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繁瑣
清冷冷的雪花,仿佛鵝毛一樣鋪天蓋地的下著,崇山峻嶺中的清風寨越加的寒冷,冷風夾雜著雪花像是刀子一樣,在山寨上盡情地肆虐著。
冷風從聚義廳碩大的門縫中吹拂進來,在使得劉菱頭上戴著破了個大洞英雄盔上那紅色的纓穗在輕輕地飄舞的同時,鑽入到他破了洞的鎖子甲中,讓他身體頓時涼爽了不少。
劉菱目光凝視在李二黑面孔之上。
“我身上的盔甲有破洞,“他說,”能修複嗎?”
李二黑不加思索地說:“牛二棒子會修。”
“牛二棒子,牛二棒子怎麽和牛大棒子只差了一個字呀?”劉菱問。
“牛二棒子是牛大棒子的弟弟。”李二黑肯定地回答。
“他們兄弟的名字好怪,”劉菱說,“為什麽叫棒子這樣的一個名字?”
“因為他們兄弟家裡窮,父母又不認字,”李二黑撇著嘴說,“為了好養活,就取了棒子的名字。”
不認識字,就叫棒子嗎?劉菱想笑,覺得牛家人,挺有意思,但是畢竟是人家的事兒,他又不好說什麽。
他含笑點了點頭後,轉而對許老三說:“寨主和軍師戰死了,咱們得料理他們的後事兒。”
許老三的表情一直頹喪,加之劉菱提及,軍師——自己哥哥死亡的事兒,他情緒有些崩潰了,面部扭曲,淚水從他眼眶中奔湧了出來了。
“俺沒有保護好哥哥啊!俺替哥哥死了就好啦!”他有些像是受了刺激,邊咕噥著,邊重複著同樣的話,“俺沒有保護好哥哥,俺替哥哥死了就好,總比哥哥就這樣死了強……”
這時李二黑眉頭一蹙,眼中立刻就飽含著淚水,想起自己與軍師的種種過往交情,心中到也難過了起來。
但是他又不願意看到這許老三因為許老二死亡的事兒,憂傷過度就此一蹶不振。
“軍師去世了,你也不用太自責了,”他說,“壞了身子,得不償失。”
許老三低著頭仿佛瘋了一般絲毫沒聽到李二黑的話,依然自顧自地咕噥。
“俺替哥哥死了就好了”
“……”
早晨受了些涼,又不好當眾就放響屁,肚皮被憋得氣鼓鼓,到了這時,聚義廳中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許老三身上,終於給了劉菱機會了。
“俺替哥哥死了就好了。”
“卟卟,當當~”
一陣像是炮仗似的聲音響了起來。
萎靡不振的許老三猛地一抬起頭,怒目圓睜,掃視了一下聚義廳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李二黑身體上。
“俺哥哥為山寨死了。你小子到好該吃吃該喝喝,”最後幾乎就是吼出來了,“全當沒事兒的人似的。”
李二黑怔怔地看著許老三,完全就沒弄明白,許老三到底說的什麽。
而坐在李二黑身邊的——他的胖墩媳婦一看這許老三衝自己男人發飆,當場就甩了臉子。
“許老三,你哥哥死了,還不讓別人吃飯喝酒了。”她說著,就別過頭去,胸脯也在劇烈地起伏著的,“都不吃飯,都給你哥哥陪葬去嗎?”她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大的了。
這時,劉菱明白了,原來就是由於自己剛才放了一屁,這許老三以為是李二黑放的,所以才發的彪的。
但是他不敢吱聲,這兩家子在火頭上。
許老三瞪著一對鬥雞眼,瞪著李二黑媳婦啐了一口吐沫在她面頰之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他吼叫著,“俺哥哥都死了,你們活著真舒坦,吃飽喝足了,就放響屁的了。”
早先唾沫噴射在臉面上,現在又被話間許老三的唾沫星子,噴射了一臉,這李二黑媳婦早就火冒三丈了。
她那張肥嘟嘟的老臉,仿佛染上寒霜,陰沉著,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就將唾沫星攥在了自己手裡了。
轉眼之間,以誰也沒想到的方式,揮手將唾沫向許老三快速地甩出。
清冷冷的聚義廳中,寒芒一閃而過。
眾人眼中瞳孔同時都縮小成黑點。
許老三滿臉上,被甩了一臉的唾沫。
當時他就怒了,從椅子上騰地蹦起,然後向著李二黑媳婦撲了過去。
火頭上的李二黑媳婦絲毫也不示弱,口中哇呀呀地亂叫時,也從椅子上蹦起,一雙像是豬胖蹄的手在胸前亂舞。
兩抹身影,一瘦一胖,轉瞬間就扭打在一起。
呼喝聲,咒罵聲夾雜著風聲響起。
很快這身材瘦小的許老三滿臉上就被抓成了血葫蘆,鮮血殷殷流淌下來。
突然一抹身影,竄到兩人的身前,定住身影,才看清楚此人是李二黑。
“寨主,”他邊將自己肥胖的媳婦拽到一邊,邊說,“俺們夫婦先行一步,有事兒你安排。”而他肥胖的媳婦,就像是瘋豬,不依不饒地在甩動肥胖的身體,要掙脫李二黑的束縛。
許老三雖然先動的手,此刻卻也吃了虧——滿臉上鮮血直流,身體上的衣服也被撕扯下來數條碎片,仿佛被那家女性猥褻了一般模樣,在李二黑身邊,佝僂著腰身怒容滿面地盯著肥胖女人。
鬧成這樣,就是因為不小心放了一個屁,有些不值得,但是這事兒畢竟由自己而起……劉菱當然不可能不管。
他站起身,走到李二黑身邊。
“寨主和你哥的喪事,”他說時掃視幾人,“我安排,你們先回去吧!”
