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所謂協議 (2)
第 72 章 所謂協議 (2)
午飯時間胡騫予約林為零共進午餐,地點選在恆盛旗下的酒店,中式料理店裡就他們一桌客人,顯然是胡騫予包了場。
其實這萬萬不必,每一張桌子周圍都有中式的屏風作隔斷,檀香味飄散在這獨立的空間內。
侍應生不時地上菜,服務時訓練有素,幾乎沒有一點聲音,一時間整個隔斷內幽靜非常,細微的咀嚼聲與碗筷碰擊聲回響。
兩個人幾天沒見,都忙,胡騫予自己忙得團團轉,又要防著這個女人想方設法要給他的幫助。
他要她花時間去訂蜜月選鑽戒,新加坡這邊的離婚手續差不多了,便去拉斯維加斯注冊——他對她這麽說,無非也就是不想她多管恆盛的事。
為零知道他推了原來的行程安排,抽出時間來和她一起吃午飯,一定有話說,但他自從落座了以後,要麽只看菜譜,要麽低頭飲茶,現在也是低著頭關注著菜式。
胡騫予的沉默有些異常,為零輕易便聯想到是什麽事,她也不作聲,細品美食,不搭理對方。
胡騫予夾了個伴著白松露菌的炒桂花翅到為零碗裡,隨後放下筷子,拿餐巾印一印唇:“剛空運到的松露,你試一試。”
他這麽說,她便乖乖地試味道。
“怎麽不說話?”
為零笑得有些勉強:“有點累。”
他看得出來。她眼睛不像前幾天那樣泛著熠熠水光,眼睛下邊淡淡的黑眼圈因著皮膚白皙而看起來更明顯。
他伸手撫摸一下她的眼睛,然後是臉頰,她的皮膚有點涼,看起來有些疲憊,他的手掌心正契合著她側臉的弧度,她便輕輕靠在他的掌心裡,眯上眼微微蹭了一下。
“我昨天回家看你都睡著了,就沒叫醒你。是不是病了才覺得累?你臉色不好。”
“你回了家?”
“對。”
胡騫予見這個女人剛有些回暖的臉色又變蒼白,低眉想了想,說:“這裡環境怎麽樣?”
為零坐直了身體,他問這句毫不相乾的話,她看了看他,他的眼睛是很深的黑色,望不見底。
“還行,只是……”古樸,幽靜,環境算是極好的了,“……你包了場,這裡顯得太冷清。”
胡騫予抬起了頭,輕笑一下:“我包下這裡,是因為怕記者又拍到什麽大做文章。”
顧左右而言他——迎視這個樣子的胡騫予,為零有回到他們曾經針鋒相對那段時間的錯覺。
不過既然他終於肯說到“記者”了,為零便懶得再同他繞圈子:“你應該問過池介了。沒錯,是我要他配合演這場戲的。”
“……”
“你約我到這兒來,是想我跟說什麽?”
“……”
“或者,我該這麽問,你想要我跟你說什麽?需要我道歉麽?”
她一口氣說了挺多,他輕笑,又不規矩地抻手過去捏一捏她的下巴,胡騫予拿起筷子夾了個拇指甲背大小的蝦丸,塞進她氣憤的微張的口中,堵住她的話頭:“看來你是沒生病,現在你挺生龍活虎的。”
為零接過筷子,沒有接話,有些頹然地咀嚼。
面對他,她總是敗下陣來。
從沒漂亮的贏過一次。甚至,每每都遭他利用……
他親親她,蜻蜓點水一般。兩個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都在看著彼此。
胡騫予看著她的眼睛說:“這次就這樣吧。不過,還是得跟你說‘下不為例’。你沒考慮周全,你這樣是幫我,卻是給我惹了麻煩,幫了倒忙。”
他只是習慣性地看著這個女人的眼睛說話。她的眸子顏色稍淺,很淡很淡的褐色,可是如果遠一些看,卻又是讓人覺得異常的黑白分明。不只是何故。
然後他有些愕然地看到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他很熟悉的情緒。
這個女人在懷疑和掙扎的時刻,眼中都會迅速掠過這抹淡色。他目光再低一些,便看見了她欲言又止一般地張了張嘴。
她有話未說。在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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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騫予整理了情緒,等待她說話。
為零將鬢發撥到耳後,穩定了心緒。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胡騫予臉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又咬了咬唇,她才說:“我知道。”
胡騫予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呆:她竟然知道,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呆怔之後他不得不開始仔細審度面前這個女人。他微眯著眼看她,她沒有躲開他的視線。
“為什麽?告訴我原因。”胡騫予還是無法理解。
“……”
胡騫予說笑一般反問:“難道你本來就想跟我對著乾?你不是要幫恆盛度過難關?”
“……”
“你不會想告訴我這個吧?”
他笑的有些狼狽,為零有些不能承受,卻不得不逼迫自己迎視他,它語速緩慢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
“你哪來的資金反收購姚氏?”
胡騫予倏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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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為零看著他將不可思議隱藏的錯漏百出的表情。他被她說中了心事。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你又是怎麽知道要對付恆盛的是姚氏的人?”
