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號合同

  助理還是會偷偷的看站在不遠處等待著的宋怡。

  他感覺她的樣貌簡直是直接長在自己的審美點上，讓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主編往陽台走去，突然他就抽動鼻子，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專業性。

  “這墨跡怎麽好像還沒乾透一樣？”

  說話的同時，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一下畫紙。

  這一刻，萬籟俱寂。

  “不要！”

  曹羽低低的咆哮，卻總歸是晚了一步，那乾淨漂亮的畫稿陡然模糊了一小部分，曹羽呼吸急促，眼珠子瞪圓，難以言喻的痛楚幾乎溢於言表，然後猛然抬腳狠狠的給了助理一下，咆哮道：“幹什麽呢？滾出去。”

  助理也有些慌了，他也搞不懂自己怎麽就腦抽的伸手摸了一下，更搞不懂這漫畫怎麽能真的墨跡未乾。

  “受……受潮了？總不會是……現畫的吧！”

  助理喃喃，遮掩慌張。

  宋怡眸子縮了一下，她怎麽也想不到專業人士竟然也會出現這種腦抽的行為。

  上手摸？
  你怎麽不舔一下？
  宋怡站在廚房裡，朝著客廳高聲道：“請大家千萬千萬不要上手摸，這裡的畫都是這倆個小時內現畫的，有些地方完全就沒有乾透。”

  說這話的時候，宋怡終究沒有忍住，帶著一丟丟厭惡，一點點鄙夷的看了一眼那助理。

  長得醜就算了，你還冒充專業人士？
  你是專業人士嗎？
  哪怕是普通人都知道，看畫最忌上手摸，你不但摸，你還往下順手扒拉了一下。

  丟不丟人？

  助理被宋怡這一眼看的五官通紅，充滿了無地自容，摸著被踹的生疼的左大腿外側，如果不是這裡空間狹小，陳志陽擠在他身後讓他退無可退，他真的想立刻，馬上，跑，不，飛出去。

  要不……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窗戶，窗外幾朵閑雲悠悠飄過。

  助理很衝動。

  然後……

  他眼睜睜的看到旁邊的曹羽，不遠處的卜聞齊刷刷的抬起了手臂，然後他們整齊劃一的摸向了他們面前，各自的畫板。

  這一刻，助理呆滯，宋怡的心臟猛的顫了一下，怒火不受控的往外噴湧，這都是一群什麽玩意啊！

  “不許碰！”

  “說了墨跡未乾，你們幹什麽啊？”

  曹羽，卜聞充耳不聞，手指輕輕的點在了不同畫板，卻同樣不太重要的邊緣，輕輕一摸，墨跡便暈開了一些，然後卜聞和曹羽便好似木雕一般的立在原地，靈魂都好似在遊離。

  他們嗅到了墨香，但是，這是正常情況，這麽多畫擠在八十平的小樓房怎麽也不可能沒有墨香，哪怕濃鬱一些，也大約是因為陳閑可能是趕工了一幅，倆幅，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或者說不敢想到……

  這裡一話內容，整整十六幅畫竟然都是今天完……不……倆個小時內完成的？
  這麽說，他們接到電話的時候，陳閑可能才剛剛開始畫？

  “姑娘！”

  卜聞扭頭，聲音竟有一些不受控的嘶啞，眼睛通紅：“你知不知道你說的倆個小時畫完是多麽的不可思議一件事？”

  “倆個小時？”

  “倆個小時！”

  曹羽雙眼好似有些失去聚焦，不停的喃喃，然後嘶聲道：“漫畫家從來都不是一個輕松的工作，你知道大涼公司的Y36繪畫板出來之前，漫畫家是怎麽工作的嗎？”

  “他們一日隻睡五到六個小時，要收集素材，要整理大綱，要寫劇本，要有分鏡草圖，要勾線，要上色，要有最起碼四到九人的助理團隊，有一些甚至達到了恐怖的二十四人，就這……”

  “他們也只能勉強做到周更，甚至月更。”

  “而現在……”

  曹羽倏然扭頭，雙目也隱隱有些通紅的盯著宋怡：“你告訴我，你說這一話內容是一個人，倆個小時內畫完的！”

