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舞台的中央

  急診病房裡

  王耀城昏迷中不時的抽搐，引起了急診醫生高度的重視，一陣子雞飛狗跳的檢查和輸液，最後留置在急診室裡觀察。

  未曾想

  過不多久傳來一陣快樂的呼嚕聲，王耀城竟然真的睡著了，這讓急診科的醫生面面相覷，同時也長舒了一口氣。

  “傷口處理好以後，通知病人家屬辦住院手續，安排做個全腦血管造影檢查，用以評估顱內血供情況。我們還需要繼續觀察病號，安排病區靜脈滴注脈絡寧和立普妥20ml，再開兩盒阿司匹林片劑和丹參片。”

  “知道了，劉主任，是否使用溶栓類藥物？”

  “暫時不用，溶栓類藥物會導致凝血功能變化，等到檢查結果出來再說。”

  “好的，劉主任。”

  “哦！鄭醫生，病人如果蘇醒了，注意觀察是否有記憶片斷缺失症狀，這一點很重要。”

  “明白了。”

  這時候，一名護士疾步的跑了進來，口中喊到；“主任，急救中心剛剛通知我們，幸福大道發生兩車相撞事故，傷員馬上就會送到。”

  “準備接診。”

  鬢角斑白的急診科劉愛國主任大踏步的走出來，身後跟著穿著白大褂排成雁形隊列的醫護人員，威風凜凜的就像是一頭在自己領地巡視的雄獅。

  一個小時之後

  救護車駕駛員劉全安偷偷溜進劉愛國主任辦公室，訕笑了下，主動向面色不善的劉主任打了個招呼:“爸，讓您老費心了。”

  “我就是上輩子欠你的，說，這個病號又是什麽來路，是你的狐朋狗友嗎？”

  “嘿嘿，那倒不是，是我一個戰友的弟弟……”劉全安在老爹面前倒不敢瞎扯，把聽來的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添油加醋卻是難免的。

  “這麽說，王耀城倒是無辜的，不是在外面惹是生非的主。”劉愛國主任隨手拿起一顆煙點燃，濃烈的煙草味兒隨之撲鼻而來。

  “那可不，耀城這小子真倒了大霉，他可是老實本分的孩子，跟女孩子說一句話都會臉紅，您老人家可得給他好好治，什麽好藥都給用上。”

  嘴裡說著話，劉全安從放在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老實不客氣的給自己點上，舒爽的噴了一口。

  劉愛國主任撇了自己兒子一眼，冷笑一聲:“老實本份孩子，我怎沒看出來呢？”

  “天地良心，這我絕對可以擔保，想當年，我和他哥當兵走的時候，耀城才不到十歲。這小子從小就心善，一根棒棒糖都要分給女孩子舔兩口，要不心裡不得勁。”劉全安信誓旦旦的說，嘴裡面不由自主地開始跑火車。

  “放屁，從醫學上來說，這是一種不正常的心理傾向，而不是什麽心善。”

  劉愛國主任敲了敲桌子，說:“這個王耀城可不是什麽老實孩子，裝暈這一套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離他遠點，這小子心機蠻重，當心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您看出來啦？”

  “廢話，在觀察室裡睡的正香呢，小呼嚕都打起來了，沒事還裝人家瞎抽抽，哼！”

  “爸，您老人家目光如炬多擔待，我那個戰友也說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這都被人欺負上門了，還有沒有點兒組織觀念，眼睛裡面還有沒有政府？這種胡作非為的社會醜惡現象，是該到管一管的時候了。”

  劉愛國主任嘴角露出諷笑；“看不出來啊，你小子還佔理了。”

  劉全安憤憤的拍了下桌子，情緒高漲起來；“可不是嗎，現在社會上的某些人真是太猖獗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會有江湖，人就是江湖’《笑傲江湖》，我輩中人眼裡不揉沙子，該出手時就出手。”

  “什麽亂七八糟的，給我滾犢子。”

  “行，江湖山高路遠，從此不見。”劉全安一把將剩下的半包阿詩瑪香煙揣進兜裡，轉身溜了。

  “小兔崽子，有本事別回家來吃飯。”

  “那是不可能的。”劉全安聲音遠遠傳來，已經跑遠了。

  劉愛國主任苦笑著搖了搖頭:
  現在錄像廳裡的港台電視劇火到不行，什麽《射雕英雄傳》《雪山飛狐》《英雄本色》《古惑仔》等等，影響了整整一代的青少年，包括自己兒子這些中二病都很重，得治！
  病房裡

  王耀城這一覺乾到深夜三點鍾，期間做了個奇怪的夢，在夢裡:
  他出現在小鬼子掃蕩村莊的場景裡，這些可惡的畜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村莊裡燃起了漫天大火。

  一名鼻子下面留著仁丹胡子的小鬼子指揮官，發現了手無寸鐵的王耀城，窮凶極惡的舉著閃亮亮指揮刀就追殺了過來。

  我滴個天咧！
  王耀城嚇得掉頭就跑，越著急越跑不動，凶殘的小鬼子指揮官“嘰哩哇啦”鬼叫著，邁開羅圈腿拚命追趕，雙方越來越近。

  及至最後，鬼子指揮官一刀撅了過來，插在自己後背上……

  病房裡

  猛然從噩夢中驚醒，王耀城呼的一下坐起身來，背後冷汗涔涔，感覺到全身疲憊至極，像是經歷了一場漫長的馬拉松。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夜裡，他能夠感覺到小心臟“撲通、撲通”劇烈的跳動，這是極度心悸的後果。

