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胖子餅
“所以,要動劉歪嘴不容易,”周飛很嚴肅的說道:“要不是管事兒的是他,我親自把這裡的旗拔了,自己管事兒,主要,他樹大根深,我也鬥不過他,這個一身皮的騷狐狸,難不成比我本事還大?我不信。”
周飛服別人,也不容易。
所以,那個盒子裡裝的東西,鐵定有什麽貓膩。
這會兒剛才那個褲子上粘血的夥計衝著我們這一桌就過來了,打量了打量我們三個,看出來我是頭兒,就恭恭敬敬的跟我問道:“爺,請什麽供?”
周飛有點緊張的看著我。
既然來了就得上供,那就入鄉隨俗,我在衣服裡一掏,掏出了一個翡翠鐲子。
這個按著古玩店老板的意思,叫“帝王綠”。水頭通透,觸手潤澤,很值錢,是我出來的時候,隨手從原來大老板的櫃子裡抓來的。
這個東西要是給一般的識貨的見了,怎麽也得眼前一亮。
在這裡的夥計,當然識貨,可他眉頭都沒抬一下。
對這種貨都這麽淡定,讓我越來越好奇,剛才那個貂裘女人到底上了什麽供了。
“爺,櫃台請。”
我跟著就過去了。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這小子眼生,哪兒來的?”
“不認識,這一行,這種細皮嫩肉的熬不了多長時間,我看最多是家裡有點小錢,來找刺激的。”
他們的眼睛都很毒,認識那種鐲子。
周飛可能怕我吃虧,也跟上來了,陸恆川這種愛看熱鬧的,也沒放過這個機會,我坐在了櫃台前面,聞到了一股子血腥氣。
還挺新鮮的——從櫃台後面傳過來。
“這個買賣是按著供,給您安排的,”夥計這次沒把鐲子往後拿,自己就給我定了買賣:“徐州有個機電廠老板,出去旅遊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整天捂著腿,說被門夾了,疼,可腿是好的,一點傷也沒有,也沒有被夾的痕跡。當然了,聲音,變成另外一個人的。”
“喲,”周飛眼睛一亮,掃向了我:“這個不錯。”
顯然,就是普通的中邪,可能到邪氣地方去過,又在走霉運,被邪物掛身上了。
這種買賣確實是再容易沒有的了,事情不嚴重不說,這種富貴人最惜命,再怎呼幾句氣運不好,會影響生意,他一個做買賣的,最重視的就是運氣,竹杠打的穩,確實能賺不少錢。
而跟這種富商聯系上了,一定是長期的買賣——但凡他信了你,往自己圈子一介紹,高端買賣斷不了。
用那個鐲子換這樣的買賣,確實值得。
但我答道:“這個我沒興趣,還有別的嗎?”
周飛一下愣了,低聲說道:“為什麽?您不用自己動手,我會一百零八種法子把這貨解決了!”
我看了他一眼,沒開口,但周飛立刻就把頭給低下了。
夥計顯然也沒想到,微微怔了一下,但還是好教養的跟我說道:“您稍等。”
說著,彎下腰查了查一個本子,又跟我說,一個出名女明星打過胎,可偏偏那個胎也是等了很久才排上活下去的機會,怨氣反上來,讓女明星不堪其擾,飽受驚嚇不說,星途也不順,如果能把孩子超度了,還她一個清淨,錢對她來說不是問題。
這也是個好買賣,穩賺不賠。
周飛眼珠子快瞪下來了。
夥計帶著點自信的笑容望著我,等我拍板。
我搖搖頭:“也沒興趣——遠了點,你跟我說說,有沒有本地的,我暈車,不願意跑的太遠。”
“那就,這個吧,”夥計顯然也拿著我當成了個玩兒票的:“本地有個別墅,是主人花了大錢買的,可是別墅總是鬧鬼,搞得沒人能住,您可以把它給清理乾淨了。”
我點了點頭:“就這個。”
上這裡上了供不做買賣,肯定會很扎眼,假裝個玩票的倒是可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對我來說最好了。
“好咧,”夥計把地址電話和詳細情況給我拿了出來:“謝謝惠顧,抽頭一成。”
我答應了一聲。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一身貂裘的女人出來了。
我這才看到了她的正臉,這個女人長得很美。
大眼朱唇,膚如凝脂,一雙風情萬種的柳葉眉,眼角帶朱砂痣。
這種眼角帶朱砂痣的,磨男人。
她望著我,嫣然一笑。
我則特別紳士的給她側身讓了路。
是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可我確實沒見過她——這麽美的女人,不容易忘。
“多謝照料買賣。”沒成想,她來了一句:“祝貴賓這趟生意,順風順水。”
我一下就愣了,這個貂裘憑什麽說這種話,除非,她現在,是這裡的老板!
而她送盒子之前,這裡的夥計還不認識她呢!
她踏在了我讓出來的路上,翩然就往外走。
“她……她成了老板,那,劉歪嘴呢?”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這是誰啊?”
“真沒聽說,這女人能當管事兒人的。”
“來頭一定不小。”
還有人站起來就問夥計:“怎麽,換老板了?”
