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會
  忽然間毫無緣故再多的愛

  也不滿足想你的眉目

  想到迷糊不知不覺讓我中毒
  不是不明白太想看清楚
  反而讓你的面目變得模糊
  越在乎的人越小心安撫
  反而連一個吻也留不住
  我也不想這麽樣反反覆複

  反正最後每個人都孤獨

  你的甜蜜變成我的痛苦
  離開你有沒有幫助
  ——王菲《我也不想這樣》

  1
  童小語往常每個月中旬肯定會來月經的，可是這次到了五月下旬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一開始我還拿這個開童小語的玩笑，我說她肯定是懷孕了，童小語緊張無比，忙問上次做愛到底有沒有戴避孕套，我騙她說沒有，結果童小語當即臉色蒼白嚇的不行，童小語不停安慰自己說肯定是因為前久太累了所以延遲了，過幾天應該就會來的，後來到了五月底居然還是沒有來，結果我也給怕了，然後想想自己也不能確定上次做愛到底有沒有戴避孕套。到六月初的時候已經較往常推遲了半個月，童小語還是太平無事，這下我們兩個都真正慌了神，在一起也整天唉聲歎氣，猶如世界末日一樣，最後我決定等從南京回來如果童小語月經還是不來話就去買測孕紙，打胎到不可怕，就是有點舍不得童小語的身子。

  去南京的那天早上我和童小語約好到外面玩，剛見面的時候她就樂不可支地要告訴我一個天大的喜訊，然後在我耳邊悄悄說：“老公，我那個來啦。”

  “真的啊！”，我喜形於色，頓時感到童小語非常偉大。

  “恩，其實昨晚就來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現在才告訴你的”，童小語也是如釋重負的神態，“老公啊，下次做愛可千萬要小心啊，這幾天我真的被嚇死了。”

  我安慰了童小語一會兒，答應了她若乾個要求，然後告訴她：“我坐下午一點的火車去南京。”

  “我去送你吧”

  “不要了，我就去三兩天，很快就回來。”

  “那好吧，你一定要好好當心身體啊。”

  “我知道，因為我的身體不是我一個人的，還是你的。”

  “對的。”童小語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傷感。

  臨別的時候童小語從包裡拿出一個卡片送給了我，童小語說是她昨天晚上給我做的平安符，粉紅色的卡片上方畫著兩顆心，卡片上著：親愛的老公，我祝福你一路順風，時時刻刻記得老婆想著你。

  回到宿舍後我把童小語給我平安符放到了抽屜裡，然後背著包下了樓，剛到樓下的時候突然折回，然後把平安符取出來塞到了包裡，出了校門直接叫了輛出租車，向火車站駛去。

  2
  特快列車在風景綺麗的田野之間穿行了了三個半小時終於到了南京。從火車站剛出來迎面就是一陣清新的風撲來，吹的人心曠神怡。我沒有直接坐車而是在路上走了一會兒，南京似乎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濕漉漉的，天很藍很低，視野極為開闊。南京的馬路要比上海寬大許多，上面行人也不多，兩邊盡是枝繁葉茂的梧桐。南京人步履緩慢，言語平和，聽上去很是舒坦，給人一幅悠然安靜的印象，遠處是墨綠色的紫金山突兀在半空中，我看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害怕，我想這好端端的空中怎麽會有這麽大的一個東西呢？無論是我的家鄉揚州還是在上海，我都沒有見過山，紫金山完全可以算作是我平生見過最為雄偉龐大的天然景觀了。

  李樂沒有來車站接我，他的觀點是我作為一個在上海待了那麽久的人是不會在南京這種小地方迷路的，自從那次他來上海之後他一直固執地認為南京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地方，言語之間頗為自卑，當然李樂不來接我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實在太忙了，至於在忙什麽，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我按照李樂提供給我的公交路線很快找到東南大學，然後一直找到他的寢室，李樂人不在宿舍，問他的舍友結果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那些舍友一個個死樣怪氣的，看到我一個陌生人進來不激動也不疑問，仿佛當我不存在一樣，我也懶得問太多就趟在李樂床上休息，李樂的床延承了他高中時期的風格，又髒又臭，不過或許是太累了我居然很快睡著了。

