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再來
(頭疼,章節序號弄錯了,前面兩個五十四章,唉…見諒見諒……)——
任小捕有自己的護衛秦錐,承郃自然也不例外,她的貼身紅波衛喚作魏治,身材矮小疏眉鼠目外加一隻酒糟鼻子,也是個醜人。不過得看怎麽比,和普通人站在一起,魏治的長相不堪入目;和秦錐並肩時他就是個英俊男子了;要是有幸能和慕容小婉同列,魏治之美隻應天上有。
論身手、論打仗、論忠心,秦錐魏治半斤八兩,但比起學識,特別古時戰史,秦錐就遠遜了,魏治自幼識字,尤其喜歡看戰史,看到熱血沸騰不能自已的時候,就報名參軍去了……在場眾人中,除了鐵匠蕭易,就只有他知道陌刀的輝煌戰績,當即將自己所知之事仔仔細細報予任初榕。
任初榕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當初蟬夜叉的主將對宋陽說得明白,雖然沒有真家夥,但操練時一絲不苟,以等長等重的木石器替代,當真正軍器送到,他們很快便能上手,屆時陌刀威風將重現戰場。
任初榕轉目,望向蕭鐵匠:“這種陌刀,打造起來吃力麽?”
蕭鐵匠應道:“這次還原出了古方,以後再做起來會簡單許多,不過比起普通刀槍,還是要麻煩不少。”
郡主點了點頭,暫時沒多說什麽,取出鎮西王交下來的武器清單請蕭鐵匠過目…任初榕和蕭易在南威交談之際,無魚已經回到了侯府,再去拜訪雲頂。
與無魚同行的還有一人,漂亮和尚施蕭曉。引薦過後兩人坐定,無魚對雲頂道:“若傷勢許可、方便的話請師兄動用心眼,幫我看一看這個晚輩。”
“心眼與身體無關,不存不便。”雲頂應了一句,隨即轉目望向施蕭曉,仔細打量著他,而伴隨‘心眼’,雲頂的神情也不斷變化……先是一驚,他在施蕭曉的印堂中看出一道‘佛頂紋’,這便是說,此子當為群僧領袖、佛門中的在世法尊;吃驚過後便是疑惑,他看得出,施蕭曉取執著而舍佛陀,現在都不能算是禪宗的僧侶了;再過一陣雲又頂釋然而笑,想通了大概的關竅,連和尚都不是的人,如何能成為一方的禪宗之主?這其中自然會有些‘人為’設計。
無魚問道:“師兄覺得如何?”
對於‘轉世尊者’的設計,雲頂無意追究;對無魚師太準備欺瞞南理佛徒的做法,雲頂更不會去評論,他為了能傳道布教,違心來燕子坪抓人何嘗不是罪過,活佛不覺得自己有資格批評旁人,只是淡淡回應:“無豔禪師當得重任,盼能將禪宗發揚光大。”
方才雲頂的心眼識人,神情接連三變,施蕭曉都看在了眼中,聞言微笑應道:“大師看出我是假的了。”無魚接口道:“燕國師盛景統領大燕禪宗,他又是真是假呢?身份無論真假,行事隻問善惡。”老尼姑故意提及燕頂,但活佛並沒任何表示,好像棵枯樹似的坐在那裡,目光低垂。
無魚也無所謂,說起了正題:“師兄希望廣開道場,傳教信徒,這世上真正能添大力相助的,不外三個人,最得力的那個自然是大活佛博結。不過大活佛是高原至尊,要顧及自己的地位、照顧自家的門脈,師兄請他來助域宗傳教…說是‘與虎謀皮’稍嫌誇張,但‘虎口奪食’大概不會錯的,即便大活佛慷慨,他的助力到底也是有限,域宗或許能得暫時好轉,可休想能真正發揚光大。”
“第二位能幫到師兄之人,當屬大燕國師盛景。”說著,無魚露出一個譏誚笑容:“據我所知,這位盛景禪師心懷大志,做了大燕佛主仍嫌不夠,還要把南理的佛家也一並奪去,說不定中土天下都是他眼中禁臠。他不會助人只會養狗。養狗咬人,養狗吃肉。”
無魚所說之事,雲頂當然完全明白,但他沒法辦法。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歷代師長辛苦開創的大好佛宗就此斷了根脈,過往時他甚至都打定主意,收錄門徒時,不動用‘心眼’去苛刻選拔,只要信徒之中有個天資能說得過去之人,他就將其收錄門下,好歹讓域宗還有個傳人,可即便放低了要求,他仍找不到堪教弟子……不得已中,他應承下了那樁‘買賣’,到燕子坪抓人來換布道的機會,多招信徒以求傳承衣缽
