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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悄悄喜歡你》第2章 最美遇見你們
  第2章 最美遇見你們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陸驍,我覺得你今天有點怪。”

  陸驍疑惑,微微側過臉:“哪裡怪?”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陸先生的側臉隻隔著一條線的距離,道:“怪好看的。”

  (15)

  陸驍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釘,也是一枚有故事的耳釘。小小的一枚,不太起眼,也算不上名貴,但是顏色精純,非常漂亮。

  他自初中起就每天戴著,班主任天天做他思想工作,道:“陸驍啊,你真的不能這樣,萬一其他同學跟風模仿,老師還怎麽開展工作?”

  陸驍性子冷、脾氣軸,挨罵罰站寫檢討都可以,就是不摘耳釘。班主任嘴皮子都磨薄了也沒說通,索性雙手一攤,愛怎怎地吧,成績好就行。

  中考時,陸驍以狀元的身份考進了第三中學,人家校規裡白紙黑字,嚴禁佩戴首飾。得知這一情況後,陸驍淡淡地道:“不讓戴啊,沒問題,我換所學校就是了。”

  招生辦的負責人聞言險些血壓爆表,默默感慨什麽樣的熊家長才能養出這種熊孩子啊。最後一咬牙一跺腳,行行行,戴就戴吧,別人要是問起來,你就說這是家裡人專門弄來給你當護身符用的,保平安。

  耳釘保平安,完全是糊弄傻子的借口。

  陸驍的高中班主任後來也是俏俏的班主任,也就是護短無下限的老嚴同志,有校領導因為耳釘的事兒找碴,他會先衝出來擋著,連黑色辟邪的借口都敢搬出來用,生生把校領導給弄沒轍了。

  好在陸驍成績拔尖,足夠掩蓋掉這些小毛病,校領導也就隨他去了。

  高二時,陸驍作為學生代表進行國旗下的演講,他直接戴著耳釘上了台。校領導集體裝瞎,有個高一新生不樂意了,大聲道:“校規不是不讓戴首飾嗎?憑什麽他就可以戴!成績好就有特權嗎?”

  陸驍手裡拿著麥克風,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色,道:“我不止成績好,長得還好呢,羨慕嗎?”

  一句話,險些把高一的小朋友給氣死。小朋友也是個軸性子,自此走上了跟陸學神較勁的不歸路。每一次大考結束後,他都會把陸驍當年的成績單翻出來對比一下,看看有沒有在總分上超過全校知名的陸學神。

  可惜,一次都沒有。

  兩個人一路較勁到高中畢業,先後成了理科狀元,進了同一所大學的不同專業,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這個跟陸學神一樣死擰死擰的小朋友,姓余名笙,是俏俏的哥哥。

  (16)

  余笙同學在自家人面前沒什麽形象可言,邋裡邋遢,人懶嘴賤,喜歡指揮俏俏給他洗襪子,還能一口氣啃完四個大蘋果,非常逆天。但在學校裡還是很風雲的,有三大愛好:抽煙、文身、考第一。

  他的第一個文身是商神權杖,文在右手上臂的內側,線條精致,帶著濃鬱的哥特氣息。第二個文身在後腰處,是一隻翅膀怒張的黑色雄鷹,巨大的翅膀沿著腰線橫向張開,肆意瀟灑,仿佛能聽見它在曠野翱翔時,發出的尖厲長鳴。

  大學的第一年,余笙跟同學組隊打籃球,熱得狠了,撩起T恤下擺扇風,露出腰上那隻翅膀橫張的黑色雄鷹,剛好被場外圍觀的女生看見,瞬間就瘋了,一邊尖叫一邊喊著他的名字。

  余笙甩了甩汗濕的頭髮,張開手臂攏在腦袋頂上,笑眯眯地比了個心,於是,場外圍觀的女生們又瘋了一次。

  大二那年學校舉辦運動會,余笙在萬米長跑上拿了冠軍,汗水將額前的發帶和半長的頭髮一並打濕。有膽大的女生尖叫著問,余笙你的文身呢?
  余笙半開玩笑地道:“為什麽要看文身?我的臉不好看嗎?”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