  我被李樂叫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李樂說他剛從學生會回來，經過他不懈的努力現在他已經光榮地成為他們系學生會的宣傳乾事，只要他在不懈努力努力很有可能成為新一屆的學生會主席，李樂對此是信心十足。李樂說先帶我去吃晚飯，路上李樂繼續滔滔不絕講述著他在學校裡的風光，“沒有辦法啊，我能力實在是太強了，老師真是太欣賞我了”，李樂一邊強烈壓著自己的鼻子一邊如此對我說，依然吐液四射，一路上沒有給我任何表達的機會，然後說話間李樂把我領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酸菜魚館，
  “兄弟，今天讓你嘗嘗我們南京特色小吃”，李樂無比驕傲對我如此說。

  所謂的特色小吃就是酸菜魚，一個大盆子盛著滿滿一鍋紅綠相間的湯水，裡面有一條不大也不小的魚，那紅的是辣椒綠的是酸菜，這湯又酸又辣，和著白米飯吃極為開胃。我吃到最後嗓子辣的冒煙，滿頭大汗，李樂就一邊用指甲掏牙齒一邊嘲笑著我，頗為快樂。

  吃好飯我問李樂有什麽大事要我幫忙，李樂說：“提到這個就氣人，我好不容易喜歡了一個女生，結果還不吊我。”

  “哥們，我知道你是高手，幫幫我吧，你看我，根本不會對一般女孩子輕易動情的，現在可好，痛苦的不得了。”

  說實話認識李樂五六年了，還真是第一次聽他說不如我要求我幫忙，就衝著這第一次我當即把胸膛拍的震天響然後用肯定的眼光看著李樂對他說：“這是小事，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

  李樂當場樂得不行，用粗大的拳頭在我胳膊上錘了一把，“我操，兄弟你真是太牛B了。”

  當天晚上我和李樂在他們學校操場上給他傳授真經，我告訴李樂追女孩子一定要猛，絕對不能心慈手軟，無論收到什麽打擊都不能放棄，具體而言就是你每天給她寫情書，每天給她送點小東西，什麽花花草草，饅頭麵包之類的都可以，然後天天在路上堵她請她看電影，有空就去盯梢掌握她的活動路線，動不動就要造成偶爾相遇的情景，總之要采取密集型進攻，讓她生命之中到處擁有你的影子。你對她的好，讓她睜眼閉眼都是你的影子你憨厚的笑容，當然一開始這對人家絕對是一場噩夢，但是等噩夢過去就會春回大地，而當有朝一日那個女孩子發現這一切都成為了習慣成為她生活中無法缺少的一道風景之際，ok，哥們，祝福你，你成功了……。

  說完這些的時候我自己都想狂笑不已，我想這哪他媽是追女孩子啊，這根本就是一天方夜譚，也就只有瞎掰才能掰出來的，是個人都知道我在放屁，沒有想到李樂還真當真了，不但頻頻點頭，還不停說我很牛，到最後李樂很是堅定地說：“放心吧，我知道怎麽辦了。”

  事實證明李樂確實是和常人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的，別人認為不可思議的行為對他猶如家常便飯，我不知道李樂後來到底是不是運用了這種頗為不要臉的方法去追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的，反正我知道他成功了，幾個月後李樂屁顛屁顛地帶著他女朋友到上海玩，李樂並強烈要求夜裡我出去借宿，把我的宿舍讓給他們洞房，第二天李樂請我吃飯時，李樂抱著她女朋友萬分感激我那天在操場上對他的鼓勵和英明指導，否則決計不會有“今日贏得美人歸”的無限光彩，看著李樂那幸福的樣子我很鬱悶，我鬱悶沒別的原因只是覺得李樂的女朋友無論從哪方面去判斷都無法確定是一女人，李樂卻當成個寶一樣去珍藏，操，這個世界真是太神奇了，要不怎麽說人與人是不同的呢。

