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底細
幾人吃菜喝酒,有了幾分醉意,又胡天胡地一番,常思忠才對卓貴道:“兄弟們喝也喝了,樂也樂了,這就玩幾手罷?”
卓貴本是遼東漢人,原來並不會賭錢,自隨了祖澤遠進駐武昌清閑下來之後,卻一不小心就染上了賭癮,手藝不好還嗜賭如命,他每月三兩餉銀,再加上其他收入最多不過十兩,卻起碼要輸出去八兩,常思忠等幾個就沒少贏他的錢。
這一提議正合了他的心意,幾個拿出牌九分四方坐了,常思忠又道:“今日暢快,索性賭大一點!”
“……這月銀子所剩不過七八兩,賭大了哪兒有錢付帳?”賭得大收益才大,卓貴自然也想賭大些,但囊中銀子不多,卻不敢大口大氣。
“不妨事!哥哥今日帶了不少銀兩,卓兄弟隻管賭,沒錢了哥哥借給你。”
卓貴心中暗喜,借你的銀子來贏你的錢,這種好事哪兒去找?
常思忠幾個以前就經常勾在一起坑卓貴,這一次有備而來,更是將卓貴殺得連呼“晦氣”,不到小半個時辰,就將他那八兩銀子贏了過來。
“常大哥,先借我五兩吧?”賭桌之上沒了銀子,人自然就得客氣著點,卓貴一口一個大哥叫得好不親熱。
“五兩能起個鳥用!玩幾把又沒了。”常思忠今日是有備而來,自是帶了不少銀子,他從腰間褡褳裡取出一錠五十兩重的銀錠丟到桌上。卓貴一見大喜,探手過去就欲將銀錠取過來,哪知常思忠卻按著銀子道:“五十兩不是小數,咱們兄弟親,銀子可不親,卓兄弟還是寫個借據罷。”
自順治二年清軍佔領武昌迄今已逾十年,城中府衙齊備,若是寫了借據到時不還,常思忠告上官府,卓貴少不得要吃官司,但對於賭徒來說,這些都是日後考慮的事情,他毫不猶豫地寫好借據,從常思忠手中接過五十兩銀子,繼續狂賭起來。
到得半夜,卓貴已經欠了常思忠一百五十兩銀子,這已經算得上是一筆巨款,卓貴輸紅了眼,還準備繼續向常思忠借銀子翻本。
“卓兄弟,不是哥哥再不肯借錢與你,實在是你已經欠了這麽多,便是一年不吃不喝也還不上,要是再借……”
“常大哥隻管借,兄弟自然有辦法找銀子來還!”賭紅了眼的人哪管日後還得上還不上,要不然賭場之中也沒有那麽多放子錢的。
“不是哥哥不借你,實在是……”常思忠故意吊著他道。
“那要如何才借?”
“俺有一事,若你能夠幫忙,不但那借的一百五十兩一筆勾銷,俺另外再付你五百兩銀子!”
“到底何事?先說來聽聽。”卓貴賭桌上被人下套,只是因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可他並不是傻子。
這常思忠願意拿六百五十兩銀子來請人辦事,肯定所謀非小,他自然不會貿然一口應承。
累了半宿,常思忠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他壓低聲音說道:“卓兄弟,現在的形勢你應該也清楚……朝廷如今屢屢損兵折將,大興軍即將來攻,武昌也是朝不保夕,卓兄弟駐守南門,稍不小心便成了孤魂野鬼!”
“俺要請卓兄弟做的事,說起來甚是容易,只須兄弟在大興軍攻武昌時打開城門迎大軍入城,如此既能保得性命,又能有數百兩銀子花差,豈非兩全其美?”
卓貴一聽此言,恍如被悶雷擊頂,他指著常思忠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原來你是小李賊的細作!”
“勝者為王,敗者才為寇,難道你說賊就是賊?……剛才所說之事,卓兄弟以為如何?”
“……你等就不怕我出首告發?”
常思忠還沒答話,聞鷂子等幾個卻已經眼露凶光地站起身來,全都把手伸進腰間,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
“你無憑無據,憑什麽去告發俺?”常思忠慢條斯理地擺手示意聞鷂子等人坐下,“相反俺們手中卻有你的借據,到時候俺隻說是你想賴帳不還,誣告於俺,你又待如何應對?”
“況且你和王參領第四房小妾做下的那些事情,要是讓他知道了,不知道卓兄弟這腦袋還保不保得住?”
“此事並不難做,卓兄弟且好生思量其中得失!”
卓貴腦中一瞬間就電光火石般打了幾十個轉轉,若是答應此事,一旦敗露,自己一家老小難免性命不保,但若是不答應,不說以後如何,單是今日恐怕就出不了這個門!
無論如何,先保得眼前全身而退再說!
他強作鎮定,向常思忠拱手道:“常大哥,我若做下這事,家中妻兒難免不保,自此後一無所有,常大哥隻給五百兩銀子,叫小弟日後如何能夠安家?”
“大興軍若是攻佔武昌,定會保得你一家無恙,還愁什麽安家?不過你既然有此擔憂,事成之後,俺再給你五百兩銀子就是!”常思忠爽快地應承下來,心裡卻暗自盤算日後如何將他殺了將今晚給的五百兩再搶回來。
五百兩銀子足足十個大元寶,卓貴腰間纏了一個鼓鼓的褡褳,心中卻沒有一絲欣喜。
“這狗賊藏得好緊!”卓貴心裡暗暗罵了一句,想起這一年多來輸在他們手上的銀子,哪還不知道自己是跳進了別人下的圈套。
回到家中先倒頭睡了一覺,但心中有事,隻睡得一個時辰便醒了過來,他翻身坐在床上暗暗思忖,一千兩銀子他得不吃不喝地攢十年,有了這筆銀子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一家人豐衣足食一輩子也盡夠了。
但他卻寧願沒收這銀子!如果收了銀子不辦事,這些流氓無家無室,無田無地,又拉幫結派而且心狠手辣,若是暗地裡報復起來,他自己在軍營之中倒是不怕,但卻不敢讓家中婦孺來冒這個險。
但若叫他去開城門,他還真起不了這個心。
當年在遼東時,他本是被滿人擄去的包衣阿哈,後來因不小心惹惱了他的主子鑲黃旗精奇尼哈番(子爵)良佳,良佳要殺他泄憤,被祖澤遠湊巧碰見救了下來安置到軍中,後來更是為他除了奴籍入了漢軍旗,直至如今成了佐領,這都是祖督撫的恩德!
只要一開城門,清軍中的小兵小卒有可能逃得性命,但作為湖廣總督的祖澤遠,不被剝皮揎草就要算幸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