  再後來,學校的論壇上出現了一個長期置頂的帖子,說Q大有三寶,小食堂的茄子、余笙的文身和陸驍的黑曜石。前者是真好吃,後面那兩個是真好看。

  除此之外,余笙還非常護短,尤其護他妹,也就是俏俏。俏俏剛搬來北方和叔叔嬸嬸同住時,非常羞怯,話都不敢多說。鄰居小孩兒欺生,不僅搶她的零食,還把她推得摔了個跟頭,行徑十分惡劣。

  余笙放學回家剛好看見,左手牽著他妹,右手拎著棒球棍,砸碎了鄰居家好幾塊窗玻璃。鄰居到白太后面前告狀,白太后當著鄰居的面兒把自家兩個孩子叫來,語氣平靜地問:“為什麽砸人家窗玻璃?”

  余笙伸手將俏俏攔在身後,看著鄰居道:“阿姨,自家窗玻璃被打碎了您知道心疼,您兒子搶我妹妹零食還把小姑娘推倒,我該不該心疼?老話說,以牙還牙,我就該把您兒子做過的事兒原樣還到他身上,可我看他那小身板,估計受不住我一巴掌,才退而求其次的。您要是不滿意,我可以掏錢修窗玻璃,但以後就得讓您兒子上學路上小心點了。”

  鄰居氣得頭髮都立起來了,對白太后道:“你看看,他這是什麽態度!”

  白太后微微一笑,氣定神閑,道:“哥哥疼妹妹,正常態度。”

  余笙在鄰居面前逞足了英雄,但關起門後被白太后好一頓修理,連晚飯都沒給吃。余笙指揮著俏俏給他偷小麵包,俏俏縮在余笙床上眼神惶恐,道:“哥,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余笙作業也不寫,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玩手遊,道:“麻煩什麽,早看他們一家不順眼了。等到天氣熱起來,我帶你去砸他們家空調外機!”

  俏俏枕在余笙腿上,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覺。

  (17)

  哲人說,想要戰勝一個奇葩,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更奇葩的人。俏俏一直覺得,唐青瓷的出現就是為了戰勝余笙這個奇葩的。

  唐青瓷,性別女,愛好男,濃眉深目,剪了一個改良版的莫西乾頭,帥得超越了性別。

  第一次見到唐青瓷時,俏俏正在教室外的走廊裡罰站,罰站的原因很搞笑。

  英語課上老師讓大家默寫單詞,考到“葬禮”這個詞時,她腦袋一抽,寫了個極經典的答案上去——dead party。

  英語老師生生氣笑了,點著俏俏的腦門道:“人都死了,你還惦記著開party呢,墳頭蹦迪嗎?”

  然後,俏俏就被請出去罰站了。

  唐青瓷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修身款夾克,雙肩包挎在一邊,眯著一雙形狀漂亮的眼睛對俏俏道:“好餓,有吃的嗎?”

  俏俏一愣,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找到一根生產日期不明的棒棒糖,草莓口味的。

  唐青瓷拿著棒棒糖看了看,然後對著身後的牆壁猛地一磕,糖果應聲碎裂,她把連著棒棒的那一半糖塞進自己嘴裡,剩下的碎糖全塞給了俏俏,喂倉鼠似的。

  俏俏:這令人窒息的操作。

  (18)

  正是上課時間,走廊裡靜悄悄的,俏俏舉起課本擋住臉,余光不住地往唐青瓷身上瞄——身形清瘦,腿很長,膚色白皙,眉毛有修理過的痕跡,像一隻漂亮的折耳貓。

  瞄到第三眼的時候,唐青瓷直接奪走了俏俏手上的課本,咬著棒棒糖道:“想看就直接看,偷偷摸摸的有什麽意思,哥又不咬人!”

