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完結章
三九章
她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
這裡是……
只是略一思考,大腦就痛得不行,像是要裂開。
睫毛掙扎著顫動,好痛……渾身都痛。
“小染,小染……你醒了麽?醫生,快點來!我妹妹好像醒了!?”
誰的聲音……?
匆忙的腳步聲合著儀器和點滴的聲音傳來。
剛才說話的是,陸染動唇,聲音極其沙啞:“哥……”
睜開眼睛就看見陸齊焦灼的表情,他整個人都顯得失魂落魄,甚至連下巴上的青渣都沒來得及刮掉。
這讓陸染想起了過去她跟人打架重傷住院的時候,陸齊也是用這樣的表情看著她。
看她醒來,陸齊激動的按住她的肩膀:“別動,別說話……等醫生給你檢查。”
陸染乖覺的閉上了眼睛。
昏迷之前的一切猶如過電一般重演,莊靜伸過來的手,那讓人猝不及防的力氣,以及最後那怨毒的表情。
像斷了層的蒙太奇電影,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桌上有剛煮好的白粥,散發著淡淡的米香。
檢查完畢,陸染坐起身,頭和右手臂上都綁著繃帶,極其淒慘,痛得好像渾身上下都不是她的。
陸齊端起碗,一杓杓喂給陸染。
“你昏迷了兩天了,媽昨天守了你一天,今天受不住跟我換班先去休息了……”陸齊邊喂邊交代,“對了,杜寒說等會會來看你。”
又吃了幾口,陸染推開杓子,定定看著陸齊:“那韓默言呢?”
陸齊沉默了一下。
隻這一瞬的沉默就足夠證明某些事情,陸染:“莊靜呢?”
陸齊:“……還在搶救。”
所以,韓默言選擇在莊靜那邊?
蔓延進心口的除了酸澀還有幾乎絞痛了她心臟的疼痛,無法呼吸。
陸齊放下碗,看著陸染:“莊靜中途醒了一次,嘴裡叫著‘別推我下去……’……”
陸染不是笨蛋,結合起來,再加上莊靜那一聲詭異的慘叫,一切都很明了。
這個女人……在陷害她……
陸染抬起沉沉的眸,問:“是不是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是我把她推下去,而且還很不走運的被她拉著摔了下去?”
陸齊:“我相信不是你。”頓了頓,“要害死那個女人根本不用你自己動手。”
陸染用只是擦傷的左手撐著腦袋,輕歎道:“你是我哥,無論我說什麽你肯定都信,可是……”
陸齊起身:“我現在去把韓默言綁過來。”
陸染扯住他的袖子:“不用了。”
她輕笑一聲,卻不知是在笑誰。
“韓默言對我很失望。”她松開手,將臉埋進手掌中,“而我對他……也很失望……”
陸齊坐回原位,溫暖的手掌撫摸著陸染的背脊,半晌寂靜。
杜寒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巨型果籃,說了好些趣事,陸染抿唇,卻笑不出口。
倒是陸齊扯住杜寒,噓聲示意,於是一個人的沉默變成了三個人的沉默。
陸染實在不好意思,表示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陸齊和杜寒見她是真的想獨處也沒再硬留。
陸齊和杜寒都走了,特護病房裡空蕩蕩的沒有人煙。
陸染深吸一口氣,躺下睡覺,可是腦袋和身上的傷還是隱隱作痛。
輾轉到深夜,有人推門進來。
陸染起身,就看見韓默言那張略帶疲憊卻依然英挺猶如刀刻的臉龐。
諷刺的話就在嘴邊,可是說不出口。
她什麽也不想說。
這次,韓默言連寒暄都懶得,徑直問:“是你推莊靜下樓的?”
