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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大明》第822章 夜遊說(上)
  第822章 夜遊說(上)
  夜已深,整座泗城早已不見了白日的喧囂,變得極靜,似乎幾個時辰前的那一場場的廝殺是發生在遙遠的過去。

  但越是在這種寂靜的時候,卻越是叫人心煩意亂,尤其是對季柏蒼來說,這種煩心而壓抑的感覺如重重的山巒不斷地朝著他逼近過來,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季柏蒼,五十許人,本是城中地位頗高的一名土司,一向和岑紹勳關系緊密,乃是被其倚為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但是現在,城裡的情況卻早已和以往大不相同,岑雲漠繼承了這個位置,打壓他們這些老人,扶植新人取代他們也就罷了,還起兵造反,並釀成今日的困局,可就讓季柏蒼心中大為不滿了。

  可再是不滿,岑雲漠既然繼承了土司之位,便是他們的主人,他們這些一向對岑家忠心耿耿的老人們只能盡心輔佐,幫著他守住已經營了幾百年的泗城州。

  但是,連日來的戰事,看著城中英勇的戰士一個個戰死城頭,還是叫季柏蒼心下不安,不知再這麽下去泗城還能再堅守幾天,而最後等待他們的又將是個什麽樣的結果。

  “城主哪,你可知道如今我們的泗城州已到了危若累卵的境地了,你在天有靈,是否可以保佑咱們擋下官軍的攻擊呢?還有,雲漠他總是會做出一些對我們更加不利的決定出來,他今日又差點把王圖給殺了,再這麽下去,這城可就更難守了,還望你可以能在夢中勸一勸他哪。”季柏蒼的口中念念有詞,面上卻是一片憂慮。

  感到煩悶的他再不想睡在床上,便翻身而起,來到床邊的桌前,拿起茶壺就想倒杯水喝了定定神。這時,卻聽到了外面傳來了一聲略顯沉悶的響動,這讓他心下一動,一個轉身就自床邊取過了隨身的鋼刀,嘩啦一聲抽刀出鞘,隨即,飛快地衝到門邊,就猛地打開了門。

  季柏蒼早看出岑雲漠對自己的敵意了,所以聽到動靜的第一反應便是對方派人前來對自己不利,他雖然忠心,卻並不想坐以待斃,便打算著把來人活捉之後帶了他去和岑雲漠理論。

  可沒想到他才一開門,一條身影就以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速度撲了進來,他手中刀還未砍出呢,人已撞進了他懷中,然後一把鋒利的匕首就抵在了季柏蒼的咽喉之上:“別動!”聲音冷冷的,不帶半點感情色彩。

  這一下著實大出季柏蒼所料,他雖然已年過五旬,身手反應什麽的早不如當年,但也沒想到在自己有所提防的情況下居然一個照面就被人給製住。這讓他心下一慘,覺著自己確實老了,沒什麽用了,居然就真如那人所言般沒有動彈,甚至連刀都被他放低垂了下去,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你若要殺我,隻管動手便是,隻望你莫要傷我家人。”

  那人略微一怔,卻沒動手殺他,只是低聲道:“進去再說。”

  無奈之下,季柏蒼隻好依著對方的意思退進了房中,隨後他才發現,這刺客居然還有兩個同夥,在他退進屋子後,這兩人也跟著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隨即還把房門給關了起來。

  “你們到底想對我做什麽?”已感覺到事情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麽簡單的季柏蒼再次問道,同時目光飛快在那三人的身上掃過,叫他有些吃驚的是,這個能在一招間就製住自己的家夥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隨即,他又想到了什麽,目光一轉,又落到了另一人的身上,有些疑惑地盯了對方好一陣子才遲疑地道:“你是……竹小二?”他終於記起對方的身份了。

  “季伯父好記性,別來無恙乎?”竹空岩見對方認出了自己,心下便是一喜,忙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這三人正楊震他們三個,那個能在一招間就控制住季柏蒼的當然是楊震。他剛才故意在外面鬧出點動靜,從而把老人給調了出來,然後埋伏在旁猝然突襲,還真就一招製敵了。

  而在這兩人互通身份之後,他便把放在季柏蒼咽喉處的匕首倏然回收,然後一拱手道:“多有得罪,倒叫季老受驚了,還望恕罪。”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深夜突然這麽來找我?”季柏蒼有些懷疑地打量著面前幾人,最後把目光落到了竹空岩的身上:“你當真是竹小二?你不是該在竹家寨麽?怎麽卻到了我泗城來了?”