  俏俏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真挺喜歡她身上那股子爽朗勁兒,套近乎道:“我叫余俏,你哪個班的?看著好眼生啊。”

  “唐青瓷——青花瓷的那個青瓷。”唐青瓷轉了轉舌尖,棒棒糖敲在牙齒上,喀啦作響,“你要認識我就活見鬼了,哥今兒剛轉來,手續還沒辦妥呢。”

  俏俏一愣:“剛轉來你怎麽就罰站啊?”

  唐青瓷煩躁地一甩頭:“翻牆的時候砸年級主任身上了,那胖子真不扛砸,白長那麽肥!”

  俏俏接著愣:“手續還沒辦妥你翻什麽牆啊?還沒正式入學,又不記遲到!”

  唐青瓷摸了摸鼻子:“這不習慣了嘛,哥上這麽多年學,就沒走過幾次正門。”

  俏俏:這波操作依舊讓人窒息。

  (19)

  唐青瓷正式入學是在第二天上午。雙肩包依舊斜挎在一邊,修身夾克換成了三中藍白相間的秋季校服,髮型和眼神都很囂張,原本亂糟糟的教室瞬間安靜。

  嚴老師拍了拍講桌道:“這是咱們新來的同學,名字很好聽,叫唐青瓷。青瓷,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四十余道目光齊刷刷地向她看來,探照燈似的。唐青瓷理都不理,掀起眼皮環顧了一圈教室,轉頭對老嚴道:“我能坐在余俏旁邊嗎?”

  老嚴愣了一下,道:“你們認識啊?也好,有認識的人在身邊,能讓你更快地融入這個新集體。何新甜,你往前面調一下,讓唐青瓷坐在你的位置上。”

  何新甜是個圓臉女生,動作和脾氣都很慢。唐青瓷也不催,就那麽站在一邊看著,生生把何同學看得加了一個倍速,迅速收拾好東西,給唐青瓷讓出了位置。

  俏俏笑眯眯地湊過去。

  唐青瓷面無表情地推開她:“別套近乎,跟你不熟。我就是想找一個不是太討人嫌的坐一起,圖個清靜。”

  俏俏:你這話我真沒法兒接……

  (20)

  跟唐青瓷坐同桌最大的好處就是這妞的存在感十分低,無論外面是狂風驟起,還是冰雹砸地,她自睡得巋然不動。嚴老師戲言,唐青瓷同學,你能不能翻個身打打蒼蠅什麽的,不然,我總覺得你暈過去了。

  趁唐青瓷睡覺的工夫,俏俏偷偷在兩人桌布的連接處畫了一朵小白雲,帶害羞表情的那種,白雲腦袋上還頂著個對話氣泡,裡頭寫著:“別睡了,太陽曬屁股了!”

  唐青瓷睜開眼睛的時候,俏俏最後一筆還沒畫完,有些尷尬地道:“那什麽,送你個桌面寵物,豐富你的學習生活。”

  唐青瓷支著腦袋看了一會兒,拿出鋼筆在卡通小白雲上添了幾筆,俏俏湊過去一看——嗯,挺好的,白雲變成便便了。

  俏俏無奈:“同學,你太壞了!”

  手機微微一振,是陸驍在微信上發來的回復消息:“認真聽課,別玩手機。”

  俏俏一邊吐槽陸先生這是未老先衰了吧,說起話來跟叔叔一個調調,一邊又忍不住偷偷地笑,把一條八個字的消息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然後一筆一畫地抄在日記本上。

  “收到你回復的消息了,雖然速度有點慢,但是依然很開心!”

  唐青瓷突然伸手戳了一下俏俏圓滾滾的臉,道:“在跟喜歡的人聊天吧?看這一臉傻笑,智障似的!”

  俏俏猛地紅了臉,揉著鼻子忸怩兩秒,然後大方地承認:“我跟你說,我喜歡的人可厲害了!學習好長得也好,咱班這群小屁孩兒跟他完全沒法比!我覺得他的笑容會發光,亮閃閃的!”

  唐青瓷又戳了一下俏俏的臉:“笑起來會發光?他是觀音,還是如來呀?《西遊記》裡穿越出來的吧!”

