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婚約之癢
崔嘉從書房出來,望著長天狠吐了悶氣才往院外疾步走去。
崔伯爺寫完最後兩個字,提筆頓了頓,擱下道:“今兒什麽日子了?”
門外家仆垂首走進來:“回伯爺的話,四月十七了。”
崔伯爺沉凝半刻,說道:“那就是說,再過兩日瀅姐兒就滿十六了。”
馮氏悶在房裡鬱悶了幾天,漸漸也消停下來,到底她如今是徐家的人,往後日子過得怎麽樣,徐少澤的前途才是關鍵,若是真因為自己斷送了他的前程,並沒有什麽好處。
於是這日又打起精神來,出錢買了幾件上好的海珍,拎著往馮府去。
徐瀅如今的消息渠道雖是初初展開,馮氏回娘家這種事還是很快就得知了。
馮家的情況她約摸摸也聽得了些。
馮府因為馮玉璋還在任上,並且手攬大權,所以中饋還是馮夫人掌著。
馮夫人榮氏乃名門出身,倒是馮玉璋是小戶出身,當初娶到榮家的大姑娘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後來在朝上混得風生水起,榮家也沒少提攜。所以馮玉璋對夫人極之敬重,馮夫人在馮家的地位可非馮氏在徐家可比。
馮夫人生下長子長女后曾病了兩年,中間抬舉了陪嫁的丫鬟做了通房,等通房生下馮氏和弟弟,便又提作了姨娘。後來因為子女大了,自己要親身教養,又要管著一大家子事務,便又再替馮玉璋納了位良妾,良妾也有兩個女兒,年紀跟馮氏相差並不多。
馮氏仗著生母打小伴隨馮夫人,對她脾性極為了解的優勢,投其所好,乖順自重,終於得到嫡母歡心,在三名庶女裡挑了她來允這樣一門婚事。
徐少澤當初並未指定求娶馮氏,他自己很擅鑽營,二十多歲就做到了正四品,徐老太爺曾是先帝心腹,皇帝也常惦記著他,所以雖是續弦,但原配無子,來求娶他們家的庶女為填房夫人,本就是自降了身價,徐家給馮家面子,馮玉璋在夫人挑了馮氏出來後,陸續將他升為左侍郎。
徐家原沒想過馮家這麽快就把徐少澤升上去的,徐家母子如同得了寶,從此對馮氏視若明珠。
當時二房黃氏已經過了門,見徐老太太如此捧著個庶女出身的填房,心下未免不爽,不過礙著人家是明媒正娶進來的大嫂,徐少澤又是徐家家長,這些年面上也算相安無事。
徐瀅梳理了一遍馮氏的家底,就在院子裡做針線。
她本來就不喜歡在徐家走動,這幾日府裡往來的人多,就更不想出去。
原先徐鏞傷了腿的事沒多少人知道,這次徐少澤出這麽大的事,往來府上看望探視的人也多起來。
徐鏞養了半個月傷,吃了余延暉四五日的藥,傷腿也勉強能著地了,為了爭取早日回歸衙門,這幾日天天大清早地便就拄著拐杖在院子裡打圈。
徐瀅無所事事,每每心裡空虛,便就做點針線。
前世裡她學得的那點女紅技藝早忘的差不多,這若是不抽空練練,來日恐怕會穿幫。別的不說,自己身上穿的用的物件總得弄出來不可。
好在這輩子不如前世那樣需要時時算計籌謀,也沒有什麽打小跟她較勁一直到死的死對頭糾纏不休,這世裡她一無殺父之仇,二無奪夫之恨,勉強有份家業要奪,但也好像沒有那麽緊迫,基於徐家目前的情況,奪家業這種事情還是需要時機的。何況她還有個徐鏞可以幫忙。
所以總的來說,她這一世是有理由活得悠閑些的。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徐鏞的跌傷一案,還有三房那些種種不合理之處尚未查明,可是既是要掩飾穿越者的身份,也隻好暫時擱著不提,除了提醒楊氏院裡院著重把好關,便只能慢慢遁著蛛絲螞跡去查。
“瀅姐兒,你喜歡吃什麽,要什麽首飾,回頭我讓人去辦。”
正糾結著蝴蝶翅膀怎麽繡,楊氏忽然帶著阿菊秋眉到了跟前,洋溢出溫柔的笑意問她。
然後她在旁邊繡墩兒上坐下來,輕拂著她的頭髮說道:“過兩天你們兄妹就滿十六了,崔家當初跟你父親約定過,等你滿了十六就來提親,如今咱們手頭也不緊,正好提前給你置幾樣首飾。你出去的時候戴一戴,到你出嫁的時候我再給你置。”
徐瀅聽到崔家提親幾個字,指尖一彈,一根針甩到地上,帶出一點血來。
是啊,她還有門婚約,一個她還沒來得及嫁過門就已經提前讓她當了“怨婦”的未婚夫!
