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要害死他(2)
有時候下班回來實在太累,任司曜纏著她索要的時候,定宜實在是沒有精神應對,幾次三番,任司曜又發了脾氣,逼著她辭職回來。
定宜不肯,總要把這一段時間給熬過去才行,難不成兩個人真的天天坐在畫室裡看著對方就能肚子不餓?
日子就這樣過著,縱然有數不清的小矛盾,時不時也會吵嘴慪氣,可後來都是任司曜低頭,他會買小蛋糕回來哄她,還會討好的把她生氣的樣子畫下來獻寶一樣給她看。
定宜就是有再多的不高興,也煙消雲散了。
閑暇的時光,他很愛畫定宜,做家務的定宜,看電視的定宜,笑起來的定宜,生氣嘟著嘴的定宜,睡著的定宜,發呆的定宜……
甚至到最後,他還哄勸著她給他做模特,畫了很多不能拿出去給人看的私密作品。
每每定宜都羞的臉紅耳赤的,可是無奈拗不過他呀,這人最是會撒嬌耍賴了,更離譜的是,每次都保證了只會好好畫畫不做壞事,可到最後,總是還沒畫上一半,就抱了她滾到了床上去。
那將近一年的時光,是他們生命中最歡愉的日子。
定宜有時候偶爾也會覺得辛苦,社區醫院很忙,深更半夜也會被叫走去給病人打點滴,薪酬卻不高,勉強足夠應付他們平日的生活。
任司曜的畫室依舊沒什麽生意,他們商議再三,決定撐到年底,若還沒有起色,就關門好了——房租都是很大的支出,任司曜是絕不肯借錢,也絕不肯去任家求助的。
這一年的時間裡,任太太來過幾次,可每每母子兩人說不上幾句話就會吵起來,總是以任太太摔門離去,而任司曜一個人悶在畫室裡抽煙告終。
定宜沒有任何辦法,每一次任太太來,都根本像是她不存在一樣,看都不看她一眼。
哪怕是定宜給她問好,倒水,任太太的眼皮都不撩一下,任司曜為了這事幾次三番的和任太太生氣,可任太太一如故往,反而是定宜不停的苦勸。
只是,母子兩人之間到底是有了嫌隙,而任老爺子,據說在任司曜初初和家族決裂的時候大病了一場,當時任司曜試圖帶著定宜去探望,但卻被老爺子派人給趕了出去。
雙方之間的關系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任司曜哪裡還肯借助任家的力量?
縱然是任太太幾次提起要幫朋友買一些油畫掛在家裡,可任司曜就是不肯賣,幾次三番下來,任太太也有些發怒了。
只是終歸就這一個獨生兒子,又怎麽能不掛心?看著他住這樣的小公寓——連從前家裡的廁所大都沒有,整日吃的粗茶淡飯,穿的都不堪入目,出行還要坐公交——
任太太的心真是在滴血一般啊,數次和明媛說著說著,兩個人就對坐著哭了起來。
新年再一次到來的時候,他們的畫室忽然有了第一筆大生意。
雖然是任司曜素來瞧不起的暴發戶,可看在人家一眼就看上了他的畫作的份上,任司曜難得的沒有再冷臉。
新建的別墅裡需要掛上油畫提升自己的檔次,大大小小挑了數十幅,滿意的不得了,連價錢都不還,直接一次性付清了。
任司曜嘴上沒有說什麽,心裡卻是高興的不得了,拿了錢的當天就帶著定宜去商場,逼著她試衣服和化妝品,非要給她買,買就算了,還非要買一大堆,恨不得把錢全花在定宜的身上。
要不是定宜苦勸,任司曜真的會花的一分都不剩。
雖然定宜心裡不認同他這樣做——畢竟,錢花光了,他們還要辛苦去掙啊,定宜這段時間總覺得體力吃不消,稍微忙一會兒就又困又累,隻想往床上躺。
可是身為女人,有幾個不喜歡心愛的男人這樣毫無保留的對待自己呢?
定宜雖然肉疼花了這麽多錢,可卻到底心裡還是有著小小的愉悅的,連帶著第二天去上班都是滿面笑容。
任司曜做了一筆大生意,立刻就財大氣粗起來,定宜臨出門的時候,這家夥一個勁兒的攛掇著她辭職,說今後他可以養著她了。
定宜也笑著說好啊好啊,兩人說說笑笑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油畫今天就要全搬運到別墅那裡去,任司曜不放心,特意親自跟了過去。
油畫是很嬌貴的物件,一定要保養得益才行,更何況這些都是他的心血,他更是怕被人無心的給損壞了。
任司曜隨同工人搬油畫進去的時候,那暴發戶正坐在客廳裡抽著煙和朋友說笑。
許是沒料到他也親自來了,正毫不在意大剌剌對人說道:“若不是看在任家的面子上,我哪裡會買這些破爛玩意兒?”
友人就調侃他:“還以為孫總現在真的品味提升了呢!”