  “我自然是竹空岩,今夜所以會出現在此,只因為我竹家寨早在幾月之前就被人滅了滿門。”提起這場仇怨,竹空岩的眼睛又有些紅了。

  “什麽?難道這是那些官兵所為麽?”季柏蒼立刻也變了臉色,有些關心而急切地問道。

  “不,我們竹家寨並不是官兵所害,而是被白蓮教的賊子所毀!”說著,竹空岩便把事情的經過道了出來,包括自己僥幸不死,在桂林城外殺死許崇山報仇都說了。

  這番話,直聽得季柏蒼一陣發愣,但在感慨之後,卻又心裡一動,警惕地看向楊震和蔡鷹揚兩人:“你們……你們是官府中人?”這個認識讓他下意識地便欲去拿刀,只可惜蔡鷹揚卻比他動作更快,先一步奪刀在手。

  “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還有,你們是怎麽進的城?”這時,季柏蒼才想到了這一關鍵點,身子便是一顫。若他們是在之前潛伏在城裡的倒也罷了,可要是在被圍城之後進來的,那這問題可就大了,泗城州可就守不住了。

  楊震伸手在對方的肩頭一按:“季老伯不要驚慌,我們此來見你並無敵意。至於我們是怎麽進的這泗城,那自然有我們自己的辦法了。”說著略微一頓:“今日前來見你,卻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與你說上一說。”

  “什麽重要的事情?你們既是官府之人,我就沒什麽好與你們說的!”季柏蒼當即與他們劃清界限道。

  “季老伯你就不想知道岑雲漢他們被殺的真相麽?”竹空岩立刻拋出了他們的殺手鐧。

  果然,季柏蒼聞得這話身子便是一顫,神色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決絕了:“你說什麽?城主和雲漢不是被你們官府中人暗害的麽?之前雲漠便已查得明白,是朝廷的錦衣衛下的毒手,為此,我們才反的朝廷!”

  “哈……”楊震不禁笑了起來:“錦衣衛下手殺害了岑紹勳父子?他們還真是會選擇嫁禍的目標哪。實不相瞞,我就是錦衣衛的指揮僉事,但我卻從未下達過,也沒聽底下人提起過有這麽件事情。”

  雖然不知道這錦衣衛指揮僉事是多大的官,但季柏蒼還是聽出了他話裡的否認之意,這讓老人也是一愣。楊震見了,又道:“岑紹勳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對朝廷是個什麽態度,我想閣下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試問,這麽一個對朝廷向來忠誠之人,我們錦衣衛為什麽會下手殺他,難道我們瘋了,想要逼反你們麽?”

  “這……”個中情由,季柏蒼不是想不到,他只是不想,或是不敢去想而已。現在一聽這話,神色頓時就變了,變得憂鬱而迷茫,有些不知該怎麽說話才好了。

  楊震根本不給他緩和的時間,又繼續道:“其實他們的死並不難斷出原因來,就看你們肯不肯去想了。試問,他二人一死,誰是最大的獲益之人?是朝廷麽?朝廷在此之後因為你們的叛亂而手忙腳亂,這難道能叫獲益?我想,季老伯你應該知道誰會是最有動機做這一切的吧?”

  岑雲漠的模樣迅速就從季柏蒼的心裡冒了出來。其實這個猜疑他早就有了,卻一直被他強自按捺住,他不想承認在泗城州,在岑家會出現這等父子兄弟相殘的事情來。但現在,當楊震把這一切都血淋淋地剝開在他面前時,他是再也無法做到視而不見了。

  在愣怔了良久之後,他狠狠地盯向楊震他們幾個:“你們說這番話是有什麽目的,想我背叛岑家,背叛泗城州的所有人麽?我季柏蒼打從出生之後就一直是岑家的手下,我爹,我爺爺都對岑家,對泗城州忠心耿耿,我是斷然不會因此就背叛的!”這幾句話他說得又快又急,既像是在和楊震他們說出自己的立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對此,楊震卻只是淡然一笑:“季老你對岑家的忠心我們自然清楚,不然也不會來找你了。而我要說的是,你真覺著現在你所認定的一切就是對岑家,對泗城州的忠心麽?輔佐一個弑父殺兄,狼子野心的家夥去與朝廷為敵,讓他帶著滿城百姓,還有岑家上下幾百口人走上被滅亡的道路,這就是季老你眼中的忠心?恕我直言,你要真這麽做了,才是害死他們的最大罪人,才真個無顏去見九泉之下的岑紹勳和岑雲漢父子呢!”

  一番話,直說得季柏蒼徹底愣在了當場,隨後滾滾的冷汗也從他的額頭不斷地流淌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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