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內應
碧藍的天空中,禿鷲在人群的上方飛過,又俯衝而下,隨即被一名元兵攆走,口中用聽不懂的話,罵罵咧咧的。
禿鷲卻舍不得飛走,一直在上方盤旋,直到覺得沒有機會了,才撲扇著翅膀走遠。
飛了不過百十步,就見一騎揚塵而來,來人穿著軍服速度極快,一路喊著,“報!”
所到之處所有人給他讓路,他在營帳外下馬,直衝進去繞過五六個帳子,才到來一個放了個支架牛油燈的帳子前,回道:“王,關內來信了。”
裡面有人嗯了一聲,有人走了出來接過信又重新放了簾子。
信被送到一個人手中,他坐在闊大的椅子上,腳架在一邊,一隻手中是酒杯,另一隻手正握著筆在寫信,字寫的很不錯,筆鋒犀利,很有韌性。
那人裹著頭巾,光著膀子,一條棉綢的長巾從左肩橫搭下來纏在腰上,他蓄著絡腮胡子,一雙濃眉,下面是一雙極大的眼睛,年紀約莫五十左右,聞言哈哈一笑,道:“應該是徐立人的信,這老小子,藏的夠深的。”
說著,他接過信拆開通讀了一遍,他身邊的副將問道:“王,徐大人說什麽?”
“說我們的議和書很不錯。”努爾哈赤笑了,“讓我們立刻打幾次勝仗,震懾住朝野內外。最好能虜了沈湛,這樣一來議和時,就有更多的籌碼了。”
“說的輕巧啊。真當沈湛是三歲孩子嗎,任由我做主,想打就打,想抓就抓啊。”努爾哈赤不屑道:“要是真這麽容易,我們也不用蟄伏這麽多年,也不會這半年還在關外轉悠,被他趕的跟羔羊似的。”
“蠢貨。”他屬下道。
努爾哈赤擺了擺手,道:“沒什麽,這些文人一生隻讀書,紙上談兵而已,他以為打仗很容易,你來我往就好了。”說著起身負手走了走,道:“仗呢,打肯定是要打的,沈湛沒有退路,我們何嘗有。此番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們一定能重新回到那個富饒的地方。”他的屬下道:“完成先祖的大業。”
努爾哈赤哈哈一笑,道:“說的好。”頓了頓又道:“傳令下去,今晚都來我這裡,我們商討一下,明日進攻事宜。”
相隔百裡外的營帳中,沈湛放了手裡的兔子腿,若有所思的看著盧成,“打聽清楚了?”
“是。”盧成回道:“十二部都被他壓著的,但也是看他這次的戰果,他說他能拖十年,屬下看,他連兩年都拖不到。只要他不回去,他的位子就很有可能保不住。”
“而且,他說是十二萬之眾,實際手裡老弱婦孺一起,不過才四萬多人。”盧成道:“爺,不用議和,他毫無勝算。”
沈湛從來就沒打算議和,也沒有相信對方有十二萬人。
這是不可能有的數字,他幾個部能籌集四萬,只怕也是虛報的,就是大周的國力,舉國也沒有二十萬,還要算上那些繡花枕頭。
“那我心裡了就有數了。”沈湛道:“戈大人和周先生可有信來?糧草調查的如何了?”
閔望回道:“還沒有信來,不過戈大人已經在調查了,這件事應該和徐立人有什麽關系。”又道:“可惜事情做的太隱秘,查不到什麽證據。”
“不留線索很正常。”沈湛不奇怪,聰明人做事,但凡做了,就不可能留下首尾給被人查,“想弄倒徐立人,還要從別的地方下手,你告訴沿路守關衛所,嚴查所有人,尤其是燕京來的人,不管是誰都要盤查。”
他認為,徐立人很有可能和關外有來往,當初查他和肖翰卿就沒有任何線索,這個人做事,很謹慎。
“是。”閔望應是,“可要告訴線索,讓他在燕京多留意?”
