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畫入人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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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個月過去,六月份了,氣溫轉熱。
時音考完試後和芝愛飛了趟美國看慕母,席聞樂在四天之後到,他去看慕母的那天慕羌特意回避,時音倍感清淨。
他也算第一次正式見“丈母娘”,來的時候,她正推著慕母在湖邊散步,他依著遠遠的湖邊閑庭漫步過來。
慕母看著他,說:“不見的時候覺得不好,見了感覺又不一樣了。”
“那是好還是不好?”時音俯下身子。
慕母在她耳邊說:“你看他,目光全放在你的身上,你說我覺得好還是不好?”
時音笑。
席聞樂到了之後,才把視線從時音身上移到慕母的身上:“伯母。”
同時向時音這邊伸出右手,等她把手遞過來後牽住,將這樣子的情侶關系大方地坦露在她母親的面前,這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對長輩這麽尊重,一點架子都沒有,時音將手輕拍在慕母的肩上,慕母點了點頭。
他說:“等她畢業了,就結婚。”
時音立刻往他看,輕聲講:“你說太直接了。”
“我放心。”慕母回。
她又看回慕母。
他們兩人的見面跟自己想得不一樣,總感覺這兩人之間有種默契,之前時音怎麽陪慕母說話,她總免不了自哀自歎,現在席聞樂說的第一句話就直達心扉地安慰了她,慕母的神情瞬間釋然了。
所以他來這一趟,就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時音下半輩子的……撫養權。
後來在這兒逗留了半個月後回國,學校也開始放暑假。
七月出頭的時候台風頻繁,天天刮風下雨,等到天氣稍微轉好,席聞樂帶她出去了一次,是去外環的海邊吃海鮮,路途比較遙遠,路上下著小雨。
目的地餐館門庭雖小卻很有格調,正好碰上台風敏感期,顧客少,時音和他就直接入座了。
高中時候她曾用海鮮過敏為借口敷衍過高衫依,沒想到他知道,點完菜後提了,她講:“那你這次怎麽不問我意見就來?”
“知道你對她不說真話。”
時音特意向他看:“你怎麽就無緣無故知道這個了?”
“我問的。”
“問高杉依?在她做你女伴的時候?”
他點頭。
“你不會那時候就對我有想法吧?”
“所以不是追了你兩個月,”他肯定地講,“在這之前還暗戀你一個月,總共三個月。”
兩人隔著桌子對視,時音叩下巴:“那你說,第一次注意我是什麽時候?”
“到校第一天聽課的時候。”
她想起來:“就是你轉魔方的那次。”
反應過來後把筷子往他那邊滑:“席聞樂你挺有招啊,故意在我眼前秀智商。”
“看你最順眼,然後越看越順眼。”他講。
她笑出來。
由於兩人是下午來的,四點半吃的晚餐,結束後是六點,海上的風浪越來越大,餐館準備提前打烊,老板結帳時特意關心囑咐:“台風又要來了,兩位回去開車小心。”
台風確實來了,從海邊離開後一路都下著暴雨,裡外溫差大,車窗玻璃覆上一層薄薄的水汽,他把空調打開來平衡溫差。
接近中環外圈時堵車,等了十分鍾也沒見走動,他撐傘下車去前方看情況,時音依舊在車內看電影,過了會兒他回來,不急著上車,而是朝後面的公路觀察堵車情況,回到車內後,掛倒檔轉方向盤。
“怎麽了?”她問。
“前面積水封路。”他一邊找地方繞路,一邊講,“我們往回走,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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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外環,由於是人煙稀少的郊區,沿路很少見到大酒店,導航顯示公路直開拐彎的地方有座大學城附近有幾家酒店,他就把車開向了那兒。
較好的是一家四星級酒店,可是前台小姐帶歉表示最好的房間已滿,由於前方突然封路,許多得到消息的車主都提前在這兒訂了房間,只剩下幾個小標間能住客,時音那會兒靠著他的背閉眼休息,說:“沒關系,小標間就小標間……”
小標間是兩張單人床,席聞樂半夜的時候把她弄到了自己那張床上……然後就,腰酸背痛。
第二天台風與暴雨都停了,席聞樂去車庫取車,時音也跟著去了,她坐在副駕駛揉後頸,另一隻手往包裡翻找東西,找了會兒後無果,說:“等一下出門左拐去藥店,我沒帶藥。”
他正把車開到上坡口,前面有輛銀粉色的小跑正在上坡,他暫停車速,將手臂搭在駕駛盤上:“不去。”
時音放包:“不是胃藥,是那個藥。”
他點頭:“不去。”
“你幹嘛?”她皺眉。
他別過頭,兩人在車廂內對看,有那麽點安靜與嚴肅。
時音從他眼睛裡看不出什麽,他也長久沒有說話,直到車前的日光有些亮,他把手覆到她腹部,說:“我想要個兒子。”
昨晚的熱度消下來,大腦下意識地冷靜思考,她細細聽著,琢磨著他這句話,等到反應過來,講:“我跟你都還在讀書。”
他回:“順其自然。”
可是這個話題來得太突然,而他說話的口氣很認真,她心靜不下來,慢慢坦白:“席聞樂我愛你,但我在畢業之前不想要孩子。”
“你再考慮考慮。”
“可是我覺得太突然了,為什麽?”