“第三位能助師兄之人,就是你眼前無豔。短則兩月,長則半年,他便不再是無豔和尚,而是優波額黎尊者轉世,南理佛徒中的法尊……” 說道這裡,無魚稍作停頓,跟著加重了語氣:“我們會助師兄布道,助域宗傳教。”
施蕭曉適時開口,並不刻意誇大,只是實話實說:“中土各地,唯南理佛學禪說傳承最久,佛家弟子平時清寧散漫,但虔誠之心比著吐蕃、大燕的佛徒猶有過之,待尊者轉世,必承萬眾歸心之勢。活佛之事,我當以全力相助,不敢妄語從此域宗發揚光大,但是在南理境內,讓域宗落地生根還是有把握的。”
一座小國的全力相助,和兩個大國的敷衍了事,究竟哪個更好?這筆帳不難算。
‘門宗傳承’,算得上是雲頂活佛唯一的心結了,他又何嘗不明白,出家人不該有太多執念,萬事順其自然,可這道心結就是繞不開,不止耽誤了修行,甚至為此來到異鄉行罪惡事,心結都隱隱有了變成心魔的跡象。
現在聽到無魚、無豔兩人的提議,活佛如何能不動心。
無魚繼續道:“封邑之中將建妙香吉祥地,既是優波額黎尊者轉世修行之處,也是南理佛家聖地,師兄若不嫌棄,域宗在南理的第一座當場,會建在妙香吉祥地中。”在聖地中建域宗道場,足見誠意與重視了。
雲頂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緒,目光又恢復平靜:“你們助我傳教,要我助你們做什麽事情??”
無魚全不講究出家人的莊嚴,努嘴聳肩膀,女娃娃的樣子:“這不是買賣,不用多慮。”
雲頂又問:“平白幫忙?為何幫我?”
“為什麽不幫你呢?”施蕭曉笑了:“我學識淺薄,對域宗不甚了解,不過看你的為人,不難得知域宗的出色之處。何況,我幫你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告訴大夥域宗很好,不妨多多了解,若有緣可認真修持…第一不騙人,第二不費力,又能幫你大忙,何樂不為。”
雲頂搖頭:“域宗若真在南理扎根,不會影響禪宗麽?不會影響轉世優波額黎尊者的威望麽?”
施蕭曉笑容更盛:“我不是大活佛博結,不會去想王座永固;我沒有燕國師盛景的野心,不會把出家僧侶當做奪天下的戰刀。我這個轉世尊者沒想過‘傳宗接代’,充其量做它幾年、十幾年,所為的最重一重原因,是不讓南理之佛開口傳燕頂之聲。另外再就是鞏固南理軍心民心,不因燕國強勢而氣餒,不為盛景妖言所迷惑。施蕭曉的目的,和相助活佛之事全無衝突的…若有朝一日,域宗能在南理開枝散葉,施蕭曉與有榮焉。”
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道理說過,無魚和無豔也不在多費唇舌,起身告辭。反正雲頂傷得重,最近一段時間哪也去不了,有的是時間讓他慢慢琢磨,何況就算雲頂痛快答應了,無魚對這位活佛也得有好一番試探,確定他是否真正可信,來日方長,大家都需要點時間。
……
昨天夜裡承郃回家後就傳下命令,雲頂活佛來封邑抓人的事情,不得傳書告知宋陽。任初榕怕宋陽知道老巢被人侵襲會惱羞成怒,說不定又要乾出什麽危險事。畢竟,雲頂這次沒能得手,封邑被攪了個人仰馬翻,但也只是亂了一陣,談不上什麽影響。
是以宋陽全不了解家中之事,在燕都睛城過得逍遙自在,白天四處遊覽,偶爾去到‘工地’上看看,放火的事情全不用宋陽去操心什麽,甚至最初幾天過後,連瞎子侏儒這對搭檔都沒什麽事情可做了,大小事情都由付黨顧家謝門走狗骨乾照顧了。
基本每天晚飯後宋陽都會去一趟,去和各家反賊的首腦商量第二次火燒燕宮,可是眼下的事情就這麽一樁,說來說去都是車軲轆話,全無新意,到了後來乾脆變成了說笑閑聊,每到這個時候,帛夫人那個多嘴手下齊尚都會抖擻精神,靜候常春侯大駕光臨。
等再離開漏霜閣、返回客棧之後,就是吃神仙果子的時候了……這些天裡,任小捕的氣色不是一般的好,不過後來她聽宋陽無意提起,李明璣雖然不會琥珀雙修秘法如何修煉,但她知道這門秘法會讓女人嬌豔如花,任小捕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嬌豔如花’,再到漏霜閣的時候生怕被李紅衣看穿自己雙修,說什麽也不肯洗去易容了。
