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能闖紅燈

  2018年7月，酷夏時節，城市街頭

  早晨的一場暴雨過後，馬路中間的水漬早已經乾透，道路兩邊還有些許積水。

  陽光火辣辣地播撒下來，空氣中都蘊含著燥人的熱度，遠遠望去，似乎一切都在高溫照射下變得扭曲。

  在南方地區，這種雨後的高溫天氣，就是俗稱的“桑拿天”。

  久居南方地區的人都知道，高溫桑拿天氣即悶又熱，空氣中濕度高的驚人，一出門，渾身黏答答的十分難受，屬於無差別攻擊的大范圍武器。

  現在正是下班時間，城市道路上車水馬龍，人潮如織。

  急於回家的人們車喇叭響個不停，人潮混雜著車流湧動，道路交通一片喧囂繁忙。

  在這個高溫悶熱的桑拿天氣裡，每一個人都想盡快逃離這裡，躲回家裡涼爽舒適的空調房間裡，享受愜意地午餐時刻，吃著冰鎮西瓜刷抖音，反正幹啥都比待在街上強。

  交叉路口，紅色交通信號燈十分耀眼，仍然有三三兩兩的電瓶車無所畏懼的闖過紅燈，對他們來說，早回家一分鍾都是好的。

  有了這些壞榜樣在前，帶動少數意志不堅定的人群起效仿，令交通更加混亂了。

  非機動車道停止線後面
  年屆中旬的王耀城鼻子上頂著大墨鏡，穿著寬大的老頭衫，還有招搖的夏威夷彩色大褲衩，左腳踩著豔俗的綠色大夾拖，與屁股下面破舊的電動自行車形成穩固的三角支撐，共同支撐他俯瞰眾生的良好心態；
  呵呵……都急個啥？
  嗖……嗖……

  一個接一個電瓶車越過停止線呼嘯而過，勇敢的闖入紅燈亮起的交叉路口，在車流中奮力地穿梭，伴隨著汽車急刹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闖紅燈的電瓶車左搖右擺殺出重圍，遠遠遁去。

  這一切交通亂象，都沒有影響王耀城良好的心態。

  他淡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嘴角噙著一絲淡定的笑容，穩穩地停在非機動車道停止線後面，目光審視這些闖紅燈電瓶車；
  噯，送快遞的小哥你能慢些嗎？闖紅燈就屬你最來勁兒，今兒攢多少個了？
  滿100送30啊！
  要知道遵守交通秩序人人有責，請時刻記住安全第一，差評！
  還有這一前一後的中年男女應該是兩口子吧？連續逼停了三輛汽車，時機選擇上讓人無語。

  技術明顯不過關，差評！
  一位穿白色裙子的小姑娘，轉眼越過白色停止線，

  烏黑的長發迎風飄舞，騎在電瓶車上的婀娜身姿，本應該是城市中一道流動的風景線，虎彪彪地闖紅燈真的好嗎？
  話又說回來，小姑娘這左閃右避的利索勁兒，很有幾分我舊時風采。

  顏值即正義，沒說的，給你點個讚！

  哎喲～老大爺，您就別湊熱鬧了，危險！

  伴隨著連續兩輛轎車的急刹避讓，差點兒撞在一起，老大爺似無所覺的穿過交叉路口揚長而去，王耀城無語的摸了摸鼻子，暗暗的讚了一聲:
  哪個駕駛員要是不幸碰到您，估計也就中了大獎了。