沈湛頷首,拿起剛才吃了一半的兔子腿,“讓周巢裘戎他們過來。”
閔望和盧成應是而去。
燕京,天還沒亮的時候,戈大人已經出門往皇城而去,轎子剛出了戈府,他的常隨匆匆趕來,遞了封信給他,“老爺,成都府來的信。”
“把燈給我。”戈大人接過信,借著燈籠的光線細細看著,好一會兒失笑,搖了搖頭,道:“看來,蘇姑姑說的對,君子之風是要分人的,對方是人渣,那麽就不能和他講道理。”
他揉了揉額頭,將信揉了揉丟進燈籠,燈籠起了火被他丟在路邊,常隨留下來直到燈籠燒完了才收拾乾淨重新跟上去。
“戈冬。”戈大人低聲交代了幾句,又道:“你親自去一趟,勢必要辦好此事。”
戈冬應是。
戈大人靠在轎壁上闔著眼睛想事,轎子在金水河外停下來,他下轎子正好碰見了崔大人,兩人見面微微點了頭,戈大人低聲道:“我記得你有位幕僚,很擅模仿筆記?”
“是有一位。”崔大人低聲道:“他有一回模仿我的筆跡寫信,我自己都難分真假。”
戈大人點了點頭,道:“此人是人才啊,你可要好好留住。”
“是。”崔大人喜含笑道:“輕易那舍得放出去。”
這種人,得用是人才,對立時就能要你的命。
還是留在身邊,自己用的好。
“我有一事要請你幫忙。”戈大人左右看看,前後都有人,但離的很遠,他低聲和崔大人說了幾句,崔大人聽著一愣,“這……不是大人您想出來的法子吧?這有違君子之風啊,暗害陷害之事,也有背聖人之道。”
戈大人哈哈一笑,道:“確實不是。”話落低聲提了一句,“蘇姑姑來的信。”
“原來如此。”崔大人頓時了然,搖了搖頭,道:“難怪聖上言,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也不是諷刺,只是感歎罷了。
有時候,正道確實不如歪道得用啊。
他們這些人,是死讀書,礙於面子,雖心頭恨不得對方死上千百次,可在手段上還是想要光明磊落。
殊不知,正是因為這些,反而綁住了他們,和小人說道義,太諷刺了。
兩人說著話去了皇城。
戈冬今年十八歲,是戈府的家生子,身體很好也有一些拳腳,很得戈大人的信任,他回家和爹娘打了招呼收拾了一番,就騎馬往遼東而去。
當天晚上就到了保定府。
在一戶民宅中,見到了楊二通關押的人。是個瘦小的老頭,六七十歲的樣子,眼睛渾濁,但手腳有力,一看就知道是有拳腳的人。
兩邊守著兩個壯漢,老頭被捆在椅子上,罵一會兒打個盹兒,又是要吃飯,又是要小解。
戈冬進去,兩個壯漢松了口氣,和他低聲道:“這老頭奸猾的人,你擔心不要著了他的道。還有,他身上的繩子勢必不能解開。”
“知道了。”戈冬拱手,兩個壯漢出去站在了門口,戈冬將門關上,看著老頭上去就是一腳,老頭被踹的嗷的一聲叫,瞪眼看著戈冬,“哪裡來的雜種,敢踹你爺爺。”
戈冬一腳踩在老頭被捆綁在扶手上的手,碾壓了一下,冷笑道:“老頭,我隻問你一句,你想死還是想活。”
“爺爺我活夠了,你想讓爺爺死,爺爺就死,想讓爺爺活,爺爺我就再混幾年,怎麽著吧。”老頭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果然是個滑頭的東西,戈冬想到戈大人交代的,就道:“我能讓你生不如死。”
“小畜生。”老頭哈哈一笑,道:“生不如死的事多呢,你那點招數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
要不是他年紀大了手腳慢點,他們這些人不可能抓得到他。
戈冬也不生氣,就拿了把刀出來,握住老頭的手,一笑,刀帶過手腕,血隨即流了出來,老頭下了一跳,隨即不屑道:“想放乾我的血?這點招數,丟人。”
戈冬沒解釋,弄了點粉末倒了上去,老頭便覺得從傷口處,像是有小蟲子鑽了進去,起先是酥酥麻麻的,慢慢的像被人塗了辣椒,又不像是辣椒,就感覺被架在火上烤,滾燙炙熱的,不是從外面,而是從五髒六腑開始。
老頭開始發抖,饅頭的冷汗,咧著嘴哆嗦著道:“就……就這個法子,爺爺我看不上。”
戈冬攏著手蹲在地上看著他。
其實一盞茶時間都沒有,老頭的血在流,那種感覺越發的難熬,他白著臉劇烈的顫抖著,道:“不……不錯,現在的勁兒了,誰告訴你用這個法子的。”
戈冬也不知道,但是他覺得這個法子,肯定不是他們大人能想到的。
“說吧。”戈冬道:“你要是開口了,我就放了你,不然你就這樣一直到死,可能要熬上三天。”
三天?!老頭有點受不了,劇烈的搖動著椅子,破口大罵,罵著罵著人就有點受不了,搖著頭,道:“爺爺……我什麽都不知道,和你們說了你們又不信。”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個鐵鋪就是你的。你們被關到遼東的牢裡,是誰放你們出來的,你不知道?”戈冬道:“箭,你給誰製的,你說出是誰,我就放了你。”
