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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1991》第36章 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第36章 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想當年,78年那陣兒,小舅陳秀通二十好幾了還沒對象,莊上的都知道他好吃懶做的惡名,沒什麽人願意把姑娘嫁給他。

  那個年月,大舅,二舅從農場調到淮州不久,在農科所上班,兜裡的錢比臉還乾淨,窮的叮當作響。

  為了這個事兒,外婆愁的飯都吃不下,只能跑到經濟狀況最好的陳秀蓮這兒想辦法,住在家裡面,整天愁眉不展的唉聲歎氣。

  誰家都不富裕,王國棟、陳秀蓮兩口子一個月拿76塊錢,算是高工資了,可家裡還有兩個兒子要吃要喝,經濟也很拮據。

  看著老人要愁出病來了,沒辦法,只能節衣縮食再翻出積蓄,又找別人借了些錢,一共湊了500塊給外婆帶回鄉下,讓小舅陳秀通在農村蓋三間瓦房。

  那時候,100多塊錢就可以蓋一間瓦房,剩下的錢作聘禮,再置辦幾床被面,娶個像樣的媳婦完全沒問題。

  誰知道,陳秀通拿到錢後就消失不見了,在外面濫賭了兩天兩夜才回來,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500塊錢全輸狗日精光,還欠了一屁股債,身上連一個鋼鏰兒都沒留下。

  為了這事兒,陳秀蓮氣得在家裡面哭了幾天,沒轍,那是自己最小的弟弟,總不能不問吧。

  第二年,費盡九牛二虎的力氣,又給小舅陳秀通湊了500塊錢。

  陳秀蓮害怕又出現意外,錢沒有經過陳秀通的手,而是讓王國棟專門請假回家,親自幫他把三間瓦房蓋起來,一直到舅媽的聘禮置辦齊備,迎娶的日子定下來才回淮州市。

  因為在部隊裡請的假期時間到了,王國棟連一口喜酒也沒有撈到喝,操辦完一切以後趕回來上班。

  當時為了省錢還債,王國棟一家愣是吃了二年的鹹菜稀飯,才把借別人的虧空還上,部隊野外拉練的時候,王國棟幾次暈倒在路上。

  前幾年,經濟狀況轉好了些,陳秀蓮總想著老父親的墳頭,這麽多年也該修繕一下,立個大大的石碑,用青條石和水泥混凝土修的漂漂亮亮的,總也是做兒女的一片心,在鄉親面前也有面子。

  想到陳秀通也是有兒有女的人,說起大話來一個頂仨,這麽大年紀看起來收了心了,就把這事兒鄭重的交代給了他。

  未曾想到,這廝拿到三千塊修墳的錢,根本就沒回家,在外面胡天胡地的玩了半個多月,把錢折騰光了,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此事,一直到王國棟、陳秀蓮夫婦春節回老家,去給老爺子上墳的時候才發現,依然是一座孤零零的土墳,墳頭草長的半人多高。

  陳秀蓮氣的傻愣了,當場哭得淚雨滂沱,真正是傷到心了。

  此時,看著小舅陳秀通訕笑的臉龐,王耀城恨不得給上一拳;“小舅,你也是40多歲的人了,孩子也長成半大小子了,平日裡總要給表弟,表妹做個榜樣,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現在政策好了,哪怕在賣個瓜子花生也不會餓肚子啊,別沒事兒,老是到我們家來化緣打秋風,這都20多年了,什麽時候是個頭哇?”

  此話一出,小舅陳秀通臉上泛起一片羞惱之色,酒桌上氛圍分外的尷尬。

  大舅陳秀德一瞪眼,說;“小城,可不能沒大沒小的亂了輩分,這話有道理,可是不當你小輩說,小舅端起杯子來了,你就喝一口,多少也是個心意是吧?”