  曹羽，卜聞，他們狀似很憤怒，狀似質疑宋怡的敘述，狀似因為宋怡的無知而憤怒，然而實際上他們是……

  不敢相信！

  難以接受！

  不可思議！

  “倆個小時啊！”

  曹羽仰頭，五個字竟說出了千般情緒。

  卜聞也仰頭看著天花板……回想起了陳閑和李平生，那一段平平靜靜卻無比氣人的對話，
  我隻以為他是因為怨氣，只因為憤怒才那麽說話，他就是故意氣人的，李平生恐怕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我卻萬萬沒想到……

  那個小王八蛋，他一直說的都TM是……實話！
  “草！”

  卜聞狠狠的罵了一聲，六十年的修養一朝崩散，曹羽倏然扭頭，看向了宋怡：“陳閑呢？”他的聲音很沙啞，語氣很執著，就好似得知誰是幕後凶手的受害者。

  宋怡遲疑了一下，還是按照商量好的理由道：“他去樓下買包煙。”

  “我給他買一百條，讓他回來。”

  曹羽開口，壕氣衝天，宋怡沉默以對，然後這幾人也漸漸冷靜下來，漸漸的明白了什麽。

  這借口太明顯了。

  買煙哪有這麽慢，這麽巧的，這分明就是不想露面，不想讓自己出現在現場，不想讓自己被親情所累。

  陳建陽的臉，肉眼可見的黑了下去。

  卜聞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瞳孔深處多少有些失望，看向了曹羽，曹羽目光貪婪無比的掠過十六塊畫板，手掌按住自己剛才摸過的那一幅畫，扭頭嘶聲道：“拿一號合同。”

  助理明顯有些不願。

  他還想掙扎一下。

  同意一號合同是同意一號合同，但是，談判哪能一開口就拿出自己最好的條件啊！
  扯皮啊！
  閑聊啊！
  總要試著在底線以上劃拉，比劃幾下吧！
  助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宋怡，然後快速的移到了主編的臉上，揉了揉疼痛處，低眉順眼的從包裡取出了合同遞給了曹羽。

  曹羽並未體諒助理此時複雜的情緒，認真的看著宋怡嘶聲道：“首先聲明，我不是故意吹噓，也完全沒有必要吹噓，我下面說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我拳拳誠意，都只是為了證明我對陳老師的看中。”

  宋怡眸子亮了一下，站直，以最認真的語氣道：“您說。”她覺得她今天這一招，效果可能比想象中更加完美。

  曹羽點頭，環顧四周，沉聲道：“毫無疑問，我們盛世漫畫社無論從什麽角度，都絕對算得上是國內第一梯隊的大公司，我們旗下盛世漫畫網至今都佔據著網絡漫畫的大半壁江山，盛世工作室旗下製作的動漫，遊戲幾乎沒有掉出過排行榜前列，年年營收數百億，曾經……”

  說到這裡，曹羽微微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朗聲道：“曾經盛世漫畫社旗下最大的，營收最好的產品是漫畫周刊，它曾經創造過一個月純收入八千萬的記錄，所以……”

  “創作者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無論對於遊戲，對於動漫，對於網絡，還是對於紙媒，但是……”

  “迄今為止，整個盛世漫畫社旗下有將近三萬五千創作者，僅有不到一千人拿到了被外界稱作A簽的一到九號合同，這其中有著名的動漫導演，超級天才的遊戲設計師，萬眾矚目的漫畫大師……”

  “而從我手中得到一號合同的大師更少一些，迄今為止，不足百位。”

  話語擲地有聲，砸的人沒辦法插嘴，砸的人耳朵嗡嗡的……

  這便是盛世漫畫社！

  這便是盛世漫畫社旗下曾經最耀眼的主編曹羽。

  他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目光咄咄逼人的看向了卜聞……

  卜聞低頭苦笑，躲避開對方的眼神，自己的眼睛深處有不應該有的野心難以抑製的沸騰了起來。

  他看向陳志陽……

  陳志陽呆呆回看，呼吸粗重，嘴巴張開，趨於一種茫然震撼的狀態。

  他沒有看向助理……

  助理卻因這一番話緩緩的抬起了頭，挺直了背，有些驕傲，敢於正面的看向了宋怡，宋怡沒看助理，目光直直的半點不落下風的看向曹羽。

  你有底氣，難道……

  我沒有嗎？

  談判，進入終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