  不多時

  紅色的交通信號燈切換成讓人舒服的綠色，就像是一聲發令槍響，停止線後面的大多數電瓶車流爭先恐後的竄出去，迅速在道路口蔓延開來。

  王耀城不慌不忙起步，加速……

  猥聚其後的電瓶車不耐煩的越過了他，加速湧向前方。

  王耀城手扶著電瓶車把，有意放慢了速度，款款前行。

  在這個粘噠噠的高溫桑拿天氣中，他這樣的鎮定自若、與眾不同，在匆忙趕路的人流中特別引人注目。

  我會告訴你們，即便一路狂奔回租來的房子，既沒有撲鼻香的飯菜，沒有孩子，也沒有心愛的女人在等我嗎？
  家……

  那只是個悶熱逼仄的鴿子籠，滿滿一水槽沒有刷洗的碗、碟、筷子，還有兩盆穿過的髒衣服，臭襪子，所有陳舊的家具擺設，只有心痛的印記。

  作為標準的中年失意男，王耀城有一種“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良好心態。

  帶著一種難言的醋意，王耀城看著越過自己的電瓶車流遠去，奔向各自溫馨的居所，心情不爽的暗哼了一聲。

  曾幾何時？

  自己也是這樣，一路急匆匆趕回家，直到家門口才放慢了腳步，四平八穩地推開溫馨的家門……

  伊人己鴻飛冥冥，一切都成過眼雲煙。

  有什麽呀？

  爺不稀罕。

  前方的非機動車道邊，一位長發飄飄的知性美女伸出芊芊玉手，做了個“請停一下”的手勢，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光亮起來。

  這……

  王耀城心中猛的突了一下，大腦從來沒有這麽好用過，在0.001秒之內，瞬間就作出了判斷:
  哦買嗄！
  這位大長腿美女在對我示意哎，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歷，桃花運來了。

  這一刻，有種淚流滿面的感覺；
  夢想中美麗的邂逅呀～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有多久？
  反正塵封的記憶中，已經太久太久了，輪也該輪到老夫桃花朵朵開，一枝紅杏出牆來……

  王耀城左右雙手陡然發力，不太好用的刹車閘發出難聽的尖利嘶叫聲，鏽蝕的電瓶車輪圈在刹車塊竭力作用下，留下一道淡淡的鐵鏽印記。

  電瓶車依然沒有明顯的減速跡象，王耀城神色從容的放下左腳綠色大夾拖，助力一路不羈前行的電瓶車，在地面上拖行了十幾米後穩穩地停下。

  他不敢騎快是有原因的，特妹的刹不住啊！

  破舊的電瓶車劃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半圓，停在了美麗女子的側前方，僅僅相隔兩米多遠。

  賓果！

  一個完美的上壘動作，前戲已經完成。

  隨之，一股泌人肺腑的女子幽香飄來，淡淡的縈繞在鼻端，讓人心情不由得愉快起來。

  “美女，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王耀城用胸部共鳴腔發音，中年男人帶著磁性的溫暖腔調不急不緩，帶給女人可靠的感覺。

  這樣的表現符合中年暖男的設定，歷經歲月滄桑的沉澱，表現出中年男人應有地沉穩。

  “您好，這位良好市民，這裡是現場直播，我是《城市直擊》欄目組的記者夢伊，想耽誤你一點時間采訪下，談一下城市裡電瓶車闖紅燈的亂象，對此您是怎麽想的，為什麽可以做到自覺遵守交通規則？”

  美麗的女記者夢伊膚白貌美，優雅的將一縷長發掠到耳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王耀城，好像會說話似的。

  夢遺？

  王耀城心弦不禁一顫，他掩飾性的取下墨鏡，故作瀟灑的甩了下頭，道:“當然可以，我先把電瓶車架起來。”

  “沒關系的，通過鏡頭我們看到，有不少的市民在路口騎電瓶車闖紅燈，這是很危險的動作，而您能夠自覺遵守交通規則，一直到綠燈亮時才通過路口，沒有受到闖紅燈的電瓶車影響，您能說一下為什麽……”

  “噢！美女，請等一下，騎在電瓶車上接受采訪，這不合適。”

  女記者夢伊:“……”

  大哥！我的現場采訪是以秒算時間的，別瞎客氣了好不？

  王耀城慢條斯理的架好了車，臉上忽然浮現沉痛的神色，嗓音低沉的說道:“改革開放這麽多年來，政府和交通部門一直在大力倡導交通安全問題，隨處可見‘寧停三分、不搶一秒’的標語牌。

  遵守交通秩序，人人有責，這關乎我們每一個市民的切身安全，可是我們做到了嗎？”