  那個晚上和李樂在操場上聊到十二點的樣子，最後我實在累得不行，強烈要求回去睡覺，李樂卻連我這個最為人道的要求都置之不理，而是帶著我翻過他們學校的圍牆然後把我帶到一處烏煙瘴氣的地方說那裡是南京一處很有名的紅燈區，在我們的四周充溢著大量物廉價美的妓女，這裡的妓女甚至比珠江路上的盜版光盤還要出名，李樂用無比淫蕩的眼神看著我然後色色地問我夜裡要不要小爽一把，他老人家願意陪我一同墮落，結果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嚴厲拒絕，最後在李樂的強烈要求下我買了兩張黃碟算是對他有了個交待，在回去的路上李樂大惑不解地看著我說：“兄弟，我還以為你好這個呢，沒有想到你還挺正人君子的嘛！”

  等回到宿舍躺到床上差不多已經是午夜三點鍾了，我四肢散架猶如垂死的老者動彈不了，李樂卻依然精神抖擻地和我繼續談了一個小時的人生，等四點多的時候才讓我睡覺。而第二天一大清早我睡的正為酣暢之際又被他給搖醒了，我一看表結果七點還不到，當場差點氣得吐血，李樂見我醒了就興奮不已地說要帶我去領略一下南京美好的大好河山，看著這個精力充沛的家夥在我面前猶如猴子一樣蹦來蹦去我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真懷疑這個家夥簡直是機器不是人類，我說我他媽才睡了三個多小時呢你現在叫我起床還不如讓我去死好呢，結果我抗議無效，李樂根本不理會我的痛苦只是不停搖我，反正他有的是力氣和心情，後來我幾乎是閉著眼睛隨著李樂又是座車又是走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哪裡反正最後來到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然後李樂對我說：“到……啦！”

  “到哪裡了？”

  “紫……金……山”，李樂回答地陰陽怪氣。

  “你想乾嗎”我瞪著眼睛看他。

  “爬山啊，要不來這裡乾嗎？”，李樂說話時又是甩胳膊又是蹬腿的，然後完全沒有顧忌我一幅恐懼的神態自言自語說：“爬山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天天爬呢。”

  那天后來的經過是這樣的，我在李樂連拉帶推外加嘲笑之下花費了三個多小時登上了我們江蘇省第一高峰紫金山頂，然後休息了沒有五分鍾又開始下山，而為了表示自己的博聞強記，李樂強烈要求帶我從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下山，我問李樂上次從這條山路下山是什麽時候李樂回答我是他八歲的時候，然後我提心吊膽跟著李樂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沒有看到一個人，看著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眼前鬱鬱蔥蔥的山藤我真懷疑自己不是在南京市區而是在神農架，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面前依然精力充沛活蹦亂跳的李樂就是神農架野人，而我就是一傻B，就這樣我一路胡思亂想居然到不覺得有多少累，最後來到一片大湖面前我們停了下來然後李樂做祈禱狀仰天長歎說這就是犧霞湖。

  坐在湖邊上李樂開始給我講述著美麗神話，李樂猶如一說書的先生按時間順序開始滔滔不絕從上古時代講起，講了大半個小時才講到堯舜禹，我嚇得趕緊讓他停下來，我想這剩下還有五千多年的光景呢，照這種速度要講到何時才是個頭啊。離開犧霞湖後我又跟著李樂在山間亂轉了一個多小時然後來到一座陵園前，李樂說這就是舉世聞名的明孝陵了，我提出要買票進去看看，結果李樂頗為不屑地說跟他在一起哪還用得著買票啊，那不是看不起人嗎？李樂說完帶我繞著偌大的明孝陵轉了起來，最後把我領到一處有一個小缺口的鐵絲圍欄處，看著這鐵絲圍欄李樂無限感歎：“十年了，居然還沒有被修好，要不說南京經濟怎麽搞不上去呢”，感慨完畢之後就老鼠一樣給鑽了進去。