病房裡並沒有開大燈,隻點著兩盞小燈用以照明,橘色的燈光揮灑,卻沒能給韓默言身上帶來哪怕一點的暖意。
他看起來冰冷而尖銳。
就像他出口的話。
他甚至不問一句她的傷如何。
莊靜搶救了兩天,可她也在床上昏迷了兩天,他卻選擇去陪著莊靜,好不容易韓默言終於想起來看她,可是脫口而出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會是這個。
她難道不是……他的妻子麽?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襲上了陸染的心頭。
那段已經被國家被這個世界認可的婚姻,她一心想要得到的婚姻其實……什麽都不是。
從頭至尾,都只是個笑話。
相愛,結婚,一輩子……從來不曾存在過吧。
陸染笑出了聲,卻帶著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薄涼,破罐子破摔一般的無所顧忌:“你覺得呢?”
韓默言的聲音低沉,“……護士和莊靜母親都說聽見她尖叫了一聲,之後她們衝進樓梯間就看見你和莊靜摔倒在地……”
陸染打斷,替他補充:“然後莊靜半昏迷時說不要推她下樓是不是?”
韓默言不說話,隻靜靜看著她。
那種無形的壓力讓陸染的心頭不斷燃起暴躁的情緒,陸染幾乎是吼出了聲:“韓默言,既然你已經斷定了是我推她下去的,那乾嗎還要來問我?”
好一會,韓默言才有說:“你昨天說過‘你根本不能理解我有多討厭她。我很不得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是為了找證據證明是她對莊靜下毒手的麽?
那她就滿足他好了。
陸染驀然抬頭,毫不否認:“是的,我說過,我恨不得她死,這種情緒比昨天更甚,如果不是現在我根本沒法動彈,我很想現在就衝過去殺了她!”
韓默言:“陸染,莊靜現在在重症病房,兩次重創她現在還在危險期,隨時可能……”
陸染:“如果你來這裡只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那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祝願她早點死!”
韓默言皺眉:“陸染!莊靜她……”
莊靜莊靜!
除了莊靜你還會不會說點別的!?
他媽的我不就是喜歡你嗎?我不就是討厭那個情敵嗎?為了怕你討厭我連她一根手指都沒動過!
可我現在不想忍了,我受夠了!
陸染順手抄過擺在身邊的瓷花瓶,用盡全力朝著韓默言投擲去,語氣裡滿是戾氣:“韓默言,帶著你的莊靜,給我滾遠點!”
韓默言沒有躲,就這麽任由瓷質的花瓶砸中了他的肩膀,而後一個反彈落在地面。
砰。
清脆一聲,四分五裂,碎了滿地的瓷片。
徹徹底底,乾淨利落。
韓默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
陸染撐著額頭,隻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拆碎了重組,發泄過後,身體累,心更累。
翻包找出了那枚精致漂亮的婚戒,她出神看著。
這樣的結果,這樣的婚姻,真的是她想要的麽?
她咬了咬唇,將婚戒拋了出去。
之後的幾天,陸染都沒有看見韓默言。
陸齊和陸媽輪流來看她,兩個人都有意的避開了韓默言的話題。
醫院是最好的,醫生是最好的,用的藥和器材也是最好的,陸染的傷好得很快。
她右臂的傷原本就不是太嚴重,只是時常的頭疼讓她覺得有些麻煩。
天氣漸漸轉暖,顯然是春天要到了。
看著日歷,陸染突然發現,不知不覺到了她原定的婚期。
這種狀況,自然不可能結什麽婚。
只是用的什麽理由?
她掀唇無聲一笑。
這期間很多人來看過她,都被陸齊以陸染在休養的理由擋在門外,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吧。
她早該明白,水中花鏡中月何必強求。
韓默言不愛她。
連續好幾晚她開始做夢,半夜總是驚醒。
陸染夢見了韓默言,夢境真實到好像韓默言真的陪著她一樣。
然而,終究也只有沉沉夜色和玻璃窗上她被倒影著的孤寂身影。
在她的右臂拆了夾板之後,終於見到了第一個陸齊陸媽以外的人,林婧。
她帶著她的新男朋友來看她。
一進來林婧就開始抱怨,先是從陸染為什麽一直不聯系她,到出了這種事情也不跟她說一聲,最後到她來了好幾次都被陸齊攔在門外,這次好說歹說才讓她進來……
她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一直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想通了,陸染反而沒有這麽糾結,不自覺的也笑了。
單純的為林婧開心。
林婧的新男友周言是個很靦腆的男人,不會說話但是會臉紅,整個探病過程一直看著她們說話溫和的笑,即便打趣他,他也隻笑不辯駁。
長相比不上那個負心漢駱憶韋,但給人的感覺卻好了太多。
林婧很幸福。
可她不幸福。
陸染的心卻不住的沉甸甸的下墜。
林婧眨了眨眼睛,道:“對了,周言,你可不可以先出去買點飲料?”