而到達睛城之後,宋陽的情緒變化比著以前也稍顯激烈了些,白天裡開開心心的,看不出什麽,但午夜夢回時就有了些異常……宋陽自幼得藥酒洗煉,身體被調理得極好,他可以接連數日不眠不休,沒事的時候,該睡覺一定能睡得著;小捕則不然,‘雙修’剛剛開始不久,常常精神興奮躺在床上難以入寐,每到這樣的時候,她就會翻過身面對宋陽,一言不發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心上人。
由此,小捕也發覺,宋陽常常會在熟睡中露出笑意,不知夢見了什麽高興事,甚至有一兩回他都笑出了聲音。等到轉天醒來時小捕問他為何發笑,他卻記不起來。後來有一回,小捕又在三更半夜見到他笑,趕忙用力搖醒他,公主殿下眸子亮晶晶的,又是好奇又是興奮:“小仵作,笑什麽呢?”
美夢被打斷,但也記住了那件好事,宋陽喜上眉梢:“夢見燕皇宮燒得那個旺啊!”小捕大樂,侯爺被深夜驚醒,精神旺盛,自然免不了再請公主吃一次神仙果子。
但是也有一次,小捕看到宋陽在睡夢之中,忽然留下了幾滴眼淚,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帕子,可那幾滴眼淚已經落在枕頭上,消失不見了。小捕沒敢推醒他,更不去問他為何傷人,只是躺在黑暗中,小心地猜測著原因,同時暗忖著:無妨的,等明早醒來,他便會忘了夢見的什麽。
可不知不覺裡,小捕的眼圈也紅了。看到宋陽落淚,她就是想哭,沒道理地想哭……
景泰皇帝三九大慶,是自一品擂慘敗之後,燕國最隆重的一樁慶典了,睛城之中從普通刑捕到禁軍大將,全都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疏忽。天隨人願,最近也一直太平無事,看來老天爺果然還是眷顧上上大燕的。而相比之下,準備同天舉辦盛典、慶祝新皇登基的南理鳳凰城,就不那麽太平了……短短幾天之內,城中接連發生了三樁血案:
先是城中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慕容老大,夜中出行遭遇刺客,一行十余人全都橫死當場,慕容老大最慘,被人割去了頭顱,慕容小婉又痛又氣以至失了神,竟然跑到大薦福寺,在慈悲佛祖面前立下血腥誓言,必將仇人碎屍萬段;
可誰也沒想到,三天后,大薦福寺竟也遭了毒手,一夜之間闔寺僧侶都中毒暴斃,與慕容老大相似的,這次也有頭顱丟失,不過是兩顆…一是主持方丈無羨大師;另則是主殿上供奉的佛祖頭顱!一舉殺死眾多僧人不說,竟然連佛祖的頭都敢割,足見凶手的瘋狂狠辣了;
再三天后,又有血案發生,但這次官府封鎖了消息,坊間只知道死的是一位高官大員,同樣被割掉了頭顱,但具體是誰還不得而知……
接連三樁驚天大案,坊間議論紛紛,不過死的人分別黑道大豪、和尚、高官,身份都有特殊之處,不管惡賊究竟為何作案,總不會殺到平民頭上。所以對普通百姓而言,也只是氣憤不已,盼著朝廷能盡快破案將凶手繩之以法,但大家倒並不覺得如何恐懼,張開心也不例外,沒人會專門來殺他。
張開心是個跑堂小二,他的古怪名字據說是專門找先生算過的,一輩子都會開心如意。但事與願違,自從他到雅味居做了小二哥,張開心就很少開心了。他天生對數字糊塗,不管再怎麽仔細,仍是免不了算錯帳,算少了掌櫃會罵,算多了客人會罵,總歸只要犯錯就得挨罵。要不是他手腳勤快外加另一項特殊本事,怕是早就乾不下去了。
今天也不例外,剛剛結錯了一單,挨了那個霸道客人一腳不說,還被掌櫃的用煙袋鍋子敲腦袋,張開心悶了一肚子委屈,可是討生活,沒辦法,等攢夠了錢就能娶媳婦了…一想到媳婦,張開心又開心了,這時候,門外忽然進來一個年輕客人,張開心立刻迎上前去,笑道:“客官,還是水爆肚、醬羊骨外加山珍燴,再叫二兩黃酒?”
