“我外祖父被征走後,我外祖母才發現懷了我娘。所以,我娘差一點就沒見過自己的爹爹。啊,我接著說啊。那時候,我外祖母還安慰所有人說一日不見屍一日便不做準,她一人撐起了一個家,省吃儉用,還想攢下錢去修這鐲子,她想著鐲子若能好,我外祖父就能回來。大家都說她傻,讓她改嫁,說就算有了錢銀也不必修這破鐲子,修好了,也再不值錢,我外祖父也不可能回來了。我外祖母卻是說,修這不為錢,就算人沒回來,情卻是還在的,情在一日,她便絕不改嫁。”

  季十八聽著,忍不住低頭又看看那鐲子。田梨兒繼續道:“可修這鐲子並非有錢銀便可,那時那地方根本沒這般手藝的工匠,有錢也是做不到,何況沒錢。我外祖母不死心,也從未放棄,她拚命勞作賺錢銀,又到處打聽能修玉鐲的匠師。終於有一日,遠方大城裡一位貴夫人聽說了這件事,她被我外祖母的堅強忠貞所感動,便派了她府裡手藝最精巧的匠師上門,為我外祖母修好了鐲子。不久後,我外祖父竟真的回來了。他在戰場上受了傷,滾下山坡掉進了河裡,被人所救,但那人竟是牙頭,將我外祖父賣了為仆,我外祖父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日子,但想著家中父母妻子,咬牙撐了下來,後尋了機會,終是返家。再後來,為了躲避牙頭的報復,我外祖父舉家搬了地方,我外祖母給人做針線活,外祖父教人讀書識字,家境慢慢好了些,他們沒有忘記當初那位好心派工匠來修鐲子的恩人,按著當時的工錢數目,又多加了些,給那夫人送了去。後來,我外祖母離世,將鐲子留給了我娘,再後來,我娘離世,她將鐲子留給了我。”

  田梨兒看了看季十八,見他專心聽著,便道:“大俠,我娘說,這鐲子一代傳一代,不為它是玉帶金,而是它代表著女子的勇氣和堅強,若受苦受難,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害怕妥協退縮,若遇人恩惠,莫忘莫棄,定要回報。”

  她頓了一頓,季十八想,她說這話是為了表示她現在求他助她,這般恩惠她不會忘,她會報答,她是想讓他安心。季十八不知能說什麽,他既是答應了幫她,自然是會幫的。

  “我娘將離世時,與我道,她看走了眼,看錯了爹爹,她原是想怎麽也撐到為我安排好婚事再去的,可惜她撐不了啦,她只能留給我這個鐲子,還有一封信。她在信裡寫了,已為我安排好後頭的日子,讓爹爹必須依了她。”

  田梨兒把信遞給季十八,想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季十八不好意思看別人家的私信,慌忙擺手。田梨兒也不勉強,把信收回來,接著道:“總之,大意便是如此。她信中沒說具體什麽安排,因為她根本來不及安排什麽。當初外祖父為避難,躲開了舊時親朋好友,娘又隨爹回到這鄉下定居,身邊早沒了可指望的人。娘死前告訴我,爹爹跟那周寡婦有勾搭,她死後,那寡婦定會過門,爹爹不喜女兒,日後在那寡婦攛掇下,定也不會對我太花心思,她說她對不起我,她走得早,只能讓我自個兒想辦法,能早些離家便離家。她再幫不了我,只能留下這鐲子和這信,看日後是否能派上用場。”

  用場?季十八默然。一個母親,能留給女兒竟隻這些,且指望這兩件能派用場,這聽上去,當真是淒涼。

  “其實母親還留了些私房財物給我,但我藏在房中,那寡婦進門後都找了機會搜了出來,給了我爹。隻這兩件,我在娘下葬後就埋在了這裡,誰也找不到。這鐲子,因娘時時戴著,村中婦人見到都問過,所以斷鐲的故事村裡人都知道,標記明顯,一看便知是我娘的信物。我娘病倒後便將鐲子藏了起來,交給了我,爹爹或是其他人問起,她隻笑笑不語。我知她意思,這東西留了給我,一來危急時候我能用它換些錢銀救急,二來若是家中有事,我有何打算,這東西能當信物。如今,我說在外頭接了娘親生前安排的夫婿來,拿著我娘的信物,再加上這信,當著全村人的面,爹爹便是無話可說了。”

  當著全村人的面?季十八臉僵了僵,立時明白了。這田梨兒一回村先去高嬸那,一是為了吃喝,二是為了讓她把這編好的故事瞎話傳出去,待他們回到田梨兒家時,定是已一堆人等著了。

  等等,那她先帶他到這裡來拜墳,一是來拿信物,二是表現淒苦柔弱取他同情進一步說服他幫助她,三是給那高嬸爭取了傳遞消息的時間。

  這一步步的安排,還真是……他該誇她足智多謀嗎?

  啊,對了,她還一早拿走了他的錢銀,就算他不肯幫忙,她身有錢銀,便是還有後路。

  季十八歎了口氣,問道:“姑娘,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請大俠隨我回家一趟,我會與爹爹說個明白。事情便如我與高嬸說的那般,一切都是母親生前安排,大俠派人給我遞信,我在山上砍柴時遇到大俠的友人,看了信後,怕被那周姨發現斷了我的路,便將信燒毀,然後半夜裡我偷偷出村去接應大俠,大俠依約前來帶我回去成親。”

  季十八又歎口氣:“姑娘可曾想過,一男子應約前來迎娶你,難道不該雇轎騎馬,抬著聘禮來嗎?”她這般編謊,三歲孩童都能戳穿她。

  田梨兒眨眨眼,半點不慌神,道:“大俠帶著我娘的信物而來,便是憑證。我又有我娘的親筆書函,表示確有定親一事。再者說,我爹在我娘生前便與那寡婦勾搭,生生逼死我娘,這全村人都知道。依我娘的性子,既是安排好了婚事,囑咐不留聘禮讓那對男女逍遙也是合理。”

  這合的哪門子理?季十八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怎麽可能有這麽不合禮數的婚事,這鐵定是騙不過去的。

  “總之,大俠隨我回去,有信物有書函有人證,我爹對不起我娘,他心虛,他不敢當著全村人的面扣著我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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