周言笑著點頭,起身出門。
見他走遠,林婧突然握住陸染的手,歎了口氣:“陸染,告訴我,你和韓默言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陸染抿了抿唇,“一言難盡。”
林婧:“那就慢慢說吧。
陸染緩緩靠在枕頭上,垂眸:“好。”
其實都是最近發生的事情,陸染卻覺得已經發生了太多,閉著眼睛從開始一直說到最後。
原以為會很難過,卻比想象中好了太多,只是心口發悶,悶悶的痛,不劇烈卻緩慢的深入骨髓。
聽完那段敘述,林婧無聲的抱住陸染。
陸染反而笑出聲:“抱住我做什麽,我沒這麽脆弱。只是……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林婧:“什麽?”
陸染笑了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在決心辭職離開的時候我就應該離開,而不是繼續留在這裡。”
林婧的眼神有些複雜,抿了抿唇問她:“你真的、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麽?”
陸染輕笑:“已經不容得我不下決定了。”
陸陸續續有朋友同事來看她,陸染的精神頭好了很多,只是不再提結婚的事情,其他人見此也都識趣不再問。
最後一個來看她的是向衍。
向衍捧了很大一束百合,淡雅的香氣芬芳襲人,替冰冷的病房染上了些許生氣。
陸染接過,淡笑:“謝謝。”
向衍笑了笑,很和氣:“客氣什麽,出了這種事情……現在來看你恐怕遲了,你不會嫌棄我晚吧。”
陸染:“怎麽會。”
向衍把花插進花瓶:“那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陸染明知故問:“什麽什麽?”
向衍頓了一下:“婚禮……我可是連禮金都準備好了。”他轉身看向陸染:“我在你的臉上看不到即將結婚嫁為人婦的喜悅,婚禮是推遲了,還是……”
“沒有了。”
陸染抬起眸平靜的看他:“不會再有結婚了。”
向衍愕然的看著她:“你不是一直很想嫁給他……”
陸染:“是……只是,我現在不想嫁了。”
向衍突然苦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你和韓默言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陸染,不得不說,這一刻,我很開心。我覺得他不愛你,也不懂得珍惜……你是真的已經做好決定了麽?”
陸染笑:“為什麽每個人都問我這個問題,我看起來像這麽優柔寡斷的人麽?”
“陸染。”向衍忽然叫她,“下個星期我要去法國進修,大概三個月,你願意陪我一起去麽?……如果真的想要忘記他,最好的方式是離開吧。”
陸染抿唇沒說話。
向衍輕聲歎氣:“我會多買張機票,到時候給你,並不是強迫,去不去由你決定。”想了想,他又補充,“法國是個很美的城市,去逛逛應該會心情好很多。我沒有其他的企圖,只是想讓你開心。”
陸染的眼眸眨動了兩下,不知在思考什麽。
半晌,她點頭:“好,我答應你。”
四十章
病房裡。
韓默言進來的時候,莊靜正在看書。
仔細一看,是本追憶似水年華。
見是韓默言,莊靜莞爾一笑:“你來了?”
韓默言平淡說:“我問過醫生了,你恢復的很好,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
莊靜的情況很險,不過最後還是脫離了危險。
除了行動依然不便,倒也沒有太大影響。
莊靜揚起手中的書,笑道:“還記得麽?我曾經在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過一本。”
韓默言靜了一刻:“忘了。”他轉身,“我走了。”
“等等。”莊靜叫他,“再多陪我一會可以麽?我……一個人呆在這裡真的很……”垂下睫毛,莊靜輕咬住下唇,顯得楚楚可憐。
韓默言:“你的父母會陪你的。”他停頓了一下:“既然你已經好了,那麽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踏步正要走出門,莊靜突然拔高聲音:“為什麽?”
