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猖獗的私鹽，在林如海的帶領下得到有效抑製。鹽田曬鹽法的興起，朝廷向民間征工，又解決了灶戶們的生存問題。

  百姓樸實，得到林如海犧牲的消息，便自發的前來路祭。

  林黛玉坐在馬車裡，從林府開始一直到墓地，兩邊對林如海的緬懷還有讚譽，從未停歇。

  “姑娘如今隨時公主，但總歸只是一介女兒家，如今你父親不在了，我們就是你的至親，自然要幫幫你的。”

  林家宅院，林如海才下葬不過一天，賈璉正領著林黛玉清算家產，不出意外的，林家人帶著此前給林如海帶孝摔盆的小孩子找上門。

  那個孩子比林黛玉還要小幾歲，估摸著七八歲的樣子，看起來虎頭虎腦倒是可愛。

  只是這來者不善，賈璉看向小孩子的眼神也就沒有那麽有愛。

  林黛玉是主子，自然用不著做什麽，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只是林家是書香世家，最珍貴的並不是金銀財寶那些俗物，書房裡博古架上，這些孤本古籍，古董字畫，才是最值錢的東西。

  林黛玉手上正拿著林如海生前最喜歡的一幅畫，聞言淡淡看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林家老夫人。

  林家現存族人，和林黛玉林如海一脈血脈並不近，這位是林如海表叔伯家裡的老夫人。

  算起來，就是林黛玉父親的表叔伯的父親的母親。

  再差一服，就要出五服了，但這也是離林家血脈最近的一支了。

  “多謝老夫人關懷，本宮銘記於心，必然湧泉相報。”

  疏遠而不失禮貌的開口，林黛玉神色淡淡。

  林黛玉跟賈寶玉不同，賈寶玉是只知道自己吃喝玩樂，自己過好就行，家裡怎麽樣並不關心，也不想關心。

  林黛玉雖說也不喜歡在金銀這樣的俗物上花功夫，但她心裡清楚，過日子，就算再不喜歡，這些事情也要懂，也要知道。

  所以從上次賈敏下葬，這些人表現出來的那些令人厭惡的模樣，她這次心裡就有了底，也有了防備。

  這是林黛玉的家事，賈璉雖說不想林黛玉受委屈，但也清楚，往後黛玉總還是要成家過日子的，雖然不知道將來是哪個有福氣娶了這紅樓第一釵，但有些事情，他不能一輩子時時刻刻在她身邊照顧她。

  授人魚不如受人以漁。

  左右現在賈璉就在她的旁邊，盡量不干涉林黛玉的決定，這樣也能有效讓這個孩子鍛煉，成長。

  不過出乎賈璉預料的，林黛玉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柔弱。

  不過其實認真想想，林黛玉在後世紅樓中，其實也並非世人所看到的那樣小心眼。

  她的情緒，更多的時候，還是為了賈寶玉。

  而在沒有設計賈寶玉的地方，林黛玉是活潑伶俐的。

  就算潑辣如王熙鳳，在林黛玉面前也討不了好。

  而這次跟這句老夫人再加上本宮二字，言語間雖然客氣，卻是十分疏離，這讓林老太太一時語塞，不敢放縱。

  畢竟她這個長輩中間隔了好幾輩，就算倚老賣老，仗著年紀大在這個小姑娘面前討得一時便宜，但林黛玉身上終究還有這一層公主的身份。

  論長，林黛玉在她面前按理沒有說話的余地，畢竟輩分兒在那兒。

  可要是輪尊，她一個小老太太，實在高攀不得。

  所以這會兒林黛玉故意做出這樣高冷的姿態，一時讓她有些猶豫。

  “呵，公主說笑，我們是一家人，哪用什麽湧泉不湧泉的，只是如今如海沒有子嗣，你們這支就算斷了，慕謙既是已經替你父母摔了盆，披了孝，依我看，不如就乾脆將他過繼到你們府裡，這樣將來你也有個人照應，也有個靠山。”

  說著臉上原本的訕訕也變成了激動，老夫人眼睛放光，上前拉著一把將林黛玉的手拉住。

  “姑娘聽我的，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不會蒙你，雖說如今皇上封你為公主，但到底半路出家，是個外人，但慕謙不一樣，慕謙是你弟弟，將來你出嫁，家裡有人，駙馬也不敢欺負你。”