老頭搖著頭,“說你蠢,你還真是蠢。他們就算有人來找我,也肯定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我就算指認出這個人,你們也達不到想要的目的。”
“把你能說的,都說了。”戈冬道。
老頭開始翻白眼,有點受不住的樣子,“是個武將打扮的人,蒙著臉,說放我們出去,讓我們給他打一百支箭,等箭打好了我們就自由了。”
“我就帶著徒弟給他打了,用了十天的時間,打了一百把。但是對方是什麽人,箭用來幹什麽的,我們不知道。”老頭道:“你要是想查,就只能自己去查。”
“沒關系。”戈冬讓人拿了筆墨來,趴在桌子上寫了一封口供,遞過來給老頭看,“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按手印。”
老頭艱難的看著,越看眼睛瞪的越大,“什麽徐大人?”他不敢置信,“我不認識徐大人,你這是篡改口供。”
他明白了,這些人不是要查案子,是要誣陷別人。
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徐大人,再說,徐大人就算找他,也不可能讓自己府裡的護衛去辦事,他在外面還能沒人手嗎。
這誣陷也太直白了。
“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按手印。”戈冬在老頭手指上抹了血,摁在了口供紙上,“你好好活著,如果需要會有人來提審你,到時候他會教你怎麽說,你說清楚了,說明白了,你就能活著。”
戈冬說完,就走了。
老頭呸了一口,道:“還當是君子呢,原來也是小人!”
戈冬並未立刻回燕京,而是又怪道去別的地方辦了事,半個月後才回去,此事已經是六月中旬,天氣漸熱,早上天也亮的更早。
徐立人睡的少,亥時三刻入睡,寅時不到就起了,在書房裡看半個時辰的書,然後用早膳出門。
徐夫人每日都會送他出門,徐家一天的生活也在這側門一開一關間,開始了。
“天氣漸熱了。”徐立人上轎子前,和徐夫人道:“等過幾日你帶著幾個孩子去別院住幾日避避暑。”
徐夫人含笑道:“老人在家裡,我們那好意思去享受,讓孩子們去吧,我也不怕熱,就不動了。”
“那你安排吧。”徐立人上了轎子,徐夫人忽然問道:“聽說昨天又有捷報傳來了?”
鎮南侯和努爾哈赤在涼州附近打了兩場,是努爾哈赤下的戰書,兩場戰,一平一勝,聽說沈湛還和努爾哈赤對面單打了。
“嗯。”徐立人不高興,那個蠢貨居然將戰打成這樣,都輸了那還和趙之昂談什麽。更何況,他還和沈湛單打,自己年紀都一把了,能和年輕小夥子打?
自取其辱。
“我走了。”徐立人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當年這些人就是這樣,看著凶神惡煞的,但真打起來,卻一點都不經打。
實際上,當年幾支義軍,無論是蘇正行還是趙之昂都是窮困的人,蘇家雖有家底,可萬貫家財也擋不住建義軍……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元軍還是一路被他們趕出中原。
“老爺。”徐夫人扶著轎簾,低聲道:“您……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想了。”
當年在前朝,徐立人是很受重視的,小皇帝是他陪伴教導長大的,若沒有後來的事,徐立人必然會成為一代帝師,千古留名。
而他和小皇帝之間的感情,也是他們無法探索想像的。
這一點,徐夫人能感覺到。
“你忙你的去吧。”徐立人撫了撫衣袍,凝眉道:“我的事我心中有數。”
說著,放了簾子,轎子出了側門。
徐夫人歎了口氣。
這半年早朝都很熱鬧,主戰派,主和派,還有和稀泥的,或者盯著糧草籌集的事,一堆的事,實在是精彩紛呈,幾乎每天都要吵上幾回,面對面的吵,除了不罵爹娘祖宗外,幾乎文人之間能罵人的話,都罵出來了。
不過,昨天捷報傳來,主和的人聲音就要弱了很多。
大家都看著徐立人,看他今天還要說什麽。
“徐愛卿今日沒有事奏了?”趙之昂心情很不錯。
徐立人拱手回道:“一時勝值得高興,卻不能得意,聖上,這勢必是一場持久戰。微臣還是那句話,我們要考慮的,是國力能夠支撐幾年。”
趙之昂凝眉,卻並不排斥,因為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聖上。”戈大人例行出來,反正徐立人說什麽,他都會出來頂回去,這是這近一年來,兩個人正常的敵對的態度,各有擁護的官員,“德州知府送來奏請,七月糧草,他們已籌備妥當,不日就會派廂軍送去關外。”
趙之昂哈哈一笑,道:“看看,一個州府一個月的糧草,我們就能撐上兩年多,怕什麽!”