韓默言沒有回頭:“什麽為什麽?”
莊靜:“為什麽不會再來了?”
韓默言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之所以來看著你,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導致你摔下去的人是我的未婚妻。現在你已經好了,我為什麽還要留下來?”
莊靜被他堵的啞口無言,但還是發現了他話裡的話。
所有人都認為……
莊靜抓緊手中的書:“韓默言……你已經不愛我了麽?”
韓默言:“別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他拉開門就要走。
莊靜終於忍不住:“韓默言……不愛我的話,你為什麽一聽我出事就跑過來,為什麽一直陪著我,為什麽……”
韓默言轉頭:“我想你真的想太多了,躺在這裡的如果是明垣,我也會這樣。”抓住門把的手松開,“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做的一切是因為我們畢竟有過一段,我不想做的太絕情……但是你不要得寸進尺。”
冷硬而犀利的聲音讓莊靜的心口像一下被什麽戳開。
“最初見你我的確很難過,但衝擊感過後,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沒有任何改變。我不會因為那點眷戀,就再和你舊情複燃,這……絕對不可能。”
莊靜的聲音很微弱:“為什麽不可能……”
韓默言定定看她:“因為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
再看韓默言,莊靜發現,不知何時起,當年那個任由她予取予求的男孩子已經變得越來越多。
輪廓更深了,神情更冷了。
那些隻對她的溫柔也消失的一乾二淨,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對她愛若珍寶的少年了,他不在需要她,他已經有了新的可以陪伴終生的人。
莊靜低聲:“那個陸染到底有什麽好……她……”
韓默言打斷她:“那你又有什麽好?”
莊靜一愣。
韓默言:“你比她溫柔你比她漂亮甚至你比她聰明,可是……莊靜,如果要選擇相伴一生的人,我會選她不會選你……你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真誠是什麽東西吧。”
莊靜動了動唇:“韓……”
“是誰推誰下樓這件事情我不想追究,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韓默言的神情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我愛過你,但這並不是你用來介入我生活的工具,在這點上我和陸染一樣,我希望你能消失,不要再出現了。”
莊靜頹然的神色落入韓默言的眼裡,他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再次相逢時的那種震撼已經沒有了,莊靜也不再是他記憶裡那個純白而善良的女人。
現實一層層剝落開她的外殼,露出的卻是一顆已經腐爛發黑的心。
她已經不再是當初他愛的那個莊靜,不,也許他愛的那個莊靜他念念不忘的那個莊靜,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只是斯人已去,他的記憶裡留下的便都是美好的記憶。
如今莊靜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相比較而言,陸染真的是傻的可愛。
默默的守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小心翼翼又固執而堅持,別扭卻又不敢說出口,只會傷害自己,明明那麽容易滿足,卻又什麽都不肯向他要求……甚至連受了委屈都不肯分辨。
細想起來,竟然這麽讓人心疼。
走出醫院大步向停車場走去,他想,莊靜應該不會再來騷擾他了。
但是……
韓默言看著手中的戒指,突然輕歎一聲,五味雜陳。
掏出車鑰匙,韓默言正想開車門,卻沒料到有個他意料之外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個人收起交疊的雙腿,手從韓默言的車上移開,徑直走到韓默言面前,衝他微微一笑:“她還是忘不掉你,所以……我隻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國際機場。
陸染提著輕便的行李箱從車裡下來,抬頭看著眼前漂亮大氣的機場,又垂眸看了一眼現在的時間。
人來人往的機場門口顯得很熱鬧,不斷有交談喧囂聲。
走了沒兩步,便看見一身休閑裝的向衍。
向衍笑起來實在很好看,被那一身衣服襯托的更是極其陽光惹眼,遠遠就能看見四周有女孩子不斷偷窺他。
陸染拖著箱子走近:“進去吧。”
向衍很自然的接過她手裡的箱子:“好。”
陸染不由問:“你的箱子?”