  俏俏:……走吧,出去打一架!
  (21)

  自從加上陸驍的微信,俏俏每天都多了一個任務,在睡前整理一整天的知識點,發過去,說,你看我今天又學了什麽什麽跟什麽。

  陸先生幾乎不更新朋友圈,消息回復得也不快,俏俏等著等著就睡了過去,早上起床時,看見屏幕上躺著一條未讀消息:“公式寫得不對,重寫五十遍,拍照發給我。”

  俏俏扶額歎息的工夫,手機又飛進來一條消息:“英語單詞的拚寫也有問題,抽空把《牛津詞典》背一背,中階版的就可以。”

  俏俏歎息一聲,反手把自己按回被子裡——要不是我喜歡你,早把你拉黑了!
  俏俏很想問陸先生周末有沒有時間,想約他出來看場電影,但陸學神高冷繁忙的人設立在那裡,她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早自習還沒開始,物理課代表穿梭在教室裡收昨天發下去的作業卷子。物理課代表叫梁靜,是個看成績下菜碟的“勢利族”,一向不太看得起平均分以下的學生。

  俏俏的物理是出了名的爛,選擇填空還能蒙一蒙,計算類的大題多半都空著,她連公式都不知道該套哪個。

  梁靜只看了一眼就不樂意了,豎著眉毛嚷嚷道:“你大半張卷子都空著,讓我怎麽往上交啊,這不坑人嘛!”

  梁靜嗓門不小,都要在教室裡炸出回聲了。正尷尬著,一張試卷從天而降,拍在俏俏的桌面上:“抄吧。”

  唐青瓷一手拿書包一手拿早點,嘴上還叼著一袋牛奶。俏俏極狗腿地替她拉開椅子,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唐總。”

  梁靜又要開吼,唐青瓷咬著牛奶,含糊道:“別對我大呼小叫的,我小時候被狗嚇著過。”

  梁靜臉色有點綠,咬牙道:“你怎麽能公然慫恿同學抄作業呢,還有沒有點羞恥心啊!”

  唐青瓷看她一眼:“人試卷空著,你說人坑你;我好心幫你,拿試卷給她參考,你又說我沒有羞恥心。冒昧地問一句,地球外圈的香飄飄都是你擺上去的吧,九大行星是不是都得按照你規定的頻率轉?”

  幾句話把周圍的人都說樂了,俏俏一邊抄卷子一邊偷笑。唐青瓷摸狗似的揉了她一把:“大人說話,小孩兒別亂聽!”

  (22)

  出差已久的白太后和去外地培訓的余廚師終於攜手歸來,下課鈴一響,俏俏頭都不回地往家裡跑——不用猜都知道,今天飯桌上準有好吃的!

  推開家門的瞬間,就看見陸驍和白太后並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白太后滿臉慈祥,一個勁地勸陸驍喝茶吃水果,像是找回了失散已久的親兒子。

  俏俏愣了三秒,又推門走了出去。一定是我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再度推門進來,依舊是那幅畫面。余笙端著碗蘋果碎塊從廚房晃出來,邊嚼邊道:“杵在門口發什麽呆?等著給你鋪紅地毯嗎?”

  俏俏招呼都顧不得打一聲,拽著余笙的衣角把他推進了衛生間,低聲道:“陸驍怎麽會在這裡?”

  余笙也不挑地方,往馬桶蓋上一坐,繼續哢嚓哢嚓地嚼蘋果,道:“太后想請人家給你做家教,再加上上次幫忙開家長會的人情還沒還,吃頓家常飯賄賂一下嘍。好好表現啊!那位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學神,最強王者段位的。”

  俏俏從余笙碗裡捏了塊蘋果,跟他一起嚼著,小聲道:“這架勢,我還以為要招人家做侄女婿呢,上門的那種。”

  余笙被蘋果塊嗆住:你想得可真美!
  (23)

  兄妹倆正琢磨著各自的小九九,衛生間的門板咚咚一響,白太后的聲音傳了進來:“吃飽了就出來吧,別耽誤人家上廁所。”

  兄妹倆對視一眼,齊齊伸了下舌頭:您還能再惡心一點嘛!