眾人跟著說聖上英明。
徐立人掃了一眼戈大人,眼底冷笑了一下。
散朝,徐立人回衙門做事,他家中的常隨悄悄過來,徐立人看著他就不動聲色的一起去了內室,常隨壓著聲音回道:“大人,派去成都府的探子死了。”
“死了?”徐立人面色微變,慍怒道:“所有人都死了?”
隨從點頭應是,從袖子裡拿了個竹牌出來遞過去,“成都府裡外都查的嚴,但凡生人去都要在城門口記錄,每日去衙門報道。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應該還有人跟蹤。”
不虧是蕭山啊,徐立人將手裡的竹牌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這才發現上面有一行小字,像是菜的名字,他盯著細看了半天,道:“這是什麽?”
“是天福樓的菜單。是從成都府裡帶出來的。”隨從回道:“屬下拿到時也不知是何意,現在想想,很有可能是……”
徐立人接了話,“是沈湛和蘇氏成親時擺宴席的菜單?”
“很有可能。”隨從回道:“否則探子不會冒著危險,拿出這麽個東西出來。”
那麽就是說,沈湛真的在成都府成親了?
他為什麽在成都府成親?
這就很值得商榷推敲了,徐立人冷笑了一聲,道:“告訴他們不用查了。”他說著,哈哈一笑,拂袖回去,剛坐下喝了口茶,他同室的同僚笑著道:“皇長孫殿下回來了。”
趙治庭親自去查糧草被燒一案。
徐立人根本不在意,微微頷首,道:“辛苦殿下了。”話落就不再談了。
趙治庭確實很辛苦,但這一路他真的是收獲很大啊,他連家都沒有回,就去了禦書房,水公公笑著道:“殿下在偏殿歇會兒喝口茶,這會兒聖上正在和四殿下說話呢,一會兒應該就能宣您進去。”
“我四叔有什麽事?”趙治庭奇怪的問道。
水公公回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殿下您問問聖上?”
“就跟我耍滑頭。”趙治庭心情好,輕松的喝了兩盞茶,趙胥終於走了,他高興的去了禦書房,行了禮他道:“祖父,我查到了一些線索,特意趕回來回稟給您。”
趙之昂微微頷首,走下來道:“查到了什麽?”燒糧草的事,不管是誰,他是一律不可能留的。
“您看看。”趙治庭將自己的背囊鋪在桌子上,從裡面那了一支斷箭,“這支箭,是當時出事地方的山民撿到的,只有這半枝,其余的都跟著火燒完了,什麽線索都沒有。”
“哦,就這支箭,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不過,應該不是軍中所用。”趙之昂翻看著。
趙治庭點頭,回道:“是的。您看看,上面的箭頭是會掉漆的,我就順著這個線索查去了遼東。當年李茂安讓一個鐵匠鋪給他打造兵器和箭,這個鐵器鋪子的人很不老實,在箭頭上刷一層黑色的漆,省去打磨的時間。”
“這箭雖是打磨過的,但外面的漆卻和李茂安很像。”趙治庭就將他查找查探的過程說了一遍,趙之昂聽的了很驚喜,“現在辦事越發老道了,不錯,不錯。”
趙治庭很高興,接著又拿了個口供出來,“這是那個老者被抓到後招的口供,壓的手印。”
“還有口供?”趙之昂接過來一看,頓時愣了一下,“這個王全,是什麽人。”
趙治庭就回頭左右看了一眼,低聲在趙之昂耳邊說了幾句,趙之昂面色一怔,未露驚訝,隨即沉了臉,“你確定,此事是你親自所查,中間未曾經過他人之手,沒有被別人干擾?”