向衍:“已經辦好托運了,我去幫你也幫一下,對了……”向衍從懷裡遞給她,“你的機票,給你。”
陸染接過。
向衍彎眸笑笑:“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陸染點頭。
百無聊賴,陸染對著手裡的機票尋找大屏幕上的航班。
廣播裡航空小姐播報著航班,溫柔的女聲一遍遍回響,很是悅耳。
為什麽要跟向衍離開……
說到底還是那些理由,她很倦了,想找個地方療傷。
微微抬頭,寬大的落地窗外不知哪班的飛機正在跑道上快速滑行。
要離開了呢。
她和韓默言的婚禮,也徹底泡湯了吧。
這麽想著,陸染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距離不遠的地方有個小書攤,陸染翻了翻,找到一本旅行手冊,付了錢,正想翻開,書卻被人壓住。
陸染不滿抬頭:“你……”
下一刻,她卻整個人愣住。
韓默言顯然來的很急,額頭上還有薄汗,拽住她的直直想把她往外拉。
陸染甩開他的手,忽略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問:“辭呈我已經放在你的桌子上了,顧安學的很快,再過一年半載估計就可以獨當一面,其他工作交接我也已經交給了其他人。至於離婚協議書,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吧……你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在這裡說,我要趕飛機。”
韓默言隻吐出簡短的兩個字:“婚禮。”
陸染:“婚禮沒有了。”她斬釘截鐵的說,“婚戒我也扔……”
她的話沒說完,就發現韓默言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樣東西,很眼熟的東西……那是,她的婚戒。
摩挲過不知道多少次,就連細微的紋路都記得清清楚楚,就是她那枚戒指無疑。
因為是特別訂做的戒指,所以絕對不會有第二枚。
她愣了一下,問:“你從哪裡找到的……”
韓默言的聲音很沉:“你把它丟出來的時候,我站在門口。”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她記得,記得很清楚……可是……他不是已經走了?
又怎麽會在門口撿到這枚戒指?
韓默言那雙深黑色的眸子緊緊看向她:“我保證莊靜不會再出現了,你可以留下來麽?婚禮照常。”
照常?怎麽照常?
忽略掉心裡那點一樣,陸染抬起頭,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他。
“你在說什麽?”
韓默言重複了一遍。
陸染把戒指放回韓默言的手裡,輕聲道:“這不可能。”
同樣的一句話,他才對莊靜說過,就被陸染還給了他。
韓默言握著戒指,突然說不出話。
陸染又看了看時間,張望了一下說:“我快要登機了,如果你只是來說這件事的,那麽……請回吧。”
“別走。”
韓默言叫住她:“陸染,從開始到現在,我想共度一生的人從來不是莊靜,是你。”
陸染一怔,這大概是她聽過韓默言說過最肉麻的話了吧……可是,已經有些遲了。
她轉身,韓默言的話卻還是傳了過來。
“我知道你在乎什麽,也許我們之間並沒有所謂轟轟烈烈的感情,可是,陸染,愛不僅僅是這樣,激情無法燃燒一輩子,能夠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是能與我所相合的人……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不可能再為了所謂的愛情瘋狂癡戀,所以我選擇了你,不僅僅因為你是最適合的,更因為陸染……可能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我愛你。”
這樣的話讓韓默言很羞於開口,他微微移開視線,繼續說:“我已經過了說愛的年紀,我可能這輩子只會說這一次,但是……我們相處了整整三年,能天長地久的感情我以為就是這樣,相濡以沫。”
他不擅長挽留,也不擅長討女人歡心。
但……他說的每一個人都發自肺腑。
陸染霍然轉身:“可是,韓默言,如果不是我捅破窗戶紙,那麽你還是會繼續糊塗下去。”
她不是不感動於韓默言,她也知道對於韓默言來說說出這樣的話有多困難,但是她不想再一次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韓默言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這是我的錯,但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不知道,沒有計劃,沒有安排,似乎就準備這麽終其一生過下去。
是不是只有失去才會覺得珍惜,陸染遞交辭呈消失之後,他才慢慢意識到她的重要。
“直到現在才清楚認識,我很抱歉。陸染,給我一次機會,留下吧。”
陸染合了一下眸,看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
向衍姍姍來遲,看見站著的韓默言,他並不驚訝,只是走到陸染身邊說:“道過別了?”
