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在月無顏的身軀裡可還住得慣

  山路崎嶇，一路隨著小和尚沿著青苔遍布的石階而上，越走越感覺樹木濃密，就連陽光的下的小徑都被遮掩的昏暗起來。

  靜默的走在小路上，良久。

  那小和尚終於開口了：“簡公子，你可以進去，這兩位卻是要在山門外等著的，師叔已經不見外人多年。”這番話說的平和，但是簡陌從桂牧原的表情裡已經知道，似乎在風巒，能被相國寺裡的那位見一見的都不是凡人。

  她這般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是不是要感激涕零的拜上幾拜？
  那個小和尚卻不說話了，原本一臉的平淡，此時卻眉頭一皺，隨手折了一段樹枝就投擲了出去，只聽見山林之中噗通一聲，然後是樹枝折斷的聲音，群鳥被驚飛的聲音，一時很是熱鬧。

  “相國寺不是可以隨便覬覦的，告訴你家主子，想要好好的就安分一點。”小和尚這番話說的特別有氣勢。

  鳳六的眼眸卻是暗沉了下來，那個跟來的暗衛，他是察覺一二，但是方位什麽的並不能確定，但是小和尚卻一舉手就把人打了下來，可見小和尚是比他更加厲害的存在。

  “簡公子小心，山路很滑。”小和尚轉過身依舊是不染塵埃的清冷模樣。

  簡陌眉眼閃了閃，小和尚對於她並不是多麽客氣，如果她連小和尚的眼都入不了，那位如何能看上她，有興致見她一見，個中原因她想不明白，但是也知道絕對不是那麽簡單就是了。

  小和尚看著簡陌深思的表情，看著她臉上沒有半分的高興和得意，甚至比他還要平淡，他突然就覺得很滿意，也許這個人不是那麽沒有優點。

  否則，何以至於有人另眼相待。

  朱紅的山門出現在眼前，門前的石板鋪就的平台倒是一塵不染，牆壁的拐角處露出一大片火紅的梅花，映著朱紅的門，灰白的石板地面，雪白的牆壁，上頭湛藍的天空，當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在簡陌欣賞的檔口，朱紅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光頭的小和尚笑眯眯的問：“大師兄回來了。主持在梅園。”

  那小和尚點點頭，還是沒有什麽表情的臉，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看著鳳六和墨語，以及暗處的墨風都找到自己的位置，沒有進去的打算，甚至沒有打算說什麽，他才滿意的點頭：“簡公子請。”

  簡陌抬腳跨過高高的門檻，回頭看著朱門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關上，門外的兩個人關切擔憂的眼神，簡陌看了一個真切，突然就有了一入侯門深似海的感覺，她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了。

  “簡公子想什麽？”小和尚看著簡陌詭異的笑容問。

  “不知怎麽就想起了一句詩。”簡陌也沒有隱瞞，一邊跟著小和尚往前走，一邊慢慢的說，“可是我的丫鬟侍衛的神情，我只是突然有了一如侯門深似海的感慨。”

  那個小和尚卻是一震，回眸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簡陌，良久，久到簡陌都以為自己說了什麽不妥的話之後，那個小和尚卻是雙手合十，鄭重的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請吧！”

  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只是步履驟然急切起來，就連神情都透著莫名的古怪。

  簡陌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地方不對，這裡庭院深深，人跡罕至，本來人也不多，她只是隨便的發了一句感慨，有什麽錯。

  遠遠的梅林已經可以看到了，隱隱的還能看到梅林間一抹灰白的身影，正佇立在火紅的梅花樹下，緋紅的花瓣飄揚，他的雪白袍子也在飄揚，淡淡是背影，就讓人心靈突然就沉靜了下來，這幅畫面完全美的不似凡間。

  簡陌在想，如果那人這個時候驀然回首，會是怎樣的一幅畫，她甚至有了畫一畫的衝動。

  “不如，你回去吧，小僧會和師叔解釋的。”小和尚卻突然止了步，看著簡陌的眉眼間透著掙扎。

  簡陌突然感覺，小和尚不是怕打擾了這樣一幅美麗的畫面，而是另有隱情。

  “也好！”簡陌已經脫離了風翼的視線，倒也不怕風翼找麻煩，此時回去也沒有什麽不妥，她也比較擔心，來客居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按著自己計劃的方向走。

