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眾人看著一個才五六歲大小的女娃娃，吐字清晰，神態自若，頗有宗門之風，不禁感歎：真是江山自有人才出，少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紛紛羨慕地望向大宗主：還是您老福氣好，怎麽好苗子都長在你地裡！
  水儒生看著一臉精打細算的心紫心裡罵道：小狐狸！別假惺惺，就算你不挖空心思來套取水家奧義，我也會逼著你把書庫全啃下去。誰要你吸去了湖裡水問天先祖最後的靈力！說起來你應該算是問天先輩的關門大弟子！好好為水家盡你的綿薄之力吧！
  一老一小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一個是有心幫忙又想學藝，面上還裝著一幅正氣凌然的表情；一個是心裡聽著“師傅”二字早樂開花，卻還找理由想繼續生這兩個小崽子的氣。

  都是口是心非的硬骨頭！殊不知兩人早已在心裡達成默契！
  靈域崩坍後的行動，就按照大宗主水儒生的安排，一步一步有條不紊進行著。

  先是水家人集體宣誓絕不向外透露封魔重劍內藏有劍靈，威力無比的事。宗家長老，弟子帶著百姓們一同起誓。雖然水家全員聚在一起也不過區區幾百號人口，但齊聲宣誓，鏗鏘有力！整個山谷聞音色變，天地規則如奔雷般華麗降下，場面頗為震撼人心。

  接下來二宗主水儒非，一邊記錄著組隊離開山脈的弟子名單。一邊帶領眾人搗毀過於奢華的武堂與嫡系別院，穿著布袍帶著家人住回了水家村裡，確實是下決心把整個水家掩飾成一個無害的，只剩下些糟老頭住著的破敗小村莊。

  一時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告別的告別，搬家的搬家。手上都有事做，倒也消退了百年隱世生活巨變帶來的不適感與迷茫心情。

  相比之下，整個村裡最閑的，反而是若無與心紫二人。

  “阿紫，這就是水家奧義嗎？”若無兩隻手指捏起一疊泛黃發霉的草紙，疑惑地問心紫。

  “不要動！”心紫打落若無伸出來的手。“好好貼在石頭上給我曬著。”

  心紫一心一意地把黃紙展平壓在湖畔的大石上，專注又虔誠。

  難道水家的寶貝都是中用不中看？若無瞅瞅石頭上已經被排成排的破爛黃草紙，又看看傳說中的瑞獸雙雙此時正撩著肚皮仰起四個圓圓爪子，在地上怎麽折騰也翻不回來的樣子，發出這樣的感慨！

  這黃草紙要是給了別人，那確實是廢物一疊，可是放到心紫手上，那就大大的不同了。因為它們正是當年水問天縱水的心得手稿，在這魔動能源已枯竭的玄天大陸上，除了冰肌水骨的水元素使龍心紫，再無第二人能夠用得上！
  除了水問天的手稿，大方的水儒生還送給心紫一個珍稀的空間戒指，裡面放著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幾本奇怪的陣法書籍，也是當年水問天的遺物。說是做為收徒弟的見面禮。

  “那我的見面禮呢？”若無一臉無辜地問。

  水儒生面色鐵青地看著咬著自己尾巴轉圈圈，把自己轉暈倒在水裡的玄武，咬牙切齒地拂袖離開：“找心紫要去！”

  其實心紫對於水儒生強烈要求若無學“太極拳”的態度非常懷疑。不過鑒於若無成天遊手好閑，除了喂龜就是跟雙雙比誰“破石砸魚”更厲害的無聊嗜好。心紫還是決定以道家寬容的心，點撥他一二，讓他明白力的巧用。

  “若無，你知道為什麽打不過水馗嗎？”

  “因為沒有幻力。”

  “我也沒有幻力。”

  “因為阿紫力氣大。”

  “可是我沒有你力氣大。”

  想了好久，“那我比阿紫厲害！”

  送給若無一個熊貓眼！心紫徹底明白，有些種類的生物只能用拳頭來講道理！她獰笑著指向湖畔那片竹林對若無說：“去打竹子！”

  若無乖乖地走上前，對著最粗的一根狠狠打去。沒有預想得那麽費力，竹身很快彎折到另一邊。若無別過頭來開心地對心紫笑，嘴角還沒來得及張到位，後腦杓子就被彈回的竹條狠狠地回抽出一道淤青。

  心紫背過手去，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能躲過後再來找我！”

  又指著還在地上轉圈的雙雙：“還有你，再翻不過來晚上沒有飯吃！”

  夕陽西下，一臉紅條的若無終於興奮地找到正趴在石頭上努力看黃草紙的心紫，自豪地說拍著胸脯說：“再也打不到了！”