  基本上那幾天在南京跟著李樂遊玩了N個景點我都沒有怎麽要花錢買票的，比如說去中華樓玩是從外面八車道的大馬路上翻越鐵柵欄進去的，去玄武湖是在早上六點前趁工作人員沒有正式上班冒充晨練市民進去的，去總統府是從一家拉麵館的窗戶跳進去的……李樂總是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辦法，讓我玩的不但開心而且刺激，我想如果我是女孩子，跟他這麽一遭玩下來肯定會瘋狂愛上他的。

  3
  在南京我給童小語買了一盒上品雨花石，一把刺繡的布傘和其他一些小工藝品。我本以為童小語見到這些東西後會很興奮很開心的，卻沒有想到她看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工藝品立即皺起了眉頭，童小語納悶地問我：“這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她怎麽拿回家呢？要是她媽媽問起來怎麽回答？。

  最後童小語讓我替她保管這些東西，童小語說我的心意她收到了，等她什麽時候想要了再從我這裡拿。

  我答應了童小語，我把這些東西精心保存了起來，畢業之後我搬家不下五次，從上海的東部到西部然後又到東部，從上海搬到蘇州然後又搬回上海，生活完全可以用動蕩不安來形容，一路之上我丟棄了很多東西，直到有一天我把它們的主人童小語也弄丟了，可送給童小語的這些玩意兒一直都帶在身邊精心保存著，因為我總是記得那一句話：

  “放心吧，我肯定會跟你要的。”

  我真心希望那一天可以早日到來。

  雖然，我知道，那一天已經永遠不會再到來！

  4
  從南京回來後我嘔心瀝血了小半個月，查閱了大量專業書籍和網上資料，通過抄襲，吹牛，杜撰等不良手段完成一篇2萬多字的論文，這篇論文言語嚴謹，論證雄辯，有張有弛，看上去很美。六月中旬我滿懷信心地參加了畢業答辯，讓我鬱悶的是輪到我答辯的時候五個老師走掉了兩個又睡著了兩個，只剩下一個老頭子還清醒著，這個老頭子也比較奇怪，從頭到尾看都不看我的論文只是問我實習跑藥房的感受，後來又和我研究了一下現在藥品價格是不是有點不合情理，最後和我又討論了一下社會主義制度，就這樣海闊天空對侃了半個小時之後老頭宣布答辯結束並給了我一個優良的成績，答辯結束的時候老頭對我友好微笑和我握手祝福我工作快樂。

  也是在六月中旬的一天，我們班組織到學校附近的黃興公園拍些照片作為畢業留念，大家興致都挺高的，沒有想到童小語這天拚拚讓我陪她去徐家匯去買衣服，怎麽和她協商都沒有用，最後實在拗不過隻得憋著一肚子氣陪她過去。於是叮叮咣鋃又是座汽車又是坐地鐵的趕到徐家匯，然後累死累活地把美羅城，港匯廣場等大商廈逛了個來回結果衣服是一件都沒有買，我想這總可以回去了吧，結果童小語又心血來潮說要去共青森林公園劃船，我說劃船到哪天不好劃啊？就算非得今天劃船那也找個近的啊，從徐家匯到森林公園等於穿越整個上海市了，結果我還沒有說完童小語就不樂意了，她拋下句話：“你不去算數，我自己去好了。”然後真的頭也不回就走了，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陪再她坐車到森林公園，於是叮叮咣鋃又座了一個小時車剛到五角場的時候又要下車，我大惑不解我說你不是去森林公園嗎，在這兒下車算什麽啊？結果童小語說要她渴了，要下去買飲料喝。童小語對飲料有講究，死活隻認一種叫“第五季”的飲料，結果跑了幾家便利店都沒有買到。我的同學不停在給我打電話催我快回去拍照片，童小語又嚷著讓我快點給她買說她嗓子裡已經在疼了，後來我急了我說你不就是渴嗎買瓶礦泉水不就完事了嗎又便宜又解渴，結果童小語眼睛一閉一幅蠻不講理的腔調說堅決不喝礦泉水，因為一點營養都沒有，我聽這話差點沒暈倒，我想我他媽平時渴的時候連礦泉水都舍不得買，她居然喝水都要注意營養，這日子真沒過頭了。