這一回,他沒有回答“因為我愛你”或者“我想跟你有個孩子”這樣她心中為他預先設定好的話,而是搭著方向盤簡單地回答:“就是想要了。”
車廂內一時沉默,時音別頭看車窗外,不久,她膝上的手被他握起來:“時音。”
她沒應。
“看我。”
歎出一口氣後往他看,他說:“如果你願意為我生兒子,你和兒子都會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超越一切,是至親人。”
“如果生了女兒呢?”
席聞樂沒答。
車子回程路上,時音和他話很少,她偶爾會說些學校的事,他單手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肘搭著車窗,只在時音說完後回一個簡單的“嗯”。
因為話題被她擱開了,他心情不好。
車廂內一時沉靜。
直到兩個小時後,車子駛進內環,他才改變口氣說:“今年遲點去學校,我帶你去度假。”
她問:“去多久?”
“你想多久就多久,三個月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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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音並不是不知道席聞樂帶她去各個地方度假的真正原因,這個決定作出後,她沒拒絕也沒支持,只是任由他辦理一切手續。
她的行李由阿冰打理,在這之前,別墅裡的家務事無巨細全都由阿蘭包辦,她們隻讓她好好養身體,其余什麽事兒都不讓她插手。
別墅裡的藥都被收起來了。
他想要個兒子,這決心來得突然,實施得也這麽徹底,接下來就是做她的工作,度假行程表上寫著世界上最浪漫的幾個國家的名字,第一站就是有著特殊意義的奧地利。
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席聞樂在客廳裡跟栗智吩咐事情,時音一人在露台的藤椅上抱膝坐著,偶爾會聽到他的一些講話聲,她閉上眼睛。
半個小時後,她下樓。
他依舊忙碌,沒注意到扶著牆壁站的時音,她在他身後輕輕說:“如果我現在不想去了,你會不會生氣?”
栗智看向她。
阿蘭,阿冰都看向她,跟著她身後下樓的芝愛也止步在樓梯上,看著局面。
席聞樂暫停了與栗智的對話,沒回話。
“其實你可以在我身上用更簡單的方法的,”時音說,“但是這一次你沒想到。”
她說完,上樓。席聞樂沉默著把手機擱回桌上。
第二天早晨,老李的車準備好了。
阿蘭將行李放到後車廂,時音一聲不吭地上車,席聞樂向栗智交接完事情後扣了扣車窗:“不是這輛,下來。”
阿蘭一愣,老李也降下車窗往外看。
他從阿蘭那兒接過行李放進跑車的後車廂,替時音開後車門,示意她出來:“坐我的車。”
時音下車,重新坐到他那兒的副駕駛,他上車關門,她往旁邊坐了一點,挨著窗戶看外面,不與他有任何交流。
他說:“我知道你昨晚沒睡,路程很遠,你在車上睡一覺。”
“機場能有多遠。”她低聲回。
車子啟動,他轉方向盤,將車子開進車道。
一上路的確容易昏昏欲睡,到下山的路口已經有些撐不住,車內開著空調,他給她蓋了條毯子:“到了叫你,睡吧。”
路上不知睡了多久,他開車穩,時音很少被打擾,後來越睡越深,潛意識裡覺得路程很長,想他怎麽還不叫她,但是疲感與惰性已經蔓延全身細胞,說不出話,只能閉眼睡著。
車子半路停過,應該是在一些服務站,她有氣無力地整理坐姿,繼續睡的時候隱約覺得席聞樂在動她,把她原本傾向車窗的腦袋轉過來,她疲憊地問到哪兒了,被他的嘴唇輕輕壓住,然後在迷蒙的狀態下被動地跟他接了個吻,他一邊把她的頭髮整理到耳後,一邊吻她,唇上觸感又柔又暖,蔓延進嘴裡一陣麻,他親完後又近距離觀察著她睡覺的模樣,在她鼻子上額上都落了幾個吻。
然後繼續開車,時音也繼續睡。
等睡得差不多後,吃力地醒來,腰和脖子都有些酸痛,她問:“到了沒啊……”
“快了。”
睜開眼正好看見夕陽天,她閉眼,只是沒睡一會兒重新睜開眼,她皺著眉坐起身子來:“幾點了?”
“五點。”他一手控方向盤,一手搭著窗沿說,“下午。”
“我們飛機幾點啊!”她側頭。
“九點,上午。“
她再次轉頭看四周景色,好像仍舊是山道,她再問:“你開回去了?”
