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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家的兒女(白宇、毛曉彤、宋祖兒主演)》第66章
  第66章

  四美走到老頭子床邊,猶豫著,牙縫裡擠了聲“爸”出來,老頭子轉轉眼珠子,看見四美,四美看那一雙全無了光彩的渾濁老眼,心猛地一揪,又清清楚楚地叫了一聲爸。

  老頭子叫了她的小名說:你倒杯水來給我喝,小四子。

  四美回身兌了溫水來,她不知道,這是喬老頭跟她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一成當然知道了弟妹們回家看老爸的事,二強說,大哥你不要生氣,他畢竟是我們的爸。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再為這個事生氣。

  喬一成呆了一會兒說:我不生氣。你說得對,畢竟是父親。而且……而且什麽,喬一成沒有說出來,隻留在了心裡。

  而且,他想,現在我可算知道了人人喊打是一種什麽滋味。

  這種時候,但凡有半扇斷壁殘垣讓你靠著倚著都是好的。

  還好我有,喬一成想。

  那麽也讓他有吧。

  在喬老頭子最後的日子裡,曲阿英終於跟他把事情提了出來。

  那天她好好地給喬老頭子擦了身,坐在他身邊,緩緩地說:大哥,你看,咱們雖說是半路夫妻,可是我待你怎麽樣,大哥你是有數的,當然你待我也是好的。只是,大哥,你要是百年之後,我算個什麽呢?我連立足落腳的地方都要沒有了。

  老頭子喉嚨裡呼呼作響了半天,才說:錢都給了你。

  曲阿英抓緊了他的手:我不是圖錢的人,我們做了一場夫妻,到這個時候,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名分?
  老頭子又呼呼地喘了幾聲,說:我動不得了。

  曲阿英說:我打聽了一下,說是現在這種情況,你寫個委托書,簽個名字,一樣可以辦手續的。

  老頭子似乎短促地笑了一聲:我是不識字的。

  他要不認帳了,曲阿英一念之間怒起來,拔高了聲音說:按手印你總會。

  隔了許久,老頭子竟然說,好。

  曲阿英一時心裡千萬種的滋味泛在一處,滾開了一鍋粥,為著自己也為著老頭子,手一抖碰掉了桌子上的一面鏡子,砸了無數的碎片,白熾燈下明晃晃的一小片一小片,燈影一掠,一地落淚的眼。

  老頭子再說了一聲:後天吧。

  4
  這一天,喬七七又來了。

  他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一天天氣有點怪,這麽個快立秋的時候,陰了一天了,到了黃昏,竟然出了滿天的霞,裹著一層薄薄的淺灰的雲,那雲色透明,橙色的光隔了這一層薄灰,溫潤如琥珀。起了一陣涼風,像喬家老屋這式的舊房深院,最宜穿堂過戶的風,七七一進堂屋就說了句好涼快,喬老頭子帶著嗓子眼兒裡的呼呼聲說了句:還是老屋子好吧?
  七七說:好。說著便笑。

  老頭子又呼嚕兩聲,突然說:你覺得好我留給你。

  七七呆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慌裡慌張地說:我不要。

  老頭子發出一聲不成笑的笑,說七七你過來。

  七七忽地覺得有點不祥之感,仿佛那躺在床上的人魂魄已然緩緩上升,只有一線遊線扯著一具乾癟癟的身體。

  七七一點點地蹭過去,俯身看著喬老頭。

  老頭子的目光是散的,無法對準焦點視物,他圓睜了眼,卻也只看見面前的一團灰。

  他伸手摸到喬七七的頭,拍了兩拍,咧開掉光了牙的嘴,笑了一笑,說了一句話。

  像。

  喬七七聞到父親嘴裡一種奇怪的味道,像是腐壞的食物混著一點鐵鏽味,一點腥氣,熱烘烘的,噴到他臉上時已經冷了。喬七七忽地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鬼故事,那鬼是愛吸生人的陽氣的,莫不正是這樣的吸法兒?喬七七被一股恐懼拉扯得微微向旁邊一讓,卻被喬老頭子拉住了手。

  七七感到老頭子一根一根地挨個兒摸著自己的手指頭,又說了一聲。

  像。

  七七把空著的手蓋在父親的手背上。爸,你睡一會兒。他說。

  嗯。

  老頭子哼了一聲。

  我不走,陪著你。七七說。

  七七是快十點鍾才走的。

  自老頭子徹底癱了以後,曲阿英一直是和女兒一起睡在原先四美的屋子裡的,半夜時她會起來看一看老頭子。可這一天夜裡,也不知怎麽的,她特別地困,眼皮上壓了塊石頭似的,半夜裡聽得堂屋裡有重物落地的聲音,迷糊中想,可能是老頭子碰翻了床邊的椅子吧,隨它去吧,反正他也下不了床,磕不著的。邊想著,邊又睡沉了。

  早上她一向醒得很早,從床上坐起,頭目還有點昏沉著。猛地想起夜裡那一陣悶響,好像有人提了桶冰水兜頭澆了她一身,她一下子全醒了,火急火燎地扯了衣服過來穿好,跌跌撞撞地拉開門,一腳跨進堂屋,就嚇得魂飛魄散,好半天好半天,才拉長了聲音哀號了一聲,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曲阿英的兒子媳婦聽到動靜趕出來,她兒子一看情形便往裡趕自家的老婆,你不要看,去看著兒子,媽別叫小妹出來!

