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假若不曾相遇 (1)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

  我還是那個我，偶爾做夢，
  然後，繼續日複一日地奔波，

  淹沒在這喧囂的城市裡，

  我不會了解，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個你，

  只有你能讓我回味，也只有你能讓我心醉。

  現在，是晚上。

  天邊的那抹微醺，是被城市太多霓虹渲染的粉色，嬌媚地蕩漾在夜的邊緣。

  天上的星星有很多，最亮的還是北方的北極星。

  顧微微仍然記得，曾幾何時，有一個男孩在自己耳邊大聲喊過：愛，就是跟著那顆最亮的星星，滿心歡喜，披荊斬棘，永不停息。

  她閉上眼，那落在顧微微臉上冰涼的東西該是月光的青白，還是星光的璀璨，抑或是路燈的昏黃呢？連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它的明亮，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撩起了她的發梢，然後消失在身後城市裡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一步，兩步，三步……

  從車子上下來，林浩軒在顧微微走到第十步的時候叫住她：“一路上沒見你說話，剛才，我媽沒跟你說什麽吧？”

  “當然沒有。”顧微微笑了笑，說完，又看了看林浩軒的臉色，有些慌亂起來，“真的，你別不信啊！
  結果真的是越描越黑，他的表情充滿了疑惑：“真的沒有嗎？”

  “真的！我們還能說什麽？還不是說些讓你和我舉案齊眉，夫妻和諧的話。”

  林浩軒點點頭，認同了她的說法。

  可他仍然不放心，總用那種無奈的眼神瞟著顧微微，周身都散發出不相信的信號。顧微微低了低頭，決定不管他信不信，都要咬死不再說任何話。

  又走了幾步，單元樓門口已經隱隱在望的時候，林浩軒最後還是歎了口氣，搖頭道：“確實，信任怎麽能夠光靠言語就輕易地表達呢？”

  聽他這麽說，顧微微不能再保持緘默了，她抬頭望著他：“林浩軒，那你又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為我家辦事花了多少錢？”

  “原來是說這個？”他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轉過頭來稍微彎腰，輕輕捏了下她微粉的臉頰，“這樣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好不好？”

  “我根本就沒有能力管，但是，我就是想知道！”她抬頭直視他，目光如水。

  樓下的花壇開了好多好多小朵的，不知名的，粉色的花。它們總是這麽寂靜地開放，孤獨地凋謝，甚至連散發的香味也是清麗的，在夜的背景下沒有雜味摻雜才能被吸入鼻內。

  “顧微微，我對你不好嗎？”林浩軒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卡其色的休閑長褲。

  “沒有，你對我很好。”她老實地回答。

  “那麽，我們上樓吧！很晚了。”他伸出手掌來給她。

  “你能不能不要再為我家裡人花錢？”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

  “我們是一家人啊。”林浩軒的語氣很無辜，“我跟你在一起的時間還有那麽長！”他用手指在虛空裡拖出長長的線。

  是啊，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有那麽那麽長，顧微微想著就輕輕把手放到他的手中，林浩軒的手指立刻收攏在了一起，他的手厚實而溫暖。

  他慢慢拉著她走進單元門，主動按下電梯鍵。

  “林浩軒，你得對我好一點兒。”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顧微微接著說，她的聲音低低的，但是異常清晰，“我們不是在談戀愛，你不需要作為男生滿足女生太多訴求，刻意追逐，我們不是摯友，你不需要兩肋插刀，義不容辭，我們也不是普通朋友，你不需要太過以禮相待，太過客氣。”

  “喔，你不確定我們……”林浩軒認真地注視她。

  顧微微不說話了，她不是不敢說，而是不願意說。眼下的環境，他們兩人的狀態，實在由不得她說些什麽。

  顧微微能通過電梯門的反光，隱約看見林浩軒的表情，他的表情歪七扭八的。她低著頭不說話了。

  “你說了那麽一大串，最後，到底，究竟我們是什麽？”林浩軒拿鑰匙開了門，在門廳裡，他脫掉鞋子，穿著白色的棉襪，光腳站在地板上。

  “我們是一家人啊！”顧微微冷靜地說出她的答案。“親人。”她又補充道。

  兩人相對地沉默了半晌，都光著腳站在地板上，沒有來得及換上拖鞋。

  “那你喜歡我嗎？”林浩軒突然問。

  “我不知道。”顧微微捫心自問，她實在是無法確定。

  “是不知道，還是不喜歡？”

  “我不知道！”

  “那不是不喜歡，只是還不能完全確定？”他的聲音裡明顯的有一絲欣喜。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笑容溫婉。

  “可以。”林浩軒有些吞吞吐吐，“你可以，為我好好想一想嗎？”

  “嗯，我會好好想的！”她的臉有些羞紅，低著頭，猛然間想起什麽，又抬頭說：“所以，也請你真的不要再為了我家裡人花錢了，要不，我會害怕，害怕去想，這本身好不平等，我不想欠你太多！”

