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往
帶著昏沉朧意清醒時,許星緩了一會兒意識才徹底回歸。看了眼身側,那裡連一絲褶皺都無,仿佛從沒有人一般。
她怔了一下,掀開被子,趿著拖鞋打開窗簾。
外面光線扎然入眼的瞬間,許星偏過頭,心裡好像缺了一角,冷風呼呼往裡灌著,涼颼颼,空落落的。
她站在那,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紀翎的死,所有人的死,我都會給個說法。”
他留下的,除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就只有這句話。許星折身看著空蕩的房間,驀然升起一陣慌意。
房門在這時突然被推開,糯米收回爪子,細細地叫了一聲。
許星勉強壓下心緒,出門給她準備吃食,想要給自己叫碗粥時,腦中卻突然響起紀翎的聲音:“吃吧,匯豐家的粥,熬了兩個多小時。”
她鼻間一酸,輕摁鎖屏,怔忪地坐在沙發上,看糯米搖著尾巴吃飯。
糯米吃完飯,又徑自玩了一會兒,直到她一直拱許星的腿,嘴裡嗷嗚嗷嗚的,許星才如夢初醒般,霍然起身,匆忙收整出門。
說不清什麽緣由,她就是有種強烈想要立刻見到韓琛的衝動。
車子拐入警局,還未停穩,許星就推門而下,直衝入內,急促之間,在拐角處不經意地撞上一人。
“對……”那人忽然話音一頓。
許星站直身子,微滯了下:“……徐章?”
徐章面色有些古怪,接觸到許星視線的一瞬不由自主地移開,隨即又強行轉還回來:“啊,那個,你有什麽事?”
許星眉心輕攏,也顧不上追究他的不對勁,問:“韓琛在哪?”
“這個時間,在辦公室吧,我也正要去找他……”徐章話說到一半,許星就已轉身上樓,可到了門口,又沒了動作。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找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麽。
徐章這時已經趕上來了,低了下頭,手裡捏著的文件夾緊了緊,正要走過去,剛一抬步,前方就出現了傅七的身影。
他手裡照常端放著電腦,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找韓隊?”
“他請假了。”傅七說著,越過許星,一手在鍵盤上敲打了幾下,似是想到什麽,頓住步伐回頭,聲音清淡:“紀翎的案子……”
他剛起了個頭,許星這邊卻已經幾步下了樓,身影沒入拐角。傅七再一低頭,可不看見大廳正有警察領著紀父紀母進來?
“朋友如此要好,卻見不得父母。”還有那天在現場,他們對許星的態度也太過奇怪。傅七話落,緩緩收回目光,瞥過徐章,視線停留幾秒,開口:“你怎麽了?”
“哦,沒事。”徐章斂去複雜的神色,問:“老大究竟去哪了,我打他電話也打不通。”
“那恐怕只有杜局知道。”傅七笑了聲,微一偏頭:“走吧,既然回來了,就一起開會。”
徐章點頭應了聲。
會議室內。
時小今看見徐章,驚喜了一瞬,上去就拍了他一下。誰想徐章沒有反應,徑直拉開椅子坐下,手機放在耳邊,看著是在給誰打電話。
消失了這麽久,回來也沒個熱情態度。
時小今愣了下,一拳頭就捶了過去。
徐章回頭瞪她:“時小今,你就不能有點女人味。”
時小今笑嘻嘻地:“是呀,我不是女人。”說完,她就坐到座位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徐章表情滯了下,手機也放了下來,扭頭,眼神示意楊誠:她這是怎麽了?
楊誠搖了搖頭,這實在是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徐章卻理解錯了,想了想,也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幾顆大白兔奶糖,順著桌面劃了過去。
奈何時小今特意坐遠了,正在桌角,徐章怕掉下去一時沒掌握好力度,奶糖停在了隔位的姚晚桌前。
徐章:“……”
姚晚微微挑眉,看他一眼,抬手,壓著糖送到了時小今面前,嗓音冷啞:“給你的。”
時小今抬頭看徐章,見他正一臉尷尬不可言說,這才微緩了面色,接過。
“謝謝。”她小聲跟姚晚說了句。
姚晚沒做表示。
傅七把數據投放出來,敲了下桌子,半明半暗的光影映射下,他沉靜的面龐也帶上了絲凝重。
“你們看一下,這是根據韓隊從福利院找出的證據,對所有已被捕的連環凶手受害者做的對比。”他摁了下遙控器,所有受害者信息立時排列整齊的顯現出來,“不同職業、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省份,彼此之間也沒有交集,除了……符合凶手的喜好之外,沒有任何共同點。”
姚晚筆尖輕扣紙面,蹙眉:“這說不通。培養這麽多殺手,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按著自己的喜好隨意殺人?目標的選擇不可能毫無根據。”
“事實卻就是如此。”傅七道:“比如黃佳佳,社會關系簡單到一目了然,每天生活三點一線,根本找不出任何被當做目標的理由,除了符合高宣喜好。”
“再比如這個,侯海月,甚至是個精神病人……”
桌椅擦過地面的刺耳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講話。徐章捧著手機,顧不上解釋一句就開門出去,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才接聽:“老大,你可算有信了,你那邊……”
他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呼嘯風聲,話音頓了下。
“我在外面,剛才沒信號。”韓琛淡淡地問:“調查結果出來了?”