  余家都是地道的南方人,隨著工作變動才移居北方,飯桌上也都是南方菜色——菜心蝦球、冰糖肘子、可樂雞翅、蠔油生菜,還有一道冬瓜排骨湯。四菜一湯,顏色搭配得也好,看上去無比清爽。

  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當著心上人的面,俏俏一心想表現得淑女點,食不言寢不語,連菜都不敢多夾,一直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盤。

  余笙實在看不下去了,撥了些蠔油生菜到俏俏碗裡,道:“哥求你了,吃口素的吧,光吃肘子不膩得慌嗎?”

  俏俏臉上一紅,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朝余笙踹過去——要你多事!
  陸驍笑了笑,說:“俏俏正在長身體,愛吃肉是好事兒。蝦仁富含蛋白質和微量元素,脂肪含量很少,多吃點這個吧。”一邊說一邊往俏俏碗裡夾了一粒圓滾滾的胖蝦仁。

  俏俏盯著那粒蝦仁看了一會兒,再度紅了臉,猛地一低頭,把臉埋進了碗裡。

  余建國哈哈笑著說:“俏俏小時候生活在南方,十三四歲才被接到這邊。這丫頭第一次見到地暖感動得眼淚汪汪,大晚上的不上床睡覺非要打地鋪,說體驗一下孫悟空過火焰山的感覺。”

  陸驍被排骨湯嗆了一下,眼睛裡全是笑意。俏俏被陸先生軟了眉目爽朗大笑的樣子萌得心臟亂蹦。

  余笙賤兮兮地補刀:“還有更絕的呢,傻麅子第一次看見鵝毛大雪,興奮得不得了,跑出去堆了個拳頭大的雪人放進冰箱裡凍著,說怕放外面丟了。”

  俏俏被父子倆合力揭了短,把臉埋進碗裡再也抬不起來,目光卻透過飯碗邊沿悄悄飛起,跟陸學神的視線恰好碰到。陸學神衝她眨了眨眼睛,翹起舌尖碰了碰上唇左側,俏俏一愣,學著他的樣子探出舌尖,舔到了一粒白生生的大米飯。

  ……

  不活了不活了,死了算了!
  (24)

  吃過飯,余笙被白太后踹去洗碗,俏俏剛想跑到客廳去“葛優癱”,白太后瞅準時機客氣道:“其實,俏俏這孩子也挺努力的,就是在物理方面死活不開竅。我是文科生,你余叔叔天天跟灶台打交道,鬥大的字不識一升,余笙又是個沒溜兒的,有心幫俏俏,都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言止於此,一聲柔腸婉轉的歎息。

  陸驍心有七竅,立即接下話茬,道:“我上高中那會兒物理還不錯,俏俏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俏俏如果寒假沒有其他的安排,我也可以來做幾天家教,就怕俏俏嫌我煩,不願意讓我教。”

  余笙從客廳路過,剛好聽見一個話尾巴,陰陽怪氣地道:“她怎麽會嫌你煩呢,巴不得……”

  巴不得你來倒插門!
  俏俏知道余笙那廝嘴裡吐不出來象牙,連推帶搡地把他送回了廚房,轉身拽著陸驍進了自己的房間。

  天氣越來越冷,陸驍穿了件黑色的高領毛衣,下面搭了一條灰色窄腳西褲,身形修長、氣質清雅,站在俏俏堆滿毛絨玩具的小臥室裡,有種鶴立雞群的突兀感。

  俏俏緊張得手腳都快不知道要放到哪裡了,拉開書桌旁的椅子讓他坐。

  陸驍隨手拿起鋪在桌面上的物理卷子看了兩眼,歎道:“必答題選答,選答題不答,分配得真不錯。選擇題你是怎麽處理的?扔骰子還是抓鬮?四道題錯了仨,概率有點低啊。下次不妨試試畫十字標然後轉筆,筆尖指到哪個就選哪個。”