“屁!老子手裡多的是錢,怎麽可能看得上他的東西?我這房子要掛也該掛什麽梵高和莫奈……憑他?說實話,要不是想和任家做生意,我眼角都不夾一下這些破爛兒……”
那人說著,隨手把搬運進來的一副油畫撂在地上,又嘻嘻笑著踩了一腳:“反正我買回來是給任家面子,至於怎麽對它們……”
“任,任少?”
那人說著,笑意忽然僵硬在臉上,任司曜沉默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他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門外的光影投注進來,堪堪落在他的身後,他的臉容就氤氳在暗沉的陰影中,身影在地板上拉長,一片的寂靜。
那暴發戶掐了煙,慌忙的想要迎過去,任司曜卻忽然輕輕抬了抬手製止他,那人站著不敢動,額上卻有冷汗滴了下來。
“你來我這裡……是任家授意的?”
那人支支吾吾著,好一會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任司曜忽然抄起一個花瓶狠狠擲在地上,哐啷的巨響聲,碎裂的瓷片飛濺起來,扎在他的臉上臂上,血淋淋的一片。
那人嚇的連忙應聲:“是是是,我是聽了任太太訴苦說起來,才動了這樣的心思……”
任司曜忽地就輕輕笑了,那笑是蒼白的,卻又透著濃濃的諷刺和落寞。
把人捧在雲端上,然後又狠狠摔回地面,大約就是這樣的感受吧。
他沒有再聽那個人接著又說了什麽,他轉過身就走出了這豪華的金碧輝煌的別墅。
那人擔憂無比,想要追過去,又不敢,但放任他走,又擔心他出事,無奈隻得想辦法聯絡了任家。
任司曜這一晚上沒有回去,他打了車去江邊,一個人坐在江堤上喝著酒坐到半夜。
冷風吹的他全身都僵硬了,可卻也腦子越來越清醒了。
他所有高傲的夢鄉,在現實面前全都跌的粉碎了。
原來他引以為傲的一切,不過是一文不值,他不屑一顧的,卻可以讓任何人去折腰。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他只是不想被人擺布,他只是想做喜歡的事,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罷了。
只是如今,他恍然的明白了,離開了任家,他真的什麽都不是,他甚至連心愛的女人都養不起。
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懷才不遇的藝術家,他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可笑鬼而已……
任司曜恍恍惚惚的站起來,這樣吹了大半夜的冷風,他此刻頭痛欲裂,酒精的作用讓他根本站立不穩,胃裡劇痛,喉嚨也痛,太陽穴那裡更是仿似針扎一樣疼的厲害。
他趔趄著,又踉蹌的跌坐在台階上,此時此刻,他真的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任司曜想笑,卻笑不出來。
公寓的房租是定宜的工資支付的,平日的吃穿住行,都是她省下來的,她工作那麽辛苦,他卻嫌她陪他的時間太少,她平日裡笑語盈盈的不說一個苦字,可任司曜幾次去接她下班,都看到她累的靠在牆上都要睡著了……
他忽然覺得,他根本就是一個幼稚到可笑的廢物。
他靠著心愛的女人養,卻還看不清自己的斤兩。
他憑什麽還做著這樣的夢?就算是去建築工地搬磚頭,至少也可以給定宜減少一點負擔……
定宜,定宜……是啊,他至少還有定宜,他並不是一無所有,他的定宜,還在家裡等著他。
他說過,再不會把定宜一個人丟在家裡的。
任司曜慌張的起身想要回家去,可濃重的暈眩讓他根本站立不住,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摔下去的,隻感覺身體沿著台階一級一級的滾落下去,他的頭重重的撞在堅硬的石階上,黑暗把他吞沒,他再也沒有了任何意識。
定宜接到任太太的電話之後,原本憔悴不堪的她,眼眸裡忽然就亮了起來。
“好,我過去,我現在就過去……”
定宜站起身,顧不得拿包包就往外衝,鹿鹿擔心的跟過去:“定宜,發生什麽事了?”
“司曜找到了,現在在醫院,我馬上要趕過去……”
“我們跟你一起……”
鹿鹿還沒說完,定宜已經衝到外面攔了一輛車子。
徐塵灃把鹿鹿拉回來:“人找到就沒事兒了,我們先別去打擾他們了。”
定宜到了醫院,任太太早已在套房外面的會客室等著她,定宜慌亂的四處去看:“司曜,司曜在哪?他傷的重不重?他怎樣了……”
定宜全身都在顫抖,手指尖都哆嗦起來,根本沒有看到,任太太的身邊還坐著面貌精致的蘇明媛。
“明媛帶溫小姐去看一眼。”
任太太看起來也憔悴了不少,蘇明媛更是雙眼紅腫,只是勉強維持著鎮定。
“溫小姐跟我來吧。”蘇明媛歎了一聲,引著定宜往ICU方向而去,邊走邊細聲說道:“司曜摔到了頭,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呢。”
定宜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怎麽會這樣……司曜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蘇明媛垂了頭拭淚:“醫生說了,能醒過來就不會有事,若是醒不過來……”
定宜站在玻璃門外,她看到任司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身上插著各色的管子,他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鮮血卻都浸濕了顯露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