她倒是不反對嫁人,雖說嫁了人免不了被丈夫三妻四妾——她如今不是公主了,也沒有權勢,不可以再把偷腥的丈夫脫光了按馬桶了,可是留在娘家當老姑娘又有什麽意思。將來徐鏞會娶妻,聽說姑嫂之間的天仇並不亞於婆媳之仇多少,到時候吃娘家的喝娘家的多半要受冷眼的。
嫁了人起碼能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楊氏的嫁妝加上府裡公中給出的,她自己花錢請個掌櫃的好好經營經營,養活自己和孩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她上輩子沒生孩子就死了,這輩子也許可以生兩個陪著她解悶。
如果丈夫聽話,她也可以幫他出門應酬應酬,當然前提得是在於自己有利的情況下。
她雖不擅經營,但無利可圖的買賣,她是不會做的。
因為閑,她對於自己的將來也想得極透徹,但是楊氏的話卻提醒了她,崔嘉看上去可並不像是值得她替他應酬的人,而且他不聽話的潛質也已經暴露了出來,那麽崔家這門婚事,真的還有必要繼續麽?
她坐直身,看著皺眉拿絹子給她擦手指頭的楊氏,說道:“崔家跟咱們並沒有正式訂親,眼下這個時候,我們大家都還是可以自由婚配的。崔嘉既然心裡有別人,我嫁過去也沒有什麽好處,倒不如就此算了,往後咱們跟崔家也還能保持往來。”
“你怎麽這麽糊塗!”
徐鏞不知道耳朵怎麽這麽尖,居然聽到而且蹦過來了。“這門婚事不止是兩家的約定,也是父親臨終時的遺言,他是親**代過我好生照顧你的,你居然想退婚?退了婚,你豈不平白被他們毀了閨譽!”
徐瀅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說道:“我沒說退婚。”
她就知道徐鏞反應會如此。這年頭不管誰提出退婚,對女方都只有害而無益。她雖然不奢望嫁到什麽良人,的確也犯不著跟自己名聲過不去。
她只不過是說如果崔家沒有來正式提親的意思,也不用太較真罷了。
徐鏞凝著眉在金鵬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兩家都已經交換了信物,就是沒有正式辦認親禮,這事也是生效的。崔伯伯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他會說話算數的。”說完又看了眼她,悶聲道:“你也不用擔心,馮清秋根本就沒心思在他身上。再說,我這個哥哥也不是白當的。”
徐瀅確實無話可說。
不過也無所謂,如果嫁到崔家去是他們的心願,那她就嫁好了。只要崔嘉肯娶,反正嫁誰都沒有分別。不就是過日子麽!崔嘉雖然惦記著馮清秋,但崔伯爺夫婦目前聽起來還算是有擔當的長輩,也不見得她就過不下去。
楊氏初初聽她說要退婚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但見徐鏞拍了板下來才放下心。這裡往她胳膊拍了一巴掌,問了她幾句心願,便就籌備她們的生日去了。
徐瀅見太陽漸升,也準備進屋。
這時門外邊說話邊走進來一人,十八九歲的年紀,作文士打扮,風度翩翩地,眉間卻似終年藏著什麽煩心事,憂鬱地蹙起一道川來。他走向徐鏞說道:“瀾江怎麽受傷了還不進屋養著?”
徐瀅心下一咯噔,他在稱徐鏞的表字,必然是極熟,她卻不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