  說話說;娘親舅大。

  “成吧,這一杯我幹了。”

  大舅陳秀德這個話,王耀城必須得聽,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根本沒有再看小舅陳秀通。

  他從心裡尊敬大舅陳秀德,二舅陳秀才,這兩個舅舅都是踏實本份的長輩,做人一步一個腳印。

  至於小舅陳秀通,那是臉皮比城牆還厚,只有他一人現在還在農村種地,每年四季都要到大姐陳秀蓮這裡打秋風。

  春荒了,沒錢來要。

  開學了,沒錢來要。

  種麥了,沒錢買化肥來要。

  秋收了,沒錢雇人割麥來要。

  冬歇了,索性過來住上一個月,一家五口全帶來,不趕還不走。

  就是這麽奇葩的親戚,仗著上面外婆慣著,沒錢就來打秋風,加上老媽陳秀蓮嘴硬心軟,見到他哭天抹淚的就沒辦法,乖乖地舉手投降。

  每次出莊的時候,鄉親們就會打趣地問道;“三黑子,又上淮州大姐那裡去啊。”

  “是啊,我就留了幾塊坐車錢,到了淮州有大姐在呢,必須的好喝、好吃的招待我,這次說什麽也要帶兩千塊錢回來,在家裡面再砌兩間豬圈。”陳秀通神情得意洋洋。

  “淮州大姐有你這個弟弟在,這輩子不知道倒了什麽大霉,沒完沒了了還。”

  “怎麽著,她是我大姐,就應該管我。”

  “憑什麽管你?咱們莊上自家娘老子不養的都有,大姐養你到40多歲,還要幫你養兒子閨女,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鄉親們明事理的,都不屑於他的這種行為。

  因此,媽媽陳秀蓮回到老家威望特別高,鄉親們都會說淮州大姐來探親了,趕過來串門的摩肩接踵,熱情的不得了,只是坐下來喝個水,嘮一會兒嗑。

  這個送一隻雞,那個送兩隻野兔,還有花生、玉米什麽的,都是一大袋一大袋送過來,隻留下淳樸的微笑。

  “自家地裡長的,也不值什麽,總歸是當季新鮮的東西,也沒有打農藥,淮州大姐您留下來吃著玩兒。”

  什麽叫以德服人?

  這就是以德服人。

  默默的吃虧20多年,陳秀蓮換回大舅陳秀德,二舅陳秀才無條件的尊重,老家鄉親們無條件的尊重,這是發自內心的欽佩,不沾染任何一點俗物。

  酒桌上

  外婆精神矍鑠,三兩酒下肚臉上泛起紅光,二叔王國梁夫婦倆站起來敬長輩;
  “老太太,您老人家遇上了好時候,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的,兒子、孫子都出息了,我們敬您一杯酒,祝您老人家身體健康。”

  “好、好,大家都過好日子。”外婆高興的喝了。

  半晌沒作聲的小舅陳秀通端起杯子站起來,說;

  “娘,我也敬你一杯,您可得好好活著,我們都跟著沾光,要不然走到哪裡人家都嫌棄,咱也是五尺高的漢子,那也是要面子的。”

  此話一出,王國棟兩口子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王耀城不由頭痛的扶了下額頭。

  這話皮裡楊秋的,是對自己方才話的反擊。

  偏偏還是長輩,說不得,罵不得,這牛皮糖似的痞賴親戚,更無法拒之門外,你能拿他如何?

  “秀通,敬酒就敬酒,不要說那麽多牢騷怪話,大姐的情咱們都要記在心裡。”二舅陳秀才忍不住出言維護。

  “我也不說沒記著大姐的情意,家裡兄弟困難伸手幫一把,我都記著呢。”小舅陳秀通振振有詞的說,眼光從王耀城身上掠過,“可這小晚輩的……”

  “秀通……”

  大舅陳秀德一聲斷喝,沉著臉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今天是什麽場合?小城考上了重點大學,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高興,你可別瞎攪合。”

  “我怎麽叫瞎攪合……”小舅陳秀通梗著脖子不服氣。

  “好啦,別說了,這杯酒老娘幹了,你們姐弟和和睦睦的,娘這麽大年紀也沒兩年好活了,就盼著你們都好好的,娘去見你爹心裡也不虧。”

  老人發話了,所有人全都不作聲了,小舅陳秀通一口幹了杯中的酒,有些氣不憤的坐下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老王家也是如此。