  站在竹林邊上，心紫恐懼地看到若無不帶幻力的一拳，勢如破空弩彈，連竹子反彈的機會也不給，直接一擊粉碎，紛紛揚揚的竹屑飄了滿天。

  默然地將若無拉到竹林中央，心紫按問天手稿上的方法召喚起十幾個細小的水球，突然向四面八方打去。圍繞著若無的十幾根竹條被打中後，從不同方向壓過來，又把若無打了個飽。心紫卻左躲右閃，毫發無傷地走出林子，幽幽丟下一句話：“不要粉碎的。”

  幾天后，大宗主水儒生帶著心紫加固了位於問天湖禁地周圍的第二重結界。

  他帶著酸溜溜的語氣對心紫說：“水問天不愧是水家最傑出的宗主，單是靠死後殘留的一點元素力，就能維持靈域百年不減。我是拚了老命，才張開這麽一小塊稀薄結界，罩住問天湖與封魔神殿。這個世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我百年修行，也未必窺視過天道一角。”表面上是說自己，水儒生卻不經意地瞥了心紫一眼。

  查覺到水儒生話裡有話，心紫覺得即好笑又窩心：“放心吧宗主大人，我雖然心氣甚高，卻也不是魯莽之人，不要擔心我天天找人打架，還不到你回來，就白白送了小命去。”

  水儒生就是怕心紫心高氣傲，被自己張揚外露的性格早早斷送了前途。才不放心地一再叮嚀。

  可惜心紫頓了頓，話鋒卻一轉：“只是你說的步步為營，低調做人更不是我的風格。活著就是要灑脫，這是我的驕傲！管你是神是龜，看不順眼的通通打一頓！”

  水儒生看著長著個娃娃臉眼神卻銳利得像刀子的姑娘哭笑不得，幾天接觸下來，他愈發舍不得這個張揚古怪，意氣風發的小怪物。有心想撫平她身上的狂妄之氣，可沒想到傲骨就是傲骨，生長在骨肉裡面，溶解在血液中。就算是把身體燒成灰，也抹殺不掉！

  “罷了，罷了！由你去了！”就算你囂張闖了禍，大不了為師三年後回來保護你！水家有誰敢動你，我罰他掃一輩子茅房！水儒生還沒有意識到多年來恪守成規的自己居然會這麽自然地縱容一個看似乖張的孩子。果真是赤果果的寵溺！

  兩個人一路慢慢走著，說是再次查看結界。其實水儒生要把最後的事情交待完，才能安心離開。

  心紫雖然只是個孩子，但讓水儒生不得不重視。不單因為她身上有著水問天的殘余靈氣；更因為她就是一個迷，圍棋對奕時突然掉落在棋盤之上的一顆異彩棋子，不知是黑是白。卻讓人莫名親近。

  龍心紫心裡明白，其實與水燁爭鬥之時，水儒生大可重重責罰她；在玄武臣服時，水儒生大可昭告眾人她就是吸去靈脈的罪魁禍首。可是他不但沒有，反而處處維護，還把水問天的遺物傳給她。

  水儒生心裡明白，像心紫這樣的張揚性格，做事全憑真性情。能不問緣由地答應留在水家。就是對他水儒生最大的信任。

  認同！與性格無關，與年月無關。

  雖然說認下兩個徒弟是形勢所迫，但水儒生此時，真心把心紫當成自己重要的弟子：“讓若無陪著你有兩個目的，一是，他身上流著水家人的血，可以帶你進入結界；二是……”

  每次說到若無，水儒生就情不自禁皺起眉頭：“二是他天資愚鈍，又力大如牛。既然他很聽你的話，你們就一起鑽研武道吧！”

  心紫有心想幫若無，也沒有把水儒生的遲疑放在心上。一口氣應承下來。

  “那我走了。”話多無益，水儒生向遠處已經等待多時的水燁與水澈走去，臨別前拍起前襟大步邁起，頭也不回地問：“不向為師道別麽？”

  “哼！”

  了想著心紫絕不會開口，只是此刻聽到她那句哼哼聲還是心有不甘。“臭丫頭！昨天要秘籍的時候一口一個師傅叫得可歡，現在真要離別了，你連個難過的表情也懶得裝一下！既然這麽絕情，那為師回來的時候可不給你帶禮物！”

  水儒生沒有查覺此時自己的唇角居然飛揚起來。

  心紫插著腰目送大宗主水儒生一行三人的背影沒入沒有盡頭的密林後，才轉過身來，準備去竹林找若無和雙雙回家吃魚。

  如果無憂無慮飛跑而去的她知道再次重逢時，已遠遠超過三年之期，而且那時的見面早是物是人非，鬥轉星移，那這一句憋在嗓子裡的“師傅”二字，此時絕對會扯破喉嚨、憋足力氣大喊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