“沒有。”
車頭突然一個轉彎,時音抓穩窗沿,向前看去,看到半山腰一幢熟悉無比的古典別墅,心咚地跳了一下。
他把她帶到了,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來的地方。
這裡還像以前一樣幽靜,青灰石磚,歐式門簷,四周冷杉林立,一派嚴謹與幽謐。
車子開進中庭,有女傭下來迎接,算算早上出發到現在行車一共九個小時,他一個人把車子從他的城市開到了她的城市,又有一點浪漫了。
“那你原來那個行程怎麽辦……”時音下車問。
他交車鑰匙給管理人,從管理員手中接過另一把鑰匙,向提前準備好的越野車走,說:“推掉。”
說完把副駕駛的車門開了,示意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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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知道讓她在同一個地方接受同一個人的兩次心意是件很荒唐的事,但他依舊把她帶來了。
木屋完好無損地佇立在林中,周圍還豎起了新的柵欄,下車,遠遠看去的時候心內思緒百轉,時音吸一口氣。
就跟被他第一次感動時一樣。
他在她前面進門,裡面的家具都乾淨如新,好像天天有人打理,她在他的身後走,抿嘴看著四周的擺設,後來指著沙發說:“我以前就是在這裡等你,等了三天你都不來。”
這一句話剛開始說的時候很正常,到一半時有些哽咽,以前那些委屈漸漸湧上來,席聞樂看她,她也看他。
“然後,”她繼續說,指著羊毛地毯,“我在這裡躺了一個晚上,外面下暴風雪,燈滅了,就我一個人,然後……”
說到後面,鼻子和眼睛發酸,她停住。
席聞樂把她抱進懷裡。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理我?”
“不知道。”他說,“但是我也很不好過。”
“你肯定不會理我的。”
他把她抱得更緊一些:“以後任何事都不會放掉你了。”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她用手抓著他的領子,從他懷中仰頭看他:“那現在……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嗓音已經微啞,睫毛也濕了,和他額頭抵著額頭擁抱著,閉緊眼。
那個可以用在她身上的最簡單的方法,他終於想到並做到了,不需要大把金錢與時間堆砌起來的浪漫,只要回到曾經狠狠傷害過她的地方重新許諾她一輩子,給她安全感,她要就給她,直到她的心踏踏實實為止。
其他的事,順其自然。
這剩下的半個暑假時音都和他留在了這座別墅,相互之間的熱度直到暑假末期都不消散,一年了,感情又濃了一點。
九月份開學,時音升大二。
剛開學的一個星期瑣事較多,總校納入一批大一新生,這一大批新生資源使各個社團都比平常忙碌,校園裡也熱鬧了。
班裡學生沒有變動,火薇的肌膚被日光浴曬成完美的小麥色,邵西可手腕上換了幾條最新季度的鑽鏈,閑著的時候,看出她們臉上一暑假狂歡後的虛疲,但是提到新生資源,又各個精神奕奕。
新生們很主動,她們來到總校的第一天就背熟了這校園裡的勢力格局,接下來幾天就小心翼翼地前來觀摩傳說中的人物,火薇自然是名勝之一,簡茉律也不差,但她們兩個的招話題程度早已不如時音,時音的名聲在新生中已和法瑟一樣響亮,成為那種生活在口語傳說裡的女人,其中被傳得最厲害的一條就是:太子爺的女朋友。
教室內人聲鼎沸,教室外萬裡晴空。
紀桃沢坐在課桌對面報告社團新進社員的名單,時音撐著臉看窗外的天,微風徐徐,吹到袖口前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腕上的細鏈子輕輕晃動。
紀桃沢觀察她一會兒後,說:“好像比暑假前白潤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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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音看向她,指自己。
紀桃沢點頭。
“沒怎麽出去。”她回應。
課鈴響,下節是全年級一起去階梯教室上的大課,紀桃沢回自己教室去拿書,時音也收拾東西,芝愛不知道去了哪裡,等人都走光後時音才等到她,她從時音手裡接書,緩著一路趕過來的呼吸說:“走吧。”
“忙什麽去了?”
姐妹倆走出教室,芝愛說:“買點東西。”
時音往她看了看,笑,不說話。
階梯教室已坐滿人,幸好紀桃沢提前留了位置,時音與芝愛到中排第五組的位置坐下,課還沒開始,四下學生都在做各自的事。
時音與紀桃沢閑閑地講話,大致聽她聊這個暑假班裡人都做了些什麽比較出名的舉動,比如說火薇參加了一場慈善馬球比賽,簡茉律雇了家雜志全程記錄自己的非洲行;還有一些奇聞異事,比如說最近網上有部漫畫開始受追捧,而校方懷疑漫畫的創作者是本校學生,因為這部漫畫內的校園環境不僅跟總校一致,就連發生的事情也相差無幾。
“這部漫畫講什麽?”她問。
“就講校園裡的一些平常事,感覺作者以第三者的角度窺視了一些學生的對話編湊成一系列的小故事,不過由於很真實,加上畫風好故事有趣,最近在網上人氣很高……而且作者不否認以總校為背景創作的故事,所以受關注度很廣,”紀桃沢頓了頓,“正因為如此,學校挺介意的,據說開學前就在找畫畫的學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