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莫離（四）

  第一百一十二章莫離（四）
  在流淌的溪邊，男孩與少女坐在乾淨冰涼的巨石上，平靜分享著食物。

  軒一表面上在認真對付著烤土豆和小魚乾，以及清涼的溪水，但事實上，他腦海中思索的是其他的事情。

  經過這次嘗試，他已經基本確定軒二所營造的幻境中折射著真實的現實，如果他有機會這裡的話，甚至有機會向當時的那些當事人來兩相驗證。

  就目前而言，軒二所告訴自己的這些符合推測。

  以及——自己竟然找到了疑似木箱鑰匙的存在。

  這把鑰匙姐姐果然一直帶在身邊，那個木箱中一定有著對姐姐很重要的東西。

  只不過如何拿到這把鑰匙，始終是一個問題。

  四歲的自己實在太弱，而十四歲的姐姐實在太強，正面強搶沒有任何勝算，即使用年幼的優勢胡攪蠻纏，恐怕只會讓姐姐心生厭煩，也不值得采納。

  之前的許許多多時間裡，姐姐都穿著那不算厚重但絕對算不上清涼的衣物，這把鑰匙也始終貼身存放，所以直到方才，軒一才真正肉眼見證了這把鑰匙的存在。

  不過如何將這把鑰匙拿到手，才是最核心的問題。

  當然，好消息是自己目前的時間還算有一點，一個月的最終期限還有一半。

  只是壞消息的自己身上的毒馬上要再度發作了。

  這實在不是一個令人開心的想法。

  所謂的午飯充其量只能算是點心，不過有吃的東西總是開心的事情。

  吃過午飯之後，星立華原本想要讓軒一自己離開，不過轉念一想，讓四歲的孩子自己再走那麽長的路回家未免太過危險，雖然說軒一就是這麽走過來的，但那畢竟是建立在星立華不知情的前提下。

  如今再讓軒一這麽走回去，星立華就非常擔心了。

  但她又不方便先送軒一回去再自己返回工作，畢竟這些衣物放在這裡還是蠻危險的，一旦丟失，星立華就真的只能賣身還債了。

  即使這些衣服價值不高，但是問題是星立華現在真是一個貧窮到極點的洗衣婦。

  如果說扛著兩大盆衣服走這一趟當然對星立華來說不是什麽太大的負擔，但這樣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恐怕接下來的幾個月，這一片都會流傳這個一個怪力少女的傳說。

  最好的處理手段，其實還是讓軒一陪著自己，等到自己洗完這些衣服之後，將它們送到洗衣房之後，再和這個男孩一起離開。

  順便還可以用日結的工錢給男孩再買一點小零食。

  而當星立華向軒一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軒一反而提出了一個更有建設性的意見。

  他想幫星立華一起洗。

  四歲的小孩，洗衣服什麽的，星立華原本不想答應，但是軒一平靜向姐姐展示了自己的實力。

  畢竟十四歲的少女所掌握的技巧，其實四歲的孩子也可以掌握的很好，只不過有點慢罷了。

  但這個世界快慢的差距，與有無差距是天壤之別。

  星立華無法拒絕。

  於是軒一讓星立華給他臨時做了一根小小的搗棒，便坐在了姐姐的面前，年幼的姐弟一左一右，雙足浸泡在溪水中，此起披落地捶打著衣物，然後讓流動的溪水帶走一切的汙漬。

  這一刻清淨而美好，幾乎可以成為永恆。

  但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永恆這種東西。

  由於軒一的加入，即使是相當微小的助力，依然可以幫助少女提前一兩個小時完成了工作，男孩工作地滿頭大汗，星立華心疼地為他擦去頭上的汗珠。

  然後便是返程。

  軒一跟著姐姐看著她將那一盆衣物送入洗衣房，然後按件領取了今天的報酬。

  雖然以星立華的速度，就算是洗衣服，也要遠比普通人快出幾倍，而且更加乾淨，但是怎奈洗衣這個工作本身太過於卑賤，即使量大，報酬也過於低微。

  尤其是在養著軒一的時候。

  少女拿著領來的工錢，在路上給少年買了一根冰糖葫蘆，軒一耍了個簡單的小把戲，讓不舍得給自己買一根的姐姐嘗了一顆“酸”倒牙的山楂，姐姐牽著幼弟的手，一步步走在夕陽下，兩側的行道樹雖然櫻花早已落盡，但是綠蔭依然宜人。

  當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軒一手中的冰糖葫蘆還剩下最後一顆。

  軒一抬起手想和姐姐分享，星立華認真搖頭。

  然後叮囑弟弟：“以後，不要再來偷偷找姐姐了。”

  “你也看到了，姐姐工作很忙，你來了姐姐也沒時間和你玩的。”

  軒一點了點頭，然後，一頭栽到了地下。

  他其實早就想到了。

  自己的毒已經快到了發作的關頭，事實上這幾天就有了蠢蠢欲動的傾向。

  所以在今天男孩才會做這幾乎破釜沉舟的舉動。

  因為他清楚，自己再不嘗試，就沒有機會了。

  而今天沉重的勞動，也加劇了毒素的發作。

  這其實也在軒一的預料之中。

  ……

  ……

  當軒一握著那根只剩一顆的鮮紅冰糖葫蘆倒下的時候，第一瞬間星立華是懵懂的。

  但是本能比星立華的動作更快。

  她輕輕邁出一步，看似極慢，但是卻趕在軒一落地之前將男孩撈了起來。

  順便接住了那個脫手而出的冰糖葫蘆。

  少年的身體很燙，比當初她從海邊將他撿回來的時候還要燙。

  相比在回來的路上，他身上的毒便已經發作了，但他還是一聲不吭地堅持到了現在。

  大概只有自己這樣的蠢姐姐，才能找到並且養活這樣的蠢弟弟吧。

  只是現在自己手中已經沒有稀釋的靈液，可以緩解他的症狀。

  拖抱著全身癱軟瞬間失去直覺的男孩，星立華的古銅色的眼睛第一時間是渙散無神的。

  在幾分鍾之前，她還是洗完衣服和弟弟一起回家的普通貧寒少女，但是現在抱著正在死去的弟弟。

  不知為何，有另外一個靈魂正重新在她體內蘇醒。

  星立華輕輕咬了咬素白的嘴唇，然後將那只剩下一顆的冰糖葫蘆慢慢放到嘴邊吃掉。

  鮮紅如血的山楂消失在少女的唇間，正如之前吃的那樣，酸甜可口。

  然後星立華扔掉了木簽。

  雙手將軒一環抱而起。

  就像兩個星期前她這樣抱著把這個男孩抱回來一樣。

  那個冷漠冰冷的殺戮天使。

  重新在這個已經正在努力做一個平凡的好人的少女身上，重新展開月光般潔白的羽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