  我忘記當時我後來對童小語說什麽了，反正是語氣蠻重地說了些大道理，意識是你們上海小姑娘太作太無理取鬧了，後來童小語生氣了，童小語生氣起來比較奇怪，她不會和我吵，也不表現得很傷心，她就是不理我，而且笑嘻嘻的。童小語一個人自說自劃地向前走著，我去攔住她，她就轉彎，我拉住她，她就加快步伐，我問她要幹什麽，她說她要回家，我說那我送你回家吧，結果她說她不認識我。

  和童小語的這次不開心並沒有影響到我們深厚的愛情，六月底，我從學校搬走的那天童小語也過來了，並且像模像樣地幫我拿枕頭、電話什麽的。我的行李不多不少，加上電腦一共五大包，所有的專業書籍都被我當廢紙賣掉了，一共賣了三十塊錢。當大眾物流的小麵包車載著我和大學四年所有的家當緩緩從學校那條長的出奇的主乾道往外行駛的時候，我情緒穩定，目光遊離，我睜一會眼再閉一會眼睛，我看著那些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場景，並沒有考慮到那或許就是最後的告別，只是有一種淺淺的憂傷在內心蔓延，無處可逃。

  5
  公司給我的宿舍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公寓，按照道理應該是三名員工合住一間這樣的公寓，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公司沒有分配其他員工和我住在一起，因此我一個人獨佔了這三室一廳。此公寓位於北外灘，環境優美，交通便捷，趴在寬大的陽台上可以看到髒兮兮的黃浦江水在面前黯然流過。公寓裡面裝潢豪華，設施齊全，有寬帶和免費電話，水電都不要錢。相比我那些在外面幾個人合租一室戶的同學而言，我這裡完全可以被稱為天堂，而我為這個天堂所付出的代價只是每個月交納150元的物業管理費。

  對此我的解釋是我運氣很不錯，其實大學最後一個學期開始我的運氣好像就開始不錯起來，最有力的一個證明就是我順利轉成了上海市戶口。因為大學裡我有兩門科目考試不及格，按照應屆畢業生落戶上海的資格要求像我這樣的條件想轉上海戶口無疑是天方夜譚，因此當我向系裡要大學四年成績表的時候很多老師都冷笑著勸我就不要去丟人了，只是沒有想到我把籃表遞上去沒一個月戶口就給批了下來，讓很多等著看笑話的人大跌眼鏡，以致後來有很多老師遇到我的時候都會指指劃劃地對我說：“你這個同學運氣實在太好了，看你額頭都高出一塊了。”

  童小語也認為我運氣很好，不過她堅持強調這全部是她的功勞，童小語號稱自從我認識她後就諸事順利、萬事大吉。童小語掛在口頭的一句話就是：“蘇揚，認識我真可真是你的福氣啊”，然後看我一副不相信的神情還特理直氣壯反問一句，“難道不是嗎？”

  我隻得連忙回答：“是、是，都是托您老人家的造化，自打認識您之後我總算找到一點做人的尊嚴了。”