  俏俏尷尬得不行,腦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陸驍歎了口氣,拍了拍另一張椅子,道:“坐過來,我一道題一道題地解給你看。”

  直到緊挨著陸先生坐下,俏俏才真切地體會到這人有多大的殺傷力。

  蘑菇形狀的台燈光線柔和,鏤空款的寶格麗金屬腕表上浮動著冷色光華。從額頭到下巴,堪稱完美的側臉折線。睫毛很長,黑漆漆的,如同森林。

  最漂亮的還是右耳上那枚黑曜石耳釘,非常符合陸驍的氣質,慵懶且神秘。

  心跳快到了極致,呼吸間全是微涼的薄荷香。

  嗯,陸驍的味道。

  陸先生用筆敲了敲俏俏的腦袋:“別看我,看題!”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陸驍,我覺得你今天有點怪。”

  陸驍疑惑,微微側過臉:“哪裡怪?”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陸先生的側臉隻隔著一條線的距離,道:“怪好看的。”

  陸驍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浮開溫柔的笑痕。

  俏俏又聽見自己的心亂蹦躂的聲音,忍不住自我鄙視——他不過是對你笑了一下,你就想把下半輩子和下輩子都交給他,真是沒出息!

  (25)

  梁靜把俏俏抄作業的事告到了老嚴那裡,俏俏跟唐青瓷一起,被老嚴訓了足足二十五分鍾。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唐青瓷腦袋都要大了,道:“吃了老嚴的肉準能長生不老!”

  路過一樓大廳時,恰巧遇到班長程寧,小姑娘湊過來細聲細氣地問俏俏:“余俏,你跟那個高考狀元陸驍很熟嗎?你有他的郵箱或者微信號嗎?我想向他請教一下學習方法。”

  唐青瓷嚼著口香糖,道:“陸驍?哪個陸驍?”

  俏俏舉避雷針似的抬手指向光榮榜榜首,道:“那個。”

  證件照都毀不掉的顏值,峻傲乾淨,一雙眼睛尤其漂亮。

  唐青瓷“嘖”了一聲,吹出一個碩大的糖泡泡:“余俏,那就是你男人吧?顏值高得有點過分了啊,兩寸證件照都跟精修美圖一樣!”

  程寧愣了一下,臉色有點紅:“她男人?他們是……”

  唐青瓷抬手搭上俏俏的肩膀:“學霸,知道什麽叫一般將來時嗎?傑克是露絲的,米奇是米妮的,米醋是餃子的,陸驍呢,早晚是我們俏俏的,爾等女配就不要出來佔用劇情了。”

  程寧臉皮薄,哪受得住這般調侃,直接從唐青瓷和俏俏之間撞了過去。

  唐青瓷順勢轉身,熱情揮手以示歡送:“慢走不送啊,女二號!”

  (26)

  陸驍的頂頭導師叫秦柯,不惑之年,留法海歸。在業內威望不小,出了名的嚴謹,也是出了名的厲害,學生戲稱其為“秦老板”。

  秦柯剛回國執教的時候教過幾天本科生的課,第一天就以驚人的口才噴倒了一個班。

  比如,這位同學,你是不是對學校或社會有什麽意見啊?沒意見你把圖畫得這麽醜,是打算報復誰嗎?

  比如,《民用建築設計通則》怎麽規定的?樓梯應至少於一側設扶手,梯段淨寬達三股人流時應兩側設扶手。你這設計的是什麽?通向死亡的階梯嗎?閻王爺給你多少提成?

  再比如,為什麽把庭院放在背光的位置?養僵屍嗎?一邊種太陽一邊養僵屍,同學,你活得挺矛盾啊!
  建築系三班一共三十名學生,秦柯一口氣罵了二十九個,只有一人幸存,就是臉漂亮、圖比臉還漂亮的陸學神。

  Q大建築系雖然是五年製,但同時實行六年本碩統籌學製。大四那年,陸驍順利保研,秦柯也拿到教授職稱,混成了碩導。面試的時候,秦柯誰都不看,直奔陸驍而去,雙手抱胸道:“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主動來讀我的研究生,要麽我扯跟繩子吊死在你面前,妻兒老小從此無人贍養,你選吧!”

