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審訊
再看向賈璉,戴權悄悄歎一口氣。
“其實說起來,那人和賈大人還有些瓜葛,那人原來也是賈大人的家眷,只是現在兩家人鬧翻,就是出自大逆不道出去開府單過的二房,賢德妃得宮裡。”
說完低頭,戴權眼角余光悄悄觀察太子神色,見他沒有怪罪的意思,心裡才松一口氣。
剛才他那話,為賈璉說話的味道太濃,這是一個內侍所忌諱的,所以他是真怕。
伴君如伴虎,老皇帝從前尤其不喜歡看到自己身邊的人這樣,所以如今在太子面前,他也忌諱莫深。
太子聞言也有些訝異,只是臉上依舊如常,只是目光看向賈璉。
賈璉知道這是戴權在還之前的人情,聞言也連忙朝太子打恭。
“回稟太子殿下,那位娘娘從前和微臣的確是一家人,只是有段時間微臣家裡突生變故,他們害怕被連累,所以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兒,和微臣一脈斷絕關系,此後就和微臣一脈再沒有瓜葛了。”
這是戴權的良苦用心,雖然賈璉知道,即便戴權不這樣說,太子也不會有其他想法,但還是心意還是要領的。
說完也朝戴權頷首,算是感謝,然後鎮定自若的站定。
對於二房一脈,其實要不是顧忌太虛幻境還有一個可卿,他是壓根一點兒都不想去管的。
只是有些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若是他多忍耐一些,將來可卿和警幻的對決勝算也大些,那也就沒有什麽關系了。
但若是賈元春自己作死,他卻是絕對不會去趟這趟渾水。
“本宮知道。”
不在意的擺手,太子想了想又看著賈璉。
“本宮相信你,雖然從前本宮與你沒有太多接觸,但信得過你的人品。
這段時間本宮對你怎麽樣,你也是知道的。說句掏心掏肺的話,本宮如今這樣的處境,你都可以留在本宮身邊,你可明白什麽意思?”
想起此前皇帝對他說的話,太子看向賈璉的眸子古怪的閃了閃,隨後又恢復正常。
賈璉當然知道太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如太子口中所說,如今他這樣的處境,可以說是非常危險的了。
畢竟當今現在是生死未知,而朝堂之上那個“皇帝”,根本就是假的。
這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一旦被人察覺,若是老皇帝這裡再不樂觀一點,那麽太子背上弑父之名都是有可能的。
而輿論這個東西,其實很多時候人們並不關心真相。
這一點賈璉在後世深有體會。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說的就是這個。
而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並沒有多少,這也就意味著,知道這件事情的,往後太子登基,那麽從龍之功就是妥妥的了。
當然,也意味著,知道的都是心腹。
所以現在太子的意思,也就是向賈璉表明,他是拿賈璉當心腹看的。
只是這樣的情況,心腹這樣的語匯根本不用這樣明晃晃的點出來,大家也心知肚明。
而一旦點出來,也就意味著,將要有事情發生。
“微臣甘願為太子殿下肝腦塗地!”
直接了當的開口,賈璉跪在地上,一臉堅定。
當然心裡還是默默朝太子豎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動作。
賈璉發誓,只要情況不對,他一定會想方設法跑路,絕對不會去管這貨。有多遠他就跑多遠,帶著全家跑國外也行!
滿意賈璉的回復,太子欣慰的點頭,親手將賈璉扶起來,然後微微一笑。
“很好,本宮沒有看錯人,那接下來這件事,就有勞連城了。”
八月的京城已經開始轉涼,風起,賈璉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看著面前巍峨威武宮門,上面是三個威嚴的大字。
鳳藻宮。
“既然從前是一家人,那麽就由你去審訊吧,她身份到底不一樣,又是父皇寵愛的,我們現在也不好鬧出大的動靜,母后身體欠安,你去了,不管什麽結果,本宮都接受。”
這是太子的原話。
賈璉不知道這位到底是什麽意圖,但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他也沒有推脫的理由。
這還是賈璉第一次來鳳藻宮。
門口四個膀大腰粗的嬤嬤站得筆直,就算空無一人,也不見有交頭接耳的動作。
從袖袋裡取出太子給的牌子,也用不著開口,直接往四人面前一晃,就齊唰唰跪下一片。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齊聲開口,老嬤嬤們神態恭敬。
看守鳳藻宮的,都是皇后的人。事態嚴峻,那時候根本調動不了禦林軍。
賈璉倒是沒想到這牌子竟然是皇后的信物,被四個一把年紀的嬤嬤這樣一跪,倒是有些不適應。
忍耐住心裡的不適進門,賈璉抬頭,中間直對正殿,似乎是聽到剛才的動靜,賈元春正帶著人匆忙的往門口趕,卻是和賈璉對個正著。
“是你?”