  喬老頭子下半身還掛在床上,上半身卻撲在床前的地上,腦袋觸地,頭撞破了,一地的血,厚厚地,凝住了,一汪血紅的膠質似的東西,撲鼻的血腥氣。

  曲阿英兒子大著膽子上前一摸,人是早就冷透了。

  曲阿英一直坐在地上,地上冷,屁股與大腿一片冰涼,她忘了哭,直到兒子來拉她,說媽,老頭子過去了。您快著點兒,我要通知派出所,還有他們喬家人。

  說著飛快跑了出去。

  派出所很快來了人,一番檢查,證實的確是意外死亡,可能是半夜裡老頭子想挪下床時卻摔了下來。

  老頭子被抬回床上,派出所民警說,給死者穿上老衣吧,怕是遲了,人都僵透了,不好穿了。

  曲阿英回裡屋,打開一口小皮箱子,裡頭有齊齊整整的一套壽衣,從帽子到布襪,她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有一天老頭子忽地說,怕死了沒有衣服,曲阿英記得自己安慰過老頭子,放心,我給你備好。都用好料子,一點兒也不含糊的。她說到做到,果真替他準備下了一整套的衣服。曲阿英低低地說:我待你是憑良心的,衣服是用我自己的錢做的。想不到你這樣狠心!
  老頭子手腳已然僵化,硬如頑石,褲子還好些,勉強算是套上了,可是上衣,曲阿英和她兒子完全沒有辦法替他穿上兩隻袖子,兩下裡錯了勁,喬老頭子的遺體直直地摔到床上,頭磕在床欄上發出老大的砰的一聲,曲阿英和她兒子都嚇了一大跳。曲阿英下意識地伸手摸一摸喬老頭子的腦袋,想要替他揉一揉傷處似的,手上傳來的那一陣冰涼讓曲阿英恍然大悟,突然地,她的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喬家的兒女們接到了消息,一個一個趕來了。

  最先到的二強。二強跨進門的一瞬覺得有點奇怪,堂屋裡這樣地安靜,二強叫了一聲:爸!
  曲阿英回過頭來,二強看到她滿面的淚。

  二強看著窄床上的喬老頭子,他面目略有些腫脹起來,上身的深藍色老衣竟然是半裹在身上的。二強慢慢脫下他身上裹著的衣服,耐心地從各種角度嘗試替老爸穿好這衣服。

  三麗與四美在這個時候也來了,王一丁過來幫著二強,兩個大男人,廢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把衣服替喬老頭子穿妥了。

  三麗立在床腳,呆看著死了的父親,四美緊緊地挨著她,捏著她的手。

  三麗想,他死了麽?那麽我現在是一個沒有父母的人了。

  四美用力地掐著姐姐的手,在她的概念裡,老頭子是世上這樣一個頑固的存在,再可惡再下作再沒有感情,他終是存在著的。她腦子裡是木木的,一時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人是不在了。

  不在了。

  一成與七七、齊唯民夫婦倆是前後腳到的。

  人到了差不多後,曲阿英在老頭子的臉上覆上一塊白布。

  七七總是有點怕著一成似的,離他遠遠地站著。

  因為堂屋裡圍了不少的人,七七站的那個角落,只看得見喬老頭子腳上的一雙雪白底黑幫子的嶄新的布鞋,沒穿上去,隻趿在老頭子的腳上。

  七七想起老頭子病重的那些日子,他來看他,跟他有一搭沒一搭說的話,在最後的那一天,他叫他到床前,摸他的頭,說了兩次:像。像。

  七七無聲地流起淚,淚流得猛了,抽泣壓不住了,從嗓子眼兒裡衝出來。

  喬一成聽見了,非常奇怪地轉頭看了七七一眼。

  這個與老頭子最疏離的孩子,為什麽會這麽傷心,反倒襯得他們幾個全無心肝似的。

  喬一成是看上去最平靜的一個。

  然而其實並不。

  這麽許多年,他恨毒了這個老東西,他從來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孤兒的。

  但是無論如何,他沒有想到過要咒他死,吵得最凶時,甚至動手的時候,他也沒想到過要他死。

  從來沒有。

  這一刻喬一成忽地認識到,他與他的弟弟妹妹們,是真的,成了孤兒了。

  老頭子過去於他們,不過是一個父親的名分,可是他的死,卻成就了他作為一個父親的實質。

  屋子裡那樣地靜,只聽得七七低低的斷續的幾聲抽泣。

  喪事在喬一成來了之後有條不紊地展開了。

  有件事犯了難。

  喬家的幾個兒女們竟然找不到喬老頭子的一張近照來做遺像,三麗與四美翻箱倒櫃地,把老頭子那幾個木箱子找了個遍,在最破最舊的箱子底夾層裡,總算找到了一張。

  那是半個世紀以前,老頭子年輕時的照片。照片上,老頭子不過二十歲左右。

  照片早就泛黃,脆得不像話,拿在手上簌簌作響,似乎隨時要碎成片片。喬一成小心地把照片托在手裡,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天靈蓋上一線涼氣直灌下來。

  他知道喬七七像誰了。

  相比之下,七七的眉目更良善溫軟,但是那眼睛,那鼻子,微微笑著時嘴角的紋路。

  漫長的歲月,有著敦厚的無情,巨掌如同搓橡皮泥似的,竟然可以把一個人毀成這種樣子。

  喬一成的心裡真是拔涼一片,那個困擾了他三十年的謎團終於散開了,謎團後面是豁然呈現的真相,這真相藏得這樣久,生生隔離了他和他的親弟弟。

  也罷,喬一成想,反正現在也彌補不了了。來不及了吧。

  來不及了。

  殯儀館的車來了,工作人員把遺體抬了出去。

  喬一成走在最前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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