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洞開（四）

  ——所謂‘獲得巨大力量’，就是變成‘畸變體’！
  在第一個‘十分鍾’結束之後，鍾曄他們的營地就有三個人被標記成了‘獵物’，為了避免其他人心生惡念，鍾曄就把他們三個聚集在了同一個地方，而他則待在他們身邊。

  人心經不起考驗，鍾曄不是白癡，不會用這種考驗來測試人心和信任。

  可是在第一個‘五分鍾’過後，那三個‘獵物’就突然變成了畸變體。

  首先是血肉和骨骼不受控制的向外生長，身體迅速變得臃腫，然後失去屬於人類的智慧。

  在他們失去智慧之前，鍾曄還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們眼中的悲憤、痛苦、哀求和一閃而逝的怨恨——作為一個以‘感知’屬性超凡脫俗的超凡者，他對情緒的感應十分清晰，能夠將所有情緒辨別出來。

  哪怕他們不能言，不能語……

  最終，鍾曄只能把他們斬殺。

  這個世上沒有把畸變體變回人類的方法，因為變成畸變體也就意味著他們的靈魂被汙染了，即便把身體變回人形，靈魂也變不回原來的模樣。

  令他感到略微窒息的是，這三個‘獵物’變成的畸變體不僅比普通畸變體強了一線，而且提供的靈魂殘屑也不只是‘殘屑’，就像之前被他殺死的那幾個人一樣，提供了一個‘完整的靈魂’。

  只是因為他擁有‘系統’，這部分力量被自動儲存了起來，沒有融入他的身體和靈魂之中。

  在第二個‘十分鍾’的時候，鍾曄聽到了人們的竊竊私語，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在私底下埋怨他。

  ‘獵物’遲早會變成畸變體，那麽為什麽不在這之前讓他們將其殺死，增強他們的力量？
  要是他們的力量得到了增強，對抗起城市裡的那些怪物豈不是更容易？

  雖然讓他們得到這份力量的家夥就是導致這座城市異變的惡徒，但只要力量掌控在他們手裡，讓他們反過來對付那個惡徒豈不是更好？

  類似的言論在營地裡流傳，鍾曄卻沒辦法制止。

  就算他製止了這些言論，其他陰謀論也會應運而生。

  在鍾曄的壓製下，營地安然無恙的度過了第二個‘十分鍾’，可是氛圍依然不可避免的變得更加沉悶。

  人與人之間產生了深深的隔閡，望向對方的眼中滿是猜忌和警惕，哪怕結束了這場災難，重新奪回城市，他們的關系也不可能再緩和，相互戒備和神經緊張將會被植入這座城市的血脈之中。

  如果人們能夠向外分散，分散到其他城鎮或鄉村裡，這種尷尬甚至可以說是‘危險’的情況或許能夠緩解，然而，無論是誰都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們接觸過惡魔，接觸過深淵，很容易遭到深淵感召，極易成為一個新的‘傳染源’，即便經過重重檢測之後他們可以被允許與外界接觸，但哪怕是最心慈手軟的教會也不可能讓他們搬離米蘭。

  如今這座城市的居民最好的結果就是在這座城市裡終老一生，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結局。

  在紛紜雜遝的議論聲中，第二個‘五分鍾’到來。

  莉莉安坐在街道邊上，從對面房屋收回視線，將關注點放在爭論不休的彈幕那裡。

  所有人都在討論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該不該順從惡魔的意志行動，雙方爭吵不斷，如果不是直播間自動屏蔽汙言穢語的話，現在她看到的彈幕一定全都是罵人的話。

  實際上，在不能進行直接人身攻擊之後，雙方就有一部分人開始了拐彎抹角，用隱晦的話或是俚語謾罵對方。

  看著這些彈幕，莉莉安感到很荒謬。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們的火氣會這麽大，為什麽會有人選擇順從。

  莉莉安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些奇怪，可是沒等她繼續深入思考，眼前的彈幕忽然一空。

  少女眨了眨眼睛，急忙查看了一下網絡狀態，看到‘直播中’的狀態依舊懸浮在視網膜左上角，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是因為事態愈演愈烈，直播間助理封禁不過來，所以超管就手動接管了直播間的事務，設置了全員禁言。