  他痛心疾首地自問自答:“沒有，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並沒有帶來市民素質的同步提高，城市交通的亂象一直都存在。

  一抓就靈，一放就散。

  尤其電瓶車，是違反交通法規的重災區，路口闖紅燈現象十分嚴重，由此造成觸目驚心的慘烈後果，令人十分心痛。

  相關部門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宣傳教育，實際效果很不盡如人意，這進一步拷問交通部門的管理缺失，究竟是哪裡沒有做好？”

  看著王耀城用力的揮舞手臂，談興正濃的樣子，《城市直擊》欄目組女記者夢伊不禁感到腦闊痛了:
  大哥，這是現場直播噯……

  誰願意聽你“哐哐哐”的說這些廢話，離題萬裡了好吧，這個話題如果放開了說，台裡得給你安排一個專題時間，沒一個小時根本刹不住車。

  “這位負責任的市民提出的問題，確實值得我們深思……”

  女記者夢伊不得不打斷他的套話，微笑著面對鏡頭，道:“建設一座文明、美好、熱情，交通井然有序的城市，是我們每一個市民共同的責任……”

  “啪！”

  王耀城愉快的打了個響指，插話道:“說得好，遵守交通規則並不難，難的是始終如一的堅持，不管是有人或者沒人監督，都要自覺地遵守交通法規，不闖紅燈。

  當然，在這個問題上，我也不是做的一直都很好，有時候也會闖一些紅燈，感覺還蠻刺激的。

  今天能做的這麽好，自已都感覺到意外。

  捫心自問，如果夜深人靜的時候四周無人，還傻呆呆的等紅燈，是不是有點特傻逼的感覺？”

  王耀城兩手一攤，自認為幽默地笑了起來，對著鏡頭擠了下眼，神情愉快地看著女記者夢伊精致的容顏，心情十分不錯。

  聽聞此話，女記者夢伊臉上原本就勉強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她心中的小火山熊熊爆發，有一種要殺了這個中年油膩男人的衝動:
  你這個大混蛋，毀了我的采訪。

  “謝謝這位先生接受我們的采訪，這裡是關注城市熱點的現場報道《城市直擊》欄目，我是記者夢伊在現場為您報道。”

  匆匆的結束了采訪，女記者夢伊強忍著心中將要爆發的小火山，漂亮的大眼睛盯著王耀城，一字一頓地說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這麽配合我的采訪。”

  王耀城兩手一攤，嗓音溫和的說道:“甭客氣，如果有需要，隨時聽候您的召喚，我們可以坐下來喝一杯咖啡，交換下城市治理方面的看法，這也是來自群眾的聲音。”

  “噢！那太好了。”

  女記者夢伊聲音柔柔的回答，真的感到一陣陣腦闊痛，對這個低情商的中年男人，她不介意用嚴酷的現實教育他，為啥女人是老虎？

  兩人互加了微信，約定傍晚時分喝上一杯咖啡，繼續聊些開心的話題。

  女記者夢伊打定主意是不會去的，就讓這個家夥在那裡一直等著吧，嘗一嘗被女人放鴿子的滋味。

  片刻之後
  王耀城頗為自得地跨上破舊的電瓶車，心情也變得靚麗起來，完全沒有覺察到女記者夢伊憤怒要爆的情緒。

  帶著愉快的心情前行，不遠處又是一個繁忙的交通路口。

  “這位大哥，我們不見不散啦！”女記者夢伊清朗的聲音飄過來。

  “OK，那是必須的。”

  王耀城在破電瓶車上做了個回頭望月的姿勢，揚起手揮了下，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尋找一抹靚麗的倩影。

  他沒有察覺到，前方的路燈已經轉為紅色，電瓶車越過了停止線，突兀的闖入了路口，一輛紅色的轎車疾馳而來……

  “哐當”一聲巨響

  劇烈的撞擊，讓王耀城的身體就像斷線的風箏飛出了幾十米遠，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中。

  意識喪失之前瞬間，王耀城隻來得及浮現一個念頭:
  這下完蛋鳥，闖紅燈真的害死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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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