  她剛要轉身，卻看到梅林裡的那個人驟然轉過身來：“來了。”聲音縹緲的像是從天外而來，莫名的孤寂，莫名的清冷，莫名的憂傷。

  簡陌一個抬頭就僵在那裡，一張如玉的臉漸漸蒼白，雙拳緊握，身子甚至都因為緊繃而有一些發抖。

  小和尚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鬱鬱的離開了。

  緋紅的花瓣飛舞，天地間只剩下他和她，他的白衣如雪，她的月白如玉。

  “簡公子不如亭中一敘。”那個人微微笑著，清冷的眸子似乎瞬間就能穿透簡陌這個人看到她的心裡一般。

  簡陌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跟著他輕緩的步子，沿著曲折的小徑走到梅林中的亭子上，玉石雕刻的桌面上，有著熱氣騰騰的香茶，在紫砂的杯子裡，杯子上又梅蘭竹菊的圖案，看著就古樸清雅。

  “坐。”那人坐在一旁，然後笑著看著簡陌。

  “多謝。”簡陌想要笑笑，可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僵硬的坐在那裡，目光看著院子裡梅花良久，才回眸問：“敢問高僧怎麽稱呼？”

  “呵呵。”那個人掩唇輕笑了兩聲，似乎是自嘲，又似乎什麽都不是，他的眸子淡然，但是似乎有莫名的亮光，深深的看著簡陌，“高僧不敢當，我叫未央。”

  未央？且不管他給她的感覺是什麽，簡陌就是感覺這個人太奇怪了，一個和尚，還是相國寺的主持，名字不是圓智什麽的，竟然叫未央，這麽奇葩的名字真的好嗎？

  “簡陌！”簡陌也報上自己的名字，盡管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像是她的一個故人，但是說了話就知道不是了，那個人呵，卻早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回不去了。

  “可否再彈一次那個曲子？”未央問，白衣素面，簡陌竟然不知道如何拒絕他。

  亭子裡早已準備著古箏，簡陌也沒有說話，只是坐到古箏前，靜了靜精神，然後開始彈。

  初始那個未央還是坐著聽，不一會他就縱身跳到了滿園的紅色梅花裡。灰白的身影在梅花盛開的枝頭，折了一枝梅花在手，就舞了起來。

  似乎天地間只剩下這一首曲子，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似乎梅園裡只有那清絕的一舞。

  半分俗氣不沾，卻已經豔絕天下。

  曲罷，簡陌端坐著，眼神複雜的看著梅花林中，沾了一身緋紅花瓣的灰白人影，看著他手持一枝梅花，慢慢的走近，然後終於在簡陌的面前站定。把那一枝紅梅遞到簡陌的面前。

  “這天下的女子大概沒有不愛花的。”只是這一句就像是平地驚雷一般，簡陌震驚的抬頭看著未央，她自認為偽裝的夠好，至少當初墨雲，如今的三皇子風傾城，包括桂牧原都是沒有看出來的，何以未央一眼就看穿了。

  “你是誰？”簡陌終於問出了她最想問的話。她從凳子上站起來，衣服濕淋淋的裹在披風裡，從裡到外都透著寒氣。

  似乎這時，未央才注意到簡陌裡面的衣服是濕的，他眉宇微皺，如果別的人看來定然是要心疼的，這樣玉雕一般的仙人，如何能糖他皺眉。未央說：“去廂房換了衣服，回頭貧僧會陪施主討論是誰的問題。”

  簡陌也是真的不舒服，在未央的面前她就是有無從遁形的感覺。她也不說話，繞過未央，徑直奔著遠處的屋宇而去。

  梅林中央的亭子裡，未央手裡舉著那枝梅花，神情怔忪，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師叔。”那個小和尚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不如弟子送簡公子下山吧。”眉宇間都是濃濃的擔憂。

  “既來之則安之。無塵，這些你還不明白嗎，哪裡是躲地掉的。”未央歎息一般的說，縱使他是半個神仙，可是依舊抗不得天命。

  “可是……”無塵的眉宇皺的都能擰下水來了。

  “去吧。”未央揮了揮手，“把最好的那個瓷瓶拿過來。”

  無塵愣了一下，然後還是轉身走了，師叔都沒有辦法，他能有什麽辦法，他們能有什麽辦法。

  簡陌換了一身小沙彌的灰白衣衫走了回來。眉宇沉靜的模樣，讓未央的嘴角微微勾起。

  “坐！”未央一邊說著一邊坐下，笑著看著坐下的簡陌說，“這隻梅花不錯，為了答謝簡公子剛剛那一曲之誼，待會便送了你。”

  “如何知道我是女子！”簡陌沒有接著他的話說，只是認真的問，她自認是沒有什麽破綻的。

  “當然沒有破綻，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開了天眼。”未央慢悠悠的給簡陌重新倒了一杯熱茶，連說話都用我了，不再是貧僧了。

  “哦？”天眼不是透視眼，簡陌感覺未央就是在忽悠自己。

  “在月無顏的身軀裡，可還住得慣？”未央突然抬起眼眸認真的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