  言之鑿鑿，老太太捏著林黛玉的手緊了緊。

  見狀賈璉皺眉，上前冷冷看一眼老太太拉著林黛玉的手，後者一愣，隨後輕咳一聲，連忙放開。

  不敢看賈璉的眼睛，畢竟賈璉身上還有著三品官的品階，他們這些林氏族人可比不得林如海。

  老太太昏黃的眼睛悄悄掃視賈璉一圈，想了想壓低聲音又朝林黛玉開口。

  “姑娘可莫被人哄了，他們到底和咱們隔了一層，又不是一個姓氏，而且祖上是種地的，哪裡懂什麽信義，姑娘若是聽信了他們，將來去了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我們隔得遠，受了委屈可都沒法兒替姑娘出頭。”

  先前林黛玉念及她年紀大了，又是長輩，所以不想跟她計較，只是點到為止，但沒曾想自己的忍讓，最後竟然讓老太太得寸進尺，甚至把火燒到賈璉身上，這就讓她忍不了了。

  當即眉頭微蹙，毫不顧忌眾目睽睽，直接厲聲呵斥。

  “放肆！”

  轉身走到賈璉身邊，林黛玉目光如炬。

  “這是我父親臨死之前交代的遺言，也是本宮嫡親表兄，先前本宮念及親戚關系一再忍讓，老太太心裡該清楚，咱們兩家眼看就要出五服的，本宮的家務事，就無須老夫人操心了！”

  說著做到主位端起桌上的茶，旁邊紫鵑也是被林老太太的態度氣得不行，見狀連忙走到林氏族人面前。

  “請。”

  按照行程，林如海下葬後，林黛玉和賈璉就要開始將林家宅子收拾一番，然後將大部分的資產轉移到京都。

  所以預計頂多再帶兩三天，就要開始啟程。

  賈探春和親的日子已經定下，他們回去的時候，剛好可以送行。

  這些事情早在三天前到的時候，林氏族人就知道的。所以當下見林黛玉這幅神色，各自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十分難看。

  他們打的原本那就是將林慕謙過繼給林如海，然後得以繼承林家家產的主意。

  也就是林黛玉身上有個公主的身份，所以他們有些顧忌，若是換做從前，林黛玉只是一介孤女，他們可不會這麽客氣。

  就算是賈璉在，他們也不會客氣。

  畢竟怎麽說林黛玉姓林，他們雖說和林黛玉關系差了幾層，但這時候講究家族，就算賈璉是林黛玉的表兄，但在世人眼中，賈璉於林黛玉，依舊是外人。

  雖說如此，但因著林黛玉年歲尚幼，所以他們並沒有將賈璉放在眼裡，除了進屋招呼兩聲，便一心一意撲在說服林黛玉上。

  而賈璉倒也配合，只是在一旁旁聽，並不多加言語。

  可是現在林黛玉堅決的態度，卻是讓他們慌了神。

  “公主這是什麽意思，可是要過河拆橋！”

  巨大的落失感，讓旁邊一直虎視眈眈看著的林慕謙生母沒忍住，匆忙急切開口。

  當初林慕謙給賈敏帶孝的時候，她之所以答應得那麽爽快，打的也就是這個主意。可是當初的時候，林如海就一口拒絕。

  那時候的林如海還不是鹽部尚書，在外人眼中，也並不是如今皇帝身邊的紅人。

  所以當時他們便冷嘲熱諷了一番，林黛玉雖說年紀不大，但那時候也是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也是因此對他們的印象十分不好。

  可是誰知道這才過了幾年，沒想到連林如海都沒了，而且又是林慕謙給摔的盆，帶的孝。

  這可不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兒！
  而且林慕謙為賈敏林黛玉摔盆帶孝這是不爭的事實，在林母看來，他兒子已經做了一個繼子該做的事情，這事兒就算是開祠堂，也是他們佔禮，就算林黛玉是公主，也不能一手遮天。

  更別說為了事情順利，他們可是上下打點了不少。

  所以，讓林慕謙進入林家，成為林黛玉的弟弟，他們勢在必得！

  話音落下，屋裡一下寂靜無聲，賈璉皺眉，也不言語，直接抽身上前，擋在婦人和林黛玉之間。

  他是想鍛煉鍛煉林黛玉不假，但林黛玉是他妹妹，他卻是不容她被別人欺負的。

  剛才林老太太的話還算客氣，所以賈璉沒有出手，但這個婦人這話，卻是無端讓人上火。

  “你”