陸染點頭。
向衍深吸一口氣:“你……”
陸染拉過向衍:“我們走吧。”
向衍錯愕了一瞬,被她拉著離開。
韓默言沒有追過來,隻說了五個字:“我等你回來。”
他說話向來一言九鼎,只是……等待,到底會是多久的等待。
“前往法國巴黎,乘坐MU551次航班的旅客們請注意,您的飛機……”
過了安檢,坐上飛機,向衍側頭,對她道:“陸染,我真的很意外。”
陸染:“意外什麽?”
向衍苦笑:“陸染,那天我去醫院的時候看到韓默言站在你門外……我本來以為你肯定會跟他走的,都已經做好了一個人離開的準備,沒想到……”
陸染訝異:“不可能,他後來壓根沒有來看過我。”
向衍苦笑了一下:“我問了護士才知道,韓默言幾乎每天都會來,只是從來不進病房。”
陸染怔住,機上廣播開始提醒旅客關閉手機,她望向窗外那一望無際的跑道,眸色沉沉。
許久,轉頭看向向衍:“做好一個人離開的準備……你是覺得我累贅麽?”
向衍:“當然不,只是……”
陸染突然笑了起來,卻不帶半絲陰霾:“那就別說了,我隻想好好享受這個旅程。”
向衍一愣,好像一下明白了什麽。
四個月後。
韓默言結果新助理顧安遞來的文件,微微的皺了一下眉。
顧安忐忑的看著他,韓默言又看了看,沒說話,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送了一口氣的顧安小跑著出了門,外面是隱約的議論聲。
八卦兮兮的聲音:“小安,怎麽樣,被boss罵了沒有?”
有些困惑的聲音:“好像沒……他就這麽揮手讓我走了。”
“啊,你運氣真好……前段時間boss才恐怖呢,策劃部的幾份企劃被批的一塌糊塗,重做了足有十幾次還差點沒過……”
韓默言取下眼鏡,揉了一下眉心。
顧安的文件做的還是不夠好,可是卻能從上面感覺到另外一個人的氣息,所以怎麽也罵不下去。
已經四個月了。
距離陸染離開已經四個月了。
適應了沒有她的工作,沒有她的生活,可還是不習慣,她介入他的生活領域實在太多……真的抽離開才發現陸染對她的重要性。
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的存在。
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說,他想她了。
這麽多年的工作下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她這麽長時間。
她的離開,應該說是他的錯麽?
韓默言的心像是驀然空了一塊,什麽都無法填補。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員工們陸續下班,打電話叫了外賣,韓默言習慣性加班。
門被推開,韓默言頭也不抬:“錢在桌子上,把外賣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外賣盒子放下了,可是那個人卻還沒有走。
他下意識問:“錢不夠了麽?你等一下。”作勢要掏錢包。
送外賣的人卻開口了:“不用了,算我請你。”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讓韓默言的血液一下凝結。
他猛然抬起頭,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很清爽的裝束。
牛仔短褲配上寬大的黑色T-shirt,腦袋上頂著一個黑色的鴨舌帽,兩個閃亮的吉普賽耳環探出了發間,然後他看見了……在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
陸染揚了揚手,笑得有些痞氣:“別這麽看著我啊,你自己說等我的,不會連四個月都等不了吧。”
韓默言:“……”
陸染:“我想通了,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愛慘了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開心,其他任何人都沒法代替,所以,即使再苦逼我還是想留在你身邊,但至少我得讓自己開心點……喂喂,幹嘛不說話,我等了你這麽多年,讓你等四個月不算久啊……你……”
沒說出口的話,已經盡數被韓默言堵進了嘴裡。
燈光將兩個擁吻的身影投射在漆黑的窗戶上,漂亮的像一幅海報,無比的契合,無比的溫存。
城市霓虹,紛亂攪擾。
唯有你……讓我想與之共度余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