  老院長不知從哪兒聽到了這則八卦,握著陸驍的手耐心叮囑:“秦柯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你還年輕,千萬要把持住,別學得跟他一樣不要臉!”

  陸驍不負老院長的殷切期待,一點沒有學走秦柯身上的不要臉氣息,但是,他遇見了一個更加不要臉的小家夥,她賴進了他心裡,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綜上,陸先生總結出,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堅持不要臉。

  俏俏笑個不停,眨著眼睛道:“我頂多是臉皮厚,算不上不要臉。”

  陸驍無奈,點著她的鼻頭:“你還想怎麽樣?”

  俏俏突然湊過去,在陸先生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端著一副調戲小女孩兒的登徒子面相:“這才是如假包換的不要臉!”

  陸驍笑著摸摸她的頭髮:“怎麽隻親一邊呢?另一邊也要啊!”

  (27)

  星期五下午第一堂是體育課,但總被其他科的老師無情佔用。這不,上課鈴一響,就看見班主任兼物理老師的老嚴夾著卷子施施然地走進來。

  四十多個苦命娃集體哀號:“體育老師又生病了?”

  老嚴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地問班長:“上星期我跟你們說體育老師生什麽病了?”

  程寧細聲細語地回答:“拉肚子。”

  老嚴一點頭:“這個星期換成感冒吧。要不,扁桃體發炎?哪個病症你們聽著比較解恨就選哪個吧。別愣著了,把昨天發的物理卷子拿出來……”

  四十多個苦命娃集體默哀:這年頭,想做體育老師,必須交雙份醫保!

  俏俏一邊翻卷子一邊仰頭打呵欠,老嚴順手丟了個一小截粉筆到她嘴裡,道:“俗話說嘴大吃八方,你這個尺寸,能把銀河系都吞下去吧?還張?再張嘴為師可就要往裡頭扔黑板擦了!”

  教室裡爆發出陣陣哄笑,俏俏則漲紅了臉。

  下課後,她跑到水房去漱了十分鍾的口,都沒衝掉嘴巴裡的粉筆味兒,非常想把老嚴約出來打一架。

  (28)

  老嚴全名叫嚴放,1978年改革開放時出生的,嚴媽媽秉承著看見什麽叫什麽的原則,從電視新聞上給他扣出這麽一個聽上去很大氣的名字。老嚴深感慶幸的是,他老媽沒想著給他取一個三個字的名字,不然他就得叫“嚴改革”或者“嚴開放”了。

  嚴老師執教十三載,其中一半的時間都在做班主任,性子磨得那叫一個溫和可親,再難纏的混世魔王,到了他面前,也能找到春風拂面的感覺。

  有一次,老嚴上課時沒帶水杯,講課講到一半渴得不行,站在講台上看了看,正看見俏俏桌子上擺著個圓滾滾的胖橘子。

  老嚴說:“為師今天要受個賄!余俏,你桌上那個橘子甜不甜?”

  俏俏無奈,將橘子剝好了皮遞過去:“我也不知道甜不甜,您替我嘗一嘗吧。”

  老嚴笑眯眯:“真乖!”

  教師節那天,全班同學湊錢給老嚴買了個大蛋糕,上面寫著“嚴老師節日快樂”。

  不惑之年的男人當眾紅了眼睛,對他的學生們說:“高考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是一生中為數不多的離‘公平’二字最近的機會,只要付出,就會有所收獲,身上的校服能都掩掉所有貧富差距。這個社會太大了,有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不公,等你們不得不向生活低頭的時候,就會發現眼前的這點挑戰真的算不了什麽。我懇請各位同學,盡可能地再努力一些,我也會盡最大努力把你們都送進理想的大學,希望高中三年留給你們的是美好的回憶,而不是悵惘與遺憾。”

  語罷,一個深深的鞠躬。

  掌聲在教室裡響了很久,俏俏想,老嚴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以後就算畢業了,她也要經常回來看看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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