  太特麽嚇人了。

  回首一看，王耀城差點兒罵出聲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陪床的大哥王耀陽也擠到床上來睡，魁梧的身軀差點將王耀城擠下床去，味道濃鬱的大腳趾伸著，正對著自己背後的位置……

  真是我的親哥噯，敢情，夢中小鬼子的指揮刀就是您的大腳趾啊。

  嚇死我了都。

  半晌之後
  借著明亮的月色，王耀城仔細端詳大哥王耀陽棱角分明的面龐，心中有一種叫感動的暖流在默默流淌。

  大哥，前世你身陷牢獄之災，付出了整整15年的青春年華，荒廢了大半生。

  今日，讓我們兄弟從頭再來，開創不一樣的精彩人生。

  念及此處，王耀城再也沒有一絲的睡意，悄悄地離開床走到窗口，看著月光映照下的平靜夜色，心潮起伏不能自己。

  現在是1991年5月22日，這一年發生了許多大事，深刻地影響了世界秩序的走向。

  1月4日，台灣作家三毛自殺身亡。

  1月17日，海灣戰爭爆發。

  2月25日。華沙條約組織宣布從4月1日開始解散，東西方對峙的鐵幕轟然倒塌。

  2月26日，中國決定申辦2000年奧運會。

  5月16日，國務院發出《關於進一步增強國有大中企業經營活力的通知》

  6月7日，國務院發出《關於繼續積極穩妥推進城鎮住房制度改革的通知》

  ……

  歷史的巨輪重新轉動，沿著既定的軌跡前行。

  不知道什麽時候，窗外暴雨如注，下起了傾盆大雨。

  整片天地變得白茫茫的一片，高大的喬木被暴風驟雨抽打的搖曳不停，蠶豆大的雨點密集敲打在窗欞上，就像是《十面埋伏》的鼓點兒，一陣緊似一陣。

  王耀城還知道:
  8月9日，蘇俄發生了八一九事件，至此，龐大的北方紅色帝國四分五裂已不可避免，這是影響至為深遠的國際事件。

  這個變革的時代，面對紛繁複雜的國際國內局勢，走馬燈似的發生翻天覆地般地巨變。

  王耀城怎可能甘於平淡？
  既然老天爺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要站在舞台的中央，唱出響亮的讚歌。

  “咕嚕、咕嚕、咕嚕嚕……”

  窗外暴雨驟風聲片刻也未停歇，在這個喧囂的雨夜裡，王耀城饑餓肚皮傳來清晰的“咕嚕嚕”聲，聲聲入耳。

  真正是大煞風景。

  次日，晨
  涼風勁吹，雨一直在不停的下，無休無止。

  病區通道裡

  穿著白大褂的劉愛國主任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率領手下一乾副主任醫生，住院醫生，床位醫生、實習醫生等，按照醫院森嚴的等級秩序，呈八字雁行陣列掃街。

  嗯……是查房。

  急診科病房是劉愛國主任的領地，擁有說一不二的絕對權威，空氣中彌漫著領導視察的嚴肅氛圍，緊張而不失活潑。

  查房時的劉愛國主任對醫生要求很嚴格，但對病人像和煦的春風一樣溫暖，好像鄰家的大伯伯。

  他寥寥幾句話都會說在點子上，常會開一些不傷脾胃的小玩笑，緩解病人和家屬的緊張，不時引來拘謹的輕笑聲。

  率領一大波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病房出來，劉愛國主任臉上的笑容淡去，邊走邊說:“昨天收治的腹腔內出血病人，上午就轉到肝膽科，讓他們盡快安排手術。”

  “知道了，主任，我會盡快和肝膽科對接。”

  “我們急診科的病房緊張，凌晨送來的車禍病人，盡快轉到骨科，讓他在那裡慢慢修養。”

  “馬上就安排，主任。”

  “哦……對了，昨天的昏迷病人呢？蘇醒了嗎，有沒有做進一步的觀察？”

  緊跟在後面的住院醫師鄭醫生帶著小跑，謹慎的保持自己前行的位置，決不能越過副主任醫生的位置，又要保持比實習醫生領先半個身位，不能有半分差池。

  他清楚而急促的匯報說:“病人凌晨四時許蘇醒，臨床表現有反應遲鈍，畏光及伴有頭痛、眩暈症狀，有逆行性遺忘表現，不知道自己怎麽受傷的，這些都忘了，臨床暫時給予了安撫藥劑治療，繼續觀察。”

  劉愛國主任眼皮子明顯抽搐了下，隨口吩咐手下鄭醫生:“嗯，中度腦震蕩的症狀很明顯，不能掉以輕心。”

  “請主任放心，我會重點跟進的。”

  “可。”

  劉愛國主任惜字如金，心情倍兒不爽:
  這個小混蛋，還裝上癮了。

  昨晚下班時，遇到淮醫附院主管後勤的副院長張景田，聽他有意無意的提起了這個昏迷病人王耀城，是他戰友的一個孩子。

  意思再明白不過:
  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的傾斜一點。

  劉愛國主任懷疑張副院長是有意的在等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關照一下。

  如此一來，就不能等閑視之了，副院長的面子必須要給。

  1985年，百萬大裁軍之後，大批的軍轉幹部陸續來到地方任職，複員工作一直持續到八七年未。

  為了安置60余萬轉業幹部，地方上面臨的困難十分大，但是，裁軍是中央決策，無論是否理解都要執行，

  淮醫附院主管後勤的副院長張景田就是那一批軍隊轉業幹部，與王耀城的父親王國棟是共事多年的老戰友，為孩子說句話再正常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