  然後童小語則會特無恥的讓我發毒誓要永遠愛她、永遠聽她話、永遠對她好。

  童小語在參觀了我的宿舍之後突發奇想說要給我布置房間，做事認真從來都是童小語的優良習性，接下去的幾天童小語像隻勤勞的小老鼠一樣把她這幾年精心收藏的一些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運了過來，從我的電腦到牆壁到壁櫥上面都貼滿了花裡胡哨卡通圖片和SES的大幅照片，當然還有不計其數她自己的照片，接著又把我拉倒各大賣場浪費了N元鈔票買回來很多華而不實的生活用品。就這樣搗鼓了幾天我的宿舍徹底面目全非，最後大功告成之際童小語和我躺在柔軟無比的床上看著花花綠綠的牆面是開心得不得了，童小語一個轉身就騎到了我身上，然後鮮咯咯地對我感慨：“老公啊，我簡直是天才哦，你看，這家被我打扮的多漂亮啊！”

  對此我是哭笑不得，因為天才童小語充分按照她的審美情趣把我的房間打扮成了一個主題兒童樂園，比較適合10歲以下的孩童生活。

  童小語說要讓我看到這個宿舍裡的任何一個東西就能想起她，她用心良苦，不過通過這幾年的實踐檢驗，確實達到了目的。

  6
  按照這家醫藥公司的慣例，所有新員工均需要到公司下屬的藥廠實習個一年半載方可以正式到自己崗位工作。因為我屬於公司“緊急人才”行列，所以只要求到藥廠實習三個月。實習的第一天我隨著公司的大巴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從繁華的市區開到人跡稀疏的郊區然後又開過一片鬱鬱蔥蔥的田野，最後居然看到了波濤洶湧的東海，我真懷疑這樣一直開下去會開到對面的日本去，幸好沿著東海沒開多久車子就停了下來，然後車上的同事推醒昏昏欲睡的我對我說：“到了。”

  下車之後我第一個聯想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然後我在心中對自己激動地說：“操，誰他媽說上海沒有海的啊，這不是大海是什麽？”

  下面說說我在藥廠實習前幾天的內容：

  第一天，我被領著去見藥廠各個領導，這個藥廠裡的部門比公司還要繁多，仿佛人人都是領導，那天和我談話的人包括廠長、廠長助理，分管各項目的副廠長，各部門經理，各車間主任，各車間工藝員、質量員，這些混蛋們足足浪費了我一天的時間，他們個個誇誇其談跟我暢談藥廠未來二十年的宏偉計劃，結果一整天下來我頭暈目眩幾欲崩潰卻不知道要我的實習工作到底是什麽。

  第二天，昨天和我談話的領導們開了個會研究之後決定讓我到固體車間實習，然後那個像女人的廠長助理屁顛屁顛地告訴我固體車間是整個藥廠的靈魂，只要掌握了這個車間的一些技術我今後就可以在藥界橫行無忌，我聽了之後很開心，可當我我興致勃勃地到固體車間報道的時候，昨天還對我熱情無比的固體車間主任仿佛根本不認識我一樣讓我跟著車間兩個搬運工拉東西。

  這兩個搬運工也很搞笑，一個是行將就木老頭子，一個是三十幾歲的中年人，那個老頭子仿佛永遠精力過剩，腳下像安了彈簧走路一蹦一蹦的，成天像個老鼠一樣在廠裡竄來蹦去，遇到別人就要打架。而那個中年人卻整天唉聲歎氣，一幅萎靡不振的腔調。我的工作就是跟著這兩個奇怪的家夥每天推著個小鐵皮車從其他車間把固體車間需要的一些生產物料拉過去，然後把固體車間生產出來的成品拉到倉庫裡。而沒有事情做的時候就像個石頭一樣隨便堆在車間哪個角落，無人過問。

  車間裡男員工們大多對我懷有敵意，他們往往對我不理不睬，或者是理了也不睬。我知道這主要的原因是我的工資要比他們高出不少，一個臉上有顆碩大無比黑痣的老頭就曾在我面前如此憤慨過：
  “你說這能讓人想得通嗎？我工作三十年了，快退休了，到現在工資才1000塊不到，他來了才幾天就拿兩千多，你說這能讓人想得通嗎？”