胡騫予在這一秒鍾回過神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臉,從眉心到嘴唇。她內心掙扎,他看得見她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林為零有些無措地發現面前這個男人忽的現出一副慵懶無謂的樣子,他吃定她了,一種莫名的自信出現在他的臉上,取代方才的錯愕。
他稍稍斜靠進椅子裡,雙手背到脖子後輕輕托著,他說:“為零,你站在我這邊的不是?”
林為零驀地站了起來,筷子一摔,“乒”地一聲撞在瓷器餐盤邊緣,湯汁濺起,胡騫予手工定製的西裝上濺上幾點汙漬。
“我是不是該對你說恭喜呢?你殺了個這麽漂亮的回馬槍,姚氏的人只顧盯著恆盛,被你玩的這一手聲東擊西耍的團團轉,甚至沒有發現整個姚氏都快要進了你胡騫予的口袋!”
他不回答。
林為零繞過他往外走,不無意外,被他拽住手腕,他力氣大,每次用勁都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這次也一樣,林為零吃痛地皺眉頭。卻不回頭看他。
胡騫予聲音低沉,他說的很慢,所以每一個字都跟敲在了為零心上一般:“那你想怎麽樣?
你是不是想罵我,卑鄙無恥?
你是不是覺得我又一次利用了你?
你覺得姚謙墨,哦,對了,還有你的好朋友姚露西,都是善類是不是?
他們設計陷害我,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才是身不由己?”
他也沒有看著她說,一直盯著前方虛空的座位。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她以為他說完了,咬著牙忍住一切的心思。
這個男人巧舌如簧,沒有真心,黑白顛倒——他還想怎麽樣?還想要她信任他?
他是不是以為她也和其他人一樣,都只顧著看恆盛被推倒風口浪尖地遭受著各種非議與猜忌?
他真的以為她就這麽蠢?
她愛他,因而熟悉他,他那麽隱秘地收購動作,甚至為了掩人耳目,短短的午間休息時間都要利用到:出國與姚氏企業的股東談判,詳談收購事宜。
他這幾天這麽忙,不就是在忙這個嗎?
哦,不對,他收購姚氏的企圖,大概早在他娶露西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謀劃。
這個男人有多麽恐怖?
她真是後悔,怎麽會連他對托尼下狠手她都原諒了?她以為他會改的,會就此收手的!可他大概從沒那麽想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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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托尼告訴她,要她注意胡騫予近日來的動向,大概她還得被他蒙在鼓裡。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還是什麽都不肯跟她說,是怕她會把這個秘密轉告姚謙墨嗎?
這根本就不是他信不信任她的問題。
“你說完了?說完了就放開……”可他又繼續道:“或許,你該聯絡一下你那個假死的父親。
問問他,我的資金從何而來。
問問他,為什麽要和我達成同盟,要把姚氏並購進來。
問問他,姚亦琛當年為了得到林甚鵬的優待都做了些什麽?除了設計分開了他和你母親,除了把你母親送進了林宅,他還做了什麽。
問問他,當時恆盛的董事局是在誰的打壓之下對林甚鵬見死不救……若不是我母親,恆盛早就已經是姚家的了。”
林為零忽然掙扎起來,沉默著要從他的掌握中掙脫出來。
胡騫予忽的大笑一聲,猛地一拽,她便跌撞在桌腳。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了眼重心不穩滑倒在地的林為零。
她在哭。
她竟然在哭……胡騫予臉上築起的堅硬片片瓦解。
他覺得頭劇烈地疼痛起來。
這個女人什麽時候哭得這麽悲痛過?
哦,對了,胡騫予終於回想起來:那時候這個女人滾下樓梯,孩子沒了,她當時明明昏迷,可是當救護人員在救護車上對胡騫予說:孩子保不住的時候,她仿佛在昏迷中聽見了一般,就是那樣悶聲的劇烈的哭泣。
那時候她抓著他的手絲毫不肯放,大概是恨透了他吧,指甲割進他的皮肉,現在還留著淺淺的疤痕。
胡騫予蹲下了身體,用手替她擦淚,動作集錦輕柔,他覺得委屈。
那個孩子也是他的,她卻不跟他說,要他自責一輩子。
現在,她這樣子哭泣,卻不肯讓他聽見一點哭聲。
哪怕她只是哭出了聲音來,她也不會那麽痛,他,也不會那麽痛。
她打開他的手,不準他碰自己。他沒有垂下手,反而擁抱住她。
她沒有力氣啊,推不開他,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卻又輕柔至極。
他說:“怎麽?你是要我感激姚家嗎?感激他們,感激他們做了這些,所以才讓我和你有這麽多牽扯,才會磕磕絆絆的分不開彼此的命運……”
為零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克制住自己,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哽噎,無法自已,“托尼他……”
“你去問問托尼,他有沒有告訴我,你知道我差點害死了他,你到最後卻還是選擇要原諒我。
還有,
問問他,為了得到他的資金,我和他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
我,又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我的車禍是一場戲,托尼和我聯合導演的一場戲,對不起……
你要恨我,就恨……別離開我就可以。
我說過的,你不能離開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