……
……
劉菱也沒想出什麽太好的辦法出來,畢竟這死人葬禮,他是從來沒接觸過的,不過在他那個時代有一點很好,媒體的傳播速度是很快的,也是一個信息完全爆炸的時代呢。
沒吃過豬,難道還沒看過豬跑嗎?劉菱就是秉承著這樣的一個信念,照搬出來後世裡,人家如何追悼的,如何舉行葬禮儀式的,在第二天的清晨,就召集寨眾來校場集合。
像是後事瞻仰遺容那樣,他先是叫人將牛大棒子,和許老二的棺槨放在了校場中央,然後打開棺蓋子,命令所有人圍繞著棺材看他們最後一面。
當然這其中,牛二棒子和許老三是最為傷心的,他們幾次都扶住棺材痛哭,甚至差不點就此昏厥過去。
不過總算是在眾人的一再勸阻下,牛二棒子和許老三多多少少有所收斂。
瞻仰遺容後,山寨一眾素衣人等就打著靈幡,十多個大漢抬著棺槨就向著清風寨外走去,直到又上了一處山峰,將棺槨埋葬在了山巔之上,眾人這才重新又回到了山寨中了。
……
……
落得幾日的清閑,到也是很滋潤的事兒,但是山寨的糧草終究還是不足,這也到讓劉菱突然增加不少的煩惱,自己想來想去,又沒什麽好辦法,於是他就召來眾人到聚義廳議事。
就像是十日前,那場清冷冷的雪花下得快,走的也快那樣,有些讓人摸不頭腦,今天的會議就像是那融化的冰雪,只有涼意,卻沒亮點。
在聚義廳中的眾人就像是枝頭上那嘰嘰喳喳的麻雀,胡亂叫嚷一陣後完事了,議事兒到了最後誰也沒有好辦法——還是堅持要去搶劫的。
可牛大棒子和許老二的鮮血仿佛還在劉菱腦海中翻騰,這讓對搶劫心有余悸的他,怎麽都不想成為下一個,被人家宰割的所謂的冤死鬼——糧食看不到,錢財又摸不到的。
最終,劉菱效仿了後世,想在村落裡收保護費……他美其名曰保境安民。
但是眾人終究對保護費一詞覺得新鮮,就仿佛冰雪融化後,地面上露出的青草,令他們感覺到有生機,都嚷嚷著說,保護費到底是啥東西?
劉菱也不避諱,直言保護費的好處,大家也都讚同,於是大多數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都回村裡要錢糧去了。
唯獨一人,他卻留了下來,不肯就此離去。
李二黑從椅子站起,走到劉菱的面前。
“俺妹子要來寨裡討生活,”他說著,就對著劉菱拱手,“寨主能安排她乾點啥不?”
“你妹子——”劉菱很認真地想了想,“山寨缺一個雜役,你妹子就做雜役吧,一個月十貫錢。年五兩碎銀。”
“行行,明天俺就讓她去你那兒。”李二黑面露喜色,答應完後便走了。
……
……
第二日,聚義廳中生起了一個大火盆,紅通通的碳火,將簡陋的大廳烘烤得到也暖和,聚義廳沒了涼颼颼的冷意,劉菱坐在上首椅子上,附案看著案上的帳薄。
聚義廳外,說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抬頭向聚義廳簡陋的木門看去,見門縫外有人影在慢慢地晃動著。
“你是何人?”