  他們當然不能想得通，而我也懶得和這些白癡們解釋什麽。幸好我在車間絕對不會孤獨，這個車間裡面有不下百名女工，年齡最小的也在35歲以上，或許是海風吹多了這些老女人一個個面色蠟黃，看上去猶如上古人物，這些老女人對我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歡愉，只要手頭上空下來就圍在我身邊對我媚笑然後瘋狂討好我，讓我給她們講黃色故事。我平生第一次那麽受那麽多女人的集體歡迎，感覺不錯。

  這家藥廠位於上海最東邊一個叫紅星的農場內，瀕臨東海，猶如世外荒原，無比適合隱居。有的時候我會爬上固體車間三層樓的樓頂，我以一個傻瓜的姿勢看著不遠處波濤洶湧的大海和上面晃晃悠悠的航船，陣陣海風迎面吹來，舉目四望盡是灰色茫然，萬事萬物寧靜無比。這個時候我往往會產生一種很悲傷的感覺，我總是會去想：現在的我是不是離上海很遠，離童小語很遠，離我的夢想很遠很遠。

  7
  陳淞是我在藥廠實習的第二個星期時結識的。那天早上我正躲在車間裡睡覺，沒過多久就被人給推醒了，定眼一看是固體車間副主任胡向紅，當場大驚失色，心想這下死了——當時還和胡向紅還不熟，對他心存畏懼，後來和他混熟了，才知道這孫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色狼，每次遇到我就告訴我又睡了哪個女人，他們車間六十幾個女工有一大半被他睡過——連忙向他賠禮道歉，卻見胡向紅手朝我小手一揮，然後對我結結巴巴地對我說：“蘇揚，有一個中專畢業生要過來我們車間上班了”，我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於是連忙應諾，胡向紅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就屁股一轉走了，奇怪的要命。我轉到車間，發現女工們居然也在議論這個新來的中專畢業生，一個個談笑風生顯得很亢奮，我想至於嗎，不就來一小孩子嗎？等我走到車間主任辦公室就發現胡向紅身邊站著一小夥子，個子和我差不多高，背對著我，等我走到前面一看，我想瘋了，這小夥子怎麽這麽長得像克林頓啊！
  直到現在我依然堅持認為陳淞長相非常酷似克林頓，特別是那笑起來的厚厚嘴唇和凸出的顴骨，活脫脫的一個克林頓中國版。對此陳淞總是表現出極大的憤慨，他堅持說自己長得像林志炫，後來又號稱自己長得像安七炫，並且憑借自己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成功迷惑了瘋狂崇拜安七炫的無數少女。

  陳淞看到我，頗為友好地笑了一下，立即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我衝他點點頭上前和他寒暄兩句，然後繼續轉到一邊睡覺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陳淞就坐在我身邊，手裡正捧著本小說津津有味地看著，我搶過來一看，封面寫著《肉蒲團》。

  “哥們，乾過女人沒？”陳淞興致勃勃地問我。

  “乾過啊！。”

  “我同學也乾過的，你乾過幾個？”

  “二十個左右，我沒有細數”，我輕描淡寫地吹牛。

  “哇，那麽多，比我同學多多了，你那麽強悍啊”，陳淞尖叫一聲，看我的眼睛中都流露出敬佩的眼光，“哥們快告訴我，乾女人爽不啦？”

  “廢話，不爽幹什麽？”

  “男人第一次乾之後會元氣大傷的，要休息三天三夜對不對。”

  “沒有吧”，我說，“我怎麽就不知道？”

  “我是聽說的”，陳淞歎了口氣，一臉認真：“說出來真丟人，我還是個處男呢。”

  “那什麽時候找個女人乾乾好了？”

  “跑哪裡找啊？我又沒有女朋友？難道讓我乾妓女？”

  “也可以啊。”

  “上海妓女多嗎？”

  “哪裡的妓女都多的。”

  “那你能認出誰妓女嗎？”

  “太簡單的事情了。”

  “怎麽認得出的”