  “可是我願意你欠我。”林浩軒很急切，雙手抱著她的肩膀。

  “我恐怕沒有辦法償還。”顧微微的身體有些顫抖。

  “用你的喜歡。”他一字一語地說。

  “喜歡是要用喜歡來交換的，情感的等值物品永遠都只是情感，你明白嗎？”顧微微輕輕撥掉他還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換上拖鞋，往屋子裡走。

  她松開緊緊裹住的發髻，讓長發散落披在腦後，模樣十分柔媚，原來林浩軒說情話是這麽的劍走偏鋒，一開口就是欠啊，償還的。不過，顧微微卻覺得自己快要在他的眼眸裡溺斃了。她想自己就是個白癡，因為她現在已經心軟得一塌糊塗，就算前面有海，相信自己也會忍不住跳下去吧。

  林浩軒輕輕過來，俯身抱住了顧微微，力氣很大地說：“我愛你。”

  大概是他說了太多遍，聽到耳朵裡竟跟“我餓了”沒什麽區別。

  顧微微心裡很想對他說“我也愛你”，可自己卻依舊不敢確認，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可他的愛自己真的太想要了，她閉上眼睛，遲疑了幾秒鍾，慢慢抱著他的背。

  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睡眼惺忪的顧微微，被關爽從家裡拖出來。一路上，顧微微的眼皮不安分地亂跳。第六感告訴她，今天一定會發生不同尋常的事情，果然，關爽故意帶著她在西單七彎八拐，等坐電梯上到華威七層的時候，顧微微已經頭暈眼花，猛地抬頭一看，才發現這個鬼屋又換了新花樣。

  顧微微轉身就想開溜，卻還是被關爽推進了火坑。

  一路上她幾乎是半閉著眼睛，耳邊不停地聽到關爽唧唧喳喳的叫喚：“哇，啊，呀！”她緊緊拉住顧微微的胳膊。

  “怎麽了？怎麽了？”每次關爽驚呼的時候，顧微微也會很緊張。

  “一點兒都不嚇人！”關爽膽子也真夠大的。

  若不是因為關爽的大言不慚，估計門口的那個人裝的“鬼”就不會撲向她們，在關爽被嚇得花容失色的時候，在黯淡的燈光下那個“鬼”輕輕地拿下了面具，一張棱角熟悉的臉呈現在顧微微面前。

  “管智宸！”

  沒有任何的猶豫，當顧微微看到拿下面具的“鬼”，瞬間便喊出了他的名字。

  脫掉了白色鬼衣和猙獰面具的管智宸看起來還是一樣的乾淨，一樣的那麽好看。

  出來的時候，關爽輕輕捅了捅顧微微的腰，問她：“你說，他為什麽在這裡！”

  顧微微只能搖搖頭，剛剛管智宸五官清明的臉有些讓她心酸，年輕的他，究竟是因為看清了生活裡的苦難，還是已經習慣，無論如何，何時何地，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溫溫和和的笑容，他越是這麽笑，顧微微就會越覺得難過。

  初秋時節，稀薄淺淡的陽光從棉花糖一樣蓬松柔軟的雲層裡穿射出來，照耀在學校偌大的操場上，中午下課的時候，陳超薇走過班級門口的那夥人時，明明裝作並不在意，但是，卻偏偏聽到了他說的每一句話。

  “就她嗎？也不是特別漂亮啊？”顧朗朗使用的居然是疑問句式，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裡，一晃二搖地走過來，“喂，電話號碼多少？”

  盡管，方法是那麽的老土，但是，相信很少有女孩子會不給面子，也許，只有陳超薇自己是除外的。

  她知道，班上，學校裡，甚至是隔壁學校，有很多女生都喜歡顧朗朗，因為，他確實長得太帥，他有著在陽光下呈現出栗色的頭髮，此時的他雪白的牙齒與耳朵上的鑽石耳釘相映成輝，身形挺拔，桀驁不馴的眸子裡閃現出細碎的光。

  該死的顧朗朗，明明就認識自己，他們是同班誒！就算平時在班裡不怎麽說話，也用不著這樣吧？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難道他忘記了是誰誇他是好人？是誰把暑假作業借給他抄寫？
  “三，二，一。”陳超薇倒數著顧朗朗走過來的最後幾步輕輕搖頭。

  他微微呆愣：“怎麽？”

  “我的手機不是特別安全。”

  “安全？”

  “是啊，我家教太嚴，老爸老媽會經常看我短信，監視通話記錄。”無奈地擺手配上楚楚可憐的神情，陳超薇簡直覺得自己是下一任的影后。

  “哦，好吧。”他皺了皺粗黑的眉毛說，“不過我臨時記起來，我已經有你的電話了！”

  “那你就有吧！”陳超薇白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臂，學著電視劇裡小太妹的聲調，“喂，怎麽？你不是想泡我吧？”

  他卻更挨近了些，聲音特別溫柔地說：“我對一米七五以下的沒有興趣，只是，我想要約你看場電影。

  陳超薇抬頭怒視他，並且在心底，平生第一次，對自己一米七三的身高有了些自慚形穢，而他，確實擁有著她最理想的男生身高——一米八五。

  “恰好是晚自習時間，你應該有空吧？”顧朗朗難道根本就沒有看到陳超薇眼中的熊熊烈火，濃濃憤意？依然遞過來一張中影星美電影院的電影票。

  “三，二，一。”陳超薇低聲默數著，她僅僅只是猶豫了三秒，便捋了捋耳發接了過來，笑靨如花地點頭說：“好啊，不見不散。”