夥計的臉上十分明顯的滾過了一絲驚懼,但他馬上訓練有素的給壓下去了:“是,換了。”
周圍的議論更響了,我聽得出來,有人說,沒準是哪個金主買動了劉歪嘴,給自己女人過癮的,那麽漂亮的女人,不是靠臉吃飯的,誰信?
更多的人躍躍欲試,說對付這麽個女人,可比對付劉歪嘴簡單多了,一個弄不好,一石二鳥,既當老板,又得老板娘。
說著,不少人猥瑣的笑了起來。
但還有人說,還是先靜觀其變吧,出來混,其實最應該提防的就是老頭兒,小孩兒,和女人,這個女人一定不簡單。
我看了陸恆川一眼,陸恆川知道我是什麽意思,搖搖頭,低聲說道:“她的面,我相不出。”
你娘,我心裡陡然一沉,她也會“匿”還是怎?
“等一下,”我開了口。
貂裘女人停下了腳步。
我問道:“老板,咱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那貂裘女人微微側臉,簡直回眸一笑百媚生:“貴賓這麽年輕,搭訕女人的方式怎麽這麽老套?”
周圍爆發了一陣嘲笑的聲音:“我就說那小子不是什麽內行的,見到美女不問根底就調戲,到時候怎麽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生瓜蛋子一個。”
“他媽的這幫老傻逼……”
周飛似乎是想起來了自己在我手底下那個過去,倒是帶了點幸災樂禍:“讓你們吃吃老子吃過的苦頭,你們就明白了。”
我對這些風言風語倒是不再在乎,他們越不拿我當回事越好。
而這個時候,還真有個不知死的,可能喝多了,臉漲的跟個公雞似得,搖搖晃晃的就起來了,一手拉住了貂裘女人,說道:“新,新老板好,別的不說,就一點好,新老板比劉歪嘴好看……嗝,還香,手,跟豆腐一樣……”
這是要展示自己吃豆腐了。
周圍的打手臉色都一變,但貂裘女人竟然也沒鬧,只是拉開了那個喝多了的:“這位貴賓可能得醒醒酒,幫他燉點羹。”
周飛還沒看出什麽所以然,還說呢:“你看出來賣的不是,對這種毛手毛腳都習慣了,好脾氣的……”
我擺手讓他別說了,因為我早就聞到血腥氣了。
貂裘女人的身形一動,露出了地板上一隻新鮮的,還沒變色的人手。
而那個醉酒客剛才摸貂裘女人的手,只剩下帶著白森森骨頭茬子的手腕了。
他仿佛還沒覺出疼來,伸手還想抓貂裘女人:“我不喝羹,我吃,吃豆腐……”
可已經沒法去抓貂裘女人了,他才吃了一驚,抬頭一看,才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子,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把吊頂燈都給震顫了。
“別客氣。”貂裘女人又是莞爾一笑:“你自己的羹,不吃白不吃。”
早有打手把那隻斷手拾起來,奔著後廚方向去了。
周遭一下跟她初現一樣,安靜的一點動靜都沒。
就連有人偷偷因為緊張咽唾沫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貂裘女人,確實狠。
我沒說什麽,回了座位。
等貂裘女人消失在門口,周圍才有了聲音,清一色,是在倒抽冷氣:“她是怎麽出的手,你們看見沒有?”
“沒看到,也沒見她亮什麽武器啊!”
“那個斷口平滑整齊,血都封在裡面,手肯定切不出來。”
“狠,好像,比劉歪嘴還狠……”
“這一陣,還真是要天下大亂了,先是被人傳出來銀莊跑了老板,現在這管事兒人也換了,”有人說道:“風雲變色啊!誰會佔星,給看看哪裡吉利吧!”
我耳朵一下就立起來了,我來聽的,就是這個消息。
“誰說銀莊大老板換了?”有個人說道:“你這消息太不靈通了,你知道銀莊的大老板是誰?李千樹!”
“哪個李千樹?”
“黑先生的頭兒,魁首!”
“那可厲害,”有人心有余悸:“不瞞你們說,我上次出去跑買賣,碰上個帶三眼疤煙袋鍋子的,看他歲數大,還想跟他搶個買賣,可沒想到……我這一對招子差點就賠進去,一個老頭兒,也那麽厲害!”
“快快快,”這周圍的吃瓜群眾瞬間化身魯豫:“說出你的故事。”
那人趕緊擺手:“再說那事兒,我牙齒都冷!那手太他娘的快了,我根本看不清用了什麽方術……你們想,黑先生裡面一個老頭兒都那麽厲害,魁首得成什麽樣子?銀莊的大老板要真的是那什麽魁首,我勸你們趁早別打那個主意——活著不好嗎?”
“一開始,是聽見造謠的,說銀莊現如今沒主了,便宜不佔白不佔,當時在這裡的,誰不知道!”有人忙說道:“明明都這麽說,還有不少親自去撿漏了,不過……”
那人壓低了聲音:“大老板出現了,把他們都給扣下了,到現在,是不是一個回來的都沒有?”