臉上原本的忐忑換為冷漠,賈元春止步,看著賈璉心情複雜。
當初賈政對賈赦,其實心裡也是顧念兄弟之情的。
到底幾十年的兄弟情,而且又是賈赦那樣傻的人,對自己兄弟巴心巴肺的好,哪真有鐵石心腸的。
只是最後賈元春推的那一把,徹底將兩房分割,再無瓜葛。
所以後來賈元春不是沒有後悔的,甚至後來賈政做的不少事,裡頭都有賈元春的手筆。
但每次賈璉都能逢凶化吉,這是她不能接受的。
因為在她看來,她現在是皇妃,是皇家的人,不管做什麽決定,賈璉都應該言聽計從。
然而,賈璉不僅沒有那樣做,還幾次三番和她作對。
賈璉身後的宮門已經再次關上,“嘭”的重重一聲,仿佛敲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真是抱歉娘娘,本官這次來,是為公務。”
手上的牌子揚了揚,賈璉看著眼前顯得有幾分憔悴加老態的賈元春,腦海裡不由又浮現出大觀園建成後回府省親的那個女人。
高貴倨傲,嫵媚動人。
那時候的她,一舉一動都彰顯著身為皇妃的地位,那般的不可一世。
而現在的賈元春。宮裡深沉的日子讓她的臉上已經爬上了歲月的痕跡。繁瑣的事務讓她的眼眸的倨傲變得小心翼翼,再不複往日風采。
自稱本官,是給賈元春提個醒,今日他來,可不是為了敘舊,而是公務。
好在賈元春是聰明人,領會賈璉的意思,嘴角揚起一抹自嘲。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緩緩屈身,賈元春並沒有跪下。
她是皇帝的妃子,即便是看到皇后,也是不用下跪的。除非是犯了錯,被懲罰。
然而就算是平時,皇后看到賈元春也是要禮遇三分,又怎會輕易結仇。
不過這次的事情實在棘手,而且又是林如海親口說的,所以皇后才不得不從。
賈元春雖然暫時是嫌疑人,只是尚未有證據,而且只是懷疑,所以身份上依舊壓賈璉一頭,所以行禮卻依舊還是要行的。
作揖鞠躬,賈璉往前伸手。
“娘娘請吧,下官有些話要例行詢問娘娘,還請如實回答。”
一邊說一邊跟在賈元春等人身後進門,眼角余光不露痕跡的打量。
鳳藻宮是皇帝親自賜給賈元春的,整體大氣輝煌,相較於賈府女兒的嬌態,倒是多了幾分大氣。
“本宮盡量配合賈大人,多年不見,大人如今可真是讓本宮刮目相看”
行至大殿上首,賈元春緩緩落座,慢悠悠的端起宮女遞過來的茶水撥了撥,然後才朝賈璉頷首。
“給賈大人賜座。”
賈元春眼中的賈璉,還停留在她進宮之前。
那是前身。
前身那時候和賈赦關系並不和諧,反而賈政因為是賈璉的蒙師,又是二叔,言語間還諸多誇讚,所以賈璉和賈政關系,比和賈赦好得多。
理所當然的,和賈元春的關系便也不錯。
所以她是真的沒想到,有朝一日,那個每日跟在自己屁股,去學堂後總是會去街上給她帶些小玩偶的男孩兒,竟然會和自己到這種勢不兩立的地步。
更遑論自己還是處於下風那方。
氣氛異常和諧,兩個人一時無話,賈璉心裡斟酌了一會兒,然後才當先開口。
“娘娘可知鳳藻宮何以會被封禁?”