“沒有。”趙治庭回道:“事情辦的並不順利,若不然我也不會在外面耗了近二十天。”
趙子昂將他的東西都包裹起來遞給了杜公公,“你先收著。”又轉頭過來看著趙治庭,“你回家休息,此事朕會再想想。”
“是。”趙治庭很高興,此事辦的妥當,聖上必定會對他大改先前的印象。
徐奉不算是沈湛的人,早年他是跟著德慶侯的,開朝後他就一直守山西,早前沈湛給他來信,讓他不要聲張帶人去開平衛時他還有些猶豫,可也不過猶豫了幾息,立刻就點兵趕路,回來後,奉命留守,近日他就一直守城,不敢有半點松懈。
因為元兵很有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打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想出去打一仗,當兵的沒有不好這口的,哪怕是戰死了,也比窩在這裡看別人打的好,手癢難耐。
他焦躁的在街面上騎馬晃悠,來來往往的商客並未減少,忽然,眼前有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巷子裡出來,看到他後又一個激靈的跑了回去,他多年經驗,頓時大喝一聲,“抓住他。”
話落,他的手下就衝了過去,那個逃走的人就被按在地上,上下齊手的一搜,居然在那人身上搜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很漂亮,但寫的內容一點都不漂亮,尤其是落款。
“龜兒子的。”周奉看的眼皮子直跳,“這……不會是徐執事的信吧?”
他手下回道:“大人,有徐大人的簽名落款。”但沒有私章。
還真的有,徐奉看著一頭的汗,“這是要送去關外的。”信上說的很簡單,讓努爾哈赤速速打幾回勝仗,這樣談議和就更加有籌碼了。
到時候不說關城沿線退後五十裡,一百裡都是可以的。
但這事不好辦,徐奉不傻,想了想,道:“將這信送去京城給侯爺。問問侯爺此事怎麽辦,等他處理。”他說的侯爺是德慶侯。
德慶侯已經不過問朝事,一家人深居簡出。
“是!”他的手下應是,謄抄了一份留存後,就帶著信上了京城。
德慶侯拿到信已經是六月末,晚上,信就出現在趙之昂的桌子上……
彼時,徐立人正在家中寫字,一手隸屬極其的漂亮,他的幕僚子啊一邊給他磨墨,低聲道:“大人,這麽看來努爾哈赤想要接著談,怕是不容易啊,他這打了四戰就贏了一回,實在是急人。”
“沒事。”徐立人道:“早就說了,這是持久戰,這邊撐不過今年。”
其實已經沒關系了,沈湛一死,趙之昂手裡還能有誰能獨當一面?
沒有人了。
輸是必然的,至於議和,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大人英明。”幕僚低聲道:“不過,這段時間戈淮川那邊似乎沒什麽動靜,屬下覺得有點奇怪。”
徐立人也覺得有點,糧草的事,戈淮川的表現確實讓人疑惑。
“大人。”常隨在外面極快的敲門,“大人,司三葆來了。”
徐立人一愣,他和司三葆沒什麽來往,何以他這個時候過來,“請他進來。”他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坐下來。
“徐大人。”司三葆穿著是官袍,似笑非笑的道:“雜家奉聖上之命,請你走一趟。”
徐立人一愣凝眉道:“什麽意思?”
司三葆道:“等你去了雜家那邊,就會知道了。”說著,他身後來進來好幾位小內侍,一拱手,“徐大人,得罪了。”
話落,黑布往徐立人頭上一套,兩邊押著人就走。
“你們幹什麽,簡單是膽大包天。”幕僚攔著門,兩邊侍衛哐當一下抽出了刀,道:“我們奉皇命辦事,膽敢阻攔著,格殺勿論。”
徐府裡一下子喧嘩了起來,徐立人被拖上了馬車,去了東廠。
椅子擺好,繩子拴好,四面的燈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徐立人眯著眼睛看著司三葆,冷笑一聲,道:“司公公這幾年越發了得,連朝堂的事,你也能插手管了?”