一幫人啊哈哈大笑。
而周飛的臉,成了豬肝色。
偏偏這個時候有人看到了周飛:“哎呀,說曹操曹操到,你們還說呢,飛爺上次是第一個去了,現在不就在這裡嗎?那些話,該不會又是造謠吧?”
表面關心,其實是在揶揄。
周飛一咬牙,但是一看我的眼神,嘴角一抽,就說道:“你們懂個屁,銀莊那邊根本就沒換老板,我們,我們這一去,就是順帶找到了其他的買賣,這不是,做完了才回來的,我可告訴你們,再他媽的造老子的謠,老子這雙手可不是吃素的!”
“是是是,”那些人都知道周飛的那膀子力氣,正要打圓場結束這個話題,我趁機插進去了:“說起來,這造謠的可夠可恨的,這不是拿著大家夥當猴兒耍嗎?現如今吃了虧的,倒是應該找他說道說道,別的不提,你把車馬費報銷了。”
我這話一出,他們當我是插科打諢,倒是都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倒是,摩的錢還是得給的。”
“對啊,”周飛雖然不知道我的真實目的,但確實也為這事兒惱了——要不是那個造謠的,他能吃這麽大的虧,被人笑話?
於是他倒是接住了這個話題:“那事兒,到底是誰說的?”
“能讓這裡的人相信,那人按理說應該挺靠譜的,”我忙打蛇隨棍上:“這麽多人都聽說了,是聽誰說的?”
“我是聽張鵬飛說的,那小子信誓旦旦,說他搶了銀莊,請我吃大螃蟹呢。”那人問周飛:“說起來,張鵬飛呢?”
周飛臉一抽,看了我一眼,才說道:“不知道,可能忙著給人敗火針灸呢。”
哦,原來那個玩兒針的,叫張鵬飛。
“張鵬飛那傻逼,是我跟他說的,我是聽誰說的?張建軍!張建軍你說!”
“我是在這裡聽說的,瞅著對方像是個人物,”被人喊張建軍的那個忙說道:“我不認識他,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說是小道消息,讓我千萬不要往外傳。”
“你說的是不是個老頭兒?”另一個人一拍大腿:“我也是聽他說的,媽媽的!我也是看他是個人物,還真以為自己運氣好,搞到什麽內幕了!”
“那老頭兒長什麽樣!”周飛這個氣勁兒的,腦門的汗直往下激:“老子找到了那老不死的,打的他見閻王爺!”
“他穿著一身白色太極服,模樣一直很悠閑,時常要來這裡坐著的,不過今天沒來。”那幫人互相問了問,說道:“你看見沒?”
結果都說沒看見。
被坑慘的周飛立馬問:“那他平時在哪兒出現?”
“沒見過,”那些人搖搖頭,只有一個給想起來了:“對了,那次他來,我見他在吃餅——胖子燒餅!”
“胖子燒餅?”我看向了周飛:“你認識嗎?”
“認識,在江城就這麽一家!”周飛氣咻咻的說道:“那老板以前是個文先生,後來洗手不乾,專賣燒餅,做的倒是挺好吃的,不過光賣給行內人,外人都不知道。”
“那咱們上胖子燒餅附近看看。”我說道:“保不齊,能找到什麽線索。”
“行!”周飛咬牙切齒:“謝謝大……謝謝你了!”
帶著周飛來,還真是給來著了,大家正好殊途同歸。
出了門,卻好巧不巧又碰上了貂皮女人。
陸恆川看不出來,我凝氣上目,拿著自己的本事來給這個女人看相——我看相的本事跟陸恆川自然沒法比,但好歹也比普通人強點。
可說來確實怪,我就算凝氣上目,借助了三腳鳥的能耐,也照樣沒能相什麽線索來。
這個貂裘女人的來歷,可實在太他娘的神秘了。
“貴賓這是……”那貂裘女人又是儀態萬千的一笑。
我眨眨眼:“跑買賣。”
“那就祝貴賓一帆風順。”
貂裘女人微微一笑:“謝謝你給我讓路。”
我心裡一動,她那會兒就記著我們了。
“好說。”
跟著周飛上了車,往胖子燒餅那邊開,回頭一看,貂裘女人還站在了酒店門口,像是在凝望我們。
陸恆川應該是想起來了我跟那個女人說的話,忍不住就問我:“野豬,你真跟那個女人見過?”
“覺得眼熟,”我問:“你覺得眼熟嗎?”
陸恆川搖搖頭:“沒有,真要見過這麽特別的女人,我不會忘——是不是,你自己什麽時候單獨認識的?”
單獨認識?我入行以來一直跟陸恆川在一起,要是單獨認識,那得在入行之前了,可我入行之前一直住在村裡跟濟爺在一起,怎麽可能看見這種女人。
“別又是你什麽時候欠下的桃花債吧?”陸恆川事不關己:“你就是狗熊掰棒子,見一個愛一個,見一個丟一個。”
“放屁,”我瞪了他一眼:“老子的桃花債又不是流星雨,要是這麽多,不如賣桃子算了。”
“我看行。”
“行你媽。”
我想起了杜海棠給我捎帶的話,說天馬擎羊斜入,一定要小心女人。
已經在蕪菁那裡吃過虧,這個既然也是女人,那也得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