年輕客人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笑容:“你認得我?”
掌櫃的站在櫃台後,聞言摸著胡子,微微露出了一個笑意。
這位客人的長相…實在太普通了,五感平淡身材一般,絕不是能讓人記憶深刻的樣子,反正老掌櫃是不記得他來過,不過掌櫃對張開心有信心,這孩子糊塗倒帳,但記人記菜一絕,曾經有個外阜客人,半年前來過一次,第二趟再來張開心一眼就認出他了,還能模糊記得當初他點的菜色。
其實算錯帳也不是什麽大事,每次櫃台上都會複驗一遍,飯館不會賠錢的。掌櫃的現在也有點後悔,剛才不該用煙袋鍋打這孩子。不過嚴厲些不是壞事吧,他在自己店裡被打疼了,總比在外面被人家坑了強……張開心沒注意到掌櫃的表情,殷勤引客落座,笑道:“小的記得,您老大概七八天前來過,應該是黃昏時分。”
年輕客人笑著搖了搖頭:“我的樣子,平時都沒什麽人能記得住,難得你能記得,也算是有緣,拿去吧,不用找了,這次只要酒和醬羊骨,其他兩樣就算了。”說著,把一錠五兩的銀子扔到了桌上。
掌櫃和活計都嚇了一跳,五兩銀子,已經夠置辦一桌豐盛酒席了,這樣的豪客可不多見。
客人要賞,張開心當然不會推拒,連連道謝個不休,把銀子繳到了櫃上。一般的酒家飯店,夥計收到客人的打賞都是要上繳,這是行裡的規矩,沒得商量。不過雅味居的老掌櫃另外有套辦法,小賞的錢抽走三成,余下七成他會單獨立帳,積少成多,待夥計請辭的時候,掌櫃就把這筆錢當做花紅送了他……
掌櫃的沒兒沒女,就老兩口,棺材本早攢足了,這輩子也沒啥指望,要太多錢沒用;老兩口又都信佛,心眼不錯與人為善,之所以不當時分發下去,一是覺得年輕人喜歡亂花錢,還不如自己幫他們攢著,再就是會壞了行規,引同行詰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掌櫃心裡一直覺得,‘小賞全繳’這條行規,未免有些太貪心了,好歹也應該分給夥計一點吧,需知善有善報,你對旁人好佛祖就會對你好。
其實張開心早都聽‘前任’說過老掌櫃的規矩,他在心裡算了半天,五兩銀子的七成…三兩五啊!張開心太開心了,以至他又忘記了,這五兩銀子是含了飯資的,要先扣掉再分帳。
年輕客人吃得過癮,一個人足足吃了三份醬羊骨,仿佛這頓過後就再在吃不到雅味居的美味似的,吃過飯後他起身走人,張開心特意追到門口招呼著:“您老慢走、再來!”
“會再來。”客人哈哈一笑,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當夜裡,鳳凰城第四宗血案,終於落到了平民百姓頭上,小小飯館雅味居被屠戮滿門,從掌櫃到活計悉數喪命,只是這次沒有頭顱丟失。
花小飛的弟子稻草已經到鳳凰城十幾天了,他愛吃雅味居的醬羊骨,但不喜歡有人記住自己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