  賈璉開口，正準備快刀斬亂麻，直接做個惡人將人轟走，不想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語氣森然。

  “哼，嬸子就這麽不想要慕謙這個兒子？”

  說著不等婦人反應，林黛玉起身走向婦人，和躲在婦人背後的小男孩雙目對視，林黛玉嘴角勾了勾。

  “你母親不想要你，她要將你送到我家，你可願意？”

  原本林黛玉第一句話，婦人還想反駁，還沒開口，林黛玉第二句話就已開口。

  見自己兒子只知道一個勁兒往自己後面躲，她也顧不得林黛玉第一句話，連忙一把將林慕謙從後面拽出來。

  “願意，快說願意，你在家裡不說是黛玉姐姐很漂亮嘛！”

  將自己兒子拉個踉蹌，林母臉上有些振奮。

  看在眼裡，原本就微蹙的眉頭皺緊，黛玉臉上的神色徹底冷下來。

  “你們無非就是想讓慕謙過繼給我父親，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事，我答應下來，也未嘗不可。”

  一邊起身，一邊漫不經心的開口，黛玉似笑非笑的看著場上的人。

  賈璉見林黛玉似乎自己心裡有數，雖然依舊看那個婦人不順眼，倒也不好多說什麽。

  在自己準備出手相助的時候，林黛玉自己站出來，這說明黛玉還是想自己處理這些事務，所以賈璉並不準備製止。

  其他人見林黛玉口風突轉，各自臉上神態不一，其中又以老太太和林慕謙的母親，臉上最為激動。

  “只是你們要清楚一件事。”

  伸手製止林慕謙母親上前，林黛玉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

  “我們這一支沒有男丁，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我父親臨死前，並沒有交代這一出。

  不過既然你們這麽堅決的想要塞人進來，我也可以接受，但是你們自己最好想清楚。”

  漂亮的眸子微抬，黛玉嘴角的笑意更濃。

  “若是你們果真舍得將慕謙送給我，那麽往後，慕謙就是我林家的人，一旦進了我林家，那往後和你們就再沒有關系了！
  而且不僅於此，以後你們還要離他遠遠的，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見面！”

  認真凝視被嚇住的林慕謙母親，黛玉拿帕子輕輕掩了嘴。

  “嬸子，可聽清楚？”

  以退為進。

  這是賈璉曾經教過林黛玉的，只是沒曾想黛玉倒是學得快。

  而林黛玉之所以做的原因，也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

  這些人之所以這麽強烈的想要將林慕謙送到林家，不過是貪圖林家富貴。

  但虎毒不食子，又怎麽會有母親願意將已經這麽大的孩子真的送給別人呢？
  如今在林黛玉面前如是說，這些人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謀奪林家的家產。

  即是如此，林黛玉便也無需跟這些人客氣了，便也來了一個以牙還牙。

  林慕謙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為人雖說靦腆些，但其實十分有勇氣。

  而林黛玉賭的，無非就是這些人不敢真的出手。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更遑論是這麽一個可愛的小孩子。

  所以林黛玉話音剛落，裡面林慕謙家人就開始吵起來。

  微微搖頭，賈璉對這樣的場景，實在提不起興趣。

  人生百態，林黛玉不過三兩句的挑撥，沒想到效果這麽顯著。

  屋內眾人直接自發的站成兩隊，一隊是以林老夫人為首，想要答應林黛玉的話，將人送去。

  畢竟跟自己中間隔了好幾代，

  而另一位麽就是賈璉此前看到的，林慕謙的母親。

  林黛玉的話於她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畢竟她打的主意根本就是要謀取林家的財產，而不是要將兒子就這樣送過去。

  林黛玉對於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所以並不著急，慢悠悠的抿一口茶盞的茶，然後閉上眼睛細細感受。

  “我的耐心並不多，你們最好想快些。”

  淡淡開口，黛玉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一幕。

  賈璉當然沒有錯過林黛玉嘴角的那一抹狡黠，莞爾一笑，賈璉突然也來了興致。

  既是黛玉喜歡的，他自然也奉陪，只是不知道這林家人，最後怎樣抉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