  眼前雖然沒有了彈幕，莉莉安卻是松了口氣。

  沒有了那些令她心緒煩躁的彈幕，她就可以專心進行遊戲，盡管她並不喜歡這部分，如今這一切無論是什麽都讓她感到無比壓抑。

  遊戲應該讓人感到快樂，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靈魂回響》就連快樂都懶得給予玩家。

  製作組似乎已經陷入了‘劇情深度’和‘悲壯情節’的自嗨當中，完全不顧玩家的遊戲體驗。

  如果不是莉莉安難以割舍與鍾曄之間的關系，恐怕早就棄遊了！

  “……去巡邏吧。”莉莉安低聲自語，拍了拍屁股站起。

  營地裡依舊只有她一個玩家，許多玩家仗著‘不死’的特性隨便浪蕩，很快就死在了畸變體手下，所以被亞摩斯保護的那些幸存者當中並沒有玩家。

  反正這只是一個遊戲，就算三次死亡機會耗光了也沒事，他們還能再創建一個角色，只要角色不是死在荒郊野嶺，他們就可以從冒險者之家那裡繼承自己上一個角色的部分財產。

  而且他們的新角色在學習舊角色學過的技能時速度也快了很多，已經掌握了訣竅的他們再次成長起來並不需要多長時間。

  因為營地裡只要她一個玩家，所以她不需要費盡心思去對付其他玩家，讓他們乖乖聽話，不要違背鍾曄的命令。

  就玩家的特性而言，只要人數一多，必然會出現順從惡魔的指令，把這個事件當作一項奇遇，想要以此獲得力量的個體。

  不知為什麽，莉莉安突然發出了一聲歎息。

  就在這時，鍾曄所在的那個屋子裡驟然傳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女性哭嚎之聲。

  莉莉安隨之一怔，停下了腳步。

  營地裡雖然有很多青壯年，但也有部分老弱病殘，他們就是最容易被標記為‘獵物’的群體。

  她記得，這一次的‘十分鍾’裡，營地有五個人被標記為了‘獵物’，其中有一個就是嬰兒。

  嬰兒的母親當時苦苦哀求，希望鍾曄能夠幫她的孩子一把，能救她的孩子一命，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跟著鍾曄走進那個聚集了所有‘獵物’的屋子。

  ‘五分鍾’已經過去了，也就是說，她的孩子……

  屋子裡，所有人都在剛剛發生畸變的時候就被鍾曄斬殺，他希望他們能夠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與之相對的是，嬰兒以外的四個‘獵物’在死去的時候，都是面帶微笑的。

  他們很感謝鍾曄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即便他們到最後也還是沒能活下來。

  “……鍾曄閣下，謝謝您。”

  那個淚流滿面的母親抱著仍有余溫的小小軀體，口齒含糊地向鍾曄道了聲感謝。

  哽咽了幾下，她便低下頭，“真的很感謝……”

  鍾曄嘴唇顫動，沉痛垂下了眼簾。

  忽然——

  感覺到房間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氣息，鍾曄猛然睜開雙眼，抬頭看向那個女性身後。

  面帶微笑的惡魔手上捧著一老一少兩顆頭顱，忍不住低頭看向身前這位痛哭流涕的母親，陶醉地吸了一口氣。

  “甜美的絕望和痛苦……”

  “拉米特！！！”

  鍾曄怒吼，面目猙獰，一步前踏，悍然拔刀。

  直刀鏗然出鞘，追趕著憤怒的目光，狠狠劈出。

  拉米特吹了個口哨，本該劈在他身上的直刀忽而滑向一邊，在鍾曄絕望的目光中斬入了那個女性的後頸。

  他極力繃緊肌肉，不惜拉傷肌腱，可是依舊無法阻止直刀落下。

  ——這一刀中飽含憤怒，即便是他，也無法輕易收回。

  刀鋒斬落，一個腦袋飛了起來。

  直至死亡，她依舊沉浸在一天之內痛失丈夫和孩子的痛苦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死亡的到來。

  “拉——米——特——”

  惡魔很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很誇張。

  在它的笑聲當中，房屋四壁與房頂轟然炸裂，隨即背生雙翼，從地上猛然飛起。

  惡魔狂笑著，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高聲呼喚：
  “——打開吧，深淵的門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