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技驚四座

  “才有你說你想要改革此時詩風，不知你對此時詩壇有何見解呢？”

  在首席之上這時楊師道已經不再在把王東當成不會寫詩的末流人物，而是非常露出了恭敬的態度，以平輩身份與之論交，畢竟就那首豬肉頌來說，王東所表現出的才華已經超過他的能力了，學無先後達者為師，起碼就詩詞改革這一道之上，楊師道感覺王東能教自己的遠遠比自己能告訴王東的還要多。

  王東想了想，這個問題在別人來說是看不清的，而在他來說簡直就是送分題。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一追求，初唐之時唐詩的詩風將會走向什麽方向，對於楊師道他們來說是要探索的問題，而對於王東來說卻已然是一目了然。

  王東笑一笑，假裝思索，然後開口便回答：“我以為此時的詩作只有兩個方向可以走去，一乃是文辭上的……”

  “哦？”聽王東坎坎而談，楊師道頗感興趣，“仔細說說。”

  “如今之詩詞，於文體上仍舊傾向於六朝詩風，這種纖細璀璨之詩固然工整，但是已經十分陳舊，我覺大唐若想再開創一文風，必然於文體上有重大變革。就說這工整對仗的詩句，我們可取其精取其精華而棄其糟粕，隻留下平仄對偶和押韻三點，其余一概舍棄。”

  聞言在場的其他子弟有些已經聽不太懂了，而楊崇禮等比較喜歡詩文的人卻是細細思索，楊師道思考一番不禁眼前一亮。

  在這個階段唐詩一直想擺脫六朝詩風的影響不知向什麽方向去，如果要求此時天下人都寫剛才王東這種詞作的話，對於大家的審美來說還太過超前，這也是楊師道擔心的，可是將六朝詩風簡化又能簡化到什麽程度？這時聽王東一言，楊師道細細思索一番，不禁眼前一亮，隻留下平仄對偶和韻腳，這一句話點出來之後楊師道突然發覺真這樣寫的詩正好卡在那個點上，既符合大家的審美又不至於太過拘束，不過不失，工整之中又富有美感。

  當然在大量創作之前，這一條鐵律還沒有被證實，楊師道也只是為這個想法而感到興奮而已，如果王東說的是真的可以成立的話這將是未來詩壇幾十年的指導。

  “好好好，有意思，有意思……”老成如楊師道此時也不禁神采奕奕。

  王東點頭一笑，這其實就是從六朝駢文變成唐代的絕句律詩的過程，他輕輕松松一句話，如果真能推出去的話，直接可以讓唐詩時代早來個幾十年。

  “再有呢再有便是從題材上的，題材只有一條路可走，從宮廷都市走向鄉野人家，世間百態。”

  “鄉野人家……世間百態。”楊師道仔細揣摩著不禁再次眼前一亮。

  這也是此時詩壇一個重大問題，由六朝而來到如今，雖然唐詩草創，但是唐詩的題材仍舊只有宮廷體裁和士人托物言志即興啟賦兩種主要內容。

  更多的題材下意識就沒有人寫。

  這很像歐洲中世紀的繪畫，只有宗教畫可以學，其他的畫根本就沒人想過。

  而王東一席話令楊師道瞬間眼前一亮，是啊，天下有這麽多東西可以寫，為什麽他們只寫宮廷和個人志向的？楊師道越想越心驚，突然覺得眼前展開了一幅壯闊的場景，一方面是那種只需要注重對仗平仄和押韻的詩體，另一方面是內容上什麽都能寫。

  王東見楊師道的反應適時笑道：“宮廷繁華之外，天下還有許多可入詩入畫的物事，如我在隴西觀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便覺其中頗有詩意。”王東用手指蘸了一點酒水，便在桌上寫下了兩句話，“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突然看見這兩句詩楊師道直接呆了，呆立良久，然後不禁搖頭讚歎。

  這兩句詩明顯是符合王東所說的那種新體裁的詩文，“對仗上萬分工整，平仄上又頗有趣味，但同時脫去了大量六朝的枝蔓，在題材上更是前所未見，一方面寫景，但在寫景之中卻又蘊藏了萬分令人難以言說的滋味……”瞬間楊世道隻覺得自己便站在滾滾黃沙之中，遙望的是落日大河，故而頓時胸中豪氣湧蕩，“才有這首詩作可有下面幾句？”

  王東一笑，他不想把B裝漏了，這是邊塞詩，他在隴西其實哪能看到大漠，那都是高原？而且他也沒有能力改寫原文，於是說道：“這只是小子偶然所得，余下幾句確實沒有連好。”

  楊師道卻毫不意外的點點頭這樣的好詩句，有一句也足以曠古了，又何談許多呢？他一再咀嚼這兩句詩，心中只是十分喜愛，而在一旁的楊門子弟們看到這場景，則全都為王東的詩才所震驚，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樣工整的詩句顯然更符合唐人審美，楊崇禮念著這句詩，眼睛越來越亮，看向王東時，已然露出一副詩文愛好者看見大神的崇拜眼神。

  而在一旁的楊茂道看著這詩，越看心思也越複雜，就這樣的句子，他大約是一輩子都寫不出來的，而更何論，剛才王東和楊師道侃侃而談直接將未來唐詩的發展道路指明了，這種灑脫的氣度，名士風范，他更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在遠處的屏風後面，已經有幾個楊門的才女端著小馬扎坐在了一起，這時關心王東的已經不再是剛才的武媚娘一人了，許多楊家的青年女子愛好詩文，但不可以在眾人面前表露，只是在閨房交談之中互相應和而已。

  前邊王東和楊師道關於詩論的談話不斷傳來，很快便在這後宅之中引起了一番頗為激烈的討論。

  一些楊門女子稍微古板，腦海中已經形成了對六朝綺麗文風的刻板追求，所以一聽到王東所說的什麽新詩新體裁，下意識便覺不好，但還有許多女子才情卻是有的聽著前方轉來王東的話越聽越是眼前發亮，還有人開始打聽王東的身份，又偷偷跑到屏風邊紅著臉看王東俊俏的長相彼此咬著耳朵笑嘻嘻說個不停。

  而在人群之中武媚娘看著那些小姐妹，越看越覺得不高興，沒見過男子嗎？這般花癡模樣？

  “來了來了！”

  小盼兒頭上雙丫髻一抖一抖的走來，將那兩句抄在紙上的詩傳給眾人。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一看到這詩，眾人不深深吸口氣，武媚娘也好奇探過頭去，瞬間武媚娘也被這兩句詩中所蘊含的強烈文氣所震撼，她忍不住看向屏風那頭王東的方向，心思更加複雜。

  原來才有哥哥，並不是像她想象的有點才華而已，這等才華比之他在天文數術上的造詣只怕更容易為世人所查之，這乃是一個野中大賢人！

  如果說王東只是展現出超乎一點武媚娘所期盼的能力，武媚娘自然會由心為王東高興，但當王東如此光彩奪目之時不知怎麽的武媚娘卻又擔憂起來。

  的眼睛四下看著，見到許多女子讀到這首詩之後都陷入沉思，有些人擊節讚歎，更有人目光盈盈露出欣賞之態，心中突然無由來的想到今日文會中聞言這的好男子而今還沒有婚嫁，喜歡他的女子定是多的吧？
  雖然原本武媚娘早就打定了入宮的主意，此時卻突然覺得心思有些亂起來。

  武媚娘突然有一種感覺，雖我不願與他婚好，可別人又憑何來奪他？

  我想要的東西為什麽不能隻留在我的手上？

  (本章完)