  雖然王耀城是光榮的重生人士,掛b級的人物,可在長輩眼中,也只是個剛剛高中畢業,還未踏入大學校門的大孩子。

  長幼有序,這是倫常,哪怕再不堪那也是小舅。

  有句話說得好,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

  雖然有個小插曲,家宴大體還在平安喜樂的氛圍中結束。

  老王家隔壁

  後勤科長馬光遠一家早早的吃過了晚飯,關門閉戶,任隔壁震耳欲聾的音樂,喧囂的歡鬧聲一陣陣襲來,沉靜地猶如死水一般。

  客廳
  關燈的客廳裡一片黑暗,只有窗口照進來的一片清亮月色,隱約能看見大致的輪廓。

  馬光遠身形佝僂的站在窗口,目光盯著小院子裡黑漆漆的牆角,一個人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眼神中透露著嫉妒、怨恨、不滿和頹廢,呆立好久。

  隔壁傳來的歡聲笑語,宛若一隻隻利箭扎在心上,令城府頗深的馬光遠再也不能平靜。

  咚咚咚……

  “爸,你怎麽還不休息,是不是隔壁太吵了?麻勒戈壁,我去叫他們把破錄音機關了,吵的老子頭都疼,××××考個破大學都沒處擺了,總有一天叫他們好看。”

  不知道什麽時候,馬鵬拄著拐杖出來的,右腿上打著厚實的石膏,依然戾氣十足。

  “我沒事,年紀大了覺少,我和隔壁老王都是單位裡的事兒,用不著你插手,不要把社會上的那一套帶進來,你自己的教訓還不深刻嗎?”馬光遠聲音蒼涼。

  馬鵬不高興的說,“爸,怎麽又說到我身上了?”

  “我可只有你這麽一個兒子,你以前在社會上混,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馬光遠不由自主的看了下兒子打滿石膏的腿,仿佛被針扎了般劇烈的收縮了下;“每次說你都不聽,錄像廳,遊戲廳這些都不是正途,三天兩頭的打架鬥毆,從來就沒有安生過幾天,還有你這條腿……”

  說到這裡,他再也說不下去了,聲音已經哽咽。

  “我知道了,您別說了。”馬鵬心情有些煩躁;“我特麽要知道誰乾的,非要把他們全弄死不可。”

  馬光遠飽經社會滄桑,知道下手的人特別狠,這條腿僅僅是個警告,如果馬鵬出去也這麽宣揚,被人聽到,就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馬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什麽狠人,出手就撂倒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懷疑是別人雇來的殺手,特別厲害的那一種,說實話,這段時間我都沒有睡好,每天一閉眼就做噩夢。”

  “爸,沒那麽玄乎,我也托人在黑道上打聽,幾個和我有糾紛的團夥都特麽有嫌疑,拿我斷腿這個事兒在外面瞎幾把炫耀,搞得我自己都迷糊了。”

  馬光遠說;“真是被你氣死了,跟我說話嘴裡面不要帶鉤子。”

  “騷蕊、騷蕊,習慣了,沒注意就溜出來。”馬鵬口是心非的應道;“這些警察全特麽是廢物,熱鬧了幾天又歇了,看來也指望不上他們,我這天天躺在床上煩躁的不行,尤其隔壁王耀陽那個孫子,看見我就陰陽怪氣的嘲諷,總有一天,老子要廢了他。”

  “行了行了,你這一天天要廢這個、廢那個,結果自己先被廢了。”馬光遠再也忍不住了;“你也用不著指望警察,這麽多天沒消息,估計這個案子也黃了。

  淮州市這麽大,每天打架鬥毆的案子也不知道有多少,警察也不可能就盯著你這個案子。

  前幾天,舞廳裡兩幫年輕人衝突,沿著大馬路一路追砍,幾百米長的路上到處濺的都是血,估計警察都去忙這些大案子了。

  唉……”

  馬光遠一聲長長的歎息;“說一千道一萬,過好自己安生的日子才是正道,你的那些邪門歪道生意都關了吧,還有……住在這裡,每天看到王國棟得意洋洋的樣子,我這心裡就堵得慌,我已經決定了,咱們搬家。”

  “搬家,搬到哪裡去?”

  “反正不能住在這裡,這樣的日子一天都過不下去,住這裡最起碼少活十年。我打聽過,建設銀行宿舍那邊有房子賣,咱們想辦法先把這邊的房子賣了,然後搬過去住,就圖一個清靜,要不然,每天煩也要煩死了。”

  “呃……好吧,我也不想住這裡了,每天看到王耀陽那貨嘚瑟的樣子,我特麽頭都炸了,能搬出去更好。”

  “行,那就這麽決定了。”馬光遠一錘定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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