當初皇后封禁鳳藻宮,用的是賈元春以下犯上的罪名。
當然了,這裡的以下犯上不是皇帝,而是指的皇后自己。
當日賈元春自己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到底是哪裡冒犯了皇后,皇后的身份擺在那兒,她雖然也質問過,也傳遞出要見皇帝的意思,但門口那四大金剛可不是蓋的。
所以一直被關到今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出不去。
而賈政那頭,因著在內務府有些關系,又拉著王子騰做大旗,好不容易和賈元春有了聯系,不曾想聽到的竟然是這樣的消息。
緊接著賈璉秘密將賈寶玉等人一並接到溫泉莊子,賈政知道賈元春被軟禁,不得又得多方打探詢問宮裡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所以賈寶玉等人也就沒能顧得上。
而在這段時間內,賈政為了弄清楚宮裡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賈元春說被軟禁就被軟禁,少不得打點上下,四下求人。
可是不管廢了勁兒,求多少人,依舊還是一無所獲。
在這段時間裡,賈元春算是真正了解什麽叫人情冷暖。
鳳藻宮被禁閉,但被禁閉的卻是只有賈元春一人,所以其他伺候的人還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可是就在這段時間,那些平日裡和她姐妹情深的也好,那些和她惺惺相惜的也罷,卻是一個求情的都沒有。
甚至不少為了撇清和她的關系,還出言不遜,甚至冷嘲熱諷。
一個個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們和自己不對盤,劃分界限。
雖然這些早年在做宮女的時候,這種感覺她也體驗不少,但身居高位數年,從前做宮女時候的生死不由己再次體驗,這簡直是糟糕透了。
所以當下賈璉如此開口,賈元春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楚楚可憐。
“本宮知道了,當日是本宮的錯,不該對皇后娘娘出言不遜。
大人和本宮既然是故知,還往大人回稟皇后娘娘,本宮這些日子閉門思過,很是悔恨當日所作所為,希望娘娘恕罪。”
想了好久的台詞,終於有了用武之地,雖然心裡十分不好過,但賈元春到底還是開了口。
這就是這些日子她想通的。
盡管她根本不記得,當日和皇后相見,分明沒有什麽逾越之舉,何以皇后突然發難,而且還給了這麽一個信服度低得令人發指的理由。
但思來想去,她心裡最終定位,是嫉妒。
皇后嫉妒她得寵,見不得她好,所以才這樣,連臉都不要了。
也因為這樣,她決定暫時先認錯,然後以後再找機會收拾她。
只是賈璉想要問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所以當即有些無語。
賈元春被封禁的理由,他去找皇后了解情況的時候,早就有所耳聞,當時皇后也是毫不忌諱,直言只是隨便瞎編了一個理由,方便整理案件的。
所以這時候賈元春這麽直接的來這麽一頓,讓賈璉十分無語。
“娘娘怕是誤會了,下官這次來,可不僅僅只是這麽簡單。”
心裡“咯噔”一下,賈元春雖然知道既然拍的是賈璉,那根本就是為了不讓她好過,但被直接直接明了的質問,她還是有幾分火氣。
“還請大人明示,本宮愚鈍,的確隻想到這些。”
臉上已經維系不住裝不來的楚楚可憐,這時候的賈元春多了幾分此前的強勢。
“娘娘和賈大人往來過密,后宮不能結交外臣,娘娘該是知道的。”
這本來是說后宮不得乾政,所以也不許后宮之人和朝臣有過多交往。但賈政王子騰這樣的父親、舅舅,原本是不在此列的。
但現在出了天花這樣的大事,宮女內侍沒有機會接觸宮外的人,保不準妃嬪宮外的家人通過什麽途徑將東西遞進來。
賈璉心裡,對賈政可是不抱有希望的。
當日他能夠夥同忠順王逼死賈母,雖然不是有心的,但忠順王是賈府的死對頭,這他應該是心有所悟的。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那麽做了,所以如果問題出在賈元春,賈璉也不稀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