“徐大人謬讚了。”司三葆道:“雜家是聖上是奴婢,是聖上的一條狗。做什麽,怎麽叫都是主子吩咐的,所以,徐大人說話還是多思量思量。”
徐立人陰沉著臉,“老夫所犯何罪,還請是清楚。”
“說自是要說的。”司三葆在對面坐下來,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了個包袱出來,一支短箭,兩張口供,一封信,還有牆角跪著的兩個人。
一個是鐵鋪的老頭,一個是他府裡的王管事。
鐵鋪的牢頭招供了,因為有人保證他說完了這事就能讓他走……王管事則是逼供,在外面打了一頓,進了東廠又被打了一頓。
“看看吧。”司三葆道。
徐立人拿起來看,越看臉色越沉,繼而笑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戈淮川給你的?他一向視我為仇敵,所以,趁機做假這些,不過是為了陷害我。”
“錯。”司三葆指著一部分,“這些是皇長孫殿下查的,你不會說殿下也想害你吧。而這封信則是徐將軍從山西送回來,由德慶侯呈上來的。德慶侯早不理朝事,你不會說他也陷害你吧。”
徐立人面色大變,再不能沉住氣。
“陷害,這是陷害。”他指著信,“這信不是我的寫的,更不是我的筆跡。”
司三葆道:“身上已經比對過了,就是因為沒有出入,徐大人你才會坐在這裡。”
“好,好的很。”徐立人終於明白,他是栽倒某些人手裡了,“一群小人,卑鄙小人。”居然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陷害他。
司三葆道:“招了吧,你為什麽通敵叛國,說清楚了說不定聖上還能饒了你家人一命。”
“我要見聖上。”徐立人道:“我不會和你多言一句,我也不相信你。”
司三葆頓了頓,頷首道:“既然如此,那雜家就幫你回這一句,至於聖上見不見你,那雜家就不知道了。”話落拂袖出了麽。
一個時辰後,趙之昂宣了徐立人進了禦書房。
戈大人聽完戈冬回稟的話,壓著情緒,微微頷首,道:“好,好,你答應別人的事記得要辦到,去吧。”
戈冬應是而去。
戈大人回了書房,舒心的歎了口氣,這一仇終於報了……也不單報他的仇,徐立人這樣的敗類,決不能留。
徐立人入獄的消息到成都府時,已經是七月中旬,蘇婉如和蕭山坐在書房裡聽莊一楠說話,她問道:“你的意思是,徐立人進了禦書房?在裡面待了多久?”
“待了足足一個半時辰。”莊一楠回道:“他就沒有在回東廠,而是回了府中,第二天一早就暴斃在家中。”
就是自殺了唄,但是趙之昂沒有追究他家裡人的罪責,這一點讓人很奇怪。
“看來是交換了什麽條件。”蘇婉如又問道:“趙之昂隨後沒有做什麽事嗎?下什麽命令?”
莊一楠搖頭,“沒有任何不同,還是滿朝的吵糧草的事。”
“是我想多了?”蘇婉如看著蕭山,“父親,您說徐立人會不會知道了什麽,比如告訴趙之昂沈湛實際是蕭顯宗?”
蕭山擺手,“即便知道也是猜測,他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有人進成都府來查證道。”這點,蕭山很有把握。
蘇婉如點頭,“暫時不管,沒有徐立人努爾哈赤就沒有內應了吧,沈湛就能安心對付努爾哈赤了。”又道:“至於議和,那就慢慢談唄。”
“嗯,不急。我也派人去燕京查探一番。”蕭山道。
蘇婉如應是,托著肚子從書房出來,走了兩步,就感覺肚子裡一陣亂踢,她捂著肚子扶著如意門忍不住失笑,指著肚皮道:“你給我老實點,你今天踢我一腳,等你出來,我要打你十次屁股。”
肚子裡的腳踢的更歡實了。
蘇婉如欲哭無淚,一點辦法都沒有,和芷蘭訴苦道:“真是想快點生啊……我不要受這個罪了。”
“快了,快了。”芷蘭笑著道:“其實吧,等生了您就知道了,還是在肚子裡嘴自在呢。”
蘇婉如點著頭,又搖頭,“算了,我還是回去接著算我的帳去。”又咕噥道:“我哥說中秋節回來,這都七月了也沒有個消息。”
芷蘭跟著笑,低聲道:“還有一個月呢,您別急啊。”
“嗯。”蘇婉如進了內院,二狗子在宴席室的窗口趴著看她,她看著失笑,道:“你也太享受了吧,天也沒有多熱,你天天就待在房裡。”
二狗子:“汪汪。”
房裡放著冰塊,很涼快,二狗子一天都不出來,吃喝拉撒都在房裡。
蘇婉如進去,接著撥算盤,二狗子就趴在她腳邊啃骨頭,自從蘇婉如懷了身孕,它已經胖了好幾斤,天天跟著啃骨頭。
“杜舟要來了。”蘇婉如看完信,和芷蘭笑著道:“他說下個月末肯定能到。”
她成親沒讓杜舟來,生孩子,杜舟說無論如何他都要來守著她的。
也不知道沈湛能不能回來。
謝謝大家,月票太給力了!麽麽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