  “感覺啊，你不感覺，難道說妓女臉上寫兩個大字我是妓女，讓你去幹他嗎”說完我大笑了起來。

  陳淞也跟著我笑了，笑完之後就自言自語地說：“我太老實了，他媽的，什麽時候真的要找個妓女乾乾也好。”

  我和陳淞相逢甚歡，那天下午躲在車間內討論女人討論了整個下午。當天下班後陳淞和我一起回市區，在班車上的時候陳淞不停拉住我然後悄悄指著某個女人詭異問我那是不是妓女，過了一會兒又拉住我問旁邊個女的是不是妓女，這樣走了一路也問了一路，問的我煩死了。一開始我還煞有其事地給陳淞分析，到最後我一律回答：“是。”然後就聽到陳淞無比感歎：“哇，想不到那個買菜的老太婆也是妓女啊！”

  8
  陳淞是上海市崇明人，2001年18歲的他剛過完成人儀式後就從一家醫藥學校畢業然後進了這家公司，從而避免了童工的嫌疑。公司給陳淞在藥廠所在的農場租了間房子，月租20元人民幣，陳淞第一天夾著草席背著棉從市區座了整整三個小時的公車然後打開宿舍門的時候差點以為公司給他分的是個垃圾堆，等累死累活的打掃了半天之後用手在剛剛擦洗過的家具上一抹，發現依然滿手是灰，而天色漸黑，外面風聲鶴唳，這個時候18歲的陳淞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脆弱趴在床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些都是陳淞後來告訴我的，後來我和陳淞成為了很好很好的兄弟，而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聽到陳淞說這些的時候我都有點感傷。

  總之，陳淞的到來給我帶來了不少快樂，有的時候下班了我不想回市區了就住在陳淞的宿舍裡，下班之後我們到農場附近一個四川人開的小飯店點幾上盤炒菜喝幾瓶酒，然後站在公路上看附近一個紡織廠的女工，有的時候也會到大海邊上轉轉，順便對著大海呐喊幾聲以此宣泄內心的鬱悶，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都非常的過癮。

  有一天晚上我們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陳淞提議去嫖娼，他說知道這附近有一個地方有妓女的。我借著酒意說去就去，誰怕誰啊，於是兩個人直奔農場附近的一家理發店，走在路上的時候陳淞牛B哄哄地號稱要把保持了十幾年的童貞奉獻給妓女，可等真到了理發店的時候陳淞突然站住了，陳淞說，“大哥，還去不去啊！”

  我想了想，然後無比頹廢地說：“我看，還是算了吧。”

  9
  沒過多久陳淞就實現了他的夢想成功和一個女孩子完成了床笫之歡，這個女孩是她中專同學。在我的蠱惑之下陳淞欲火難耐，成天嚷嚷要乾女人，到處尋找可以發泄的目標，最後秉著就近原則終於鎖定了他中專前桌的那個叫馬蒹霞的女孩，天真善良的陳淞直接給馬蒹霞發消息說想和他做愛，問他願不願意。沒想到這個馬蒹霞讀書的時候一直暗戀陳淞，結果還真給答應了，讓我驚歎這個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陳淞興致勃勃跟我一起回了市區找馬蒹霞完成他的人生大計，第二天遇到他的時候看到他精力憔悴然後問他情況如何，陳淞感慨萬千說他根本弄不明白是他乾馬蒹霞還是馬蒹霞乾她：“瘋了，上學的時候都不見她說話，怎麽乾起來那麽主動那麽猛的啊。”

  陳淞說那天從馬蒹霞家出來的時候陶還借給了他250元錢，讓他好好買件衣服，陳淞說馬蒹霞給她鈔票的時候居然在流淚，而她不知道為什麽她要哭，我知道為什麽馬蒹霞會哭，但是我沒有告訴陳淞。

  那天之後陳淞沒有再和馬蒹霞聯系過，而以後只要提到馬蒹霞，陳淞保準會說：“我還欠她250塊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