  並且故意在離開時，一步，還三個回眸一笑。

  大學校園一直是這個樣子，永遠有人在自習教室，永遠有人在圖書館，教學大樓永遠有清潔工在來來往往，也永遠可以偶爾看見抱在一起行走的男女朋友。

  最近，管智宸好像逃課的次數猛增起來，好幾次點名他都沒有在場，顧微微只能捏起鼻子，一次又一次故技重施地幫他應答。還真是反過來了，因為，以前愛逃課的是顧微微，而扯破喉嚨裝女聲的，是管智宸。

  很多事情在過去之後再回想起來就會覺得很好笑，就像最近不見他的人影，但是卻在有意無意想起他的名字時，會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旋即又轉為陰霾。

  心是晴，還是風雨不測，總是因為懷念。

  今天只有上午有課，剩下的整個下午，顧微微和關爽就在環境幽雅的咖啡廳坐著，顧微微驚訝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關爽把雪碧、奶茶、啤酒還有冰摩卡摻雜在一個大杯子裡，雙手捧著，慢慢喝下去，顧微微又好奇又詫異。

  關爽把杯子遞給她，說：“微微，你來嘗嘗吧！”

  “這個……這個究竟是什麽味道啊？”顧微微皺了皺眉。

  “嘗嘗不就知道了。”關爽頓了頓，就像你現在的樣子，“五味雜陳。”

  顧微微聽著，接了過來，在關爽唇舌接觸過的地方的對面，探下唇去，冰涼的液體流進口中，仔細分辨能有些淡淡的香甜，還有些苦澀，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抬起頭，看到關爽投射過來的微笑，她目光探詢：“不錯吧？”

  突然有瞬間的恍惚，剛才喝下去的液體在顧微微的胸口浮蕩起來，她很想告訴關爽自己此時的感受，卻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也許就是一種心情的滋味，在味覺上，就可以形容成為五味雜陳。

  管智宸一邊數著手中皺巴巴的鈔票，一邊注意到傍晚的電影院門口，顧郎朗就站在那裡，淡定地看著人來人往的潮流，他好像在等什麽人，一臉的擔憂，不斷在原地來回走動。

  顧郎朗剛才向他換票的時候，明明就露出了似曾相識的目光，但是，卻終究什麽話都沒有說，像陌生人般把兌換券遞給他。而管智宸除了核對他兌換券的電影場次，還給了他一張本該屬於聯體的即將開演的情侶電影票票根。

  管智宸知道他是顧微微的弟弟，他也發現，顧郎朗的模樣跟顧微微依稀有些相似，甚至，他的眉梢好像跟汪洋也有一點點的相像。

  他低頭輕歎，命運就是這麽奇妙，因為，管智宸曾經想象過，自己今後也許應該跟顧微微的家人有更多接觸，他已經完全地覺得，自己應該能跟顧郎朗會相處得很好，他是她的弟弟，亦然就是自己的弟弟，可是現在，他們最接近的接觸，就是電影院的兼職售票員和顧客的寥寥數語而已。

  風剛剛吹過，樹上的葉子就紛紛掉落下來，道路上鋪滿了掉落的梧桐葉子，薄薄的一層。

  有清潔工拿著掃帚清掃落葉，一些葉子慢慢悠悠地飛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又奔向另外一場覆滅。

  “她不會不來吧？”顧郎朗自言自語，“不會的，我還是先進去找到座位，她一定會來的。”顧朗朗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甚至買好雙份的爆米花和可樂進了場。

  剛坐下，還沒等自己把爆米花和飲料放好，顧朗朗就傻在了那裡，因為原本在那個應當屬於陳超薇的座位上，他看到了班主任羅老師眼鏡片上的閃光。

  他差點兒拔腿就跑。

  “幹什麽？”羅老師一臉精明地直視著他。

  “該上晚自習了，我要回學校！”顧郎朗結結巴巴地說。

  “這個時間？”羅老師抬手看了看手表說，“你就算打車，不堵車的情況下，到校的時候，也應該下課了！”

  “羅老師，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回家寫檢查。”顧郎朗承認錯誤的勇氣還是有的。

  羅老師笑了，他點點頭說：“檢查肯定少不了了，不過既然來了，就看完了再走吧！”

  “哦。”顧郎朗僵硬地坐在了羅老師旁邊，他本想拒絕，可是明顯的，羅老師的聲音裡有不容他反駁的意味。

  “爆米花和飲料是買給我的嗎？”羅老師的目光落在顧郎朗手上的兩份飲料和爆米花。電影快要開場了，放映廳裡依然人頭攢動著。

  “呃，是呢。”顧郎朗尷尬地遞了一份過去。

  “謝謝。”羅老師漫不經心地說，“當然，我更要感謝陳超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