“俺是奉寨主之命,來做雜役的。”門外面是女子的聲音。聲音仿若啼鷹歌唱,使得人聽之心曠神怡。
“稍等。”
“咚咚”一陣敲門聲,一個衣衫襤褸的嘍囉走進聚義廳,來到劉菱面前,雙手一抱拳,低眉順目地說:“寨主,門外有一女子說是奉您之命前來。”
“讓她進來吧!”劉菱邊說著邊低下頭,注視案上的帳薄,“是有這事兒。”他答應李二黑的事兒他沒忘。
不久,一位身材妙曼、體態婀娜的,身穿補丁又補丁衣服的女子走了進來。
劉菱沒看這女子,依然看著案頭上的帳薄。
而這女子走到劉菱案前,就停了下來,看著案後的劉菱說:“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說著這女子施禮一拜。
劉菱抬頭,當時就愣住了,原本他以為李二黑這妹子,定然與李二黑一般模樣,黑黢黢的,那裡卻想到這女子卻是這般的美麗,惹人喜愛。
這女子雖是村姑打扮,衣裳又補丁多,但是這女子衣著卻特別的乾淨,面容姣好,一雙杏眼圓睜、櫻桃小口、鼻梁挺直、柳葉眉瓜子臉。
正當劉菱驚奇山野間竟有這樣美女時,這女子卻宛若黃鶯般地說了。
“俺叫李二妞,是哥哥讓俺來的。”
“是嘛。”
“是做雜役嗎?”李二妞昂起頭,她前額上幾縷頭髮,隨之飄散下來。
“是,”劉菱說,但心頭上卻為之一蕩,“我是答應過。”
“小女子家境貧寒,”李二妞也乖巧,說著便又施了一禮,“卻也當得起雜役,就請寨主安排活計好了。”
劉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雜役的活計……大致上也就是掃掃地,洗洗涮涮的活兒。
李二妞頻頻微笑著,點頭示意願意。
待劉菱說完,這李二妞便言說告辭,劉菱雖想挽留,但是卻終究開不了口,畢竟人家是貌美女子的嗎?他如此說,豈不是讓她感覺有輕薄之意。
李二妞出了聚義廳。
劉菱本想附案繼續看帳薄,但是他腦海中卻總是浮現李二妞的音容笑貌,怎麽也不能將帳薄看得入心。
就是到了晚上,他躺在炕頭之上,依然轉輾反側,無法真正的入睡:
既然自己來到了古代,還當了山賊,這一輩子,可能也就是這樣了——做賊了,想要改變,在這個世家觀念非常重的時代,是根本不可能的。
現如今也是一個機會,這李二妞簡樸,人又漂亮,為人又頗為得體,想之必定也是落了難的大戶人家的孩子,終歸是討得人喜歡,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在此安家落戶,娶妻生子,過那安生的日子如何?
劉菱想著想著,就昏睡了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就來到了聚義廳,等著李二妞來聚義廳之中。
直到東方的太陽,快要升到天空中央的時候,李二妞才拿著笤掃進來。
“妳能做我的妻子嗎?”劉菱等著李二妞拿著笤掃,到了自己的近前,“我想有一個妻子,有一個家。”
李二妞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劉菱。
“這……,”數秒後,“不行。”
劉菱很詫異,李二妞竟拒絕了自己。
“怎麽?”他問,“嫌棄我不好嗎?”
“俺是來做工的,”李二妞低垂下頭,拿著笤掃的手在擺弄著衣角上的補丁。“家裡窮,等著俺拿錢回家——”
沒錢,想要錢,這到好辦……劉菱打定了主意,膽氣也壯了許多了。
“我會下聘禮,”他說,“你家裡會滿意。”
李二妞抬起頭,只是看了一眼劉菱,白皙的面容上徒然就紅潤了起來,然後邊往門外跑,邊大聲地說:“俺家裡人會同意的,俺會嫁給你。”
……
……
終生大事都定下了,以後的日子裡,劉菱和李二妞親親我我的事兒也沒少乾,有時候甚至逾了規矩了——他們在一起態度親昵,甚至親嘴。
但也就是近幾日,那些被派去收保護費的人卻陸陸續續回來。
許老三的收獲,當真還就不小呐,他總共帶回來糧八十斛、錢二百貫、五匹老馬、一匹瘸馬、五十個壯漢。
這讓劉菱感到意外,但是也覺察到許老三本人,並不像是他外表那樣,看上去,就仿佛一堆糟糠一樣,他是一個很精明的人,辦事兒了得。
當即就提拔許老三做了帳薄先生。
而隨著以後人馬陸陸續續回來之後,收獲就顯出了端倪:
獲糧三百斛、錢一千貫、馬十匹、一百二十個壯漢。
……
……
五日後,寨主大屋前,一陣咚咚敲門聲,李二黑夫婦從屋外進入到屋裡。
門口侍衛沒阻攔。
他們正好兒看見劉菱和李二妞親嘴,當即就急了,走向前去,伸手就打了劉菱。
這一下劉菱懵了,以為他們造反了。
“來人呐,”他呼喊,”他們要殺我。”
幾個侍衛衝了進來,把李二黑夫婦擒住,轉身就將他們押送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