“出來了。”徐章面色嚴肅:“那個許正南,是有些不對勁。”
韓琛手上一緊,就聽他道:“我去了南城警局,發現檔案室曾失過火,許正南的案件資料也在其中。問相關案情,當年涉及的很多警察,退休的退休,調走的調走,其他稍微了解的,只知道許正南當初是以涉嫌投放危險物質罪被帶走調查,說是秘密研製了什麽具有刺激性的危險化學品。”
“之後我一直在南城打聽,許正南被抓前,南城最大的案子是一起連環虐殺案,受害者都是五六歲的小女孩,但當年性質是被定為失蹤案,警方順著拐賣的方向查找,倒真查出一條拐賣線,但沒有那幾個女孩的跡象。聽一個退休的老刑警說,當年在沒有突破的情況下,有個年輕警察提議將調查方向轉為殺害,只是依舊沒有任何線索,那時的刑偵水平太落後了,警方最後只能認為孩子是被帶出了省,繼續盯拐賣方向。在那之後,許正南就突然出事了,據說是有個年輕警察違反規定,沒有搜查證強行入室才導致的。我去了那警察的家,人早就沒了。不過他上大學放假回家的兒子倒是想起,那天,有個女孩找了過來。”
徐章吞咽了口唾沫,低聲道:“是許星。”
“許正南被逮捕不久,有學校組織孩子集體上山郊遊,也是在那,一個小男孩脫隊時,無意間發現有人在掩埋屍體,沒看清面容那人就逃了。警方後來在那處山上找到了所有受害女孩的屍體,很快結案,只是凶手一直沒抓到,可之後也再沒出現過有女孩失蹤。詳情資料同樣在被燒毀卷宗之中,我沒能查看,不過找到了當初的第一發現人,從他的描述來看,屍體的腐敗程度明顯過高。”
“許正南在入獄第一天就自殺了,老大,這裡面有太多值得推敲的地方。我覺得,那起小女孩的連環案件,和他脫不了乾系,但查不到證據。”
研製危險化學品不至於讓一個優秀刑警鋌而走險,知法犯法。案子過了那麽久沒有任何線索,卻偏偏讓郊遊的孩子看見,這更像是有意擺脫許正南的嫌疑。
韓琛嗯了聲,“過了這麽多年,找到證據的可能性不大,不必再查下去,你費心了。”
“別這麽說老大,我也是……”他也是既意外又忍不住可憐許星。
如果真與許正南有關……當年她可是比那些被害的小女孩也大不了兩歲啊!
他憋了半響,發出一聲哀歎,還想說些什麽,卻發現通話早已被掛斷。
“……”他對著手機一時無語。
蒼山之處,攔腰屋外。
韓琛放下手機,唇間抿成一條線,眉宇寒痛凜冽。
這就是許星一直小心翼翼隱藏的事。當年還是個小女孩的她,是如何發現、如何自處、又是如何決心向警察告密?
他斂下眼眸,身上外衣順著強風拍打飛舞,默了良久,才轉過身。
不遠處,是一座小木屋,也是任務中,賀遠曾停留過的地方。
徐章返回會議室時,會議已經結束,時小今正要把資料整理好交給杜局,就被傅七叫住:“小今,換個人上報吧,其他不知姓名也沒被捕的連環凶手畫像需要你來做,只有小時候的照片,要模擬出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面貌,可以嗎?”
“呵,還有我不可以的?”時小今登時卻卻欲試的模樣。
大爺的,她時小今終於派上用場了!
徐章聽了,順手接過,“那我去拿給杜局。”
話還沒說完,他就是一愣。
時小今也是。
徐章的手正覆在她手背上,屬於男人的粗糙觸感霎時傳來,帶著溫度。
徐章指間動了動,拿過資料,一臉嫌棄:“都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您這二張臉也太糙了吧?”
話落,人就揚長而去了。
時小今:“……”
傅七輕笑一聲,頓時惹來她的怒視,他微微抬手,做投降狀:“正事要緊。”
時小今鼓著嘴坐過去,翻開照片,目光在自己手背上停留片刻,又掠過去。
她手背上的傷,還不是為了咱人民群眾啊?
靠,徐章這次給糖也別想哄好她。
時小今動作不輕地拿過筆,趴在桌子上畫,剛畫出大體輪廓,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她頓時直起身,和傅七對視一眼跑出去,卻只看到輛火急火燎開出去的車影。
傅七隨手拉住一個警員,問:“發生什麽事了?”
“好像是杜局出事了,昏迷不醒!”那警員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